第七十章 田赋货币化
长孙康宁这个财经变革一揽子方案的最终目标就是让赋税和徭役的改革最终走向赋役一体化，而赋役征缴又彻底走向货币化，而货币又统一为白银。这个改革如果成功了，货币流通将日益增加，货币地位将日益重要，货币制度将更为完备，这将大大促进工商业的发展。
赋税制度和货币制度的改革为工商业发展铺平了道路，而工商业的繁荣又将进一步推动赋税制度和货币制度的发展与完善，如此朝廷的变革大计才能最终成功，中土经济才能走上一条良‘性’发展的道路。
董小丑看第一遍的时候，没有看懂。
本朝赋税制度秉承自唐以来的两税法，本来就是由实物税转为货币税，不过因为货币难以统一，再加上其它各种各样的原因，所以这个货币税其实就是以钱折算成实物，还是以实物征收为主。
本朝货币各地不一，有铁钱，有铜钱，有铁铜并用，西北等地则是银绢，而川蜀和东南等地还辅以‘交’子。另外各地为了确保铁铜的数量，一般不允许本地货币出
境。至于金银，因为是贵金属，数量少，正常情况下禁止做为货币流通。‘交’子和‘交’子铺的出现以及其后的‘交’子务、‘交’子制度，正是因为铁铜钱运输不便和各地货币不一难以流通而应时而生。
‘交’子是纸币，做为统一的唯一流通货币显然不现实。铁铜钱做为历代通行的货币的确可以做为唯一流通货币，但铁钱也好，铜钱也好，在铸造的时候难以保证始终如一，财政一旦出现危机，铁铜钱势必要出问题。另外本朝工商业发展了，流通中需要大量货币，铁铜钱的重量随即也成了问题。所以这个时候长孙康宁提出以白银做统一货币，的确是一个解决的办法，白银具有充当货币的所有优点，但可惜的是，白银数量太少了，根本不能满足需要，这个办法其实就是一个幻想而已，没有实际‘操’作价值。
董小丑想不明白，但长孙康.宁既然辛辛苦苦拿出了这样一个变革的办法，总不会是胡扯八道。董小丑于是看了第二遍，而且看得非常认真。
这一次，他看出名堂了。
白银少是个事实，白银已经做为.流通货币的一种也是事实，白银是最佳的唯一流通货币也是事实，所以白银货币化肯定是货币制度改革的终极目标，但这个目标若想实现，是一个漫长的循序渐进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恐怕至少需要百年以上。
首先中土要稳定，稳定才能促.进经济发展，货币才有统一的可能；其二，要赋税制度要不断改革，两税法把实物税转为“以钱折算”的货币税，而未来赋税制度的改革方向就是实打实的货币税；其三，货币制度要改革，而改革的方向就是从铁、铜、绢、银、‘交’子等货币并用逐渐改为白银货币为主，‘交’子货币为辅，其它货币适当补充；其四，白银数量要增加，而白银数量的增加无非两个办法，一是加大开矿的力度，二是远征掳掠。
社会稳定、国家统一是任何变革的基础和前提，只.有国家稳定了，与民生息，生产才能恢复，国家才能储备大量实物，而充足的国家实物储备正是赋役货币化的基础。
目前天下三分，国家要统一就必须打仗，打仗就要.钱粮，这其中钱是次要的，
粮食、绢布等物资才是重中之重。在赋税收入锐减的情况下，此次西征所需绝大部分来自巨商富贾的赊贷，但这些巨商富贾的财富毕竟有限。如今西征胜利，朝廷有能力加快统一步伐，急需大量钱粮，这个矛盾如何解决？
就长安朝廷实际控制的区域来说，川蜀、荆襄、京.西、关洛和中原都算富裕地区，尤其成都、汉中、襄阳、南阳和洛阳更是数一数二的富裕重镇，而且没有受到战火‘波’及。这些地方的大地主、大作坊主、大商贾、大行会富豪比比皆是，中小地主商贾富豪更是数不胜数，其中所蕴含的财富无法估量。
朝廷财政短期.内无法好转，继续赊贷只会加剧财政危机，更严重的是，联合商会里的巨商富贾已经没有更多的粮食、绢布等物资赊贷给朝廷，为此，长孙康宁建议，向中小地主商贾富豪要粮食，要绢布，要其它各种物资，所采取的办法就是田赋货币化，田赋折银。
本朝赋税三大块，田赋、户税和商税，其中田赋是国家基本税种，田赋的征缴一向都是米麦绢布等实物。本朝土地自由买卖，土地兼并严重
，从中央到地方官府，从官僚到商贾，都购置土地，其中各种偷税漏税等弊端就不说了，仅以粮食绢布和其它农作物来说，土地所有者都大量囤积，因为那就是财富啊。尤其在战‘乱’年代，粮食绢布的价值尤其高，远比金银铁铜钱更加保值。
田赋货币化，田赋折银，就是让土地所有者以钱缴税，用银子‘交’税，没有银子就用铁铜钱‘交’税，从而迫使土地所有者把手里的粮食、绢帛和其它农作物拿到市场上进行‘交’易以换取货币来缴税。
粮食、绢布到了市场上，促进了商贸‘交’易，商税这一块可以增收，更重要的是货币流通量大了，而货币流通量的增大有助于货币制度的改革政策迅速进入实施阶段。尤其重要的是，它可以让朝廷直接拿钱从市场上购买粮食等物资，解了燃眉之急。这个钱朝廷可以向商贾借贷，如此‘交’子制度可以得到进一步发展，货币流通量于是更大了，而货币流通量的不断增大，不但有助于货币制度、‘交’子制度的改革和发展，更有助于推动工商业的发展。
这个政策目前完全具备实施条件。实物税征缴有很多弊
端。我们都知道，农业受自然因素影响较大，会产生“所贡非所产，所产非所贡”的矛盾。比如江南苏州府昆山县某地不宜五谷，多种土棉，土人专事纺织，但依规定须‘交’一定数额的米作为田赋，结果百姓不得不购买稻米以输赋，民遂坐困。从田赋运输角度来说，田赋由民间自运，道远耗费，往返劳费，损失太大。至于田赋中税粮的贮存更受客观条件限制，‘浪’费更是惊人。就赋税分配而言，主要是供给宫廷消费和官僚、军队的俸饷，但传统赋税科派的实物显然无法满足从皇帝到军队的日益庞杂的需求。另外，实物税征收中的贪污***也非常严重。
田赋折银，既能让朝廷得到急需的粮食等战争物资，以满足国家财政支用中的不求需要，又能迅速推行变革政策，加快恢复经济的速度，同时还能杜绝征缴中的‘浪’费、***等弊端，另外还能有效缓解百姓在税粮‘交’纳过程中的实际困难，保证了国家赋税收入，可谓一举多得，货币税所表现的出来的灵活‘性’是实物税所无法比拟的。
.但是，白银的数量肯定不足，不敷使用，若一蹴而就，让田赋全部征缴白银，势必会造成物贱银贵的局面，这将动
摇传统农业的基础地位，引发严重的社会危机，所以，在白银没有成为唯一的流通货币之前，田赋折银在实施过程中，货币和实物并行，银铜铁等货币和米麦绢帛等折纳实物并存。
长孙康宁建议，田赋折银分两步实施，第一步就是田赋征缴以货币和实物并存，等到货币制度改革逐渐成功，白银做为主要流通货币了，再实施第二步，就是田赋完全货币化。
田赋的货币化促使土地纳税户为了‘交’纳赋税，必须将农产品和实物田租投放到市场以换取货币，这显然加速了粮食等农产品的商品化进程，而田赋征收白银，则使货币逐渐成为衡量国库收入的唯一依据，传统的价值观念将发生严重的动摇，百姓们势必“不重田土，逐末求利，弃儒从商，所在有之”，国家经济会越来越繁荣。
田赋的货币化反过来又对商品货币经济产生了巨大的刺‘激’作用，可以使工商业迅猛发展，推动整个中土的繁荣。
随着中土统一，国家稳定，经济复苏，农业、手工业生产中的剩
余劳动逐渐增加，特别是生产规模的扩大，社会‘交’换的频繁，将使得社会财富增殖速度越来越快，工商业将逐渐摆脱传统的紧密依赖于国家权力和财力的状况而走上独立发展的道路。
另外，随着货币在社会经济生活中的地位日渐提高，一旦白银正式作为一般等价物参与商品流通，它必将迅速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将整个中土的各个阶层不同程度地拖入商品货币经济的漩涡之中，工商业的发展将再也无法阻止。
董小丑至此才算‘摸’清了长孙康宁的财经变革思路，那就是以田赋货币化这个赋税制度改革的第一步来奠定中土未来的统一和繁荣，从而确保大力促进工商业发展的这个变革核心策略长久、持续不变，从而确保以巨商富贾为首的新兴团体的未来利益。
第七十一章 强大的对手
田赋是赋税制度的重中之重，它的改革虽然有利于国家和最低层的农民，但它却损害了所有既得利益团体的利益，这其中包括地方官府、官僚和地主等所有土地拥有者的利益，其改革难度之大，难以想象。
董小丑马上把这份策议看了第三遍，他想从中找到解决的办法，但长孙康宁显然也没有拿出一个稳妥的解决之策，相反，为了让此策可以最大程度地达到预期效果，他把主要矛头对准了朝廷、地方官府和官僚。
朝廷的内外府、地方官府都有官田，其中包括保证府署开支的官庄田和维持官吏俸禄的职分田。
按照长孙康宁的方案，田赋折银与解决官田重赋结合起来，民田科则较轻，基本上是征米麦布帛等实物，而官田科则较重，必须缴纳白银、布匹等，这一政策随即成为调节均衡官田、民田赋税的重要手段。
官田都是招佃农耕种，由官府府收取地租，称为“公田之赋”，但官田本身无人‘交’纳秋夏二税，往往又把二税加到佃农头上，加重地租数量，
即所谓“重复取税”，这也是官田重赋的由来。各级官府的日常开支和路、州、县的各级官吏的俸禄就靠官田了，此策等于拿刀子割朝廷、地方官府和官僚身上的‘肉’，可以想象一下，这个政策一旦实施，后果是什么。
长孙康宁当然知道此策实.施的难度，为了赢得朝廷大员的支持，同时也是为了试探一下朝廷的反应，他建议在实施此策之前，先改革朝廷官员的俸禄制，以货币代替实物。
本朝官员的俸禄非常优厚，除了.正常的俸钱、禄粟外，还可以领到‘春’、冬服和‘侍’从的衣粮，另外还有厨料、薪炭、茶、酒、盐、马刍粟和纸等。地方官员还掌握一份职田，其收入可由自己支配。也就是说，在京官僚没有职田，俸禄主要是以米麦和绢帛为主，这样一来，在商品‘交’换逐渐频繁的条件下，为满足生活的多种需要，官僚们必须以米易货。如今中土***，长安朝廷在李虎的主持下坚持变革，官制得以修改，官员俸禄降低，但米价却一直在涨，官员们的实际俸禄还是很高的。
如果中央官员的俸禄以货币.代替实物
米麦绢帛，那么显然，他们的俸禄降低了，这事实上等于捅了马蜂窝，后果堪屡。
从大局来说，田赋货币化的改革政策势在必行，而.且有利于统一大业，但本朝过去的制度积弊已深，做这种直接触及到统治阶层利益的改革必将引来一连串的‘激’烈反应，所以从长安朝廷来说，田赋货币化的政策又不利于稳定和团结，不利于统一大业。
董小丑仔细权衡利弊，觉得还是应该推行这一政.策，毕竟它的好处远远大于它的坏处。
董小丑又仔细看了第四遍，沉思良久，又犹豫了。.这一政策将严重侵害官僚阶层和地主阶层的利益，就目前的形势来说，内部的稳定和团结高于一切，否则统一大业从何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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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思南也在反.复思量。今天下午长孙康宁已经把这份策议的内容向她做了详细的解释，其中的利弊和厉害关系他都解释得很清楚。长孙康宁做为巨商富贾的领军人物，他必须为这一
团体谋取最高利益，在此基础上兼顾国家和百姓的利益，但在现有财富总量不足的条件下，他只能牺牲其它人的利益，这是没办法的选择。
长孙康宁当然知道这份策议公开的后果，所以他必须把自己的团体和虎烈人牢牢捆到一起，否则，以他这个团体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官僚阶层相抗衡。
罗思南看到董小丑合上了文卷，马上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董小丑难作取舍，虽然这其中的利弊一目了然，但弊断一旦控制不住，则足以致命，李虎和虎烈军可能瞬间败亡。
“我想知道，长孙康宁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拿出这份变革方案？”董小丑手抚长须，眉头深皱，忧‘色’重重。
“西征胜利了，西夏灭亡了，天下大势变了，大帅也迅速整编了西北军，此刻还有谁可以阻挡我虎烈军统一中土的脚步？”罗思南毫不犹豫地说道。
董小丑顿感窒息，他知道罗思南被长孙康宁说服了，接下来的事很难阻止了。
“长孙康宁这份策议说到底一句话，损害它人的理由来保护自己的利益。”董小丑举起手上的文卷说道，“他的目的就是要发展工商业，继而从财赋上影响和控制国政，最终攫取国家权柄，让国家用政策来保护他的利益，给他创造源源不断的财富。”
“你对他有成见？”罗思南惊讶地问道，“你看了这么长时间，最后的结论就是这个？你看这份策议应该从虎烈人的角度，从整个王国的利益出发，而不是仅仅从他个人攫取利益的角度出发。”
董小丑冷笑，把手上的文卷扔到了案几上，“这是一个陷阱。长孙康宁抛出了一个‘诱’饵，他想‘诱’使我们上当，想把我们赶出中土。”
“我们败亡了，长孙康宁又能独善其身？他又能保住自己的利益？”罗思南质问道，“你说句实话，说长孙康宁这个办法行不行。”
“长孙康宁在这里给我们描述了一个美丽的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及，甚至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董小丑担心罗思南迫不及待地实施这个策略，当即给罗思南泼了一盆冷水，“官员俸禄货币化，田赋货币化，赋役货币化，而这一切的前提是统一货币，但长孙康宁的货币政策却是白银货币化，而中土的白银有多少？中土所有的白银加起来，也无法满足货币的流通，那么他所有的改革岂不是空中楼阁？”
“长孙康宁拿出来的只是一个变革策略，一个财经制度的改革方向，它的实现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一百年甚至两百年都有可能，不可能一蹴而就。”罗思南有些‘激’动了，面孔微红，声音也大了，“但这是中土振兴的方向，是中土走向辉煌的基础，我们不能因为现在没有实施的条件就放弃它，我们这一代人应该知难而上，应该给后代打下一个腾飞的基础。”
“愿望是一回事，现实是另外一回事，我们不能因为愿望而无视现实，我们必须正视现实，我们当务之急是统一，而不是去构建一座空中楼阁。”
“统一？我们
现在拿什么统一？”罗思南拿起一叠信，冲着董小丑大声说道，“这是耶律马哥和铁帅的求援信，还有王渊和岳飞的，他们要粮草武器，要人要马，但我没有，请问这种情况下，如何打仗？按照议事大堂那帮宰执大臣的设想，我们要议和金国与东南叛逆，要安心发展几年，但几年后，三分格局已经牢固，统一大业将要耽误多少年？难道你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孙一代代战死疆场、马革裹尸？”
董小丑沉默了，这句话说中了他的心事。为了官僚阶层的利益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置百姓利益于不顾，显然是错误的，大宋走到今天这一步正是因为犯了这个错误，如果虎烈人犯同样的错误，重蹈覆辙，不要说统一大业了，能否守住三足鼎立的局面都是个未知数。但让人害怕的是，这一政策直接拿官僚阶层开刀，从中央到地方，从皇帝、宰相到最低层的小吏，无不受到利益伤害，这其中所蕴含的危险太大，一场西征胜利所带来的强悍威力根本镇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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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颜匆匆赶来，同来的还有黄涉、柴云，这两位是被罗思南请来的。
屋内的气氛很不好。董小丑神情冷峻，眼睛里隐约透出一股杀气。罗思南‘玉’脸如霜，恼怒不已。
黄涉首先看完书信，脸‘色’当即就变了。柴云和无颜凑在一起看完之后，也是一脸震惊。
“川蜀竟然有如此人物。”无颜连连摇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将来中土如若振兴，长孙康宁居功至伟。”
“白银货币化，田赋货币化，赋役货币化……”黄涉看看坐在几人，连声称赞，“先不要说此策能否实施，单以这个策略本身来说，就是个天才般的设想。”
“牵一发而动全身，厉害，厉害……”柴云轻轻拍了一下案几，“田赋货币化一旦实施，货币流通量剧增，工商业势必高速发展，整个中兴策略就开始走上了正途，接下来，农工商并重齐头并进的发展策略就再也难以遏制，未来的改革方向必将沿着我们设计的路飞速前进。”
董小丑冷笑，“知道要杀多少人吗？知道我们的对手是谁吗？”
柴云苦笑，无颜则低头不语。
“现在不杀，将来后患无穷。”黄涉看看脸‘色’稍缓的罗思南，“以我看，马上派人急告大帅，请他尽快返回长安。”
罗思南点点头，“这件事瞒不住那帮大臣，只要传出去了，他们必定知道这是长孙康宁等人拿出来的策略，那帮人肯定要报复。”
“长孙康宁可有自保之策？”黄涉问道。
“他提出和董帅联姻。”罗思南说道，“我已经答应了。”
“此计甚好。”黄涉不假思索地说道，“先把联姻的事办妥，然后大帅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接着我们就动手。”
第七十二章 胆大妄为的跛子
董小丑不愿意与长孙康宁联姻，他的态度很坚决，尤其柴云和无颜都认为此刻不宜实施俸禄货币化的改革，对田赋货币化的赋税改革策略的推行时间也倾向于中土统一之后，这使得董小丑更加认定自己的考虑是正确的，他必须阻止罗思南和黄涉匆忙推出以赋役货币化为终极目标的一揽子赋税制度改革方案。
董小丑的坚决让罗思南和黄涉非常无奈。
“董帅，你必须要知道，代北、河东和中原正在打仗，荆湖一带的形势也很紧张，‘毛’帅和刀帅已经三番两次来书，认为爆发战事的可能‘性’非常大，假如荆湖也开始打仗，那虎烈军就要同时在四个战场作战，几十万大军的军需消耗非常大，钱粮从何而来？”
黄涉瞪着董小丑，毫不客气地质问道：“我们取得了西征的实力，灭亡了西夏，形势本来非常有利，只要我们把现在这道难关度过，马上就可以南征，就可以征伐东南，统一大业将得以迅速推进。只要拿到了东南，我们的财政危机就能得到有效缓解，所以在没有平定东南之前，我们必须获得足够的钱粮以支撑征伐需要。请
问，如果不迅速实施田赋货币化的政策，我们如何获得足够的钱粮？难道真的要像李纲等人所说，议和对手，安心发展，等待时机？”
“‘欲’速则不达。”董小丑摇头苦笑，“西征刚刚结束，大帅和罗帅、折帅正在西北整军，而河西的夏军还没有解决，西北的局势还没有彻底稳下来，这时候长安必须保持稳定。我请王妃和相公从大局出发，此议暂时搁置，还是等大帅回来再说吧。”
话说到这份上，罗思南也罢，黄涉也罢，都只有干瞪眼了，总不能拿刀强‘逼’董小丑吧？
董小丑告辞离去，临走前，他.再三嘱咐，这件事暂时就五个人知道，包括长孙康宁在内，任何人不准泄漏，否则极有可能引来一场轩然大*。
黄涉和柴云随即也告辞走了。黄.涉本想拉着柴云劝劝他，但柴云也很坚决，随便找个借口匆匆回家了。
黄涉坐在马车上考虑来考虑.去，还是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不能拖
，也拖不起。东南宋廷经过两年多的发展，实力越来越大，军队越来越多，只要给它时间，这些军队的战斗力会大幅提高，而以东南的财力来说，时间越长，其财力也就越雄厚，肯定会迅速超过长安。至于金国，有个一两年的缓冲，实力也会恢复，军队可能会更多。这两者联手，虎烈军无论是北伐，还是南征，都没有任何胜算，相反，还极有可能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
南征拖下去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下三分格.局会越来越稳固，中土将不可避免地走进长期***的黑暗之中，这太可怕了。黄涉想到了三国，想到了南北朝，想到了五代时期。连年的战‘乱’必定让中土百姓付出惨重代价，一亿人口折损过半势必成为现实。想到无辜的百姓纷纷死于战‘乱’，伏尸盈野，黄涉再也忍不住了，冲着城外大声叫道：“回头，返回汉王府，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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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涉二度进入汉王府。王妃罗思南没有休息，还在.书房和无颜商讨赋税改革的事。
罗思南看到黄涉又回来了，
而且脸‘色’有些难看，.急忙问道：“相公有急事吗？”
“大帅会不会同.意我们的意见？”黄涉自顾坐下，张嘴就问道，“如果大帅不同意，此议是否就此搁置？”
罗思南略加迟疑，她也无法揣度李虎的心思，但西北局势目前不稳，李虎一时半会回不来，从稳定长安的角度出发，李虎极有可能搁置此议。
“相公还是准备试探一下朝廷的反应？”无颜在一旁问道。
“以先生看来，俸禄货币化和田赋货币化是否可以马上实施？”黄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无颜。
无颜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里有个关键问题必须解决，那就是钱从何而来，也就是货币的问题必须先解决，货币问题不解决，俸禄货币化和田赋货币化也就难以推行，因为不具备最起码的条件。”
无颜解释了一下。比如官员俸禄，按月派发，不论
用铁钱还是铜钱，那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而且各地货币不统一，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太大。用‘交’子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但‘交’子是纸币，而蔡京改“‘交’子”为“钱引”，一度引起纸币大贬值，‘交’子的信用度因此太低，况且北方州县至今没有实施‘交’子制度，这些都导致‘交’子无法成为主要货币，更无法让它成为所有官员的俸禄。
“这个问题我们请长孙康宁解决。”黄涉说道，“长孙康宁既然提出来率先实施俸禄货币化的政策，并以俸禄货币化做为契机来推动田赋货币化的实施，那么他肯定有解决的办法。我现在要问的是，此议可否立即实施？”
无颜沉默良久，问道：“相公可曾想过，此议严重损害了官僚们的利益，尤其是田赋货币化，它将使得上至内府、三省，下至各地各级府署的财政陷入窘境，各级官员本人的收入也将大幅减少，其阻力之大可想而知。如此阻力，相公打算如何解决？”
“我要打击的就是官僚们。”黄涉冷声说道，“官田收入基本上全部被官府和官员们挥霍一净，官僚们贪污***的小金库就是官田，
官田的问题不解决，贪污***的问题也就永远解决不掉，我中土也就永远没有振兴的一天。你可以想像一下，从内府到东西两府、到地方各级官府，从皇帝到宰相、到地方小吏，他们占据了多少官田？这些官田的收入如果足额缴纳赋税，它将给国库增加多少钱粮？”
“还有军队、寺观。”罗思南补充了一句，“兵制改革后，原来各地禁军、厢军占据的田地虽然收回来一部分，但考虑到制度的过度需要时间，还有大部分田地没有收回来，尤其西北、川蜀、荆湖和京西等地，这种情况尤其严重。兵制改革要加快，要把军队所占的土地全部收回来，军队军需和将士们的俸禄将全部改由朝廷调拨。至于各地寺观所占的土地，要大幅压缩，保证寺观的生存就可以了。”
无颜微微点头，目‘露’赞许之‘色’，“相公打算如何打击官僚？”
“‘乱’世当用重典。”黄涉冷笑道，“刑律的修订已经接近尾声，实施赋税改革之前，先颁布新刑律，并书告天下，广为宣扬。我就不信，这世上的官僚都是‘英勇无畏’之辈，怕死的总比不怕死的多
“这么说，相公有意加大台谏和地方廉访使的监督权力？”
“当然，这是必须的。”黄涉非常坚决地说道，“不把官僚们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那么贪污***必将越来越严重，尤其在这个‘乱’世，朝不保夕，很多官员正在为了自身利益而大肆侵吞国家财富，所以我们不但要打，还要尽快打，否则我中土的统一大业必将遭到严重阻碍。”
“相公有这个决心？”无颜的口气有些不相信。
“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我都将一往无前，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无颜敬佩地望着黄涉，良久，断然说道：“那我支持你，与你共进退，同生死。”
黄涉大喜，转头望向罗思南。罗思南也是一脸决绝，“给大帅的信，我亲自来写，务必说服他支持我们。”接着她马上问道，“如今董使相态度坚决，不愿与长孙康宁联姻，这
事如何解决？”
“我匆匆返回就是为了这事。”黄涉说道，“董使相既然已经拒绝了，那也就没有说服的可能，所以只能另找联姻的对象。”
“另找？谁”罗思南急切问道。
“罗兰。”
罗思南脸‘色’顿时就僵住了。
罗兰在虎烈军里是个传奇式人物，八九岁的时候就上战场厮杀，十年来，功勋卓著，虽然至今没有婚娶，但无论是李虎罗思南，还是罗青汉，都从来没有想过给他找一个商贾的‘女’儿做夫人。罗兰和董小丑的儿子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人，长孙康宁也根本不敢高攀，他想攀也攀不上啦。
“罗兰？”无颜非常吃惊，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你说让长孙康宁和虎王一族联姻？”
黄涉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惟有如此，才能把虎烈人和大
宋巨商富贾这两股势力紧密的结合到一起，把双方的利益牢牢***到一起；也唯有如此，虎烈人和大宋巨商富贾才能互相信任，继而才能进一步深入合作，虎烈人用巨商富贾的钱财为支撑南征北战，而巨商富贾则用虎烈人的武力为后盾，一步步帮助朝廷推行变革策略，并迅速进入朝堂，和大宋官僚正面抗衡。”
罗思南嘴‘唇’微张，满脸震惊，半天说不出话来，而无颜的眼睛里更是匪夷所思之‘色’，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跛子出去转了一圈，竟然想出这么一个绝妙好计。
第七十三章 惊天之喜
屋子里陷入沉默。
黄涉和无颜都在等待罗思南的决定。罗兰身份尊贵，他的婚姻是件大事，而这桩联姻造成的影响太大了，罗思南必须慎重。就罗兰的婚姻来说，罗青汉夫‘妇’已经没有决定权，决定权在李虎和罗思南手上，而婚姻属于家事，罗思南的决定权最大，只要罗思南决定了，这件事十有八九就算成了，但是，这是一桩政治联姻，如今更是关系到国祚命运，罗思南一个人做不了主，最终的决定权还在李虎手上。
时间慢慢流逝，罗思南一直在思考，反复权衡。其实这件事的利弊一目了然，从罗思南答应长孙康宁的联姻要求就可以看出来虎烈人需要这场联姻，只不过联姻的对象换了，其影响力不同而已。
“好吧。”罗思南没有思考太长时间，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她脸‘露’笑容，对黄涉和无颜说道，“我很喜欢长孙家的‘女’儿，也很高兴她成为我的弟媳。”
黄涉顿时松了口气，刚才很紧张，就怕罗思南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有把握说服虎王和罗使相？”无颜担心地问道。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直接告诉大帅，并向我爹爹报喜。”罗思南的霸道作风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派人把长孙康宁请来，我们.连夜商议具体的实施计策。”罗思南雷厉风行，说做就做，没有丝毫耽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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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康宁匆匆赶到汉王府。
黄涉亲自迎出府‘门’。长孙康宁非.常惶恐，一溜小跑上了台阶，冲着黄涉深施一礼，“怎敢劳相公的大驾？”
“我有求与于你，怎敢怠慢？”黄涉.伸手相扶，笑着调侃道。
长孙康宁心惊‘肉’跳，又是紧张又是尴尬。王妃深夜.相请，副相亲自出府迎接，想必是出了大事。他正想试探两句，黄涉已经亲热地拉着他的手臂并肩而行了。
“恭喜恭喜啊。”黄涉笑道，“刚才我听王妃说，你家的‘女’.儿就要出嫁了，我在这里先行恭喜了。”
长孙康宁当即站住了，惊喜‘交’集，“使相同意了？”
“使相？”黄涉故足惊讶之态，“哪位使相？你家的‘女’儿.出嫁，和使相有什么关系？”
长孙康宁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黄涉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让他的喜悦霎时消散，心中更是失望愤懑了极点。无疑，董小丑拒绝了，而罗思南因为事先已经答应了，无奈之下只好找了另找了一家，虽然都是虎烈系，但这另找的一家显然无法和董小丑相提并论。
黄涉颇有兴趣地打量着长孙康宁面部丰富的表情变化，犹嫌不足，又补了一句，“怎么？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粗鄙武夫？”
长孙康宁一听，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要嫁给一个粗鄙武夫，再也笑不出来了，虽然他想极力掩饰，但太失望了，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让他一时接受不了，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黄涉大笑，“放心，放心，这位武将在我虎烈军中可是一位传奇人物，不但人长得英俊，功勋更是卓著，如今已经是一军主帅了。”
一军主帅？长孙康宁想哭的心思都有了。一军主帅才多大的官？才多大的权势？他不禁有些埋怨王妃了，既然董小丑不答应，最起码也要找一个相差无几的虎烈统帅吧？比如‘毛’军、侯概、张关羽之类的人家，否则联姻的效果大打折扣，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力。我这不是白赔了一个‘女’儿吗？
“想知道这位将军是谁吗？”黄涉故意问道。
长孙康宁不想知道，他必须阻止这件事，把自己的‘女’儿贱卖出去其实不算什么大事，但这势必会影响到自己的全盘策略，利益上的巨大损失才是致命的大事。碍于黄涉的面子，长孙康宁不得不装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急切问道：“请问是哪位将军？”
黄涉不说了，成心吊长孙康宁的胃口，举步先行。
长孙康宁只好跟在后面，昧着心思纠缠不休，刨根问底。进了书房所在的‘花’园，黄涉看到长孙康宁神情越来越痛苦了，不敢再调戏下去，于是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要有心理准备啊，知道之后不要因为大喜大悲而情绪失控。”
长孙康宁气啊，恨不得给这个跛子一个巴掌。
“罗兰。”黄涉把这个两个字说得异常清晰。
罗兰？长孙康宁霍然瞪大眼睛，匪夷所思地望着黄涉，那脸上的表情极度震惊，他根本不相信。
罗兰的确是虎烈军的传奇人物，身份尊贵，功勋卓著，长相英俊，智勇双全，文武全才，军中皆称其为小兰陵，意思是他比作南北朝时期的北齐国“兰陵王高长恭。罗兰的确会成为兰陵王二，因为李虎没有兄弟，将来李虎做皇帝了，以罗兰的身份可以预见他的地位之高，封王自不必说，将来必定是权倾朝野的一代重臣。这样的显赫人物谁不想攀附？但问题是，你总要有资格去攀附，而放眼长安，有这个资格的聊聊无几，怎么排也排不到长孙康宁的头上。
“相公莫要胡说。”长孙康宁将信将疑，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这种事不能‘乱’说。”
黄涉忍不住捧腹大笑，“我还能骗你？”
长孙康宁狂喜，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这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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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思南正式向长孙康宁提亲。
长孙康宁‘激’动得热泪盈眶，跪在地上大礼拜谢，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出来了，就差没有把心掏出来以表忠诚。
罗思南亲自把长孙康宁扶了起来，“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多礼，这样显得太生分了。”
黄涉和无颜先后向长孙康宁道喜。好不容易等到长孙康宁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一点，黄涉随即向他提出了自己的设想，马上实施俸禄货币化，接着推行田赋货币化，而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在最短时间内统一中土。
“我们刚才一直在商议此事。”黄涉说道，“这里有个关键‘性’的问题，那就是钱从何而来？俸禄货币化也好，田赋货币化也好，首先要解决货币的事，货币不解决，这两个政策也没有实施的基本条件。”
“我们也想到了‘交’子，但‘交’子制度自从蔡京改革之后受到重创，信用大减，而且‘交’子制度基本上在川蜀和南方州县推行，北方一直都在用铁钱和铜钱，所以用‘交’子做统一货币的难度太大了。”无颜接着黄涉的话说道，“就目前的货币来说，铜钱最具备做为统一货币的条件。本朝有铸钱监二十六处，其中铸造铜钱的钱监有十七个，但可惜的是，它们大部分都在南方。铸铜钱需要铜，广南东路韶州岑水场的铜产量就占据了本朝总的铜产量的八成以上，而我们所控制的潭州的铜产量有限，所以我们即使想大量铸造铜钱都办不到。”
长孙康宁微微一笑，“即使大量铸钱，同样满足不了货币流通的需要。‘交’子之所以产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工商业发展后货币流通量严重不足，在万般无耐的情况下，才出现了‘交’子和‘交’子铺，以纸币来补充货币流通量的需要。”
罗思南黛眉微皱，问道：“既然铁铜钱都无法满足货币流通量的需要，那你为什么提出白银货币化的策议？我记得本朝的白银主要产于南剑州和信州，其产量占据了总产量的五成以上，但白银一年的总产量只有二十多万，所以用白银做流通货币更不现实。”
“白银有做为流通货币的一切优点，它是最适合做流通的统一货币。”长孙康宁想了一下，解释道，“但现实是，朝廷振兴中土的策略是大力发展工商业，工商业的加速发展必然进一步加大货币的流通量，这时候，无论是铁铜钱还是白银，都满足不了流通的需要，所以，必须以纸币来做为货币总量的最主要的补充手段。”
“白银是最合适的统一货币，纸币则是唯一可以保证货币流通量需要的手段，所以，我有个设想，那就是创造一种全新的纸币，虚银本位制纸币，我叫它银‘交’子。”
虚银本位制纸币？罗思南、黄涉和无颜三人面面相觑，没有听懂。
“过去的‘交’子，川蜀是以铁钱做为本位货币，东南各州则以铜钱做为本位货币。”长孙康宁继续解释道，“现在铁钱的安全‘性’太差，铜钱又严重不足，‘交’子信用度又太差，这种情况下，要想重新让百姓相信纸币，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以白银做为本位货币，以白银重量的‘两’做为价格标准实行银块流通，而银‘交’子就是以白银做为本位货币的纸币。”
“所谓虚银本位制纸币，顾名思义，就是以‘虚’代‘实’，就是在白银严重不足的情况下的一种变通手段，说白了就是骗取百姓的信任，但在实际‘操’作中，为防止银‘交’子贬值，必须存储足够的准备金，必须成立纸币发行机构‘银‘交’子务’，由朝廷来严格控制发行量，必须成立由朝廷完全控制的银‘交’子铺。这样一来，银‘交’子就是由户部发行的虚银本位制纸币，这种纸币是以朝廷的实力和信誉作保障，由此来赢得百姓的信任。”
“官员俸禄货币化，具体来说就是由朝廷户部发行银‘交’子，由朝廷的银‘交’子铺给他们兑现白银，所以官员没有理由不答应，不相信自己朝廷的信誉。”长孙康宁笑道，“官员们都用银‘交’子，银‘交’子的安全和保值问题就能得到解决，因为官员们总不至于自己废弃或者贬值自己的钱，这样百姓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接受和信任银‘交’子。银‘交’子一旦成为货币流通领域中的重要货币，那么田赋货币化和赋役货币化也就有了推行的基础。”
罗思南、黄涉、无颜三人至此才恍然大悟。
第七十四章 圈栏里的羊
长孙康宁设计的一揽子财经改革方案其实包括三部分，财经变革的大方向，财经变革的策略，财经变革的具体部署，但因为实际情况的限制，也是最符合当前形势所需要的可以实际推行的改革方案就是货币制度的改革，也就是统一货币。
货币不统一，财经制度的其它改革也就失去了基础，根本没办法实际‘操’作。
在这种情况下，长孙康宁提出了虚银本位制纸币银‘交’子，但银‘交’子和‘交’子一样，它不是主要的流通货币，它仅仅是流通货币的补充，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货币的统一问题，这才是真正的重点所在。
长安朝廷目前实际控制的地区中，河东和关陕都用铁钱，其中关陕还杂用银绢，川蜀用铁钱和‘交’子，荆湖和京西用铜钱和‘交’子，而‘交’子又分川蜀的铁钱本位制‘交’子、荆湖和京西的铜钱本位制‘交’子，因此各地货币若想统一，难度非常大。
长孙康宁之所以首先提出改‘交’子为银‘交’子，其实是从川蜀和荆湖京西等地的工商业者的利益出发。‘交’子做为货币流通的货币之一，主要是用在工商业领域，而普通的底层百姓几乎没有财产，他们一般就是用铁铜钱和米麦布帛等实物。如今‘交’子信用差，影响了工商业的发展，所以‘交’子制度迫切要改革，以重建‘交’子的信誉，让工商业者重新树立起对‘交’子的信心，继而恢复和加快工商业的发展。为了工商阶层的利益才是长孙康宁提出虚银本位制纸币的真正目的。
由此也可以看出，长孙康宁.对统一货币没有信心，或者说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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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思南、黄涉和无颜听了长孙康.宁的一番解释后，随即知道了长孙康宁的真正目的，这使得三人突然警觉起来。
目前工商业阶层的代表人物.就是巨商富贾，而巨商富贾的目标就是利益，追逐利益是商贾的本‘性’，他们为了攫取更多的财富，总是想方设法影响朝廷和地方的经济决策，如今更是想尽办法进入权力中枢。
长孙康宁拿出来的这一揽子财经改革方案，说到.底就是为工商业的大力发展铺平道路，为工商业者攫取财富开辟道路，虽然长孙康宁说得冠冕堂皇，说这个改革策略可以振兴中土，可以富国强民，但从整体利益分配上来看，将来变革如果成功了，国家和百姓的确可以从中获利，不过获利最大的还是工商阶层。
所处阶层不同，代表的利益团体不同，追逐的目标.自然也就不同，而由此产生的政治理念和治国策略也就不同。从朝廷，也就是从国家的立场来说，国策要达到国富民强的目的，国策为此而服务；从官僚阶层的立场来说，国家利益的确高于一切，但君子顾其本，国策要兼顾到官僚阶层的利益，他们的利益不能受损；从新兴的工商阶层来说，他们要逐利，为此国策要为他们攫取更大的利益而服务；至于最底层的百姓，那就是圈栏里的绵羊，国家、官僚和新兴的地主商贾阶层就是放牧人，他们把羊养‘肥’了，就要剪羊‘毛’，然后他们把羊‘毛’分了，而羊则只能吃草。国策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赖以生存的草，这些草是否‘肥’美，全靠放牧人的维护。维护得好，放牧人和羊和平相处，彼此相安无事，维护得不好或者发生了天灾人祸，那对双方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现在，长孙康宁虽然表现得很卖力，但最终还是.掩盖不了他贪婪的本‘性’。他描绘的前景很美丽很‘诱’人，然而，他没有实际解决货币的统一问题，也就是说，他在向罗思南等人兜售一座空中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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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设想根.本不合实际。”罗思南当即否决了长孙康宁的建议，“目前形势下，战争频繁，粮食产量和储备严重不足，土地流失和流民问题越来越严重，而人口的大量流失直接制约了工商业的发展，这时候改革‘交’子制度，以纸币为主要流通货币，首要难题就是发行纸币所需的准备金不足，这导致纸币没有安全保障，至于虚银本位制纸币，也就是你所说的银‘交’子，根本没有实施的可能。”
“目前的实际情况是，因为长期的战争和频繁的灾害，以及蔡京新政对大宋的严重打击，赋税年年锐减，中土的财富迅速萎缩，工商业更是倒退，所以，实际情况不是货币流通量严重不足，而是流通货币没有统一。”黄涉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以最快的速度统一流通货币才是目前的现实做法，发行没有实际价值的纸币来代替拥有实际价值的铁铜钱，显然是错误的做法。”
“我也不赞成这一做法。”无颜也说道，“银‘交’子本身没有实际价值，而且从以往的实施经验来看，在国家财政极度困难的时候，朝廷和地方容易滥发，造成对百姓财富的掠夺，引发‘混’‘乱’，另外，纸币也容易被伪造，如果伪造量过大，后果不堪设想。从实际‘操’作来看，银‘交’子这个方案也必将遭到朝廷和地方官府的抵制，风险太大。”
长孙康宁‘胸’有成竹，并没有因为罗思南等人的反对而流‘露’出不安的情绪。他冲着三人摆摆手，笑着说道：“接下来，我就说说统一货币的事。”
“刚才相公也说了，当前最合适的货币就是铜钱，但铜和白银一样，产量最大的场、坑都在南方，我们没有大量铸造的可能，所以只能用铁钱。”
“用铁钱？”罗思南皱眉问道，“这能解决问题？”
“这只能暂时解决问题。”长孙康宁说道，“朝廷控制的铸钱监，以铸铁钱的最多。当前高产的铁可以有效保证通货的实际需求数量，另外铁钱拥有相当的信誉和使用基础，容易被百姓接受，其三，铁币的价值低，这样在征收赋税的时候便于折算和缴纳。”
“我们用铁币来做主要流通货币，同时用铜、银和金来做发行纸币所需的准备金，如此纸币就可以用来补充货币流通量的不足。铁钱和纸币同时使用，既方便和安全，可保万无一失。”
长孙康宁念念不忘他的‘交’子政策，从他的态度来看，他要想尽办法尽快推行银‘交’子制度，以便迅速统一纸币。
罗思南考虑良久，问道：“把铁钱做为拥有实际价值的流通货币，而银‘交’子则做为唯一的流通纸币，这就是货币改革的政策，是吗？”
长孙康宁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实行过程中，最难的就是汇兑，地方上的阻力非常大，这牵涉到它们的利益。我们可以利用朝廷的力量，强制汇兑其他币种，最终使市面上流通统一的货币。这个办法简单可靠，只要新钱的品质有保障，发行数量与实际需要大体‘吻’合，那么币制改革必能实现平稳过渡。”
“货币统一后，社会财富的流通、工商业的运行会变得方便而快捷，朝廷再辅以各种优惠的政策予以扶持和鼓励，那么财政状况会迅速得到改善，接着朝廷就可以实施官员俸禄货币化、府署开支货币化、田赋货币化等新的财经改革政策。如果变革成功，相信几年之内，财政危机就可以得到有效缓解并进入良‘性’发展阶段。”
“但是，目前并不具备推行‘交’子制度改革的条件。”罗思南说道，“这件事我觉得应该暂时放一放，以等待最佳时机。”
长孙康宁摇摇头，坚持自己的观点。
黄涉想了片刻，说道：“用铁钱做统一货币有它的弊端，这是权宜之策。等我们平定了东南，拿到了产量最大的铜、银矿之后，我们还是改用铜钱为统一流通货币，这应该是最佳的方案。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改革‘交’子制度，发行铜银本位制纸币。”他抬头看了长孙康宁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你那个虚银本位制纸币，我觉得安全‘性’太差，风险极大，还是不要推行的为好。”
长孙康宁看到罗思南三人态度坚决，暗自叹气。发行虚银本位制纸币，虽然风险很大，但因为纸币的流通领域主要局限在工商业，而这一块目前潜在财富远远超过了朝廷的想像，只要允许更多的大商贾经营‘交’子铺，那么准备金根本就不是难题。‘交’子制度发展了，纸币流通量和流通速度大大增加，不但可以迅速促进工商业的发展，还能有力帮助朝廷度过眼前的难关。可惜的是，罗思南等人还是不了解这一行，胆子不够大，太保守了。
忽然，长孙康宁有了个主意，既然我和虎王联姻了，巨商富贾踏上了虎烈人这条船，双方利益逐渐捆到了一起，那我为什么不利用虎烈人的力量，联合‘交’子商贾‘私’下改革‘交’子制度？朝廷不敢干的事，我们‘交’子商来干。‘交’子的产生本来就出自民间，因为影响大了朝廷才出面管制，如今我背后有虎王，可以先斩后奏，等到既成事实了，即使没有功劳但也不至于犯法，而这其中的利益却被‘交’子商拿到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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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此章内容大部分采用书友马骑兵的观点，另外书友萧云客也提了不少好建议，再此表示衷心的感谢。
第七十五章 李虎的雄心
这一夜的深谈，双方各取所需，收获都非常大。虎烈人依据长孙康宁的财经变革方案，确立了未来财政改革的方向，而长孙康宁和以他为代表的巨商富贾却获得了政治资源，未来他们将从这个政治资源中获取难以估量的财富。
天亮后，罗思南急召虎烈在京宰执和部分要员商讨财经改革大计。长孙康宁则急召在京联合商会成员，商议如何利用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迅速发展工商业，抢占先机，而‘交’子制度改革则成为首选目标。
董小丑、霍六哥、柴云、胡涂、原野、范直昌、燕青、楚逍遥、方进、王大忠等虎烈文武大臣听说罗家和长孙康宁联姻，无不震惊。最为震惊的恐怕就是董小丑和柴云了，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仅仅过了一夜，事情竟然有了天翻地覆般的发展，由此可见罗思南强烈要求实施财经改革的决心。
罗思南拿出了一个财经改革的具体实施方案，一步是货币制度改革，统一流通货币为铁钱，并强制推行，要求各地完成汇兑；二步是内府、朝廷各府署、地方官府的行政开支货币化；三步是官员俸禄货币化；四步是赋税制度改革，田赋货币化，并辅以漕粮货币化；最终目标是赋役货币化。
货币制度的改革分为三步，一步是以铁钱为统一流通货币，辅以铁钱本位制纸币；二步是以铜钱为统一流通货币，辅以铜钱本位制纸币；最终目标则是以白银为统一流通货币，并辅以银两本位制纸币。
财经改革和官职、兵制改革同步进行，相辅相成。
这个方案的出台，让董小丑、.柴云等以求稳为一、持保守改革观点的虎烈大臣们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罗思南、黄涉这些改革的‘激’进派还是没有失去理智，最终他们选择了一个较为稳妥的变革策略，先统一货币，先把财经改革的基础夯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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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天的‘激’烈商讨，罗思南的.财经变革大计得到了虎烈大臣们的认可。
二月初一，罗思南急书李虎，把.这份变革方案详细禀报。其实，这已经是先斩后奏了。
二月初三，枢密使董小丑、副相黄涉把这份变革策.议奏报皇帝和朝廷。
李纲、李复、赵明诚、刘韐、张孝纯等人拿到这份变革.策议，无不震惊。让他们震惊的不是罗思南的财经变革大计，而是虎烈人和以联合商会为代表的工商利益团体通过这份财经变革大计将逐渐走到一起，结合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而原大宋的旧官僚阶层已经无法与他们抗衡了。不能抗衡的后果就是所有的改革都将被虎烈人和新兴工商阶层所控制，改革的方向将沿着他们划定的路线前进，他们将获得改革的最大利益。
反对是肯定的，而反对的理由也非常充分，他们.把矛盾指向了工商阶层。货币统一有助于工商业发展，行政开支和官员俸禄货币化有助于工商业的发展，田赋和漕粮的货币化还是有助于工商业的发展，而田赋改革之后，势必难以阻止官田‘私’有化，土地兼并将更加严重，而土地兼并严重将把更多的人口推向城镇和工商业，继而最终演变成国家财政被大地主、大商贾、大作坊主和大‘交’子商所控制。这将冲严重击中土的价值观念，引起本末倒置。如果百姓不重田土，逐末求利，弃儒从商，那农业必将遭受重创，从而导致国祚根基不稳，危机层生。
争论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现在中土还没有统一，财经改革大计还没有实施的基础，而这份财经改革大计更多的是指引一个变革的方向，有没有实际‘操’作还要看未来形势是否合适，总而言之，罗思南不过是设计了一个美丽的空中楼阁，对官僚阶层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心理冲击而已，等到这些人冷静下来了，仔细想一想，随即嗤之以鼻，根本懒得理会。现实和梦想的距离永远都遥不可及。
二月上，在宰相李纲的主持下，议事大堂通过了一项决议，以铁钱为统一流通货币，并在完成各地的汇兑方案后，迅速推行。
然而，长安有不少人都知道，等到统一货币的改革完成后，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将扑面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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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上，李虎在西北贺兰山接到了罗思南的书信，黄涉和董小丑也各自写了一封信。
这三封信都详细述说了财经改革策略的拟定过程，其中让李虎预料不到的是，罗思南竟然决定与长孙康宁联姻。这个消息对他来说，非常震惊。罗青汉、折可求闻讯之后，也是暗自骇然。很明显，长安局势正在发生改变，罗思南正在用实际行动把工商阶层推上朝堂，朝堂上的权力平衡将被打破，内部的危机正在一步步放大。
“大帅，你应该马上返回长安。”折可求不假思索地劝道，“我和罗使相留在西北，直到河西和代北战事结束，西北彻底稳定之后我们再返回长安。”
李虎沉默不语。他现在无法离开西北，相反，随着局势的发展，他还要在西北停留很长一段时间。
西北的整军还没有完成，河西和代北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另外，西北的整体防御要重新构建，这件事迫在眉睫，不容耽搁。当西北的疆域拓展到西域和大漠之后，西域方向将和西州回鹘、草头鞑靼、黄头回纥接壤；大漠方向将和阻卜人、敌烈人和乌古人比邻；东北方向，则和‘女’真人紧张对峙。这种情况下，西北的虎烈军和代北的契丹军将在万里边疆上承担镇戍重任，然而，西北只有十三万虎烈军，代北只有五万契丹军，而大同和太原也只能保留八万虎烈军，这个防守兵力明显有些单薄。
虎烈军只有四十万常备兵力，这四十万包括五万契丹人。现在李虎用二十六万镇戍北部边疆，那么用来戍守中原和东南的军队只有十四万，十四万军队单纯防御还是可以，但若想南下平定东南就不够了。
李虎望着案几上的几封信，摇头苦笑，“你们都看到了，长安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原因就是财政拮据。如果我们不能迅速平定东南，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财政危机会越来越严重，以致于把我们活活拖垮。”
罗青汉抚须轻叹，“目前形势下，大刀阔斧地进行财经改革显然不是一个好办法。”他略略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以我看，你马上返回长安，先把长安的局势稳下来，放缓财经改革的步伐，缓解朝堂内外的矛盾。”
“这一点长安很清楚，不管是王妃还是宰相，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发生‘激’烈冲突。”李虎摇摇手，“我马上返回长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激’化矛盾，不如留在西北，先把西北的事彻底解决好，了却后顾之忧，然后一心一意渡江打东南。”
罗青汉和折可求互相看了一眼，目‘露’无奈之‘色’。
“大帅有何打算？”折可求问道。
“代北那边有耶律马哥和铁帅，宝帅也回到了太原，当‘女’真人知道我们灭亡了西夏后，必定不敢再战，所以东线的战事很快就会结束。”李虎抬头看了看悬挂在一侧的地图，继续说道，“河西的战事若想尽快结束，必须两路夹击。我打算整军完毕后，叫鬼帅率军北上，先行攻占黑水镇燕军司，然后直杀肃州，把党项人围在甘州境内。等到鬼帅和杨惟忠两路夹击，攻占甘州后，大军随即西进，直杀瓜州，兵出‘玉’‘门’关，拿下整个河西走廊。”
“然后大帅就可以返回长安了，是吗？”折可求追问道。
李虎摇摇头，目光望向了地图上的大漠，“我要北上大漠，和阻卜人结盟。”
“和阻卜人结盟？”罗青汉惊讶地问道，“怎么？你打算和阻卜人联手，夹击‘女’真，夺回河北？”
“和阻卜人结盟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对付‘女’真人，但我不是要夺回河北，而是要收复山东，以便迅速切断‘女’真人和东南叛军之间的联系，为我们一下步攻打东南做好准备。”
罗青汉凝神望着地图，大约估猜到了李虎的意图。只是，阻卜人是否愿意结盟？‘女’真人会不会抢在李虎的前面和阻卜人结盟？
折可求暗自叫苦，这样一来，李虎至少要到秋后才能返回长安，而长安在罗思南的把持下，能否一直保持稳定？
“大帅准备何时返回长安？”折可求问道。
“说不定，或许是秋天，也或许是冬天。”李虎说道，“你先返回长安，让‘毛’帅在荆襄做出攻打江南的态势，让岳帅在中原做出攻打江淮的态势。罗使相则赶赴大同，指挥云中、河东两地虎烈军做出攻击河北、幽燕的态势，让‘女’真人和东南叛逆无法判断出我们下一步的攻击目标。”
“大帅准备何时打东南？”折可求又问道。
李虎想了片刻，说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年秋天开始，叫岳飞先行攻占江淮，饮马长江，兵‘逼’江宁府。明年初‘春’，集结主力，渡江作战，拿下东南。”
“这么快？”折可求大为吃惊，“我们的财政可以支撑大军南征吗？”
“打江南可以一路掳掠，打到哪，抢到哪。”李虎冷笑道，“我们若想在东南尽快站住脚，必须杀人，要大开杀戒。”
第七十六章 兵进玉门关
李虎书告罗思南，在仔细阅读了长孙康宁的财经改革方案和几位大臣就此议所表述的意见后，他认同这份财经改革策略，并请罗思南在今年内想方设法完成货币的统一，阻止赋税收入的持续下降，尽可能恢复和发展工商业。
有关府署行政开支和官员俸禄货币化的改革策议可以提请议事堂审议，督促议事堂先期拿出具体方案，并请各路、各州加入方案的商讨，这样两三年之后，中土统一了，经济状况好转了，财政收入稳步提高了，朝廷就可以在个别路州先行予以实施，以便总结经验，然后再推广到全部行政区域。
至于田赋货币化和漕粮货币化的改革，本来就要放在货币制度改革、府署行政开支和官员俸禄货币化改革之后，目前并不具备实施的基本条件，所以也仅仅局限于议事堂内部的讨论，暂时要保密，不要放出风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当务之急，要做好两件事，一是确保粮食的耕种，二是确保黄河水系的安全，并做好主要粮食产区的水利灌溉。农耕和粮食乃是国之根本，尤其此刻，天下三分，战争频繁，流民日益增多，保证每个人都能吃饱肚子是国家头等大事。百姓吃饱了，天下也就稳定了。
为了确保每一粒粮食为国所用，朝廷要加大对土地和粮食的督察力度，严禁地方府署和地主商贾乘天下大‘乱’的机会大量兼并土地，恶意囤粮，哄抬粮食和其它生活必需品的价格。为此，朝廷要发挥联合商会的作用，利用他们手上的财富，和朝廷联手收购粮食，平抑物价。对于贪赃枉法的官员和不法商贩，要严惩不贷，该杀的时候一定要杀，决不手软。
关于纸币的问题，李虎建议.朝廷目前还是以监督为主，要吸取蔡京强行干涉‘交’子造成恶果的教训，不要把本来由地方官府控制纸币发行量的权力收回来，更不要干涉‘交’子铺的运营。这方面的事，李虎认为应该由户部和联合商会、地方官府和地方行会协商处理。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朝廷目前不.具备统一纸币的条件，也就是说，在流通货币没有统一的情况下，户部不能制定和发行以铁钱为本位制的纸币，以防重蹈蔡京纸币变革失败的覆辙。
由于财政危机日益严峻的原.因，朝廷变革的步伐越来越快，这迫使朝廷在军事战略上不得不予以配合，迅速加快统一的步伐，为此，李虎决定继续留在西北，一方面稳定西北局势，另一方面则是为南下平叛收复东南做好准备工作。
李虎告诉罗思南，西征胜利，缴获甚多，平夏路的农.耕恢复也正在快速进行，所以河西战事的军需大部分由西北三路自行解决；代北、河东的战事估计很快就要结束，‘女’真人在得知西夏败亡后，必定停止进攻，以拟定新的国防策略，调整攻防部署，所以这一块暂时也不要准备大量军需了；中原战场是今年虎烈军的主战场，为了尽快南征，中原虎烈军要打山东，打江淮，所以朝廷要集中力量，给中原战场提供军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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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折可求押解党项皇族、权贵返回长安，罗青.汉则赶赴大同指挥东线各战场。
李虎赶赴河西凉州，亲临河西战场。
二月底，李虎抵达西凉府，杨惟忠、姚平仲、刘正彦、.刘子羽和海拉苏等将帅出城相迎。一番寒暄后，众人回到城内，杨惟忠亲自给李虎解说河西形势。
河西有瓜州的.西平军和甘州的甘肃军。如今西平军在沙州、瓜州一带和草头鞑靼、黄头回纥作战，甘肃军则和一些叛‘乱’的河西诸蕃在作战，形势非常‘混’‘乱’。
“我估计河西的党项人目前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攻克了兴庆府。”杨惟忠说道，“河西战事若想尽快解决，必须乘着党项人对贺兰山战况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火速发动攻击，否则他们极有可能投奔草头鞑靼和黄头回纥，这样一来我们将面对更多的敌人，河西战场将陷入困境。”
“我正是有这样的担心，所以亲自赶到了河西。”李虎等杨惟忠说完之后，马上接着说道，“我已经命令鬼帅率军北上杀奔黑水镇燕。从贺兰山到黑水镇燕大约一千五六百里，不出意外的话，三月初五前后，他们将抵达白海。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白海的黑山镇燕军大概有两万多人。我做了两手准备，先招降，招降不成的话就强攻。”
“从白海沿着马城河南下，疾驰九百里就是肃州。如果鬼帅急速杀到肃州，给党项人打个措手不及，那么我们必能在甘州一带围杀甘肃军。”
杨惟忠望着地图，想了片刻，问道：“瓜州和沙州怎么办？甘肃军覆灭，西平军走投无路，肯定要转投鞑靼和回纥，那接下来河西战事就紧张了。”
“我们在肃州一带依据有利地形设阵坚守，先把鞑靼、回纥和党项人挡住。”李虎说道，“然后集结军队，以兵力上的绝对优势，给蕃军以重创，夺回‘玉’‘门’关。我们击败了党项人，攻占了贺兰山和河西，所向披靡，这种情况下，鞑靼和回纥还敢和我们正面对决？恐怕他们没那个胆子吧？”
李虎非常有信心，而西北人刚刚实现了几十年的梦想，也是士气高涨，没有人认为李虎过于狂妄。
“当务之急是结束河西战事，稳定西北，继而把主力投到中原，开始统一大战。”李虎郑重说道，“所以，你们不要试图一战解决所有问题，而是分两步走，首先拿到甘州和肃州，最大程度消灭党项人的残余军队，然后等到中土统一，财力充足，西北也彻底稳定之后，再向西进军，杀进西域，开疆拓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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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三月。
罗青汉从代北送来消息，‘女’真人撤军了。接着罗思南从长安送来消息，随着援军陆续赶到汴京附近，中原战场的战事也停了下来，‘女’真人和东南叛军得知虎烈军西征大捷后，迅速撤军。
三月初，杨惟忠指挥虎烈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军向甘州推进，以吸引党项人的甘肃军，策应张高儿杀进河西腹地。
不久，秦凤路的杨可世带着虎烈二十六、二十七军进入河西战场。
三月中，虎烈军以七万人的兵力向党项人发动攻击。仁多保国、乌兰辛隆率甘肃军主力死守甘州。
三月下，仁多保国突然得到消息，肃州丢失。
从肃州败回的逃兵告诉仁多保国，黑水镇燕军忽然抵达肃州。城内守军没有防备，打开了城‘门’，结果这支军队进城后便大肆攻杀，接着虎烈军从城外杀来，两军会合，轻松拿下了肃州。
仁多保国这才意识到，贺兰山出事了，兴庆府可能被虎烈军攻克了。
三月底，张高儿、刘延庆带着虎烈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军，阿雅卜的党项军，投诚的黑水镇燕军，大约六万大军杀到了甘州城下，甘州被包围。
李虎下令‘射’书城内，劝降仁多保国。
乌兰辛隆出城谈判，和李虎、赵文雅见面，至此才知道李乾顺和李察哥都已死去，国祚已亡，继续抵抗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乌兰辛隆回到城内，把这一消息告诉了仁多保国。仁多保国悲痛‘欲’绝，当夜自杀，以身殉国。
四月初，乌兰辛隆带着甘肃军投降。
李虎整顿兵马，以姚平仲、海拉苏为选锋，直杀瓜州，他和杨惟忠则率主力跟进，杨可世和赵文雅留在甘、肃一带，招抚叛‘乱’诸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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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土的汉人已经两百多年没有踏上这块土地了，当这支庞大的军队突然出现在茫茫戈壁上，不但党项人害怕，就连鞑靼人和回纥人也是调头就走，直接撤出了‘玉’‘门’关。
四月中，虎烈军主力攻克了瓜州，接着又包围了沙州。
乌兰辛隆奉命招降昂盎溪。这支党项军队孤立无援，最终走投无路，献城投降。
四月下，姚平仲带着虎烈前锋军进驻‘玉’‘门’关，至此，河西全部收复。
李虎抵达‘玉’‘门’关，在杨惟忠、姚平仲、乌兰辛隆、昂盎溪等人的陪同下，走上城楼，远眺关外。
前面就是西域了，那万里疆土曾是汉唐的领地，今日的中土汉人何时才能把它再一次抱入怀中？李虎感叹不已，回头对站在身后的赵延光说道：“如今河西重新纳入我中土的版图，断绝了数百年的丝绸之路能否再次打通，就要看你们的努力了。”
赵延光带着一群商贾日夜兼程赶赴贺兰山，又随着李虎西进祈连山，西北的大好形势让他们看到了无穷的商机，一个个踌躇满志。
“大帅打算何时进军西域？”赵延光急切问道。
“当中土的国力足以支撑我十万大军远征葱岭之时，虎烈军的铁骑就可以杀进这一望无际的戈壁了。”李虎抚须而笑，正打算和赵延光谈谈发展河西的事，就听到海拉苏忽然叫了一嗓子，接着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传进了他的耳中。
第七十七章 大石的消息
耶律大石，李虎听到了耶律大石的名字。
李虎转头望向海拉苏，而海拉苏也正好望向他。李虎以目示意，海拉苏三两步走了过来，“大帅，刚才昂盎溪说，耶律大石正在高昌一带和西州回鹘作战。草头鞑靼和黄头回纥急速后撤，听说就和这件事有关。”
“耶律大石到了西域？”李虎十分惊讶，“这消息准确？”
“听昂盎溪说，耶律大石两年前就越过了金山，已经在西域占了很大一块地方。因为我们发动西征，攻打贺兰山，河西的党项军队已经无法给西州回鹘以支援，所以耶律大石乘机发动了攻击。”
“这么说，草头鞑靼和黄头回纥是打算去乘火打劫了？”
海拉苏浓眉微耸，笑着说道：“怎么？大帅也有意乘火打劫？”
李虎摇摇手，“此去高昌大约两千余里，大军根本没有条件发动远征，所以你想都不要想，还是准备尽快返回中原吧。”
入暮时分，李虎和众将欣赏.完美丽的戈壁落日，这才意犹未尽地返回军营。当夜，李虎召集杨惟忠、姚平仲等人商议河西防御，中途说到了耶律大石。李虎有些担心，他知道耶律大石的本事，假如耶律大石在西域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重建大辽，那将来虎烈军远征西域，对手就是又一个辽国，这实在让人难以释怀。
杨惟忠听到耶律大石的名字就.怒不可遏。当年北伐，宋军两战两败，就是败在萧干和耶律大石的手上。萧干已经死了，但耶律大石还在，昔年的仇怨还有报仇的机会，昔年的耻辱还有血洗的机会，杨惟忠岂肯错过？今日西北一系的将领，大都参加了北伐，而且基本上都是一军统帅，刘延庆、刘光世、杨可世、杨惟忠、王渊、杨志、赵明、王玶、韩世忠、吴玠、张俊……一连串耀眼的名字都和耶律大石有着血海深仇。
杨惟忠今天听到昂盎溪提起.耶律大石后，马上问了个仔细，心中已经有了报仇的念头，所以当李虎主动提起耶律大石后，杨惟忠随即建议，北面结盟高昌回鹘，南面结盟于阗，先把手伸进西域再说。
西域现在分三块，北面是西州回鹘，南面是于阗，葱.岭以西则是黑汗国，又叫喀喇汗国。耶律大石所在的位置在黑汗国西北方向的叶密立城。据说当年耶律大石进入西域，就是借道西州回鹘，过高昌，沿着天山北麓西进，到达叶密立城落脚，然后他开始攻打东喀喇汗一带做为地盘。
李虎考虑良久，同意了杨惟忠的建议。
“在我没有平定东南，统一中土之前，朝廷没有财力.支撑远征，我们只能坚守河西，确保西北的安全。”李虎嘱咐道，“只要给高昌以足够的支持，相信可以遏制耶律大石的扩张。我们的军队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不要进入西域作战。”
“但是我们身边有两只土狼。”姚平仲冷笑道，“草头.鞑靼和黄头回纥看到我们坚守不出，会频繁入侵，这将给河西的安定带来极大的隐患。”
李虎笑着摇摇.头。西征的胜利让这些西北人重新树立起了强大的自信，今日不要说财政不足，就是给他们一万人，他们也敢杀出去。
“你是河西大都督，主掌河西军政。”李虎指着杨惟忠说道，“今天我把河西‘交’给你了，那么河西的军政就由你全权负责。你如果要打鞑靼和回纥，那就要打赢，不要打败仗，不要给中国人丢脸。”
杨惟忠和姚平仲大喜，躬身领命。
今日的长安朝廷和往日的汴京朝廷的确不一样了，对于杨惟忠和姚平仲他们来说，感受最深的就是地位提高了，权力大了，尤其打仗的时候，完全由统帅做主，再也没有丝毫的挚肘。西征大捷，和“文武并重，军政分离”的国策有着直接关系，正是因为废弃了“以文制武”的国策，武将们尤其是前线统帅们获得了全部的战场指挥权，他们可以尽情发挥，可以使出浑身的力量夺取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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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在李虎的命令下，姚平仲镇戍瓜州，瞿进镇戍白海，杨惟忠坐镇甘州，杨可世率军撤回兰州，张高儿率军撤回灵州，海拉苏率军返回中原。
李虎带着两千虎卫军日夜兼程，赶赴代北。
期间，李虎书告长安，请枢密院尽快拟定中原大战方案，择机攻打山东，夺取江淮，争取明‘春’南下作战。
李虎还书告罗思南、李纲、黄涉、长孙康宁等人，请诸府搁置争议，求同存异，齐心协力筹措钱粮，确保中原战场可以顺利展开攻击。
六月上，李虎抵达兀剌海城，与前来迎接的耶律马哥、马亮、萧和尚奴等虎烈府、契丹大王府官员见面。
李虎迫不及待，询问代北形势。
耶律马哥详细介绍。高宝龙回到太原后，集结了独孤风、李锦、解潜、卢俊义各军，向河北金军发动了**，与此同时，王彦率军从壶关方向攻击邯郸。完颜宗辅顾此失彼，抵挡不住，丢掉了井径这道重要关隘。河北金军失利，导致幽燕方向的金军不得不急速支援，无奈之下完颜杲只好放弃攻打居庸关。居庸关危机解除，大同和奉圣州的虎烈军随即北上会合契丹军，三路共击鸳鸯泺。宗翰不敢决战，率军撤走。
依照李虎的命令，耶律马哥返回代北后，随即派人进入大漠，邀约阻卜、乌古、敌烈诸蕃会盟。几个月来，西阻卜人、东阻卜人、乌古、敌烈、室韦诸部都派使者赶赴契丹大王府，唯独北阻卜人至今没有回音。
北阻卜人生活在贝加尔湖的东西两端，距离‘阴’山太遥远了，从时间上来说，没有回音也很正常。如今能参加会盟的大漠诸蕃基本上都是原大辽西南招讨司所属的蕃族部落，也是李虎真正要会盟的对象。
“‘女’真人的议和使者可来了？”李虎忽然问道。
耶律马哥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女’真议和使者不到长安，却到代北议和契丹人，其用意可想而知。李虎并不确定，随口一问，谁知耶律马哥无意隐瞒，直接就点头了，这让李虎的戒备之心更强了。
如果耶律马哥蓄意隐瞒，李虎认为他颇为忌惮自己，但现在耶律马哥直接承认，这只能说明两个问题，要么耶律马哥感觉自己翅膀硬了，可以单飞了，要么以此来表达对李虎的忠诚，不过，李虎相信是前者。以耶律马哥的‘性’格，他这辈子最大的目标是复国，而不是背弃故主忠心耿耿地为李虎冲锋陷阵。
“先是高庆裔，接着是杨朴。”耶律马哥神‘色’平静，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杨朴从黄龙府赶来，吴乞买还封了我一个王。”耶律马哥冷笑，“吴乞买是个白痴，这个时候了他还把自己当作北风雄主，随便封一个王就能打发我，太好笑了。”
李虎瞥了他一眼，问道：“他们还在你的大王府？”
“还在。”耶律马哥说道，“你下一步的目标是‘女’真人，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希望见他们一面。”
李虎笑笑，点点头，“诸蕃使者对结盟一事怎么看？”
“虎烈军击败党项人，摧毁大夏国的事，已经传遍大漠，诸蕃震骇，此刻没有人愿意得罪你，给自己树一个可怕的强敌。”耶律马哥脸‘露’笑意，“我契丹人重新崛起的速度越来越快，又占据了‘阴’山南北，并以中土为后盾，对大漠诸蕃造成了强大的威胁，这也是他们不得不参加会盟的重要原因。”
李虎稍加沉‘吟’，想了一下，又问道：“哪蕃人有结盟的诚意？”
“当然是西阻卜人。”耶律马哥说道，“西阻卜与西州回鹘隔天山对峙，与中土西北边疆则直接接壤，由此可知，他们结盟的诚意最大。东阻卜人和乌古、敌烈、室韦人则和‘女’真人比邻，他们处于犹豫阶段。很显然，中土和他们的结盟用途，虽然不是帮助我契丹人重新控制大漠以谋求复国，但肯定要联手对付‘女’真人。‘唇’亡齿寒，‘女’真人如果倒掉了，对他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所以此次谈判，大帅若想说服他们结盟，共同对付‘女’真人，恐怕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足够打动他们的代价。”
“打动他们？”李虎笑了起来，“我拿什么打动他们？”
耶律马哥神情微凝，没有说话。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担心李虎以出卖契丹人的利益来打动立场摇摆的诸蕃，所以特意试探李虎。
“契丹人要复国，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而‘女’真人现在努力南下，目标直指中土，似乎无意统一大漠，这种情况下，你说我拿什么才能说服东阻卜和乌古敌烈等诸蕃？”
耶律马哥还是没有说话。
李虎看看他，忽然问道：“你有耶律大石的消息吗？”
耶律马哥惊讶地望着李虎，“你知道他在哪？”
第七十八章 我要兑现诺言
“他在遥远的西域，在东喀喇汗的叶密立城。”
李虎把耶律大石这两年在金山南北两麓艰难生存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耶律马哥的心情很复杂，契丹人自国祚败亡后，一部分投奔李虎，在代北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一部分则远赴金山谋求复国，然而，不管是他耶律马哥，还是耶律大石，目前都没有足够的实力击败‘女’真人，重建大辽。
“我觉得，你应该派个使者，远赴叶密立城，把耶律大石和那支军队请回来，然后发动东征，夺回上京，重建家园。”李虎忽然驻马停下，看看身侧的耶律马哥，笑着说道，“你觉得我的建议如何？”
耶律马哥霍然心惊。李虎这是什么意思？试探我？怀疑我借助虎烈军摧毁党项人的机会结盟大漠诸蕃，要谋求复国？
耶律马哥的确有这样的想法，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李虎的实力正在不断增长，现在中土三分，契丹人还有机会摆脱李虎的控制，但一旦等到李虎统一了中土，那契丹人再想独立，重建大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李虎绝不允许契丹人再度崛起并和中土形成对抗。
“大帅的意思是，要发动东征？”耶律马哥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虎微微一笑，从耶律马哥.那双惶恐不安的眼睛里，他已经揣测到耶律马哥的心思。北疆的危机已经凸显，他要想办法把这种危机扼杀在萌芽之中，绝不让契丹人再度崛起。
“晚上我们再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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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在抵达兀剌海城之前，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妥善的会盟大漠诸蕃的策略，但当耶律马哥详细述说了大漠和北疆形势之后，他深切感受到了虎烈军灭亡西夏后对大漠诸蕃造成的强大威慑和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形势变化，而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南北矛盾的凸显。
李虎灭亡了西夏，如果再统一.中土，那么南方将崛起一个强大的王朝，而这个王朝的实力经过一段时间的打造后，必将超越大宋，对北方诸蕃的生存构成威胁，所以，不管是耶律马哥，还是阻卜等大漠诸蕃，都有会盟的前提和基础。诸蕃齐心协力，乘着李虎没有统一中土之前，遏制李虎的发展，从而确保他们在北方的生存。
同样的，这个理由也会促使‘女’真人想方设法结盟.大漠诸蕃，但是，‘女’真人现在是北方最强大的蕃族，他们立国开疆，他们灭亡了大辽，他们又深入中土腹地占据了***疆土，其实力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当年的契丹人。假以时日，金国凭借其南部富裕的财赋收入迅速增强国力，完全可以征服大漠诸蕃，统一整个北方。
李虎由此看到了机会。从目前的天下大势来说，对.大漠诸蕃威胁最大的不是李虎和中土人，而是‘女’真人，是日益强大的金国，所以，当前大漠诸蕃最为迫切的是遏制‘女’真人，他们为此需要结盟共抗，也需要李虎和中土给他们以帮助。这也是大漠诸蕃在得到耶律马哥的邀请后，纷纷派出使者赶赴契丹大王府商讨会盟的重要原因。
李虎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这个机会，他不但在.统一中土大业上可能遭遇挫折，就连北疆也会产生严重的危机，而这个危机对李虎的王霸大业来说，可能是致命的打击。李虎突然间灵光一闪，一个妥善处置北疆事务的策略就此‘露’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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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之后，李虎.在下榻之处洗漱了一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静静地思考了一个时辰，一个完整的北方策略渐渐成形。
晚上，耶律马哥设宴，宾主尽欢。筵席散后，李虎和耶律马哥、萧和尚奴、马亮、诸夏围坐在地图前，商讨诸蕃会盟的事。
“在你们看来，北阻卜人会不会参加这次会盟？”李虎问道。
耶律马哥和萧和尚奴互相看看，后者点了点头，“北阻卜人的势力范围很大，其南部一直到阻卜大王府附近，也就是可敦城一带。”萧和尚奴手指地图，把可敦城的位置指给李虎看，“这里算是大漠的中心，过去西南招讨司的治所就在这里。此处把西阻卜人和乌古敌烈人分开。当初阻卜联军攻打乌古敌烈人，其主力就是北阻卜人。西阻卜人和北阻卜人是阻卜大联盟的主要力量，既然西阻卜人来了，我想北阻卜人肯定也会来。”
“在什么条件下，阻卜人愿意和乌古敌烈人尽释前嫌，携手合作？”李虎又问道。
“目前这种形势就迫使大漠诸蕃不得不放弃纷争，联手结盟。”萧和尚奴说道，“你们看，在大漠的最西部，金山一带，有耶律大石的军队；在大漠西南部，有虎烈军；在‘阴’山南北，有虎烈军和我们契丹人；在大漠的东北部，有‘女’真人。这种情况下，任何一路大军北上攻击，都会对大漠诸蕃形成威胁，所以，从现实考虑，从远‘交’近攻的策略考虑，大漠诸蕃都应该迅速结盟，以保证自己的生存。”
“远‘交’近攻？”李虎看了萧和尚奴一眼，对他这一说法颇为赞许。大漠诸蕃的首领们都不是泛泛之辈，其中也不乏才智超绝者，而结盟李虎，对抗‘女’真人，显然正符合远‘交’近攻之策。
“下午大帅曾说到东征，可是真有此意？”耶律马哥乘机问道。
“我答应过你们，我肯定要兑现自己的诺言。”李虎笑道，“我知道你们非常想杀进上京，重建大辽，我愿意帮助你们实现这一愿望。”
耶律马哥和萧和尚奴又惊又喜，但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来，担心这是李虎的试探之意。李虎若想中土称雄，当务之急是统一中土，而他只有统一了中土，实力绝对强悍，才有把握镇制契丹人，才能联合契丹人攻打金国。现在李虎不急着统一中土，却急着帮助契丹人复国，这显然有悖常理。
“你们帮助我灭亡了党项人，我当然要帮助你们攻杀‘女’真。”李虎继续说道，“我觉得现在是你们发动东征的最好机会。”
“目前中土三分，‘女’真人和大宋的东南叛军联手对付我。我如果打东南，‘女’真人必定打代北、打中原以为牵制，所以我统一中土的前提是把‘女’真人赶出中土。”李虎把地图推到了耶律马哥和萧和尚奴面前，“我在河西的时候想了很久，尤其在得到耶律大石的准确消息后，随即决定暂时搁置中土统一，集中力量帮助你们攻打上京，收复疆土，重建大辽。”
“感谢大帅……”萧和尚奴再不怀疑，感动得老泪，当即跪倒在地，大礼拜谢。
耶律马哥倒是非常冷静，仅仅说了几句场面话，并没有像萧和尚奴一样‘激’动得手舞足蹈。东征大计不符合虎烈军的利益，也和李虎一贯的行事作风不相符，这让耶律马哥非常不安，有一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李虎用意何在？很显然，李虎要利用契丹人和大漠诸蕃的力量牵制‘女’真人，从而帮助他统一中土。与此同时，契丹人和大漠诸蕃的力量在东征大战中被严重消耗，这对李虎在统一中土后，继续北上扩展非常有利。李虎这是借刀杀人，意图一箭双雕。
耶律马哥暗自苦笑，心情非常复杂。按道理，李虎兑现承诺，帮助契丹人复国，契丹人应该感‘激’万分，但问题是，李虎会让契丹人重新崛起吗？绝不会，所以李虎肯定暗藏后手，要暗算契丹人，把契丹人牢牢攥在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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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可有东征的具体计策？”萧和尚奴急切问道。
李虎笑着点点头，手指地图上的金山，“耶律大石为了重建大辽，在金山一带曾和西阻卜人作战，后来打败了，不得不南下东喀喇汗。我的意思是，派人把耶律大石请回来，请他参加东征。这样契丹两支大军联手，实力不俗，复国有望。另外，耶律大石回到了代北，解除了西阻卜人的后顾之忧，这显然也有利于我们和阻卜人结盟。”
萧和尚奴愣了片刻，他没有想到李虎要把耶律大石请回来。
“耶律大石称王了。”萧和尚奴说道。言下之意，耶律大石背叛了大辽。
“契丹人若想复国，首先就要兄弟齐心。”李虎笑道，“我了解耶律大石，你们对他也很熟悉。耶律大石之所以称王，之所以远赴漠西，都是为了重建大辽，复国是他最大的愿望。我可以肯定地说，只要你们派人告诉他，你们要东征，要打回上京老家，耶律大石一定会带着军队千里迢迢地赶回来。至于王位，他不会坚持，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共同拥戴一个新皇帝。”
新皇帝？耶律马哥脸‘色’微变，不可思议地望着李虎。萧和尚奴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帅，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萧和尚奴瞪大眼睛，‘激’动地叫道。
“我想和‘女’真人议和，其中有个条件就是把耶律习泥烈赎回来。”李虎笑道，“我要帮你们找一位新皇帝，而耶律习泥烈显然很合适。”
耶律习泥烈是契丹最后一个皇帝耶律延禧的庶长子，封赵王，如今被幽禁在黄龙府。
第七十九章 契丹人的欢呼
耶律马哥至此已经大致‘摸’清了李虎的思路。
李虎目前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统一大业。当前形势下，他若要统一中土，首先就要破坏‘女’真人和东南宋廷的联盟，在他没办法破坏双方联盟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北方牢牢牵制住金军，从而让东南宋廷失去支援，如此虎烈军就可以集中主力南下渡江作战，击败东南宋廷。李虎拿到了东南，占据了大半个中土，接下来只要再收复河北和幽燕，他就可以完成中土的统一了。
为了在北方牢牢牵制住金军，李虎下了血本，在‘阴’山南北重建大辽。契丹人一旦复国，凭借代北的数万契丹大军，凭借中土李虎在武力和财力上的支持，大漠诸蕃根本不愿与之为敌。相反，与复国后的辽国结盟，大家地位平等，利益一致，反而可以和中土李虎建立良好的关系，与中土建立贸易往来，从而获得急需的大量物资。有了这些物资，大漠诸蕃的生存和发展条件都将得到极大的改善。
契丹人复国了，那么，首先之务就是东征，就是攻打金国，就是夺回自己的家园。新皇帝需要东征为王国重建信心和荣耀，而王国若想生存发展下去也必须抢在李虎统一中土之前击败‘女’真人，否则，北方未来的格局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渔翁就是李虎。
耶律马哥暗自惊叹，李虎太厉害了，竟然想出这种办法来控制北方局势的发展。他这个陷阱极具***‘性’，不要说契丹人，就是大漠诸蕃也要毫不犹豫地跳进去。跳进去就是***，还有达成目的的希望，而不跳进去，那就连希望都没有。
契丹人一旦复国，大漠诸蕃就没有选择了，必须与契丹人结盟。李虎和契丹人的力量相结合，那么大漠诸蕃明显就处于劣势，结盟的利益远比对抗的利益高。如果他们反其道而行之，与‘女’真人结盟，那就成了‘女’真人的工具，而‘女’真人的最终目的是统一大漠，所以‘女’真人只会乘势削弱他们，吞并他们，不会帮助他们生存和发展。
相比起来，李虎现在连中土.都没有统一，更不要说觊觎贫瘠荒凉的大漠了，而李虎要统一中土就要打败‘女’真人，为此他会诚心诚意与契丹、与大漠诸蕃结盟，并给予他们相应的帮助，帮助他们生存发展下去，以对抗‘女’真人。这是一个强大的、各取所需的、彼此利益暂时没有‘激’烈冲突的大联盟，在未来的战争中，这个大联盟如果击败‘女’真人，那么彼此都能获得惊人的利益。
由此不难想像，只要李虎帮助契.丹人复国，兑现了当初他对契丹人的诺言，那么李虎等于向大漠诸蕃证实了他的信用，这足以赢得大漠诸蕃的信任和尊敬，继而在结盟一事上占据最大的先机。
未来呢？以契丹人的力量无法.独自对抗‘女’真人，而大漠诸蕃只会乘机捡便宜，以便壮大保存自己，李虎则小心翼翼保持北方局势的紧张，把‘女’真人的主力拖在北方，这样一来，北方战局将陷入僵持，而李虎将赢得统一中土的时间。等到他统一了中土，契丹人和‘女’真人早就打得两败俱伤了，这两个北方昔日最强大的蕃族都将成为李虎的猎物，被他连皮带骨头一口吞噬。
耶律马哥心中痛楚，但他毫无办法，相反，他还不得.不感‘激’李虎，感‘激’李虎兑现诺言，帮助契丹人重建大辽。至于将来，那就要看契丹人自己了，如果契丹人众志成城，抢在李虎统一中土之前击败了‘女’真人，夺回了自己的家园，那么，北方局势就被契丹人所控制，李虎也只能和北方诸蕃继续保持盟约，大力发展中土实力，徐图中外一统之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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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详细解说他的东征之策。他本来准备得就非.常仓促，这番解说也是在整理和完善他的整个北方策略。
李虎的东征之策建立在三个条件上，契丹复国，.耶律大石回归和北方诸蕃建立大联盟。
契丹复国，其实.是大势所趋，李虎不过是顺应形势，把潜在的对自己的巨大危害转化为有利条件而已。李虎如果继续强行镇制，相信要不了多久，耶律马哥和一帮契丹人也要暗中结盟大漠诸蕃，乘势重建大辽，甚至‘女’真人也会使出离间计，以帮助契丹人复国为‘诱’饵，策反契丹人，给李虎以沉重打击。
现在李虎主动帮助契丹人复国，一则把契丹人牢牢拉在了身边，解除了北疆的一个最大隐患，二则可以利用契丹人急于收复家园的心理，发动东征，继而把‘女’真人的主力吸引到北方，为虎烈军南征创造有利条件。
另外，李虎这种做法，可以给他在北方诸蕃中建立巨大的威信，为下一步大联盟的建立打下坚实的基础。
耶律大石的回归主要还是为了解除西阻卜人的后顾之忧。有了这个条件，可以取信西阻卜人，而西阻卜人在大联盟的建立上有决定‘性’的影响力。另外，李虎也有个小小的‘私’心，那就是为了未来的西域远征。他可不想让耶律大石崛起于西域，阻碍中土征服西域的梦想。
耶律马哥曾担心大联盟的建立有困难，所以询问李虎会拿出什么代价，结果李虎非常慷慨，让契丹复国。契丹复国了，耶律大石的回归基本上也就没有任何疑问，其次，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北方诸蕃又可以以契丹人为中心建立大联盟。
大辽灭亡后，阻卜人曾想乘势崛起，但因为内部大小部落的矛盾、外部盟友的倒戈而失败，结果反而让‘女’真人乘势杀进，联合乌古敌烈人差点击败了他们。如果不是完颜阿骨打突然死了，黄龙府的国策改了，‘女’真人极有可能征服大漠。
这两年大漠诸蕃也在反思，他们绝对不愿意臣服于任何一个强蕃，不管是‘女’真人还是契丹人，但形势越来越不好，这时候契丹人复国，重新举起大辽的旗帜，重建大联盟，恰好解决了大漠诸蕃长期一盘散沙的现状，他们可以重新集结在大辽的旗帜下，把矛头一致对准‘女’真人。契丹人本来就不行了，大漠诸蕃帮助契丹人打‘女’真人，让两个强藩打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对大漠诸蕃的生存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当然了，远‘交’近攻，能通过契丹人与中土的李虎结盟，继而获得中土的商贸往来，这更是大漠诸蕃最为期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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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的北方策略赢得了契丹人的欢呼。
当李虎把此策书告长安的时候，耶律马哥也通过快马把这一消息通报给了契丹大王府，契丹人闻讯，无不欢呼雀跃。
六月中，李虎抵达契丹大王府，萧得里底、萧特末带着成千上万的契丹人出城远迎。契丹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声势惊人。
罗青汉、铁鹰、吴雄等一帮虎烈将帅也赶来相迎，看到这一场面，无不吃惊。契丹人复国之心如此炙烈，让人骇然，假如李虎没有在此刻主动提出帮助契丹人复国，恐怕要不了多久，契丹人自己也要重建大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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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李虎在契丹大王府的宴会上，当着大王府官员、契丹部落首领、大漠诸蕃使者的面，正式宣布兑现自己的诺言，帮助契丹人复国，重建大辽国祚。
深夜，李虎在帅帐里召集罗青汉、铁鹰、吴雄、马亮等人，详细解释了自己的北方策略和让契丹人即刻复国的原因。罗青汉等人虽然先前已经接到了李虎的书信，但还是存有很多疑‘惑’，无非是担心养虎为患，如今听了李虎的解释，对北方策略随即有了更深的认识。
二天．金国使者杨朴迫不及待，上‘门’求见李虎。
杨朴是渤海人，曾是完颜阿骨打的亲信，现为吴乞买所信任，依旧处在黄龙府权力中枢的边缘。当他听说李虎要帮助契丹人复国，极度震撼。以他对形势的了解，当然可以估猜到李虎帮助契丹人复国的真正目的。
李虎召见了他，双方寒暄几句后，直奔主题。
李虎提了议和的几个条件。首先，断绝和东南叛军的来往；其次，归还河北和山东，两国以白沟为界；其三，赔偿战争损失；其四，释放被俘的契丹皇子、宗室和拒不投降的大臣；其五，把上京还给契丹人，让契丹人重返家园。
杨朴嗤之以鼻，根本不答应，反而威胁李虎，如果你帮助契丹人复国，必将自食其果。
“契丹人复国后，首先就要东征，就要打上京。”李虎得意洋洋地笑道，“我给你时间，让你赶回黄龙府奏报你们的皇帝，我甚至可以给你们调整兵力部署的时间，但是，契丹人的东征打响后，我的主力就要进入河北和幽燕作战。我请你们的皇帝考虑清楚，金国的军队有没有实力两线作战，有没有实力同时对付我虎烈军和契丹人的诸蕃联军，如果你们的皇帝确信自己有这样的实力，那么半年后，我们战场上见。”
第八十章 岳飞回京
杨朴匆匆离开代北，赶赴中京会合完颜宗翰，同时以最快速度急报黄龙府。目前完颜宗翰负责西北、西南军事，也就是大漠和代北的事都由宗翰全权处置。
自去年宋金‘交’战，金国丢掉了代北，又在中原失利后，黄龙府的权力架构发生了变化，以宗翰为首的一帮持保守政治观念的‘女’真部落首领获得了一定的决策权，尤其宗翰对复杂的政治军事形势的准确判断让他声望大涨，而金军在军事上的一系列失利使得黄龙府的最高决策层不得不进行反思，这种情况下，宗翰再次拿出了“先北后南”的中外一统的策略。
在过去的一年里，宗翰凭借个人的声望和权势，以及昔日完颜阿骨打对此策的认可，让“先北后南”的统一策略得到了黄龙府大多数权臣的支持，吴乞买、完颜杲和完颜宗干等‘激’进派势力不得不做出让步，重新调整国策，并乘着李虎发动西征的机会，向代北发动了攻击。然而，‘女’真人过高估计了党项人的实力，没有正确选择最为恰当的攻击时机，导致攻击失败。
宗翰于是迅速调整策略，派出使者赶赴大漠，试图结盟大漠诸蕃，对中土形成钳形包围，但随着李虎抵达代北，宣布帮助契丹人复国之后，这一策略旋即失败。‘女’真人在整个北方策略上的反复和犹豫，最终让他们丧失了征服大漠的最佳机会，并由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七月初，宗翰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亲自赶赴代北，和李虎商谈结盟议和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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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代北，李虎召见了每一个.蕃族部落的使者，和他们详细分析天下大势和北方局势，用最简单实用的生存发展之策打动他们，告诉他们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女’真人是他们的近邻，是一头实力强劲、野心勃勃、待人‘欲’噬的恶狼，而中国人距离大漠有万里之遥，而且内部陷入***，短期内没有统一的可能，对大漠诸蕃没有任何威胁。
大漠诸蕃最大的敌人是‘女’真人，.中国的最大敌人也是‘女’真人，双方结盟，互为援助，可以共同生存，共同发展。
当前，最突出的矛盾不是南北.矛盾，不是北方诸蕃和南方中国的矛盾，而是草原蕃人和来自黑山白水的山野蕃人之间的矛盾。大漠诸蕃和契丹人都是来自大草原，彼此接受程度较高，所以当年契丹人很快就能征服大漠，但大草原上的蕃人和山林里的蕃人在各个方面都有着很大的区别，这两者之间若想互相征服，难度非常大，就如同北方诸蕃想征服南方中土一样，彼此接受程度太低了。
李虎成功说服了大漠诸蕃，各部落使者纷纷表示.愿意和中土结盟，双方约定，九月，在黑水河举行结盟大会。
七月初，李虎接到了宗翰的书信，得知宗翰亲自赶.赴代北议和，非常高兴。他现在就希望‘女’真人主动议和了，这样他完全占据主动，可以‘逼’迫宗翰‘交’还耶律习泥烈，从而让契丹人得以重建大辽。
耶律马哥听从了李虎的建议，派使者赶赴西域.叶密立城，邀请耶律大石率军返回代北，共建大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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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东京留.守王渊、中原虎烈军统帅岳飞、洛阳大都督赢秦奉旨返回长安。
枢密院的董小丑、刘延庆、折可求在西府召见了三人。
董小丑把现在的形势大概说了一下。
西北基本稳定，形势越来越好。北疆局势却出现了重大变化，“大帅来书，他已经做出决定，帮助契丹人尽快复国。”
这句话让王渊、岳飞和赢秦三人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大帅为什么要让契丹人复国？难道耶律马哥要***了？”赢秦实在想不出李虎有什么理由要帮助契丹人重建辽国。
“大帅的目的是为了尽快发动南征。”董小丑看到三人吃惊的样子，并不感到意外。当初他们听到李虎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是颇为吃惊，后来此策到了议事大堂，更是引起了一番‘激’烈的争论。至今，朝中还有一帮大臣无法理解，一个个把李虎骂得狗血淋头，更有人为此频频上奏***，有几个‘性’情耿直的大臣更是直接跑到了汉王府，恳请王妃罗思南阻止李虎。
“这件事已经逐渐传开，太学、国子监的博士、助教们义愤填膺，鼓动儒生们上书苦谏，王妃和宰执大臣们为此头痛不已。”折可求摇头苦笑，“把你们十万火急地召回来，就是想尽快发动东征，把朝野上下的注意力转移到统一大战中，以便尽快把此事给弹压下去，免得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大帅的理由是什么？让契丹人复国和我们南征又有什么直接关系？”王渊问道。
“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而且充满很多不确定的变数。”刘延庆抚须轻叹，额头上的皱纹全部挤到了一起，让他看上去愈发的苍老和憔悴。刘延庆详细解释了一番，其中牵扯到很多北方诸蕃之间的渊源和仇怨，但归根结底一句话，李虎的目的就是打算让契丹人复国，让契丹人和北方诸蕃结盟，从而阻止‘女’真人利用北方诸蕃的力量威胁中国北疆，‘女’真人失去了结盟北方诸蕃的可能，那么在北方局势中就处于劣势，这样契丹人和北方诸蕃就可以发动攻击，继而把‘女’真人的主力吸引到北方。‘女’真人的实力不足以支撑两线作战，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虎烈军渡江南下，横扫东南。
“有一点可以肯定，当‘女’真人知道我们帮助契丹人复国，并结盟大漠诸蕃，以便形成对金国的包围后，‘女’真人必定要反击，而反击的手段无非两个，一个是破坏我们和大漠诸蕃结盟，一个是与我们议和，以阻止契丹人复国。”董小丑把案几上的地图推到了岳飞等人的面前，“现在你们很清楚了，大帅在北疆所作的这一切部署，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给我们赢得南征的时间，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们还没有做好南征的准备，尤其军需这一块，更是一筹莫展。”
“枢密院的打算是，近期内对山东发动攻击，一方面做出全面攻打金国的态势，以配合大帅在北疆的部署，一方面欺骗‘女’真人和东南叛逆，让他们对形势做出错误的判断，以掩护我们即刻发动南征的真实意图。”
岳飞眉头紧皱，急切问道：“南征的具体时间定下来了吗？”
“这要看中原战场能否取得预期战果。”折可求说道，“首先，我们要攻占山东，切断‘女’真人和东南叛军的联系；其次，我们要攻占江淮，和荆襄的大军形成两路夹攻之势，力图一战平定东南。”
“这么说，在未来六个月的时间内，我们要连续攻占山东和江淮两个地方。”王渊脸‘色’凝重，语气犹疑，显然没有信心。
“枢密院打算在中原战场投入多少兵力？”
“二十万。”刘延庆说道，“在攻打江淮之前，枢密院要从长安、西北、代北和河东四地‘抽’调五万到六万大军赶赴中原。考虑到大军南征之后，还要以重兵戍守黄河防线，所以在大军南征之前，还要再调五万大军进入中原。”
王渊、岳飞和赢秦三人互相看看，彼此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虎烈军的总兵力只有四十多万，西征过程中虽然俘虏了不少西夏军队，但大部分用于补充各军损失，还有一部分隶属于党项大王府，河西的投降夏军则整编到西北虎烈军里，并没有额外增加军队建制。目前虎烈三十三个军，虎烈一系十个军，虎卫军一个军，京城卫戍军两万，包括殿前司马诸班直、殿前军和‘侍’卫马步军，总兵力四十六万。枢密院调集二十五万大军进入中原，相当于把一半多的兵力投进了南征大战，可见朝廷平定东南的决心之大。
“此刻大帅正在北疆，我们突然攻打山东，会不会影响大帅的整体部署？”赢秦担心地问道。
“以我们的估猜，大帅在契丹人没有复国，没有和大漠诸蕃结盟之前，肯定要设法和金国议和。”董小丑想了片刻，说道，“‘女’真人非常猖狂，虽然去年我们击败了他们，但完颜宗望在最后一刻刨开了黄河大堤，给了我们沉重一击，导致我们未能乘机扩大战果，收复河北和山东。‘女’真人占据了河北和山东，等于拿到了取之不竭的财富，所以他们很猖狂，仅仅几个月之后，便乘着我们西征的机会发动**，试图夺回代北。以‘女’真人的这种心态，他们会主动议和？在北方诸蕃没有形成联盟，没有对他们形成实质‘性’威胁之前，‘女’真人的攻击重点依旧在中土，他们绝不会放弃联手东南攻打我们的策略，所以，我们要在‘女’真人把注意力放在北方的时候，给他们狠狠一击，让他们顾此失彼，不得不低头求和，从而给大帅在议和谈判中赢得先机。”
王渊、岳飞和赢秦三人连连点头，知道了枢密院要求他们率先攻打山东的意图。
第八十一章 我就怕他不贪婪
当天晚上，罗思南在汉王府召见了中原战场上的三位统帅。
陪同在座的有大帅府长史原野，汉王府长史胡涂和新晋户部‘侍’郎长孙康宁。三个人都是一次见到长孙康宁，对这位突然崛起的长安权贵十分重视，不敢有丝毫的轻视和怠慢。长孙康宁现在不仅仅是虎王的亲戚，罗兰的准岳丈，更把握着长安朝廷的经济命脉，没有这位富甲天下的人物，不管是西征还是即将开始的中原大战，都将陷入军需不足的窘境。
原野把枢密院的攻击策略简要说了一下，“罗、刘、折三位使相的意思是，先让岳帅攻打山东，王留守率军攻打应天府以牵制东南叛军，驼帅和王彦统率的虎烈八军戍守黄河防线。”
罗思南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问道：“中原战场目前有多少兵力？”
“有十四万大军。”岳飞马上说道，“折可存、罗兰、韩世忠、海拉苏、阿巴顿陆续率军返回，加上洛阳大都督府的兵力，总兵力已经达到十四万。”
“开封府呢？”罗思南转头望向王渊。
“开封府都是地方军，考虑到.战事紧张，戍边任务重，即使在农忙季节，也保持三万左右的常备兵力。”王渊回道，“如果有战事，紧急调用，那么兵力可以达到五万以上。”
“辛苦你了。”罗思南脸‘露’笑意，“这一.年多来，你不但镇戍开封，治理黄河，还训练了一支‘精’良的地方军，可谓功勋卓著。”
王渊急忙谦逊了几句。说实话，.这一年多来，王渊的功绩的确非同凡响。年初翰林大学士宗泽巡视开封，对王渊所做的一切赞不绝口，回京后更是上表极力称赞。由此也可以看出，李虎当初把王渊放在中原战场、让他镇戍开封的决定非常正确。王渊这样卖力不仅仅是为了戍守国祚，为了向李虎表现自己的忠诚，同时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进入中枢。李虎当初向他承诺过，要让他回朝为相，而王渊知道自己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建立多少功勋才能实现这个目标。
“岳帅，攻打山东的事由你全权负责，大帅府和枢密.院不会有任何干涉，但你必须记住，攻克山东的前提是守住中原，守住汴京，所以，你要和王留守仔细商讨攻防之策，不能有丝毫的疏忽，更不要大意轻敌。”
岳飞郑重点头，心里却不以为意。罗思南从他脸上.的表情就看得出来，岳飞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这次西征，罗兰、折可存等一帮将帅都立了战功，这让岳飞和一帮镇戍中原的将帅心里极其不平衡。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也避免不了，但如此一来，必定影响到中原大战。岳飞和一帮将帅立功心切，在排兵布阵和攻击过程中必然出现争功冒进的事，而这种事一旦失去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罗思南本想让董小丑亲自到中原指挥，但长安.离不开董小丑，尤其现在汉王府和议事堂的矛盾越来越‘激’烈，董小丑如果离开，罗思南担心双方矛盾‘激’化，大打出手。
两个月前，罗思.南力荐长孙康宁主持户部，结果遭到了李纲、李复、赵明诚等人的一致反对。后来董小丑出面调解，把原户部‘侍’郎胡涂调任汉王府长史，让长孙康宁接任户部，这样虎烈人在尚书省的控制权没有进一步扩大，也算是汉王府让步了。按照罗思南本来的意思，她要把胡涂调任吏部‘侍’郎，但在李纲的坚决阻扰下，最终没有成功，这令罗思南极度恼火。
这次李虎决策，要帮助契丹人复国，李纲也是坚决的反对派，而其原因就是李纲坚决反对马上发动南征。大军要南征，国库窘迫，只能依赖以长孙康宁的富商巨贾的赊贷，如此朝廷就要向富商巨贾做出更多的妥协，牺牲更多的利益，甚至要在国策上做出重大让步，这在李纲看来是不可想象的事，是祸国殃民的事，所以他坚决不答应。
好在国策是军政分离，而军政分离有利于集权，弊端就是相权受到极大的限制，发动战争的时候因为军政协调不利容易出事，但此时此刻，却正好有利于汉王府抛开议事堂，断然发动南征。不过，罗思南虽然有巨商富贾的支持，但更需要朝廷和地方府署的支持，毕竟战争需要调用所有的国力，没有朝廷府署和地方官府的全力主持，战争不可能完成。
李纲和部分大臣不支持南征，和汉王府对着干，这时候枢密院的协调作用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由此可以想象董小丑的重要‘性’。
董小丑不能离开长安，枢密院里还有刘延庆和折可求可以统军，但刘延庆在虎烈军里的威信太低，他到中原战场只能起反作用。折可求也是一样，而折可求刚刚从西征战场归来，他到中原战场会带来更多的不确定‘性’，罗思南更不敢委派。
罗思南忧心忡忡，情绪有些低沉。她打算明天找董小丑再谈谈，是不是尽快从西北把杨可世和兰州的主力调过来，以兵力上的优势来缓解将帅之间因为矛盾而带来的危机。
“说说看，你们对军需有什么要求？”原野指着长孙康宁，说出了今夜的主要目的，“乘着我们的财神爷在这里，你们有要求赶快提。”
岳飞、王渊和赢秦看到长孙康宁就已经知道罗思南连夜召见他们的目的，所以匆匆打了一个腹稿。这时看到原野把话题打开，三个人毫不客气，当即狮子大开口。
长孙康宁早有准备，面带微笑，不慌不忙地一一记下。
今夜罗思南把他请到汉王府，和虎烈军里代表三方势力的统帅见面，算是一次把他正式介绍给虎烈军方，这说明罗思南已经信任他，并且把他纳入到了虎烈核心权力层，这可是长孙康宁梦寐以求的事，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赢秦是云朔军的主帅，李虎大山会盟的老班底；王渊是西北悍将，很早就效忠李虎，有传言说李虎非常欣赏他，有心将他培养为一个武人出身的宰执；至于岳飞，他的地位特殊，他就象铁鹰一样，算是李虎的家里人，将来他和罗兰一样都是新王朝的中流砥柱。今天虎烈军这三方势力齐聚汉王府，长孙康宁有机会和他们坐在一起，共同商讨南征大计，可见他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他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就看他能否帮助这三位统帅赢得南征大战，建下盖世功勋了。
长孙康宁给了罗思南和三位统帅一份满意的答案，为了确保战事的顺利，长孙康宁提了一个建议，他将派一个代表亲赴前线，随时听从三位统帅的调遣，为大军的军需及时解决一切力所能及的事。这个建议当即赢得了罗思南的赞许。
接下来的商谈非常顺利，气氛也非常融洽，直到子夜，众人才告辞离去。
“鹏举，你替我送送他们。”罗思南把王渊等人送出房‘门’，接着走到岳飞身边，低声吩咐了一句。
岳飞心领神会，躬身领命。出了府‘门’，王渊、原野等人各自离去，长孙康宁却磨蹭到最后，拉着岳飞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岳飞估计他想说什么，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侍’郎打算让什么人到我的帅帐听命？”
长孙康宁目‘露’惊讶之‘色’，颇为意外，他没想到岳飞心思竟然如此慎密，一眼就看透了他的用意。长孙康宁有些尴尬，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如果是至亲，我可以安排，南征的功勋自然少不了他。”岳飞也不想兜圈子，直接把话说白了。
长孙康宁大为感‘激’，深鞠一躬，刚想说两句感谢的话，岳飞已经把他扶住了，“你是子歆的岳丈，都是一家人，这种事即使我不安排，子歆也会安排，只是……”岳飞略略皱眉，下面的话好象有些难以出口。
长孙康宁心知肚明，马上说道：“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禀奏王妃。”
岳飞笑着点点头，“子歆的婚期可曾定下？”
“王妃说，要等汉王回来再定日子。”长孙康宁正为这事焦虑。俗话说夜长梦多，而汉王归返之期至今没有准确的日子，一旦中间出了什么变故，那就前功尽弃了。
岳飞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从今夜罗思南的安排来看，长孙康宁已经正式进入虎烈核心层，罗思南显然非常看重他，但长孙康宁的野心很大，从安排子嗣投机取巧从军以捞取战功来看，这个人的***恐怕会越来越大。
“子歆目前驻扎在开封。”岳飞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从西北回来就直接去了中原，至今还没有见到你家小娘子吧？”
岳飞话中有话，长孙康宁听出来了，但他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正迟疑的时候，岳飞拱手相送，不给他说话机会了。
岳飞直接到了书房。罗思南请他坐下，随口问道：“你对长孙康宁有何印象？”
岳飞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之‘色’，“贪婪。”
“贪婪好，我就怕他不贪婪。”罗思南笑道，“你知道他为何要派个人去你的帅帐？”
岳飞点点头。
“那就好。”罗思南说道，“我还担心你故意为难他。”接着她黛眉舒展，神情顿时轻松下来，“我一直担心你的‘性’格太过刚直，现在看来我不用担心了。”
岳飞笑笑，说道：“我已经不是过去的岳飞了。我明天就要离开，我想对你说说攻打江淮的事。”
“攻打江淮？”罗思南诧异地看着他，十分疑‘惑’。
第八十二章 中原攻略
“我想用一场大战同时解决山东和江淮的问题。”岳飞说道，“按照枢密院的设想，我们先打山东，后打江淮，但不管是‘女’真人还是东南叛军，都知道山东对双方结盟以及稳定天下三分格局的重要‘性’，所以我们如果打山东，东南叛军必定攻击开封。以中原战场上现有虎烈军的兵力，不具备两线作战的能力，大战开始之后，我们极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岳飞把案几上的地图摊开，给罗思南详细解释。
山东的金军只要退守齐州和青州一线，就能把虎烈军主力吸引到山东腹地，这时东南叛军就能从应天府北上攻打开封，而河北金军则能于黎阳、濮阳一线陈兵策应，如此一来，主力就不得不撤出山东以确保中原的安全。
罗思南同意岳飞的分析和判断。枢密院在商议攻打山东和江淮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金军和东南叛军联手夹击的威力，董小丑、刘延庆和折可求也是苦思无策，只能想方设法从各地调兵到中原参战，以增加虎烈军在兵力上的优势。
其实虎烈军目前在兵力上处于劣势，首先东南叛军的兵力暴涨数倍，其次金军在山东和河北大量募兵，钱定功和刘豫的军队规模越来越大，实际兵力可能已经超过了十万，这样双方军队加起来，数量上已经远远超过了中原虎烈军。这也是李纲极力反对大军迅速南下征伐的原因之一，因为无论在兵力上还是财力上，长安朝廷都没有进行统一大战的条件。
就财力来说，长安朝廷为了筹措军需，不断地向巨商富贾赊贷，不断地以贱卖占领区的土地、矿山、行业商贸垄断等办法来换取钱粮和各种战争物资，这实际上是在出卖王国未来的利益，这也是以李纲为首的一帮大宋旧官僚无法接受和认同的重要原因。
罗思南和虎烈人的态度非.常坚决，他们的终极目标和大宋旧官僚们的终极目标完全不一样，但就中土统一大业的需要和朝廷目前的权力构架来说，虎烈人在中央和地方上都离不开大宋旧官僚的支持，所以罗思南和虎烈人只能一边以强悍的武力为后盾强行实施自己的策略，一边指望战场上的胜利来进一步巩固虎烈人的权力，在中土牢牢站稳脚跟并赢得中土百姓的认同和拥戴。
这是王朝更替的一个必须的过.程，而虎烈人能否实现自己的目标，完全依靠战场上的胜利，因此，李虎和罗思南都迫切需要这一场胜利，这一场可以给李虎和虎烈人带来崇高声望的胜利。
西征的战场在西北，对手是党.项人，这场胜利给中土百姓带来的‘激’动和欢呼，远远比不上在中原战场上击败‘女’真人。罗思南对此非常清楚，董小丑和枢密院也清楚，李纲和东府之所以反对也是如此，虎烈军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值此关键时刻，李虎亲自在北疆部署一切，为中原.大战创造条件，他不是不想亲自赶赴中原指挥，而是北疆更需要他，他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岳飞身上。
李虎为此三番两次给岳飞写信，把自己对中原大.战的一些想法告诉他，与他讨论这一仗的攻击策略。岳飞由此感受到巨大压力，这时候他哪里还敢为了一点虚名和功绩而影响到这一场事关生死存亡的中原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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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主动进攻山东，金军必然会采取守势，依靠.坚固的城池来阻截我们，消耗我们，同时给河北金军和东南叛军南北夹击中原赢得时间，以迫使我们后撤，继而以最小代价来赢得这场战斗，稳定天下三分的格局。”
岳飞的大手在地图上的开封一带划了两个圈。
“我个人认为，攻.打山东的关键是歼灭山东的金军主力，只要我们把完颜挞懒和刘豫的军队全歼或者歼灭其大部，那么山东唾手可得。”岳飞抬头看了罗思南一眼，继续说道，“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们不应该主动攻击山东，而是应该想办法把山东的金军主力‘诱’出来，‘诱’到中原来打。”
罗思南笑着点点头。这符合岳飞一贯的作战风格，岳飞打仗向来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不喜欢攻城拔寨，更不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就目前中原形势而言，如果能把山东金军‘诱’出来打，的确是个好办法，尤其对虎烈军来说，等于扬长避短，非常有利。
“怎样才能把山东的金军‘诱’出来？”罗思南问道，“年初金军和东南叛军联手攻打开封，是因为我们的主力在西北作战，他们想乘机捡便宜。现在战场移到了中原，再想把金军‘诱’出来就难了。”
“我们打江淮，就能把山东金军‘诱’出来。”岳飞说道。
“打江淮？”罗思南黛眉微皱，“先打江淮？东南叛军在应天府屯有重兵，打江淮就要先打应天府，而应天府城防坚固，守军众多。我们在中原战场上的兵力没有绝对优势，这一打必成僵局，恐怕难以把山东金军‘诱’出来？”
“我不打应天府。”岳飞手指地图上的开封，手指沿着蔡河南下，由蔡河而到颖水，由颖水到淮河，过了淮河就是寿州，由寿州南下就是庐州，由庐州南下饮马长江，渡江就是当涂，而当涂距离江宁府仅有两百里。
罗思南霍然醒悟，“你要以偏师杀进江淮，威胁江宁府，迫使应天府叛军后撤回援，继而把山东金军‘诱’进中原战场。”
“对，偏师以马军为主，佯装为我虎烈主力，一路急进，绕开沿途重镇，以最快的速度直‘逼’江宁。”岳飞冷笑道，“江宁恐慌，应天府的叛军肯定要分兵回援，如此一来，应天府形势危急，叛军必定向山东金军求援。只待山东金军进入中原，我便集结主力将其围杀于开封一带。”
“解决了山东金军，山东唾手可得，而应天府叛军在失去支援的情况下，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我遂以一部兵力包围应天府，主力沿着汴河南下，直杀江淮腹地，兵‘逼’江宁，为渡江作战做好准备。”
罗思南连连点头，颇为赞许，“此计甚好。只是若想围歼山东金军，以你中原现有的兵力恐怕不够。”
“如果在未来两个月内，枢密院能从长安、河东两地紧急征调五万军队进入中原，那么我就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围杀山东金军。”
罗思南考虑了片刻，问道：“今天在枢密院，你没有把这个攻击计策告诉几位使相？”
岳飞摇摇头。
“你这个攻击之策非常好，董、刘、折三位使相应该会同意，并迅速调兵进入中原。”罗思南说道，“虽然前线的仗怎么打完全由你决定，但你在发动攻击之前，肯定要把攻击之策告诉枢密院，以便让枢密院给你以最大的支持和帮助。没有枢密院的配合，你这一仗怎么打？”
“现在还不是告诉他们的时候。”岳飞说道，“我担心***，所以打算在攻击开始之后，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枢密院，请求枢密院的配合。”
“***？”罗思南马上想到了刘延庆和童贯的关系，心里顿时警觉起来。虽然刘延庆不至于背叛李虎，但谁敢保证枢密院里的官员，或者东西两府的官员都绝对忠诚于李虎？这时她忽然想到了秦桧，想到了李师师。这两个人现在都在江宁，秦桧是礼部‘侍’郎，而李师师却重新投入了老皇帝的怀抱，重续旧缘，这两个人都可以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好吧，你是中原各路大军的统帅，是否奏报攻击之策的决定权在你，你既然决定缓一缓，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吧。”罗思南笑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在长安多待一天，陪陪老夫人吧。”
“前线的事太多，我明天必须走。”岳飞婉言谢绝了罗思南的好意，接着脸‘露’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罗思南问道。
岳飞剑眉微拧，迟疑稍许后说道：“西北大战，汉王亲征，枢密院不敢有丝毫的干涉和挚肘，但中原大战，枢密院能否像西征一样给予前线统帅绝对的信任就难说了。”
罗思南笑容微敛，眼里‘露’出一丝不快，她这才知道岳飞告诉她攻击之策的真正目的，岳飞要绝对的战场指挥权，他担心罗思南和枢密院干涉他的指挥，所以提前把攻击之策告诉了罗思南，却故意隐瞒了枢密院，其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罗思南先期了解他的攻击思路，然后请罗思南在必要的时候阻止枢密院干涉前线。
“你希望我架空枢密院吗？”罗思南有些不高兴了。
枢密院现在是汉王府和议事堂之间的缓冲，如果架空枢密院，等同于和整个朝廷抗衡，和东西两府正面对峙，这将让长安局势更加紧张。
谁知岳飞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以我的资历和战绩，枢密院肯定要指手划脚，再说我为了防止***，不可能把完整的攻击之策全部禀奏，这样枢密院和前线统帅部之间必然产生矛盾，这是可以预见的，如果没有人强行镇制枢密院，那枢密院肯定要干涉和挚肘前线。”
一股怒火从罗思南的心底慢慢燃起，她很难接受岳飞以这样的方式独揽中原战场上的军权，但李虎信任岳飞，李虎把中原决战甚至南征的重任都‘交’给了岳飞，罗思南也只能选择无条件地支持。
“你必须打赢这一仗。”罗思南郑重警告岳飞，“只能赢，不能输。”
第八十三章 交换
二天上午，王渊、岳飞和赢秦离开了长安，返回中原战场。
罗思南急召原野、燕青，商议借助秦桧和李师师的力量，‘混’‘乱’江宁朝廷，帮助大军在中原战场上占据更多的优势。
“江宁已经‘乱’了。”原野听到罗思南的建议，当即笑了起来，“其实你也知道，童贯到了江宁，主掌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倾天。张邦昌和宇文虚中等一帮大臣和其针锋相对，双方斗得热火朝天。南方本来是新党的天下，蔡京的‘门’生弟子遍布东南，老皇帝为了压制童贯和张邦昌等人，有意扶持，结果在朝堂上形成了一股新势力。这些南方人在地方上的势力非常大，盘根错节，根基深厚，他们和张邦昌、宇文虚中一样，认为阉宦掌权必将祸国，所以一‘门’心思要斗倒童贯。如今童贯在东南的日子并不好过，如果我大军突破江淮，兵‘逼’江宁，江宁的形势必将恶化。”
“恶化？”罗思南惊讶地问道，“如何恶化？你为何有这样的判断？”
原野看了燕青一眼，燕王微微一笑，对罗思南说道：“李师师在最近的几封密信里告诉我们，老皇帝听说虎烈军灭亡了西夏，信心受到重挫，有意躲到杭州去。我们做个设想，假如我大军突破了江淮，饮马长江，江宁受到严重威胁，老皇帝还会继续待在江宁吗？显然不会，他肯定要吸取当初的教训，率先逃到杭州或者更远的地方。”
“老皇帝胆小怕事，一味逃跑，.失去了人心，如今更是自暴自弃，不问政事，只顾享乐。听说江宁有很多大臣都在密谋重新把赵恒推上皇位。当初赵恒做了皇帝，一个清除的对象就是内‘侍’‘奸’阉，其次就是蔡京王黼这些老皇帝的亲信重臣，所以童贯对此事最为忌惮，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再度发生。”
“所以我们可以想像一下，假如老.皇帝逃离了江宁，童贯又跟着老皇帝一起走了，那么江宁肯定要爆发***，张邦昌、宇文虚中以及南方的官员极有可能拥戴赵恒做皇帝。”燕青笑道，“但老皇帝和童贯已经吸取了教训，他们不会重蹈覆辙，肯定要末雨绸缪做好充分的准备，因此，江宁大‘乱’是迟早的事。可以预见，只要我们的大军‘逼’近了江宁，***的事十有八九都会发生。”
罗思南想了一下，说道：“我们的.攻击马上就要开始了，请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告诉江宁府那边的人，要设法‘混’‘乱’局势，为虎烈军南下征伐、尽快统一中土建立功勋。”
“时间太紧了，要想让江宁的局势马上‘乱’起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实施离间计。”原野说道。
“计将何出？”罗思南问道。
“童贯和宇文虚中是一对死对头。这两人先是在汴.京朝中互相攻击，后来又一同参加了北伐，再后来两人都与汉王拉上了关系。老皇帝逃到东南，也多亏这两位的鼎力相助。如今这两位在江宁都是显赫人物，彼此政见截然相反，都有心杀了对方，如果我们乘机刺杀了其中一个，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罗思南沉‘吟’良久，忽然问道：“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都没有派人联系一下宇文虚中？他毕竟在代北待过，和我们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和汉王的关系也非常不错。当初他如果不在汴京，现在也会在长安和我们共事。”
“我们试图联系，.但一直联系不上。”原野说道，“老皇帝和童贯，还有张邦昌那帮人都知道宇文虚中和我们的关系。就宇文虚中本人来说，他如果想在东南好好地活下去，就必须和我们一刀两段，否则必死无疑。”
“那么……”罗思南迟疑了片刻，又问道，“在你们看来，如果我虎烈军饮马长江，‘逼’近江宁，宇文虚中会采取何种立场？”
原野和燕青相视苦笑。罗思南在代北的时候，曾向李纲和宇文虚中求教过，有一段师生感情。如今罗思南和李纲虽然政见不同，矛盾‘激’烈，但罗思南对李纲依旧非常尊敬，以老师之礼待之。由此可以想像，罗思南绝不会同意向宇文虚中下毒手，但就江宁的形势来说，刺杀童贯太难，刺杀宇文虚中就容易多了。宇文虚中一旦被刺身亡，必然会‘激’怒东南士人，大家会把仇恨集中到童贯身上，文官和宦官的矛盾会‘激’化，江宁大‘乱’也就指日可待了。
“除非我大军杀到江宁城下，否则宇文虚中不会表明他的立场。”燕青无奈，低声劝道，“我们可以换一种办法，先刺杀宇文虚中，但不把他杀死，然后嫁祸于童贯，‘激’化双方的矛盾，接着陷害宇文虚中，诬陷他勾结长安，出卖江宁，借童贯之手把宇文虚中置于死地。童贯也是一个聪明人，时逢中原‘激’战，江宁需要保持稳定，他未必敢诛杀宇文虚中。这样一来，我们同样可以达到目的，不过过程较为复杂一些。”
燕青这个办法算是借刀杀人，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罗思南心里的不安和愧疚，如果宇文虚中命大，运气好，还有可能留得‘性’命。
“告诉秦桧和李师师，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宇文虚中的‘性’命。”
罗思南最终同意了燕青的方案，并叫燕青秘密赶赴东南，亲自指挥这场秘密战斗，想方设法‘混’‘乱’江宁的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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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代北。
李虎和完颜宗翰在鸳鸯泺会面。
两人有几年没见面了，彼此相貌变化不大，但这几年天下形势却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而其中捭阖者就包括这两位强悍人物。
再度见面，双方的地位、身份和心理上都发生了变化。完颜宗翰还是金国的勃极烈，但李虎却从昔日代北的藩王变成了中土的一方枭雄，独霸三分天下，和金国基本上平起平坐了。
这次见面气氛冷淡多了，不管是李虎，还是宗翰，都没有心思和对方叙旧。双方一个代表大宋，一个代表金国，仇怨甚深，所谓议和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未来双方还要在战场上一决胜负。
李虎重提议和的五个条件：断绝和东南叛军的往来；归还河北和山东，两国以白沟为界；赔偿战争损失；释放被俘的契丹皇子、宗室和拒不投降的大臣；把上京还给契丹人，让契丹人重返家园。
“虎王，你必须拿出议和的诚意。”宗翰摇头笑道，“你拿这五个条件出来，到底是宣战，还是议和？”
李虎伸手相请，“你的诚意呢？”
“我们没有必要兜圈子，实话实说。”宗翰说道，“你要让契丹人复国，要和大漠诸蕃结盟，目的无非是把我‘女’真的主力吸引在北方，以便你调集主力南下征伐，占据整个东南，继而完成中土的统一。”
“那么你的对策呢？”李虎笑道，“你拿什么来和我‘交’换？”
“很简单，你统一中土，我大金统一北方。”宗翰说道，“你统一中土，首先就要扫平东南，而我大金要统一北方，首先就要征服大漠，所以，你不能帮助契丹人复国，更不能和大漠诸蕃结盟，而我大金则断绝和东南宋廷的关系，废弃双方的盟约。”
这是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交’换条件。宗翰这个提议符合双方的利益需要。金国和李虎议和结盟，然后金国统一整个北方，李虎统一中土，双方形成南北对峙，天下两分。
同样，这个条件也符合现在的形势。李虎现在无论是帮助契丹人复国，还是和大漠诸蕃结盟，事实上都在养虎为患，甚至可以说是纵虎归山，短期内对李虎有好处，但时日稍稍长久一些，李虎必定在北疆陷入困境，甚至丢掉整个代北。
金国原来的策略是与东南宋廷结盟，经略中原，但李虎已经壮大，而北方又出现了严重的危机，‘女’真人正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此刻，‘女’真人必须做出选择，必须做出舍弃，否则它不但无法在中土赢得发展，还会失去统一北方的机会，最终两头落空，自陷危局。
“这种‘交’换有点意思。”李虎问道，“具体方案呢？”
“我把山东还给你。我们以黄河和京东故道为界，黄河和京东古道以北都是我大金的领土，以南则是你大宋的国土。”宗翰说道，“你把倒塌岭给我，我们以‘阴’山为界，‘阴’山以北都是我大金的疆域，以南则是你大宋的领地。”
“接下来呢？”李虎问道。
“接下来，你打东南，我河北的军队绝不会越过黄河一步。”宗翰说道，“但我远征大漠的时候，你的军队也绝不允许越过‘阴’山。”
李虎摇了摇头，“这绝对不行，河北必须还给我，你‘女’真的军队必须退过白沟。”
“那好，你把代北给我，你的军队必须退守太原。”宗翰丝毫不让。
“你的意思是，我们以昔日宋辽边界划分疆土？”李虎脸‘色’一冷，瞪着宗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做梦去吧。”
第八十四章 谈判
谈判进行得非常艰难，宗翰表达了足够的诚意。
在李虎灭亡了西夏之后，中土三分的平衡格局已经难以维持，而且它影响到了大漠局势。大漠诸蕃面对日益强大的李虎，不得不联合起来以便确保自己的生存和发展，所以大漠诸蕃绝不会让李虎和‘女’真人结盟，这两者的结盟可以让‘女’真人腾出手来对付大漠，这是必然，因此大漠诸蕃也愿意和李虎结盟，从而阻止‘女’真人进攻大漠。
如此一来，‘女’真人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迫使黄龙府不得不做出选择，重新实施“先北后南”的统一策略。目前情况下，黄龙府若想统一北方，首先就要解决来自李虎的威胁，而解决的办法就是让李虎和东南宋廷打起来，这两者打起来了，金国才有机会攻打大漠，先行统一整个北方。
为此，黄龙府不惜以土地换和平，以山东之地来赢得与李虎的结盟，谁知李虎的***远比他们想像的大，李虎不但要河东，还要河北，否则他就不结盟，这让宗翰非常愤怒，但一年前的决战中，李虎在战场上赢得了胜利，这导致‘女’真人在谈判中的底气严重不足。
眼看谈判无法继续下去，宗翰焦虑不安，就在这时，高庆裔出了个主意，把契丹人拉进谈判。
“契丹人要复国，但契丹人没有皇帝，他们的皇族都在我们手上。”高庆裔对宗翰说道，“李虎答应了契丹人，要帮助他们复国，而且承诺从我们手上要回他们的皇族，让他们得到皇帝，重建大辽国祚。现在谈判陷入僵局，李虎拿什么兑现他的承诺？”
“你的意思是说，鼓动契丹人.给李虎施加重压，迫使李虎让步？”宗翰眉头紧皱，旋即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契丹人一旦复国，必定和大漠诸蕃联手，那我们尽快征服大漠的策略就更难实现了。”
“难道你以为李虎当真希望契丹.人复国？”高庆裔反问道，“你以为李虎真的愿意从黄龙府救出契丹皇族，送给契丹人一个皇帝？”
宗翰沉思不语。
“我认为此策可行。”杨朴支持高.庆裔的想法，“契丹人复国，对我们的威胁很大，但对李虎同样有威胁。另外，大漠诸蕃是不是愿意看到契丹人复国？契丹人复国后，若想攻打辽东，凭他们本身的实力肯定不够，而李虎不会帮助他们，李虎的目的是坐山观虎斗，那么他们只能向大漠诸蕃求助，但大漠诸蕃愿意帮助契丹人吗？我看不可能，大漠诸蕃的想法和李虎一样，也是坐山观虎斗。对于他们来说，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强者的雄起。北方的强者太多，对大漠诸蕃来说就是一场灾难，所以他们既不愿意臣服于大金，也不愿意看到契丹人再度崛起。”
杨朴说到这里，宗翰已经听懂了，其实现在谁都不.愿意看到契丹人再度崛起，但对各方来说，为了形势的需要，又不得不让契丹人崛起，但大家都会设法遏制契丹人，而契丹人则会竭尽全力保存自己的实力，这样一来，契丹人短期内攻打‘女’真的可能就不大。契丹人不打‘女’真，不去搞什么东征，那李虎的麻烦就来了，而大漠诸蕃也会小心防备，他们三方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大，最后***就成了必然。这三方***了，对‘女’真人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宗翰仔细权衡了利弊，随即拜会耶律马哥，并书告.黄龙府，把自己新的谈判设想详细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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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接到了岳飞的书信，知道了岳飞对中原大.战的总体构想。
这个构想本身.很好，但从中原战场三方兵力对比来说，就有些不切实际了。
李虎把罗青汉、铁鹰和吴雄请到一起商量。
“长安来信说，东南叛军在应天府有十几万兵力，整个江淮防线至少有二十多万大军。”罗青汉俯身指着地图说道，“山东的完颜挞懒和刘豫的兵力加在一起有十几万。河北方向，宗辅、宗弼和钱定功的军队加在一起大概也有十几万人。中原大战开始后，山东、河北的金军，江淮的东南叛军，联手作战，至少要投入三十万到四十万兵力，而我们在中原战场上的兵力只有十四万，即使从长安和河东紧急调军南下，也只不会超过二十万。”
“加上开封王渊的地方军，总兵力不会超过二十五万。”诸夏在一旁补充道，“岳帅想在开封围歼山东金军，难度不是很大，而是几乎不可能，除非出现奇迹。”
“不要指望奇迹。”铁鹰冷笑道，“我们和‘女’真人、东南叛军在中原反复‘交’战，彼此知根知底，要想打败他们，最起码在兵力上要和他们持平，否则胜算的确不大。”
李虎也感觉非常玄乎，以少胜多，不容易啊。
“大帅，以我看，若想让岳飞创造奇迹，我们必须在这次谈判中做出一些实质‘性’让步，比如答应‘女’真人，用山东之地‘交’换倒塌岭，以此来麻痹‘女’真人，让‘女’真人认为双方有结盟的可能，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把更多的河东军队悄悄调进中原战场。”
罗青汉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吴雄打断了。
“罗帅，山东是富庶之地，‘女’真人和东南叛逆靠此连在一起，互为支援，怎么可能会放弃？换作你是完颜宗翰，你会用山东来换取倒塌岭那块贫瘠荒凉的不‘毛’之地？”
“以我看，宗翰的确有议和的诚意，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问题就在这。”吴雄说道，“宗翰可能的确有诚意，但黄龙府呢？吴乞买和完颜杲也同意宗翰的议和之策？”
“黄龙府不会同意以土地换和平。”铁鹰赞同吴雄的看法，“‘女’真人目前还具备相当的优势，而我们刚刚灭亡西夏，大军远征疲惫不堪，国力也消耗甚大，在他们看来，虎烈军短期内根本无力攻打东南叛军，所以宗翰才跑来谈判，试图欺骗我们，给他们调整兵力部署赢得时间。一旦金军完成了集结准备，以主力猛攻代北，整个北方的形势势必逆转，那时候不要说契丹人复国遥遥无期，就连大漠诸蕃也不愿意与我们结盟了。”
“既然宗翰和黄龙府在议和结盟的具体条件上存在着重大分歧，那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一下。”罗青汉笑道，“我们满足宗翰的部分条件，但黄龙府如果坚决拒绝，那等于‘激’发‘女’真人内部的矛盾，这对我们在中原的大战显然有利。”
就在李虎等人争执不下的时候，诸夏跑来急报，宗翰跑到契丹大王府拜会了耶律马哥。
形势还是发生了变化，李虎和众人都没有想到宗翰竟然跑去找耶律马哥。宗翰的目的何在？他改变了主意，也要帮助契丹人复国？如果宗翰拿契丹人复国一事来大做文章，那李虎故意让议和谈判陷入僵局的做法必然会引起契丹人的不满，李虎就变得被动了。
李虎和众人商量良久，最终决定做出一部分让步，以此来试探黄龙府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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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翰主要邀请耶律马哥谈判，商量归还契丹皇族的事，以此来威胁李虎。
耶律马哥随即找到李虎，恳请李虎尽快打破和谈僵局，设法把契丹皇族赎回来，退一步说，就算把耶律习泥烈一个人要回来也行啊。
李虎再一次和宗翰坐到了一起，这次双方找到了共同点，那就是金国不反对契丹人重建大辽，而李虎则要求‘女’真人归还契丹皇族。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宗翰说道，“但你必须说服契丹人把倒塌岭‘交’给我们。”
“你先把山东的主力军队撤过京东古道，我就让契丹人把倒塌岭给你。”李虎一步不让。
“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宗翰说道，“同样的，你也要把契丹大军撤到‘阴’山以南地区。”
“你要知道，倒塌岭不是我打下来的，是耶律马哥和契丹人打下来的，所以我若想说服他们，难得非常大，除非你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宗翰终于等到李虎松口了，他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急忙问道。
“你先把赵王耶律习泥烈给我，我把他‘交’给契丹人。”李虎说道，“你要想赢得契丹人的信任，让他们相信你确确实实有诚意，你总要做点什么。”
宗翰立即明白了李虎的用意。赵王习泥烈可不是一般人，这位宗室王虽然是耶律延禧的庶出长子，但值此危机时刻，耶律马哥和契丹人也不会再去追究习泥烈的庶出身份，契丹人现在急切需一个皇帝，不管这位皇帝过去在皇族中是什么地位，只要他符合做皇帝的条件就行了，而习泥烈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宗翰犹豫不决。
李虎笑道：“你担心什么？你既然约见耶律马哥，那就说明你支持契丹人复国。”接着李虎停了片刻，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担心黄龙府对你的要求不予理睬，根本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