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雷霆
李锦长刀挥动,在阳光下爆出一团耀眼的白光。
“呜呜……”冲锋号角冲天响起。
五十名铁卫飞身上马,长枪、长刀发出夺目寒光。
李锦回头看看自己的一帮兄弟,微微点头,然后倒拖长刀,俯身马背,脚下轻踹马腹。战马欢嘶,撒蹄狂奔。五十骑随后跟进,渐成锋锐之势,锋锐之首,正是李锦。
“唰唰唰……”战马飞驰,风驰电掣一般,越来越快,四蹄践踏处,青纱尽覆,黑泥飞溅。
“快,快,快……”李锦雄健的身躯几乎贴在了马背上,双脚猛踹马腹。战马连声痛嘶,四蹄腾空而起。
锋锐呼啸,如同一个巨大箭簇,贴着绿色的青纱幔帐急速杀进。
前方五十步,契丹铁骑就象一条黄色巨龙,滚滚向前。
李锦猛然坐直身躯,仰首向天,纵声狂呼,“雷霆……”
“杀虏……”五十骑同声高吼,长枪、长刀齐齐举起,如风卷残云般霎时越过最后一道屏障,拦腰砍向契丹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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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李锦一刀剁下,敌卒中分,鲜血连同内脏喷射而出。长刀倒撞,犀利的柄尾直插敌卒胸口,洞穿而过。长刀再起,如长虹贯日,呼啸而下,敌骑战马斗大的头颅轰然掉下,庞大的身躯横空飞出,一连砸倒数骑。
雷霆铁卫刀枪并举,肆意砍杀。
契丹铁骑猝不及防,一片混乱。前方敌兵连连吹号报警,拨马回战。后方敌兵根本刹不住飞奔的战马,连番碰撞,死伤累累。
李锦带着五十骑斜向拦腰插进,沿着敌骑飞驰的方向一点一点切入,如同利箭一般,又狠又准,当即把契丹人的三千铁骑一分为二。很快,雷霆铁卫冲出了敌阵,骑士们纷纷拨转马头,再度攻杀。
“切断,切断,撕开缺口,撕开它……”李锦浑身浴血,一马当先,带着锋锐呼啸杀进。
一名契丹军官带着自己的扈从疯狂反扑,试图把雷霆卫士挡在战阵外面。李锦夷然不惧,一往无前,如果冲击受阻,不能再在敌阵的伤口上砍上致命一刀,辽军三千铁骑的威力根本不是义军所能承受。
“快,快……”李锦一拳砸上马背,咆哮如虎。两马相错间,敌首长枪如闪电一般飞刺李锦肋下。李锦置之不理,猛然舌绽春雷,暴喝一声,“杀……”长刀雷霆劈下,势大力沉,其速度之快,匪夷所思。敌首凄厉惨嗥,半截身躯腾空飞起。长枪就在刺进李锦的瞬间停住了,然后随着那半截身躯坠入乱蹄之中,霎时尸骨无存。
“挡我者,死……”李锦纵马如飞,血淋淋的长刀如划空闪电,挡者披靡,一时人头飞舞,断肢如雨,契丹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纷纷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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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激昂的号角声此起彼伏,青纱帐里突然杀声如潮,一队队的铁骑如平地卷起的狂风,挟带着满天碎苇,铺天盖地地杀了出来。
独孤风带着神龙铁骑、罗思南带着虎烈铁骑,直杀辽骑前阵。
张高儿带着阎王铁骑、王曜带着雷霆铁骑,攻杀辽骑后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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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听到了雄浑的号角声,奔雷般的马蹄声,潮水般的呐喊声,看到一面面战旗由远及近,呼啸而来。
不好,伏兵出动了。李虎脸都吓绿了,掉头就跑。跑了两步他发现不对,两条腿哪能跑得过四条腿?还是找个地方藏身吧。往哪藏?找啊,赶紧找,迟了小命玩完,他先是横向跑,跑了十几步,感觉地面在抖了,战马的喘息声和芦苇折断倒地声清晰可闻。来不及了,还是向前跑吧。
李虎这次算是喝出老命了,两条腿好象要腾空飞起来了,但这次他没把大旗丢掉,一直紧紧抓在手上,危机时刻,就看这块护身符能不能起点作用了。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象决堤的洪水,轰隆隆的震耳欲聋。
老娘哎,救命,救命啊……这时候,他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头老鼠钻进土里去。
就在这时,他发现右前方有些刺眼的光亮,一闪即逝,好象是阳光反射在水面上……他想都没想,斜向飞速奔跑,果然,是个水洼。水洼能救命?这时候哪还想到这些?只要有个藏身的坑,管它大小,先跳进去再说。
李虎跳进了水洼,跑到最中间的位置蹲下了,蜷缩身躯,还好,勉勉强强把身子藏了起来,就露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
铁骑出现,排山倒海一般,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只剩一片狼藉的泥巴地。
李虎恐惧至极,再也不敢看了,闭着眼睛钻进了水里,把身躯缩小到极限,双手死死抱住那杆大旗。
“轰……”战马冲进了水洼,四蹄如飞,泥水飞射。
马上骑士看到了那面大旗,眼里露出一丝疑惑,虽然旗面和旗杆缠绕在一起,看不清上面是什么,但可以肯定这是一面战旗。这里怎么会出现一面旗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作用?仅仅是一念之间,他还是拽了一下马缰,让战马让开了大旗。
“轰轰轰……”后进战马连续不断冲进水洼,但没人撞上大旗。
巨大的声响瞬间越过头顶,死亡擦肩而过。
李虎壮着胆子伸出脑袋,回头看了一下,我的天,黑压压的一片,这要是踩上了,早成肉泥了。李虎一阵后怕,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也不顾浑身泥浆了,大概估计了一下方向,飞一般向河边跑去。
徐大眼,你个狗娘养的东西,老子抓到你之后,先把你揍扁,然后把你丢到河里喂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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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军顿时大乱。
这太突然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叛军竟然埋伏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青纱帐里,一直以来,都是他们追杀反贼,围剿叛军,哪里想到今天竟然倒过来了,被叛军打了个伏击,被叛军围着杀。
趾高气扬的契丹人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们还在惊讶,还在疑惑,还没有从往日的胜利中清醒过来,面对呼啸而来的敌人,他们惊惶不安,仓促应战,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认为自己依旧有足够的武力可以击败这帮无耻的反贼。
然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契丹人很快发现局面非常糟糕,他们的马军统领刚一交战便被反贼杀了,然后战阵被拦腰切断,首尾不能相顾,失去了指挥的契丹人只好各自为战,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战场,逃到草原上会合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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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住他们,围住……”张高儿看到契丹人无心恋战,纷纷打马向西北方向逃窜,急忙吹号,命令手下不惜代价围追堵截。
号角是吹得“呜呜”响,但阎王军的骑卒们却置若罔闻,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根本不听。
阎王军的骑卒大都来于大草原上的马匪。
自从李弘大起义,汉胡之间积压了一百多年的矛盾骤然喷发,辽东义军的口号就是杀虏,逮到蕃人就杀,管你是契丹人、渤海人还是铁骊人……只要不是同族,尽数诛杀。蕃人也分贵贱,契丹人、奚人是贵族,渤海、铁骊、女真等族和汉人一样,也受他们的欺压。汉人造反,他们也造反,汉人杀虏,他们就杀汉人,杀来杀去,几百年的仇恨都杀出来了,于是亲如兄弟的马匪们也分道扬镳、反目成仇了。汉人马匪在草原上无法立足,渐渐聚集到张阎王的旗下,造反了。
马匪一般擅长偷袭,成群结队的时候,则喜欢用狼群战术,打不过则逃之夭夭。打仗也是如此,冲上来之后,先围,围不住了,就缠斗,偷袭。这样一来便宜了辽军,契丹人毕竟训练有素,不管人多人少,都是结阵迎敌,互相配合,实力明显高出一筹,很快就突破了阎王军的围攻。
马匪们桀骜不驯,喜欢随着性子杀人,既然用狼群战术吃亏,他们当然不干了,但你不包围,契丹人就要跑,人家一跑,你人数上没有优势,想杀光他们就不可能了,好在契丹人此刻心慌意乱,主要目的是逃跑,一逃跑阵形就散了,这使得实力大打折扣,转眼就被马贼们缠上了。马贼们心狠手辣,下黑手的本事比谁都高,频频得手。
张高儿眼看一队敌骑就要冲出包围,气得怒喝一声,带着卫士们打马狂追。
那队契丹铁骑配合默契,有人阻敌,有人放弩,张高儿还没等接近他们,已经损失三个手下。张高儿火大了。上次在龙化城因为不明敌情,上了契丹人的当,先撤了,结果至今被雷霆军骂得抬不起头来,如果这次又失误,把契丹人放跑了,阎王军也不要回大山了,跳进河里淹死算了。
张高儿举起长枪,空中打横,嘴里发出一声尖啸。卫士们心领神会,扇形散开,从两翼包抄。转眼齐头并进,阎王卫士弯弓就射,不是射人,而是射马。这是打仗,不是抢劫,为了杀人,马也不要了。敌兵数匹战马中箭,接二连三惨嘶仆倒,后面的敌兵速度骤减。这时空中套索飞舞,敌兵措手不及,被阎王卫士们纷纷拽落马下。
张高儿杀到,长枪如电,凌空划过,带起满天血花。三个敌卒惨声长嚎,咽喉处鲜血喷射,当即栽倒。
一群卫士席卷而至,刀枪齐下,再看时,只剩下一堆狼藉残骸。
“鬼帅,你看那边……”有卫士高声叫喊,“契丹狗要跑……”
张高儿抬眼看了看,一句话没说,调转马头走了。那是雷霆军的战场,是李锦负责的地方,契丹狗如果逃了,小毛驴儿要负责。他不是很牛嘛,以为自己天下第一,那好,你带人去杀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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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一个不留
李锦被困住了。
大概他太狠了,逮谁杀谁,结果适得其反,没把契丹人吓跑,反而引来一群愤怒的敌人,围着他舍命攻击。今天老子和你拼了,赔上性命也要咬下你一块肉。人就是这样,有怕死的,也有不要命的,李锦倒霉,偏偏碰上一群不要命的主儿。
李锦不怕,敌人越多越兴奋,杀得酣畅淋漓,但他不仅仅负有杀人之责,还要指挥雷霆军作战。他陷入苦战,战场上的雷霆骑士没有统一指挥,只好各自埋头苦干,看到契丹人就攻,乱杀一气。
你乱了,契丹人就高兴了,正好趁乱跑啊,但跑得越快死得越快,雷霆军的副帅王曜就在西北方向等着,那是契丹人逃回草原最近的路,大家都往那里跑,去一个死一个。
王曜是安生儿的侄子。安生儿举旗之前是个木匠,王曜长大后就跟着叔叔学手艺,手艺学得一般化,武技倒是学得很不错,尤其擅长双头锤,一根铁棍,两个小圆球,这就是双头锤,马上作战的时候,一锤子下去,就算你有兜鍪护头,也能把你砸得脑浆迸裂。
王曜长得不算壮实,但非常灵活,几十斤重的双头锤在他手上轻若无物,舞起来就象风车一样,逮什么砸什么。他正砸得高兴的时候,护在身边的卫士突然喊了起来,“快看,李帅被困住了……”
王曜只扫了一眼,马上下令距离李锦最近的一队人马赶去支援。这时候战场上很混乱,主帅的指挥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契丹人就跑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猛烈的号角声从前方响起,王曜看都不看就知道神龙铁骑又要发飙了,老子也要发飙,“给我吹号……”
“雷霆……”士卒们热血沸腾,齐声狂呼,“杀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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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
号角长鸣,神龙骑士纷纷拨转马头,紧紧靠向独孤风。
独孤风神情狞狰,发须上血迹斑斑,手上的长斧好象还没有饮够敌人的鲜血,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下一轮的吞噬,一抹浓浓的血液沿着犀利的刃口点点滴下。
“重整队列……”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密集列阵……”
大旗飘扬,神龙张牙舞爪,似欲腾空而去。
独孤风两眼盯着远处的契丹人,低声咆哮,就象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呜呜……”冲锋的号角骤然响起。
“杀……”独孤风一马当先,疯狂杀进。
数百名神龙骑士紧随前后,高举武器,打马狂奔,“杀虏……”一时间,蹄声如雷,吼声如潮,契丹人绝望嚎叫,打马就逃。这帮人简直就是疯子,一次次列阵冲锋,不知疲倦,不知死活,坚韧如钢,如同铁耙一般,不把契丹人连根刨杀就绝不罢休。
契丹人被他们杀怕了,一次冲锋可以对杀,两次冲锋可以咬咬牙撑下去,三次就不干了,反贼不要命,我还要命,这种死缠烂打的战术纯粹是拼消耗,拼到最后,就是两败俱伤之局,我还要留条命逃跑,不做刀下亡魂。
“嗡……”长斧凌空剁下,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厉啸。敌卒逃无可逃,凄厉惨嚎。斧头剁进了后背,势头不减,切肉削骨,一泄而下,鞍桥碎裂,跟着重重劈上了马背。那匹战马惨声痛嘶,庞大的身躯腾空飞起,一连撞翻了数匹奔马,最后轰然倒地。
“杀,一个不留……”独孤风嘶哑的吼声在血腥的战场上听起来格外恐怖,“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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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局突变,曾引起辽军本阵的恐慌,但随即战鼓如雷,辽军主帅沉着冷静,用激昂的鼓声稳住了各营将士。
辽军主帅是怀、庆两州节度使耶律岐,他已经有五十多岁了,此次率军支援龙化,速度非常快,短短几天内便带着大军赶到了永州长宁城,但他不能再进了,他手上的军队有限,只有一万两千人,用这么点军队去打几十万叛军,显然不够,必须等待从中京道支援而来的军队,假如龙化城守军一直坚持下去,或许还能得到山城方向耶律马哥的支援,三路共击。
但出乎意料,自己不去打叛军,叛军反而送上门来了。来了就来了,自己也无所畏惧。本想利用叛军渡河之际,半渡而击之,谁知竟然中了叛军奸计,选锋马军遭到了伏击。
伏击也不可怕,从目前战局来看,叛军的马军数量有限,没有占据明显优势,双方还在缠斗,自己的马军完全有机会杀出包围,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把叛军的马军尽数歼灭的机会。如果自己估计不错的话,这应该是叛军主力铁骑,只要把他们杀了,叛军实力势必大打折扣,尔后叛军有可能因为畏惧,不战而退,逃回大山,龙化之危轻松化解。假如叛军还要再战,辽军也已稳居上风,胜局已定。
耶律岐稍加考虑后,下令举旗号,命令选锋马军奋勇攻杀,不许撤退。
这时,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策马而来,他长相英俊,皮肤白净,虽然一身戎装,但难掩其儒雅之气。耶律岐看了他一眼,面露笑意,“你看,下面应该怎么办?”
“可以再投入三千步军,让他们上前攻杀,牵制叛贼的马军,以帮助我们的马军稳住阵脚。”年轻人从容沉稳,侃侃而谈,“先前叛贼乘着我们不备之际,发动突袭,马军措手不及,仓促迎战,士气受到打击,损失也大,如果我们不尽快施以援手,恐怕他们很难展开有效反击。”
耶律岐微微点头,眼露赞许之色。这个孩子是枢密直学士柴士谊的儿子柴云,很聪明,现在在自己帐下出任参军事。受老友之托,让他磨炼磨炼,谁知刚到任不久,就碰到了这样一个好机会。
“如果我们的马军能稳住阵脚,重新组织反击,就能大量杀伤反贼,只待叛军疲惫之际,九千步军一拥而上,此战必胜。”耶律岐挥了挥手中马鞭,有些得意忘形,“我们有土河这道天然屏障,即使不能全歼叛军,也能重创。”
柴云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转到青纱帐方向,神情略显犹豫,想说什么但好象又没有把握。反贼跑到这里来打伏击,不可能只有马军,应该还有步军,如果他们的步军还没有发动,那我们贸然出击,是不是有危险?他不敢肯定,因为河对岸有好几万反贼的步军,并且已经渡河诱敌,按理说整个伏击之策差不多也就这样了。现在叛军的主力都在龙化城,他们不可能尽数赶到这里打伏击,从人数上来看,该出来的都出来了。
柴云想了半天,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带三千步军杀上去。”
耶律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年轻人就应该这样,勇气百倍,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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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青汉盘腿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辽军比估计的要多,侥幸的是,多出来的都是步军,但让人不安的是,自己验错了暗语,这个麻烦就大了,假如耶律马哥从山城方向杀过来,义军可就岌岌可危了。耶律马哥有三万五千人,都是绝对主力,而义军在这里打一仗之后,不仅伤损减员,而且还疲惫不堪,两军如果对阵,后果可想而知。
“爹,辽狗的步军上来了,要不要出击?”罗中原猫着腰,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全部出动了?”
“没有,只要两三千人。”罗中原说道,“他们大概要牵制我们的马军,以帮助辽狗的马军稳住阵脚,发动反攻。”
契丹马军虽然只有三千,但毕竟训练有素,战斗力强,而义军马军全部拼凑到一起也只有五千多人,现在之所以占据上风,是因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假如让契丹人缓过气来,义军损失可就大了。本来这是一场很有胜算的伏击,但因为把敌人的兵力估计错了,结果自己的损失肯定要远远超过预期。
罗青汉想到李虎狗屁不懂,就凭着小聪明突然决定换个地方打伏击,心里就一肚子恼火。
打伏击不是想打就打,任何地方都可以打的,广平淀这个地方其实根本不是打伏击的好地方。凭义军实力,在山区可以伏击耶律马哥,但在这里,你敢伏击耶律马哥?他有三万五千人马,你敢打?你不就是欺负对方只有八千人嘛。
李锦心高气傲,禁不住李虎激将,第一个就跳出来了。铁匠那个白痴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给李虎几碗迷魂汤灌下去,马上也跟着跑了,结果好,今天差点死在这片芦苇荡里。或许是李弘在天之灵的保佑,李虎没有被辽狗吓倒,发挥了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带着一帮混饭吃的渡河而来,以身诱敌,还算有点良心。假如他丢弃我们不顾,一个人逃了,只要我一口气在,势必抓住他剥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
罗青汉越想越气,禁不住忿忿不平地埋怨了几句。
罗中原低着头,不敢吱声,心里暗暗为李虎叫屈。老爹哎,这本是你的错,你知道辽人暗语随时更换你就不要瞎猜了,结果你还要猜,猜出来之后自己也心动了,跟在李虎后面屁颠屁颠地跑来了,如今感觉不对了,后悔了,又把责任全部推给李虎。老爹啊,这是咱们父子在一起说说,发发牢骚,没关系,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了。这个李虎可是你找来的,虎烈军实际上也控制在你手里,怀疑你居心叵测的人多了,你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免得给别人合伙算计了,把黑山军给吞了。
“爹,要不要发动攻击?”罗中原催了一句。
“你带马军杀出去,挡住那三千辽狗。”罗中原挥了挥手,暂时把心里的担忧丢到了一边,不管后面发生什么,先把今天的仗打赢了再说,“我带着步军暂时不动,只待辽狗全部攻上来,我就一锅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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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杀人去
李虎跑着跑着,觉得不对劲了。直娘贼,老子好象跑错了,迷路了。他抬头四下看看,除了无边无际的芦苇就是蓝天白云,根本不知身在何处。
李虎有些慌了,用力嗅了几下,清新的河风没嗅到,倒是嗅到一鼻子烂泥巴味。他急忙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耳畔传来断断续续的号角声和战马嘶鸣声,但声音来自背后,果然跑错了方向。李虎调转身形,飞步向战场跑去。
距离战场越近,血腥味越浓,随风传来的凄厉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感觉前方就是屠宰场。
李虎大概摸清了方向,再度向河边跑去,跑了几步他又停下了。我应该到战场上去,趁着混乱的时候在附近转转,如果看到有受伤的辽狗,就顺便捡个便宜,把他杀了,也算立了大功。想到铁匠轻蔑的眼神他就有气,我没杀过人就没有资格上战场,哪有这样的道理?难道你在造反之前杀过人?好,就按你说的,我杀个辽狗,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瞧不起我。过去我在山里杀了一条奄奄一息的狼,马上就在部落里轰动了,走到哪人家都恭维我,就连山里的猎户都对我很敬佩,特有面子,现在看来在义军里混也一样,非要杀个人,手上溅点血,否则那些鸟贼们根本看不起你。
李虎转身就跑,跑了两步他又停下了。会不会有危险?徐大眼和一帮铁卫都不在身边,自己的武技又不怎么样,根本就没好好练过,尤其铁鹰开始训练虎烈铁卫后,疏于管教,自己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部分时间用来玩耍和赌博了,假如自己便宜没捡到,反而便宜了辽狗,那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假如我倒霉,被流箭射中,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李虎犹豫了半天,越想越怕,转身又往回跑。算了,把稳一点,还是老老实实在对岸待着吧。
走着走着,他又不甘心了,独孤风轻蔑的眼神总是在他眼前晃动,还有罗青汉,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自己捆了起来,说白了,还不是因为老子没杀过人,身上没有血腥味,拿我不当回事吗?如果老子杀人了,两眼一瞪,也象张阎王一样杀气凛例,还有谁敢惹我?对,就是这么回事,狗娘养的老贼们,你们等着,看我杀几个人给你们看看,下次再敢对老子不客气,拿我当摆设,老子就把你们统统杀了。
李虎又回头了,接着又怕了,心里斗争那个激烈啊,就象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狐狸,团团乱转,折腾了好半天,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老子还要在义军里面混,如果总是这样做傀儡,不,还不是傀儡,根本就是一个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混出头?混不出名堂,说话没人听,迟早会被这帮自以为是的老贼们害死,最后被辽狗五马分尸,老爹也找不到,家仇也报不,这辈子白活了。
走,去战场,捡便宜杀人去。李虎鼓足了十二分勇气,扛着大旗,抬腿就跑。唯恐自己走慢了又回头。
快到战场的时候,惨叫声更加剧烈,李虎感觉自己似乎要窒息了,两腿无力,战战兢兢,蹑手蹑脚,生怕被敌人看到了。
一支长箭“咻”的一声射进青纱帐,钉进地面,只剩下一截灰色的羽毛在风中颤抖。
李虎回头看了一眼,脑后一凉,汗毛倒竖,马上仆倒在地,生怕被流箭射中,等了一会,他才开始匍匐前进,慢慢到了青纱帐边缘,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只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正冲着他,一颗眼珠子吊在鼻端轻轻摇晃着。
“啊……”李虎从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脸,顿时吓得尖叫出身,冷汗“唰”的出来了,忙不迭的地往后缩。
还好那是死人,动都不动。李虎张着大嘴拼命地叫了几嗓子,心里的恐惧得到宣泄后,情绪才稳定下来。他随即换了地方,重新探出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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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一片混乱,敌我双方的骑士们往来飞驰,舍命搏杀,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残骸,随处可见丢弃的战旗和武器,杀声、马嘶声、金铁交鸣声、箭啸声、号角声和各种各样的叫喊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有两匹战马在高速奔跑中撞在一起,“轰”的一声巨响,地面颤抖,战马惨嘶倒地,一个骑士在空中翻滚了十几下,霎时被十几支长箭洞穿,坠地而死,而另外一个飞出去之后还没等落地,就被一匹飞驰而过的战马撞飞了,等他好不容易落地,恰好有几匹战马呼啸而过,转眼把他踩成一团肉泥。
有两马相错,马上骑士各自举枪对刺,“扑哧……扑哧……”两支长枪同时穿透了对方的身体,战马飞驰而过,而马上骑士则各自带着对方的长枪坠落于地。
一人打马而逃,一人纵马狂追。追击者手举长刀,连续劈剁,第一刀剁碎了盾牌,第二刀砍下了手臂,第三刀划空而过,头颅腾空飞起,一腔热血喷射而出。
李虎瞪大眼睛看着,全身僵硬,面无人色。
这就是战场?杀人如屠狗,太可怕了。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在成州先骗金兀术,后骗耶律大石,真是糊涂胆大,无知者无畏。现在叫自己去,自己绝对不敢去,你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去,这太可怕太恐怖了。
李虎把脑袋缩了回去,不敢看了,捡便宜杀人的念头也荡然无存。还是回去吧,赶紧过河,到对岸待着透透气,我现在不要说呼吸了,连喘气都困难。
他正要起身沿着原路回去,就听到战场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吹号,吹号……虎烈军,列阵,列阵……”
母大虫?李虎又惊又喜,急忙把脑袋又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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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思南身穿重铠,头戴兜鍪,手执长枪,正在前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坐下雪骐扬蹄长嘶,身上的毛鬃被鲜血染得斑斑点点,几乎认不出来了。
虎烈军的骑士们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以罗思南中心,左右并列,刀枪前指,一个个神色狞狰,两眼喷火,恨不得把敌人生吞活剥了。
“呜呜……”一个骑卒高举号角,用尽全身的力气吹响了。
雪骐再度高扬前蹄,仰颈长嘶。
“虎烈……”罗思南纵声高呼,雪骐前蹄落地,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呼啸而去,“杀上去,把辽狗赶到河里去……”
“虎烈……”将士们同声高呼,飞马跟随,“杀虏……”惊天动地的吼声象春雷一般越过战场,越过河面,声震霄汉。
数百骑席卷而去,战场上霎时间风云变色。辽军骇然心惊,一个个调转马头,急速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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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昂的吼声剧烈冲击着李虎的心灵,给他以极度震撼,一股勇气蓦然充斥了全身,热血霎时间沸腾起来。
我是个男人,是李弘之子,是王者之子,我应该象个勇士一样,带着虎烈军鏖战沙场,可现在呢?现在我竟然象条狗一样躲在芦苇荡里,连个头都不敢伸,还不如一个小女人。
李虎觉得自己太不像个男人了,怪不得人家瞧不起自己,我现在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他太激动了,站起来就想冲出去。
半步,仅仅垮了半步,他又退回来了。
我找死啊?我又不是李弘的儿子,更不是什么王者之子,我冒充什么好汉?激动个什么屁劲?像狗有什么不好?这年头,做狗比做人好多了,最起码,狗有自由啊,想到哪到哪,我呢?我有家回不去,四处逃难,如今更是被一帮凶神恶煞的反贼们绑架了,还硬逼着我做什么反贼头子?我这是什么反贼头子?说白了就是替死鬼,连条狗都不如。
李虎不再犹豫,转身向河边跑。他怕迷路,不敢再往深里走,就沿着青纱帐的边缘撒腿狂奔。激烈的厮杀声就在耳边,非常清晰,而死伤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只往耳朵里钻,让人心惊肉跳。
李虎跑得更快了,心如铁石,充耳不闻,突然,他好象听到了母大虫的惊呼声,一颗心霎时悬到了嗓子眼,脚步随即慢了下来,一双耳朵也竖了起来,竭力在噪杂的声音中寻找罗思南的叫声。
听到了,罗思南的声音很惊慌,好象遇到了危险,正在奋力搏杀,接着传来了虎烈军士卒惊慌的叫喊声,“罗帅坠马了,快,快上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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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黑山铁骑
李虎想都不想,转身向战场上冲去,这时他的脑子里只有罗思南,所有的杂念都不翼而飞了。
李虎一路飞奔,成片成片的芦苇倒在他脚下,喘息声异常剧烈,好象肺都要炸开了,即使这样,他仍嫌自己跑得太慢,忍不住张嘴狂吼,好象要把身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全部榨出来。
李虎冲出了青纱帐。
数十个骑卒正在酣呼鏖战,双方完全疯狂了,不要命的砍杀,你一刀我一刀,刀刀见血,就象一群杀红了眼的猛兽。
罗思南半躺在地上,兜鍪也不知道掉哪了,长发披散,正一手拿刀,一手撑着地面,奋力向青纱帐方向移动。
一名身高体壮的契丹人手拿狼牙棒,随后追杀。那个契丹人受伤了,血流满面,右大腿更是血肉模糊,全靠一只左腿支撑着身体,硕大的狼牙棒此刻似乎变得非常沉重,举起来很费力,虽然砸了一下又一下,但不是砸空,就是被罗思南躲开了。
罗思南也受伤了,站不起来,逃跑的速度很慢,那个契丹人只要再多跑两步,就能追上罗思南,一棒子砸死她。
李虎又惊又怒,端起大旗,象箭一般射向战场。
契丹人追上了罗思南,怒声咆哮,一棒砸下。罗思南娇叱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举刀上挡。
“当……”罗思南惨声痛呼,虎口震裂,战刀脱手飞出。契丹人气力不济,狼牙棒歪出,重重落到地面上,砸出一个小坑来。
罗思南绝望至极。契丹人兴奋地大吼一声,举棒再砸。
李虎杀到,大旗对准契丹人的前胸,狠狠插了进去,“扑哧……”旗杆前端霎时穿透了契丹人的身体,鲜血喷射,黑色旗面顿时染红。李虎狂奔而至,脚下停不住,旗杆随着巨大的惯性继续插入。契丹人张嘴痛呼,踉跄后退,双手丢掉狼牙棒,下意识地抱住了插进身体的旗杆。
狼牙棒从空坠落,正好砸在李虎的脑袋上。
李虎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正咬牙切齿准备吼一嗓子,谁知头部突遭重击,顿时眼冒金星,痛彻入骨,意识随即模糊起来。
直娘贼,老子杀了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种。李虎骂了一句,然后摇晃了两下,一头仆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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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云带着三千步军急速杀进,迅速进入青纱帐,再行两百步,就可以到达正在激烈厮杀的战场了。
突然,青纱帐里异变突生,“呜呜呜……”雄浑的号角声破空而起,一队铁骑呼啸杀出,罗中原带着黑山铁骑如同一把擎天巨刀,劈头盖脸地剁了下来。
崩溃,辽军霎时崩溃。
辽军正在行进当中,虽然队列整齐,将士们也全神戒备,时刻准备作战,但从青纱帐里突然杀出来的八百铁骑正对他们的侧翼,挡无可挡,唯一能做的就是跑,拼命地跑,有多快跑多快,否则就是铁骑的刀下亡魂。
柴云又叫又吼,竭力阻止,但没人听他的,也听不到,上至军官,下至号旗兵,一转眼都跑了。
这些人对逃生很有经验,不往前跑,前面是战场,跑进去就是死;也不往相反方向跑,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八百铁骑一人杀几个,三千人就没了。他们都往后跑,后面是大军本阵,距离本阵越近越安全,有本阵弓箭的掩护,逃生的希望大大增加。
柴云拔刀就砍,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阻止。他这一砍激怒了士卒,有人疯狂咆哮,把他推到了马下,夺马而逃。你不逃,那你留着,把马给我,我要逃。柴云坠落马下,当即被踩得连声惨叫,他的两个贴身扈从奋不顾身,拿刀砍死好几个,硬是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短短几息之间,柴云就被踩得血流如注,人都吓得快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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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中原还以为有一场恶战,谁知铁骑一出,敌人就崩溃了。
黑山骑士们兴奋不已,欢呼声冲天而起,战马奔行的速度骤然加快,现在可以肆意砍杀了,痛快啊。
罗中原却暗暗叫苦。崩溃了就麻烦了,草原上的辽军看到战局不利,极有可能撤退,想杀他们就杀不到了。
“吹号,衔尾追击……”罗中原断然下令,暂不杀戮,驱赶三千辽兵冲击他们的本阵,然后乘机杀进辽军本阵,攻击契丹中军,只要砍翻辽军大纛,辽军本阵必然溃散。
“呜呜……”悠长的号角声雄浑有力,响彻战场。
黑山铁骑蓦然发力,战马如龙,蹄声如雷,风卷残云一般直杀辽军本阵。
“举旗……”罗中原冲着号旗兵连连挥手,“告诉罗帅,请他攻击敌军本阵,即刻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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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青汉望着草原上的辽军,摇头无语。
儿子的用意很明确,他要趁乱杀进辽人中军,但辽军还有六千严阵以待的步军,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尽起伏兵,把辽军的士气打下去,让他们恐惧,让他们崩溃。一场伏击战打成这样,罗青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如果辽军本阵守住了,罗中原未能突破对方中军,接下来双方将是一场死战,义军即使获胜,其代价也非常惨重。
此刻没有选择,罗青汉无奈之下,只好挥手下令,“全军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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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
战鼓如雷,惊天动地,跟着杀声四起,青纱帐里霎时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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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军骇然变色。
耶律岐瞪大眼睛望着青纱帐,恐惧从心底蓦然升起,渐渐弥漫全身,他感觉很冷,身躯微颤,接连打了几个冷战。
柴云在两个扈从的搀扶下正随着人流逃亡,听到青纱帐里再度传出战鼓声,顿时后悔不迭,刚才应该想到的,义军有可能集结主力于广平淀,攻杀我援军,我应该提醒一下,悔之晚矣。
契丹马军早已坚持不住,当青纱帐里第三次传出战鼓声,他们崩溃了,肝胆俱裂,再也不顾主帅的命令,拼死突围,舍命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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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纱帐里的杀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如同阵阵春雷轰然炸响。
“轰……”人潮涌出。
四万多人,数不清的战旗,数不清的武器,铺天盖地,如同决堤洪水,呼啸而出,浩浩荡荡,气势磅礴。
“杀虏,杀虏……”
滔滔洪水一泻千里,杀虏的咆哮声一浪高过一浪,天地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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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军失去了勇气,那震天撼地的杀虏声让他们魂飞魄散,巨大的恐惧让他们惊惶不安,逃生之念油然而生。
三千逃兵狼奔豕突,蜂拥而至。
八百黑山铁骑变阵锋矢,迅速突进逃兵中,锋锐直指辽军本阵。
三百多步外,四万多义军士卒飞速狂奔,士气如虹,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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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军本阵弓箭手引弓待射。
耶律岐犹豫了,如果下令射箭,三千辽卒首当其冲,死伤累累,如果任其冲阵,本阵动摇,兵败如山倒。
三千逃兵预感到了危险,凄厉的叫喊声让人闻之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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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号……”罗中原声叫了起来,声嘶力竭,“冲阵,冲阵……”
八百铁骑加速,战马四蹄如飞,几乎腾空而起。
马军前方的逃兵无处可躲,被战马直接撞上,接二连三地飞了起来,更多的人被踩在了马蹄下,尸骨碎裂。黑山骑士抡起战刀,挥起长枪,举起弓箭,肆意射杀,一时间血雨腥风,断肢残臂漫天飞舞。
逃兵们吓得鬼哭狼嚎,跑得更快了,身体的潜能瞬间被彻底激发,一个个象飞一般冲向本阵。
耶律岐惊惧不已,马上下令射箭,但这个命令已经太迟了,逃兵冲进了本阵,而本阵士卒随即掉头逃亡,整个前军立即陷入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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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铁骑气势汹汹地杀进了辽军战阵,直奔中军。
耶律岐知道大势已去,拨马就走。扈从们护卫左右,打马如飞,飞速撤离。
中军紧接着崩溃。
黑山铁骑杀进中军,挥刀猛砍,杀得酣畅淋漓。
辽军大纛轰然倒塌,全军溃败。
罗中原指挥黑山铁骑继续追杀。
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只要抢到辽军逃兵前面展开围杀,他们就死定了。
四万多义军步卒如潮水一般冲了上来,血腥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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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以身相许
李虎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模模糊糊的不清楚,接着一阵钻心的痛疼从头部传来,痛得无法忍受,或许是因为痛疼的关系,他的意识迅速清醒了,脑海中清晰记起自己杀了一个契丹人。
“这小子动了,有气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传进耳中,“死不了了,只是,他脑袋挨了这么一下,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一个大白痴……”
直娘贼,老子成了大白痴对你有什么好处?没有我罩着你,你连裤子都输掉了。李虎气苦,恨不得跳起来,冲着铁匠那张臭脸就是一口口水,但他浑身没有力气,眼睛也睁不开,话也说不了。
一粒水珠滴到了他脸上,蛮清凉的,接着又是好几滴。下雨了?这帮狗娘养的老贼,天都下雨了,还不帮我盖件东西,成心要我死啊?他正在骂着,就听到一声轻轻的哭泣,然后就是罗思南的哽咽声,“爹,要不要给他换药?”
换药?难道我昏迷几天了?不会吧,脑袋挨一下要昏迷几天,那我岂不饿死了。李虎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一层层的布裹住了,旋即他意识到那几滴水珠是母大虫的眼泪。没事哭什么丧?我又没死,哭什么哭?平常对我凶巴巴的,现在倒会装模作样了。臭丫头,你以为挤出几滴眼泪就能装淑女啊?
“这才一个时辰,不用换。”罗青汉小声安慰罗思南,“没事的,休养几天就好了,他不会变白痴,你不要瞎担心了。”
李虎听到这话也放心了。自己天生霉运,头一次上战场就丢了一个大大的脸,狼牙棒竟然从天上掉下来,把头砸了,说出去把人大牙都笑掉了。慢慢的,头部痛疼有所舒缓,鼻子可以嗅到浓烈的血腥味,耳朵也能听到人喊马嘶声,看样子,自己还在战场上,大军还没有撤离。
罗青汉和几个主帅都在这里,话题很快转移到今天这场战斗。李虎不知道结果如何,侧耳聆听。
几位主帅非常兴奋,滔滔不绝。
辽军只要一小部分骑卒和步卒逃脱了,义军歼敌至少上万。这是自李弘大起义以来,义军第一次在一场战斗中歼灭这么多敌人。罗青汉成为众人称颂的对象,因为这是五路结盟的结果,如果辽东各路义军没有结盟共举,还是各自为战,绝对不可能取得如此惊人战果。
辽军有一万多人?罗青汉不是说只有八千人吗?这个鸟贼竟敢骗我?李虎随即又忿忿不平了,仗打赢了关罗青汉屁事?这都是我的功劳,如果不是我要下山打仗,不是我献出围城打援之策,你们至今还在深山老林里吃鸟屎呢。
接着又听到了一个喜讯,辽军主帅耶律岐死了。罗中原发了狠劲,死追不放。追了十里,耶律岐的马坏了,换马之后,他人又犯病了,喘不过气来。两下一耽搁,罗中原就把他围住了。等到罗中原把他的侍卫全部杀死之后,发现他躺在草地上已经咽气了。
义军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当然喜笑颜开,然后他们开始杀俘,俘虏中除了汉人,其它都杀,一口气全部杀光了,足足有好几千。义军懒得掩埋,把所有的尸体都丢到河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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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骇然变色。
辽东的汉人和胡人有什么样的血海深仇?双方这么杀下去,辽东的人迟早要死绝。
接着他们还要杀人,商量着要把辽军中的汉人军官都杀了,他们都是契丹人的忠实走狗,帮助契丹人欺压汉人,罪大恶极,非杀不可。
还要杀?我的娘呐,你们到底是起义军,还是杀人不眨的土匪啊?杀得性起,连汉人都要杀了,禽兽不如啊。
李虎情急之下,猛地一睁眼,脱口说了一句话,“杀俘不祥。”
罗思南惊呼一声,俯身抱住了李虎的手臂,“你醒了?真的醒了?”说着眼泪又下来了,喜极而泣。
罗青汉、李锦、张高儿、独孤风纷纷围了过来。
“杀俘不祥……”李虎头痛欲裂,连声呻吟,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要杀了,杀俘不祥。”
众人沉默不语。
“总帅,你知道当年他们杀了我们多少人?”独孤风忽然恨声说道,“你爹李弘,还有虎烈川二十万人死伤殆尽,其后饶州古欲和其它各路义军连遭屠杀,这些年,我们辽东义军至少死了几十万人。几十万人啦,总帅,此仇岂能不报?”
“报,一定要报……”李虎无力说道,“但不能杀汉人,切切不可,如果我们连汉人都杀,将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罗青汉和李锦等人互相看看,勉强同意了。
“总帅,刚才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打算撤军回山。”罗青汉这次给面子,不管是不是虚情假意,礼节算是做到了。他把误读辽军书信的事说了一下。这一仗虽然打赢了,但义军的损失也不小,各军骑兵都有较大伤亡,另外将士们连日奔波作战,疲惫不堪,假如耶律马哥率军救援龙化,义军无力抵挡,所以,大家一致要求撤军回山。
李虎想都不想就同意了,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头痛得快死了,不要找我说话,我要休息,我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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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醒来时看到罗思南正在轻轻擦拭自己脸上的血,温柔乖巧,怎么看怎么舒服。这丫头要是天天这样温驯,我就享福了。
“哎,我救了你两次了,你打算怎么感谢我?”李虎头痛好了不少,嘴皮子随即又利索了。
“谢谢你。”罗思南心情好多了,满脸含笑,娇嗔说道,“你想吃什么?回去我让我娘给你做。”
李虎晕倒,“我救了你两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拿点狗肉兔肉打发我啊?我又不是叫化子。”
罗思南小嘴一噘,马上回道:“那虎烈军是你的,我帮你带军,帮你打仗,我受苦受累,功劳却是你的,那又该怎么算?”
啊?李虎给哽住了,憋得慌,头又开始痛了。直娘贼,虎烈军到底是我的还是你的?你弄清楚了没有?你个臭丫头当我是白痴啊?不过这话不能明说,说白了,等于和罗青汉翻脸,将来日子还过不过了?
“别生气,别生气……”罗思南拍拍李虎的脸,心痛不已,“好,好,我错了,姐姐错了,这样吧,你说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真的?”李虎转怒未喜,马上来了精神。
“你要什么?”罗思南看他那副来劲的样子,心里未免有些紧张。这小子不会又出什么馊主意吧?
“我要姐姐。”李虎满脸堆笑,一副淫贼样,好象生怕罗思南没听到,马上又说了一遍,“你干脆以身相许吧,免得整日惦记着报恩,你不烦我还烦。”
罗思南玉脸霎时绯红,羞赧不已,跟着杏眼圆睁,怒声娇叱,“你再说一遍?”
“不说了,不说了……”李虎吓得急忙摇手,“我以身相许算了,我嫁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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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眼急匆匆的跑来了,他先是关心地问了几句,然后好奇地问道,“总帅,你这头是什么东西做的?怎么狼牙棒都打不烂?”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虎顿时来气,冲着徐大眼嘿嘿一笑,然后招招手。
徐大眼以为李虎要告诉他,马上把脑袋伸了过去。
李虎顺手捞起盛水的铁锅,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锅里的血水顿时溅了罗思南和他自己一头一脸。
“咚……”一声响,铁锅正中脑门。徐大眼高声惨叫,抱头而逃。
“直娘贼,老子差点变成肉泥,还有这头,都是拜你所赐。”李虎破口大骂,“狗娘养的,你还敢来?胆子倒是蛮大的。你给我过来,快点,马上滚过来……”
徐大眼抱着脑袋,哭丧着脸,不敢过去。他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但总帅脾气好,骂几句,打两下,兄弟还是兄弟,所以自己屁颠屁颠跑过来挨打,哪知总帅身边正好有只铁锅,这玩意砸一下还能忍受,砸多了,脑壳就开瓢了。
“你给我过来。”李虎气急了,说话都喘了,“今天非要砸了你这鸟头。”
“你干什么?”罗思南一把夺下李虎手上的铁锅,指着自己脸上和衣服上的血水,气呼呼地叫道,“脏死了,脏死了,这都是你头上和脸上的血,又腥又臭……气死我了。我好心好意端锅水帮你洗,你竟然恩将仇报……”
李虎看到有好几块脏东西粘在罗思南的脸上和身上,顿时吓了一跳,这要是给罗思南发现了,还不暴跳如雷,即刻发飙啊,他也不管徐大眼了,急忙伸手去擦,“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气,失手,失手……”
徐大眼哪敢待在这儿,掉头就跑。现在是总帅发飙,还可以对付,等下罗帅发飙,那就不是对付的问题,而是如何逃难的问题。
“李虎……”罗思南的尖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徐大眼再不敢回头,撒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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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又一个鸟人给骗了
义军开始渡河撤离。
徐大眼和一群铁卫抬着李虎走向河边,忽然,河堤附近传来一片噪杂之声,接着就听到有人无助惨叫,“我是汉人,我是汉人,不要杀我……”
“停下,停下……”李虎急忙叫停,“徐大眼,你去看看……”
时间不长,徐大眼回来了。原来俘虏里有人认出了一个大官,负责看押的义军士卒二话不说,拉出来就要砍头。
这帮鸟贼当我说话是放屁啊。李虎怒气上冲,当即叫徐大眼把那个人带过来。
很快,徐大眼押着一个脸上血迹斑斑的年轻人走了过来。那个人看到李虎,吃了一惊。李虎的脑袋肿得像个猪头,正好又缠着布,看上去硕大无比。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除了几道血口子,嘴唇还破了一大块,肿得很高。整张脸完全变形了,根本看不出原貌。
“总帅,听说他是辽国枢密直学士柴士谊的儿子,叫柴云。”徐大眼凑近李虎,低声问道,“枢密直学士是个什么玩意儿?”
“翰林听说过吗?”李虎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这个自己知道,老爹曾经说过,所以可以在徐大眼面前显摆一下。徐大眼点点头,翰林谁不知道,那是最有学问的人。“枢密直学士比翰林学士差一点。”
哦。徐大眼明白了,一脸崇拜。神仙的儿子就是不一样,没有不知道的事情。
李虎对柴云顿时来了兴趣。枢密直学士的儿子,那可不简单,就算不是学富五车,那也是饱读史书,满腹经纶的人啊,更重要的是,他的家世显赫,如果让他老爹拿钱赎人,恐怕能赚一大笔。
柴云听到徐大眼喊总帅,顿时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眼前这个猪头就是叛军总帅?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李弘之子?如今各地汉人都在传唱,说王者归来,杀虏复汉,这个猪头就是那个王者?
“你跟着我。”李虎浑身上下到处都痛,懒得多说话,“没人敢杀你。”
柴云还没有从惊异中回过神来,两眼犹自盯着李虎。徐大眼推了他一下,“快走吧。今天算你运气好,再迟一步,你的脑袋就没了。“这句话提醒了柴云,他诺诺连声,紧跟在李虎担架后面,寸步不敢离开。这些反贼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还是小心伺侯着,先把命保下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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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河,罗思南带着一包吃的来了,看到李虎身边突然多了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不禁有些惊讶。
柴云刚才在河边洗了把脸,白净的面孔看上去很苍白,他看到罗思南也很惊讶,马上被她的容貌吸引了。义军里,还有如此漂亮的反贼?
罗思南坐到李虎身边,把食物一点点撕碎,然后塞到他嘴里,动作轻巧温柔,神态娇媚动人,哪里还有半点母大虫的样子?
柴云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睛都直了。徐大眼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又一个鸟人给骗了,等你看到母大虫发飙后,保准你避之不及,从此再也不敢想入非非了。
李虎吃了几口就不要了,不是不想吃,而是嘴巴一动,全身都痛,实在受不了。
罗思南心痛不已,眼睛瞅着徐大眼,越看越来气,“徐大眼……”
徐大眼吓了一跳,背心一凉,汗毛顿时倒竖,“罗帅……”
柴云听到“罗帅”两个字,蓦然想到一个人,脸色顿时一变。难道她就是虎烈军的主帅母大虫?
罗思南伸出一个手指头,冲着徐大眼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徐大眼骇然变色,掉头就跑。罗思南一跃而起,三两步追上,一脚把他踹倒,“叫你保护总帅,你倒好,把总帅一个人丢下,自己逃之夭夭。我这张脸给你丢尽了,虎烈军的铁卫成了义军的笑柄,气死我了,气死了……”
柴云看傻了,情不自禁地缩起脖子,悄悄躲到了一边。如此美女,谁敢消受?
“算了,算了……”有人唱白脸,当然要有人唱红脸了,李虎急忙做好人,“没有徐大眼,我哪有机会救你?说起来,徐大眼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更是火上浇油,罗思南猛地一回头,怒声骂道:“救命恩人?你俩是不是串通好了算计我?以身相许?你也不看看你那猪头样,谁会娶你?找头狗熊娶了你吧。”说完一脚踹在徐大眼的肚子上,怒气冲天地走了。
“你什么不好说,为什么非要说救命恩人……”徐大眼抱着肚子连声惨叫,欲哭无泪,“总帅哎,这下我们俩完蛋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哦。”
“没出息的东西。”李虎龇牙裂嘴地骂道,“怕什么,下次有机会,我们也把她打成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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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思南人走了,那包吃的还留在这里,李虎叫徐大眼拿给柴云。这个人可以卖个好价钱,不能把他饿坏了。徐大眼不乐意,一个杀义军的鸟贼,不砍他脑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还给他好吃好喝,岂有此理,但总帅有令,不敢不听。
柴云看到周围的卫士都拿眼睛瞪着自己,哪敢吃?李虎突然大发善心留下自己的性命,一定有原因,为此自己惶恐不安,不要说吃东西了,连水都咽不下去。
“吃吧,没有毒药……”李虎的头脸和嘴巴肿得越来越厉害,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了,“徐大眼,给他弄点水。”
徐大眼那个气啊,老子伺侯你心甘情愿,但要我伺侯这个鸟贼,门都没有。他佯装没听到,躲到一边去了。
李虎又气又尴尬,狗娘养的东西,不给面子是吧?好,你等着,等老子好了,非要剥了你的皮。他也不想想,像徐大眼这种土匪伺侯你就不错了,还叫他伺侯仇人,可能吗?
柴云害怕了。徐大眼两眼喷火,恨不得把他吃了,这要是把他惹毛了,趁着李虎不注意的时候把我砍了,我白死了。他不敢不吃,赶紧狼吞虎咽。说实话也的确饿了,逃跑比厮杀更辛苦,过去在家的时候养尊处优,哪吃过这样的苦?
“吃饱了?”李虎耳朵里听不到吞咽的声音,估计柴云吃完了,随口问了一句。
柴云蓦然一惊,不会杀我吧?想到这里顿感窒息,全身僵硬,冷汗“唰”地出来了。
“吃……饱了……”柴云喘不过气来,说话牙齿打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出三个字。
李虎闭着眼睛躺着,偶尔呻吟两声以缓解痛苦,脑子却在想着怎么把这个人卖了,如果时间留得太长,白吃白喝,自己就划不来了。过了片刻,他听到柴云的呼吸声非常急促,显然很恐惧,马上安慰道:“你不要怕,我不会杀你。到了龙化,你写封书信射到城里,告诉他们,你还活着,叫他们拿钱来赎你。如果他们不愿掏钱,就让他们带给信给你老爹,叫你老爹来赎你。不过,你留在我这里时间越长,价钱也就越高,而且还有生命危险,所以叫他们动作快一点,尽快把你救回去。”
柴云反应极快,眼里立即露出喜色。李虎这个反贼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土匪,不但造反杀人,还绑架勒索,从头顶坏到脚底,十恶不赦。他马上感激涕零,“龙化州节度使是家父好友,刺史是家父学生,只要我写封信,他们即刻就会把我赎回去。”
还有这样的好事?李虎大喜,如果不是头部受伤,嘴巴也坏了,他就要欢呼雀跃了。发了,这下发了,我可以好好敲诈一下这帮契丹狗了,哈哈……嗯,让我想想,要卖多少才不算亏本……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霍然惊觉……
“快,叫他们来,立即来……”李虎狂喜,猛地坐了起来,也不顾头部的剧烈痛疼了,冲着徐大眼和铁卫们大声叫道,“快啊……”
徐大眼吓了一跳,“总帅,是请各军主帅吗?”
“对,对……”李虎一边挥手催促,一边扭头望着神色惊骇的柴云,眼里露出戏谑之色,“告诉我,你能卖多少钱?”
柴云无法揣测到李虎的心意,但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种死亡来临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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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有钱不赚白不赚
龙化城。
节度使耶律西易和刺史萧寞气喘吁吁地跑上城楼。
城外号角冲天,隆隆的战鼓声此起彼伏,一支骑兵大军正在奋力杀进,叛军抵挡不住,四散而逃。远远看去,那支大军就象咆哮的猛虎,又如犀利的长箭,披荆斩棘,挡者披靡。
城楼上的辽兵兴奋不已,一个个高举武器,放声欢呼。
援军终于来了。耶律西易和萧寞相视一笑,击掌而贺。
很快,这支铁骑冲过了叛军连营,直奔城池而来。现在可以看得很清楚了,这支大军有两千多骑,马上骑士浑身浴血,显然经过了一番惨烈厮杀,迎风而舞的辽军战旗也大多沾满鲜血,残破不堪,由此可见先前战况之激烈。
一队铁骑加快了速度,率先疾驰城下。
当前一人脱下兜鍪,冲着城上纵声高呼,“怀、庆两州节度使耶律岐率军支援,请速开城门……”
耶律西易和萧寞凝神细看,霍然发现是枢密直学士柴士谊之子柴云。两人都知道他在耶律岐军中效力,再不怀疑,一边下令打开城门迎接援军,一边高呼柴云之名,询问情况。柴云扯着嗓子叫道:“节使身负重伤,危在旦夕,请速开城门……”
耶律西易和萧寞大惊,转身向城楼下面跑去。
城门缓缓打开,城外援军一拥而入。
耶律西易远远就看到了柴云,一边招手一边喊道:“节使在哪?”
战马飞驰,柴云在一队骑卒的簇拥下转瞬及至。柴云脸色阴暗,眼睛里充满了愧疚和痛苦。
有个骑卒冲到耶律西易面前,一手拿着血淋淋的战刀,一手举起了一颗人头,冷声说道:“他在这?”
耶律西易蓦然睁大了双眼。
寒光一闪,战刀呼啸而下,头颅腾空飞起。耶律西易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脑袋便掉了。
“咻咻咻……”弩箭厉啸,如下雨一般射向人群。
前来迎接的大小军官猝不及防,当场中箭。萧寞首当其冲,消瘦的身体立时被数十支弩箭洞穿,哼都没哼就死了。
“抢占城楼,快,快……”李锦一把掀开兜鍪,露出一张杀气腾腾的脸,“兄弟们,杀上去……”
“杀……”雷霆骑士吼声如雷,舍命跟随,呼啸杀进。
城上城下的辽军傻乎乎地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不是援军吗?怎么互相打起来了?还在想的时候,雷霆军上来了,举刀就砍。凄厉的惨叫和喷射的鲜血让他们霍然惊醒,这是敌人,不是援军,是披着羊皮的狼,是穿着辽军衣服的反贼。
“呜呜……”报警的号角骤然响起,醒悟过来的辽军马上开始反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如果让反贼杀进来,整个城池立即血流成河,只要不是汉人,都会掉脑袋。
铁骑奔涌,如同平地卷起的狂飙,摧枯拉朽,势不可当。
王曜冲进了城门,扯着嗓子一路狂呼,“为安帅报仇,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杀,杀光索虏……”一部分雷霆骑士紧随其后,直杀城池中心。
张高儿也冲进了城门,他带着阎王铁骑沿着南北两条街道急速杀进。
城外,数万义军将士象潮水一般滚滚而来,杀声惊天动地,渐渐把龙化城淹没、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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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李虎进入龙化城。
此刻,义军正在攻打东楼。龙化城过去是辽国皇都的时候,东楼是皇城,是辽国的中枢所在,现在是龙化的内城,州府的主要官署在这里,另外龙化州的辽国贵族、官员和一些有钱有势的人都住在这里,只要攻占了东楼,义军就算抢到了一个宝库。
罗青汉等各军主帅聚在一起商议攻击之策。因为担心耶律马哥的军队随时可能增援龙化,所以他们打算连夜攻击,争取在天亮前拿下东楼,然后把所有的钱财物资掳掠一空,把契丹人的祖坟都挖了,把蕃人全杀了,最后一把火烧了龙化,撤回大山。
李虎就在众人商议妥当的时候到了。他本来不想进城,城里到处都是死尸,惨不忍睹,看多了晚上会做噩梦,还不如在城外睡觉,但头痛得实在厉害,想睡都睡不着,正好徐大眼等人想进城看看,于是一起来了。
罗青汉和一帮将帅看到李虎,都很客气,纷纷站起来迎接,态度上转变了很多。这人要有真本事,到哪都会发光,一发光,就会受人尊敬。李虎不费吹灰之力,仅仅用了一个俘虏,就把龙化城拿下了,这就是本事,不服不行。
在座的这么多人,手底下都有好几千人马,个个都以为自己了不起,但广平淀一战打完后,第一个念头都是回大山。杀死了一个两州节度使,歼灭了一万多敌军,战果虽然空前,后果也很严重,辽国皇帝知道后,势必要报复,要派更多的军队围剿。义军钱粮不济,军队又受损,困在大山之中,前景渺茫。龙化城钱粮如山,牛羊成群,但只能看,不能抢,谁也没办法把它打下来。
李虎想个办法把它打下来了,而且还是在他受伤变成猪头的情况下想出来的,这要不是神仙的儿子,天赋异禀,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内,义军因为他的计策,打了一场胜仗,又拿下了一个宝库,未来一段时间内,最起码今年冬天的日子,算是好过了,所以很多人开始相信他是神仙的儿子,相信他有超凡的能力,或许有一天,他真的能带着辽东义军建立复汉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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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到了后,马上有人大拍马屁。李虎懒得听,这帮鸟贼拍来拍去就那几句老掉牙的话,听多了不是烦,而是倒胃口。
罗青汉把攻打东楼的事简要说了两句,李虎听说他们要雪洗东楼,挖契丹人的祖坟,心里连连叫苦。
作孽,作孽哦……虽然人不是我杀的,祖坟不是我挖的,但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不管在阳世还是在阴间,都会有成千上万的冤魂缠着我,我会倒霉的,要倒大霉,子子孙孙都要倒霉。直娘贼,你们这帮鸟贼的心也忒黑了,杀人也就罢了,还要挖祖坟,也不怕有报应啊?今天你杀他们,明天他们杀你,这要杀到什么时候?
前天在广平淀,自己以杀俘不祥为理由,从他们的刀下抢了好几千条性命,不过那些是汉人,他们还能接受,现在肯定不行了。龙化州本是契丹人的祖业,契丹人最多,这一刀杀下去,至少有好几万,恐怖啊。
“都杀了,未免太可惜。”李虎故意叹了口气,一副很遗憾的样子,“契丹人把汉人当奴隶,欺压了两百多年,仇深似海,结果你们却大发善心,象菩萨一样仁慈,一刀就把血海深仇了却了。”
嗯?众人顿时觉得有理。砍脑袋,未免太便宜他们了,于是有人提议凌迟,有人叫嚣着剥皮挖心,有人说火烧油炸,一个个咬牙切齿,想尽酷刑折磨蛮虏,不过,这些办法太费时间,显然不现实。
“总帅有何妙计?”有人懒得动脑子,直接问李虎。神仙的儿子就在这里,还用得着我们苦思冥想?
“契丹狗把我们当畜生一样对待,肆意屠杀,多少人无辜死亡?多少人家破人亡?”李虎义愤填膺,“我们要报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凡是他们加诸在我们身上的罪恶,我们都要加倍奉还。”
这句话提醒了大家,众人七嘴八舌,转眼就有了办法。义军现在没有地盘,让蕃人做奴隶也不现实,既要防他们造反,又要给他们吃喝,自找麻烦,所以男人杀了,女人留着,既能做奴隶,又能充当营妓。
“还有一些人能卖钱,不能杀。”李虎又说话了,“契丹狗的皇室宗亲啊,达官权贵啊,富豪商贾啊,这些人都有亲戚,我们可以留着,还能卖一笔钱。”
这话有人不同意了。这年头,越是有钱的人越势利,只认钱,不认人,谁愿意花一大笔钱赎人啊?再说,我们是义军,不是绑匪,做这种事传出去有损义军名声。
“放屁。”李虎张嘴就骂,“饿肚子的时候,不要说做绑匪了,叫你做狗你都抢着去。这年头,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当然是钱重要,肚子重要,总帅这话有道理,有钱不赚白不赚。大家随即一致同意,有油水可捞的人先留着,等到实在榨不出油水,就把他活活折磨死。这些有钱有势的人过去折磨汉人,现在倒过来了,我们也折磨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
这么三算两算,杀不了多少人了,李虎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于是一声令下,开始全力攻打东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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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车轱辘
半夜,李虎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魂不附体,喘了半天气才稳定下来。
直娘贼,老子是不是被怨鬼缠上了?李虎越想越怕,瞪大眼睛不敢睡了。这坏事真不能干,连续两个晚上做恶梦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老子还不早早蹬腿进地狱啊。想到昨晚义军在东楼的血腥屠杀,李虎无奈苦叹,杀了那么多人,我死了之后,恐怕阎王爷都不要我了。一个士卒拼了老命杀人,一辈子能杀多少?我脑筋一转,嘴一张,几千几万人就死了,像我这样一辈子要杀多少?罪孽深重,罪孽深重啊……
老爹,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不杀人,我就要死,我要想活着,就要一直杀人,这种日子要过到哪一天?过去我还有可能一逃了之,但现在想逃都逃不掉了,这两天我先在广平淀伏杀了辽军,接着又攻占了龙化城,一口气杀死了上万人,我逃不掉了。天下之大,哪有我的藏身之处?
徐大眼听到李虎恐惧的叫喊声,以为出了什么事,和几个铁卫匆忙跑了进来。
“多点几个烛台,我怕黑。”李虎情绪很低落,有气无力,“有酒吗?”
“你要喝酒?”徐大眼顿时来了精神,“要不要去搞点下酒菜?”
李虎挥挥手,示意他赶快去办,不要说许多废话了。徐大眼本来还睡眼惺忪,这下知道有酒喝,马上精神百倍,飞一般跑出去搞酒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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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的确能喝,徐大眼已经喝得舌头打转了,他还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越喝越清醒。头脑清醒了,很多过去模糊的东西也马上清晰了,这时一股强烈的危机直冲心底,让他遍体生寒,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
徐大眼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睡了,胡噜打得震天响。李虎找了件衣服裹上,趴在案几上望着徐大眼,心里不免有些嫉妒。这个狗娘养的鸟人象猪一样,什么都不想,吃饱了就睡,好福气。自己天生的苦命,从记事开始就整天担惊受怕,晚上睡觉都不敢躺着,稍有风吹草动立马逃之夭夭,比山里的兔子还警觉。从海上千辛万苦逃到大山后,原以为可以过点安稳日子,谁知辽东战火连绵,还是心惊胆战。现在就更不要说了,自己少不更事,被罗青汉和铁鹰连哄带骗,稀里糊涂地成了反贼的头子,结果为了活命,不但杀人,还滥杀无辜了。
滥杀无辜是罪孽,今日杀人,明日必被人所杀。老爹讲了很多故事,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滥杀无辜,只要杀人盈野,最后统统受到了报应,一个个死得很惨,我不会和他们一样吧?
现在自己就面临被杀的危险。龙化州是契丹人的根基所在,义军攻陷了龙化城,血洗了东楼,掳掠了钱财,明天还要刨人家的祖坟,烧人家的宫殿,其结果不言而喻,必定会震动京都,激怒辽廷,引来数万甚至数十万大军的围剿。可笑那帮目光短浅的白痴土贼们还在自鸣得意,以为自己发财了,以为自己有实力了,岂不知大祸已经临头。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做得太过了,报应也就来了,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老古话是有道理的,凡是都要预留后路,不要把自己逼上绝境。义军如果再刨人家祖坟,烧人家宫殿,等于自绝后路,但自己说话没份量,那帮杀红了眼的土贼根本听不进去。
最近自己虽然露了两手,但境况并没有得到多大的改善,傀儡还是傀儡,摆设还是摆设,不过也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露两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可缺,当然了,这其中运气是关键,人没有运气,喝凉水都塞牙,更不要说活命了,我这个人命是苦了一点,不过运气一直很好,尤其最近,运气格外的好。我露了两手,就把那帮土贼震住了。土贼就是土贼,以为凭一腔热血就能杀虏复汉,怪不得他们屡战屡败,至今成不了气候。造反也要有头脑,没有头脑你造什么反?那不是找死吗?我有头脑,这是我自小引以为傲的唯一优点,和那帮土贼比起来,我算是天才,而他们不过泛泛之辈。
老爹说过,历史就象一个车轱辘,推动这个车轱辘的人都是天才,显然,我是个天才,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去推一下这个车轱辘?
过去说这个话,无异痴人说梦,白日做梦,现在不一样,现在我有条件,不管怎么说,我是辽东义军的总帅,虽然至今不过是个傀儡,但我既然能凭头脑击败辽军,当然也能凭头脑做个名正言顺的总帅,关键问题是,我到底想不想做?目的又是什么?
我现在已经不存在生存问题,辽国的皇帝马上就要下旨悬赏,估计我的脑袋很值钱,我到底还能活多久只有神仙知道,所以既然不再考虑活着的问题,那就要考虑怎样活着了,在我的脑袋离开脖子之前,我要尽可能活得好一些,活得风光一些,要么遗臭万年,要么流芳百世,当然了,我希望流芳百世。在现在这个年头,要想流芳百世,那就要杀虏复汉。
杀虏复汉这个目标似乎太大了。目前当务之急是在辽东立足,其次要像女真人一样,打下一块地盘,然后才能考虑到复汉大业的事,那需要立国,需要开疆拓土,遥不可及,完全不真实了,所以,最现实的目标,就是在辽东抢一块地盘,而现在恰好有这样的机遇。
假如大宋的马扩出使成功,宋金结盟,联手攻辽,辽东义军就有相当大的机会抢到一块地盘,因为现在女真人根本不足以和辽国抗衡,完颜阿骨打之所以坚持与辽国议和,原因就是他打不过契丹人,战场上的胜利并不能掩盖他实力的弱小,而契丹人脑子坏了,非要坚持什么攘外必先安内的狗屁国策,抓着辽东义军不放,所以,辽东这块地方的形势很微妙,义军只要把握好,极有可能形成三足鼎立之局,如此一来,义军不但能解决生存问题,还能考虑复汉大业。
要想形成三足鼎立之局,目前最重要的是破坏辽金和谈,粉碎完颜阿骨打的美梦,把他逼上绝路,无奈之下他只有选择和义军联手。女真人和义军联手,辽人在两条线作战,它的优势就不多了,双方最多打个平手,这样,近期我们可以在上京道生存发展,将来再选择合适时期南下到幽燕打一块地盘,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回大宋。义军一旦进退自如,生存无忧,将来的事就好办了。
因为我有马扩的帮助,可以揣测到辽东形势的走向,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但那帮土贼们对辽东形势没有清晰的认识,他们未必能接受,毕竟辽东汉蕃之间矛盾深重,让他们违背自己的良心道义,周旋于契丹人和女真人之间,恐怕很难,然而,这些事都关系到辽东义军的前途,如果思路不改变,观点不改变,方法不改变,依旧用过去的老办法杀杀杀,其结果必定以败亡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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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自斟自饮,睁大眼睛望着摇曳的烛火,一个人乱七八糟地想了很久,慢慢的酒意上涌,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惨叫。李虎霍然惊醒,以为自己又做噩梦了,魂飞魄散,张嘴就大叫,“徐大眼,点烛台,快点……”
“天亮了,还点什么烛台?”罗思南的声音清晰可闻,瞬间把李虎从恐惧的梦霾中拉了回来,他定神望向帐帘处,果然看到一缕金色的阳光射了进来,同时也看到罗青汉、李锦、张高儿等人围坐四周,一个个正疑惑地望着自己,好象被自己刚才那声恐怖的叫喊吓住了。
帐外的惨叫还在继续,李虎马上听出来了,那是徐大眼和昨晚一起喝酒的几个铁卫。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在这里睡觉,怎么一睁眼都在外面挨打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打老子的护卫?李虎的目光马上转向了罗思南。
“半夜不睡觉,喝什么酒?”罗思南一脸不高兴,“受伤的人,不能喝酒。徐大眼身为扈从,不但不阻止,还陪着你一起喝酒……”
“所以你要打他?”李虎本来情绪就很差,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翻身就跳了起来,抓起案几上的酒碗狠狠砸到地上,扯着嗓子就吼上了,“打狗也要看主人面,你算老几啊?老子是总帅,老子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管,你凭什么这么嚣张?你以为老子怕你啊?老子身边的人你想打就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总帅吗?就算老子是你辽东人的一条狗,但看在老子三番两次救了你的份上,看在老子拎着脑袋帮你们辽东人击败契丹人的份上,你也要给老子三分薄面,是不是?”
李虎嗓子都叫哑了,好象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罗思南惊呆了,她从没想到嬉皮笑脸的李虎竟然会咆哮如雷,一时手足无措,瞠目结舌。罗青汉和一帮将帅也傻住了。这小子是不是喝多了,又在耍酒疯啊?罗中原匆忙站起来,跑到帐外叫停手,不要再打了,总帅发飙了。
“咣当……”李虎越骂越气,一脚踢翻了案几,上面的酒碗掉到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个粉碎,“滚,都给老子滚……老子不过是你们辽东人的一条狗,高兴的时候就拉出来遛遛,不高兴的时候拳打脚踢,哪天肚子饿了,没饭吃了,一棍子打死,开膛破肚,洗巴洗巴吃了,是不是?”李虎摇晃着硕大的猪头,咬牙切齿,神色十分狞狰恐怖,“你们这帮鸟贼,以为老子是白痴啊?告诉你们,把老子惹毛了,老子一刀割了自己的脑袋,李弘之子死了,王者之子升天了,咱们一拍两散,你们吃屁喝风去吧。”
帐内诸将目瞪口呆,人人神情凝重。总帅话里有话,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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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今天有喜事
铁鹰脸色顿时就变了,这个混小子,一喝酒就发疯,什么话都乱说,这要是把老底揭穿了,俺爷儿俩不是吃屁喝风,而是要千刀万剐下油锅了。他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李虎,凑在他耳边小声叫道,“虎子,清醒一点,不要发酒疯了,赶紧睡觉去。”
这声“虎子”传进耳朵,立时犹如一盆冷水,当即把李虎心里的怒火浇灭了。直娘贼,老子真的喝多了,突然发什么脾气在这里大吵大闹,当真不想活了啊?
罗思南气得连连跺脚,“你死人啦,半夜不睡觉喝这么多酒干什么?丢人,真是丢死人了。”说着抱住他的手臂,把他往后帐拖。
李虎佯装不支,顺势倒进罗思南的怀里……李虎戏谑之心顿起,用力拱了几下,嘴里还故意“啧啧”有声。
“你干什么?”罗思南失声惊叫,玉脸蓦然通红,“滚开,快滚开,脏死了,不要黏着我……”
李虎正舒服着呢,哪里肯放,猪头拱得更欢了。罗思南又羞又急,恨不得张嘴咬他一口出出气。铁鹰看李虎越闹越不像话,急忙冲上去抱住李虎的两只腿,把他拼命往后拽,嘴里还不停地哄劝着,“思南,他喝多了,赶紧把他弄到后面去,快点快点……”
罗思南无奈,伸手把李虎的脑袋抱在怀里,和铁鹰两人一前一后,把李虎抬到后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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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眼和几个铁卫匆忙收拾残局,该扫的扫掉,该拿走的拿走。
“哎,徐大眼……”罗中原笑道,“昨晚总帅喝了多少?我看他醉得太厉害了,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不知道。”徐大眼摇摇头,“我趴下去的时候,总帅还清醒得很,一个人喝得津津有味。”
几个人旋即谈到李虎的酒量,都很佩服,在坐十几位将帅,没有一个喝得过李虎。在酒量上,李虎是当之无愧的总帅。
“徐大眼,你去弄点酒菜来。”说到酒,独孤风第一个忍不住了,“杀了一夜的人,手都杀软了,喝点酒润润嗓子吧。”
这个提议没人反对,但徐大眼刚刚挨了一顿打,身上还痛着呢,哪敢去拿酒?这里是总帅大帐,在这里李虎是老二,罗思南才是老大,老大刚才发飙了,下面做小弟的胆战心惊,哪敢往刀口上撞?徐大眼心有余悸,两只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后帐。
“你怕什么?”董仲孙笑道,“你们总帅醉了,正在喝奶醒酒,一时半会出不来。我们一边喝酒一边等他。”
喝奶醒酒?徐大眼疑惑地望着董仲孙,没听懂。
独孤风正在喝水,听到这句话,嘴里的水当即喷了出来,又咳又笑,憋得差点背过气去。李锦、王曜和一帮将帅再度捧腹,笑得前仰后翻。张高儿今天也是难得的心情好,不但笑意盎然,还特意在胸部比划了一下。
徐大眼恍然大悟,和几个铁卫想笑又不敢笑,因为罗青汉和罗中原正黑着脸,瞪着董仲孙,一副要报以老拳的架势。几个人憋得面红耳赤,实在受不了了,匆忙跑了出去。
“老罗啊,开玩笑,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啊……”董仲孙咧着个大嘴,一边乐,一边摇手,“以我看,你还是早点把女儿嫁了吧,免得总帅天天惦记着。罗帅年纪也不小了,象花一样的小美人儿,总帅想吃又吃不到,像小猫抓痒一样,不但嘴馋,心里更馋,难受啊。”
大帐内再度掀起笑声。众人来了劲,七嘴八舌,都劝罗青汉趁热打铁,早早把女儿的婚事办了。说实话,这位母大虫性情暴烈,大家伙谁都受不了,或许出嫁了,生孩子了,性情也就转变了。
罗青汉脸上带笑,嘴里不说什么,心里却非常高兴。其实他一直在等这句话,董仲孙故意挑起话柄,就是想看看各军将帅的态度,谁知情况比他们预料的要好,大家都有同样的意思,那赶紧顺水推舟,不要再拖了。罗青汉马上冲着众人抱拳说道:“那就烦劳诸位作媒了。”
“好,好……”独孤风马上起哄,冲着帐内诸将大声叫道,“等下总帅酒醒了,我们一起说,这个大媒人,我们做定了。”接着他冲着帐外叫道,“徐大眼,快上酒,今天有喜事,快点。”
张高儿和李锦互相看看,目光一起转向了兴高采烈的独孤风。铁匠也是个聪明人,难道他看不出这桩联姻背后的东西?难道他真的愿意尊奉李虎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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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李虎这个总帅还是被完全架空的,虽然他的虎烈军有人有马,实力膨胀很快,但因为李虎身边除了一个忠心耿耿的铁鹰,再也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再加上虎烈军里都头以上的军官都是来自黑山军,所以虎烈军其实不是李虎的,而是罗青汉的。李虎一穷二白,头上顶着一个总帅招牌,手里举着一杆王者大旗,其它什么都没有。
罗青汉是辽东义军中最早提出结盟共举的人,他找到了王者之子,他需要李虎举着复汉大旗,但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王者之子有没有能力承担复汉大业。几个月过去了,尤其昨天攻陷龙化城之后,李虎在义军将士的心目中已经成为一尊神,他有资格继承王者大旗,但他没有实力,没有实力就没有能力承担复汉大业,而尤为不幸的是,义军恰好走到了一个转折点,义军要想顺利度过这个关键时期,李虎就必须要有实力,否则义军前景堪虑。
攻陷龙化城,是辽东义军的一个转折点,关系到义军的兴衰,就像当初女真人攻陷黄龙府一样,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这一点,义军将帅们心里都非常清楚,所以,今天一大早,大家齐聚总帅营,就是为了商讨此事。
龙化城是契丹人的根基之地,是契丹人的圣地,你把人家的老窝端了,人家就算拼了老命也要夺回去,所以未来几个月关系到义军的生死存亡。打得好,把契丹人打败了,义军就能在上京道立足,打得不好,打输了,义军就完了。大山虽然不算小,但到了那个时候,也没有义军的藏身之地。
此刻,李虎成为义军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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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最困难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求助于神灵,李虎不仅仅是神仙的儿子,更重要的是,这位神仙的儿子有本事,他在义军最困难的时候,力挽狂澜,扭转了局面,虽然紧接着形势更加恶化,但好歹义军从他身上看到了希望。
罗青汉是位豪雄,多年的艰苦奋战让他明白了很多东西,比如极力促成义军结盟这件事,就足以表明他的远见卓识。今天的事实也表明,义军五路结盟是对的,在接下来的关系到义军存亡的困难时期,这个联盟尤其至关重要,如果联盟在强大的外力作用下崩溃了,义军也就败亡了。
若想长久维持这个联盟,李虎是至关重要的人物,并且需要强悍的实力,在义军攻陷龙化走到转折点之际,没有实力的李虎已经成为可能导致联盟崩溃的最大隐患,为此,罗青汉和他的黑山军试图通过联姻这个办法,给予李虎足够的实力和支持。
董仲孙今天突然提出李虎和罗思南的婚事,而很多将帅们也积极热心促成,都和当前的险恶形势和即将来临的*有着直接的关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热心这桩婚事,因为此事远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它牵扯到联盟各军的直接利益。
如果李虎实力增加了,联盟中的利益平衡就会被打破,义军内部就要重新进行利益分配,矛盾随即便会骤然激化,这是一部分人不愿接受,也不愿看到的事。
义军五路结盟后,罗青汉从来没有提过联姻的事,而且一直牢牢控制着虎烈军,遏制李虎实力的膨胀,原因就在如此,他好不容易促成了联盟,岂肯让李虎异军突起,打破联盟内部的利益分配,破坏联盟?但现在,在义军生存和个人利益面前,罗青汉选择了义军生存,由此也带来了可能导致内部分裂的危机。
李虎同样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今天早上他借着酒劲,破口大骂,显然是有原因的,他已经看到了义军面临的危机,他要借着这个机会做一个真正的王者,然而,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这年头,起兵造反,开始是为了解决肚子问题,说实话,杀虏复汉那是自欺欺人的话,肚子都解决不了,还杀什么虏复什么汉?等到有人有马了,腰杆子硬了,心思也大了,不过那时候说杀虏复汉还是自欺欺人,主要是为了招兵买马,壮大实力,好一点的结局是接受皇帝招安,做个大官,最差也可以做个山大王,劫富济贫,当然了,劫富济贫也是假话,富肯定要劫,但不是济贫,而是放进自己腰包,将来散伙的时候也好回家做个富豪。
所以,说到底,钱财第一,利益第一,其它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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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你还想跑?
酒菜端上来了,杀人杀得很辛苦的将帅们三杯酒下肚,原形毕露,土匪还是土匪,铁匠还是铁匠,村夫还是村夫,大家猜拳行令,又吵又闹,乱作一团。
不久铁鹰一个人出来了,说李虎醉得很厉害,罗思南正在照顾着。大家心照不宣,嘻嘻哈哈地开了几句玩笑,继续喝酒,不过这酒喝得很有节制,毕竟风雨欲来,乌云压顶,人人心头上都有一大片阴霾,喝不下去啊。
罗青汉率先把话题拉到了局势上,众人不得不面对现实,边喝酒边商量办法。
上京道非常大,涵盖整个大漠,是契丹人的大后方,也是马军最多的地区,到底有多少兵力,谁也不清楚,目前义军所知道的有上京首府临潢的军队,有上京道东部耶律马哥的军队,还有南方中京道的军队,这三个地方的军队距离龙化州最近,少则有两三天的路程,多则有十几天的路程,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之内,至少会有几万甚至数十万的大军杀过来。
攻打龙化城的时候,大家眼里看到的都是龙化城的钱粮牛羊,等攻陷了龙化城,兴奋劲过去了,大家才意识到这个马蜂窝捅大了,还不是一点点大,而是非常大,于是又害怕了,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逃亡,逃回大山躲着去,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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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有罗思南在身边,还真的睡了个踏实觉,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因为担惊受怕而频频惊醒。
醒了后,罗思南喂了他一些吃的,又喂了药,起初还一直绷着个小脸,不理不睬,但架不住李虎的甜言蜜语,很快投降了,两人又打打闹闹,有说有笑了。
因为有事情要商量,罗思南连声催促,李虎赖着不起来,他也头痛,不知用什么办法才能说服这帮土贼。
罗思南连哄带劝,李虎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提了个要求,“我最近睡觉一直做噩梦,晚上都吓得不敢睡了,今天晚上你来陪我睡觉好不好?”
罗思南玉脸绯红,当即就要发作。李虎肚子都笑痛了,但脸上却十分严肃,“你不要想歪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只要陪我说说话,等我睡熟了就行。”接着他故意装出一副哭相,“冤魂太多,白天黑天都缠着我,太恐怖了,如果你不愿意,那我还是喝酒好了,晚上喝酒,白天睡觉……”
“还喝酒?”罗思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丢人还嫌丢得不够啊?”
李虎大喜,咧着个破嘴傻乐,母大虫上当了,哈哈……晚上想个什么办法把她留住呢?嗯,说鬼的故事,女孩子最怕鬼了,我就说最恐怖的鬼故事。想到罗思南就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偎在自己的怀里,李虎顿时乐开了花,一张猪脸笑得又奸诈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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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走进前帐,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望过来,个个眼露暧mei之色。李虎皮厚,无所谓,罗思南却受不了了,娇羞不已,玉脸通红,一双眼睛悄悄瞪着李虎,恨不得打他几下出出气。
“老了,老了,眼睛受不了了,看不下去了。”董仲孙一边眯着眼睛,一边怪笑道,“猪头美女,真是天生一对啊,算了,我就忍痛割爱了,把宝贝闺女送给你吧。”
猪头美女?李虎火大了,冲着董仲孙就嚷道:“董帅,不识字那不是你的错,是你老爹的错,但你冒充斯文就是你的错了,这明明是英雄美女嘛。”李虎昂首挺胸,仰着个猪头,故意和罗思南并肩而立,“诸位看看,这到底是猪头美女还是英雄美女……”
众人笑喷。王曜抱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一不注意,趴到酒瓮里去了。
罗思南实在受不了李虎那副猪哥样,双手捂脸,抱着脑袋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丢人啊,哪有脸见人哦……
“哈哈……”独孤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总帅,我们给你作媒,你快点把罗帅娶了吧,也好双栖双宿,早日生个霸王龙出来……”
李虎以为他在开玩笑,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哎,铁匠,什么时候可以娶啊?今天晚上行不行?今天是不是良辰吉日?”
“锵……”战刀厉啸,寒光四射,罗思南拔刀了,“再敢胡言乱语,有如此案。”罗思南怒叱一声,一刀剁下,案几顿时一分为二。
李虎脸色马上就变了,“哎,罗帅,那是我的案几,是我的……哎,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总帅?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
罗思南冷哼,战刀回鞘,坐下了,然后指指主席,樱唇微启,无声地说了一句话。李虎屁都不敢放一个,一溜小跑,乖乖回去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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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山?”李虎听到有人说要回山,当即破口大骂,“直娘贼,你是娘们还是老鼠啊?回山就是等死,你不知道啊?”
龙化州有十几万汉人,你把契丹人杀了,把龙化城毁了,把钱粮牲畜都抢走了,这些人在龙化州还待得下去?辽军一到,不分青红皂白,首先杀的就是他们,所以他们肯定跟着我们逃到大山。大山本来就有二三十万人,再加上十几万人,大家坐吃山空,就算打下两座、三座龙化城,掳掠了更多的钱粮,也无法维持生存。
回山,就是死路一条,要想活下去,就在龙化城待着,所以我叫你们不要杀人了,不要挖人家祖坟了,更不要烧毁宫殿,还是老老实实想办法,先安置百姓,扩军练兵,然后准备打仗。除了打仗,打胜仗,我们没有出路,知道吗?不要心存幻想了,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你占了人家老窝,断了人家龙脉,你还想跑?你跑得掉吗?
待在龙化州,几十万人的吃喝没问题,过去他们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我们则代替州府,征收赋税徭役,这样几万军队的钱粮军需就有了保障,我们唯一所要做的就是击败辽军,守住这块地方。
道理大家都懂,没人想待在大山里过着茹毛饮血、饥寒交迫的日子,但这些年,义军给契丹人打怕了,杀得心寒了,没有自信,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契丹人的讨伐大军,虽然现在义军五路会盟,虽然刚刚打了两场胜仗,但相比五六年来痛苦不堪的艰难历程,所有人,包括罗青汉,都对未来没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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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鼓动如簧之舌,在大帐内滔滔不绝。今天他豁出去了,无论如何要把这帮土贼说晕了,说服了。
当洪水呼啸而来的时候,有人掉头就跑,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而有人却抱着大树,有人去找个澡盆,相比而言,大树和澡盆都是救命稻草,生命或许因此可以保全。抱大树找澡盆的人不仅仅需要勇气,更需要头脑,尤其需要百折不挠的抗争精神,永远不能放弃。
永不放弃,这是求生的根本。
我逃难这么多年,得出的唯一经验就是不放弃,即使你已经奄奄一息了,但为了活着,泥巴可以吃,草根可以吃,树皮可以吃,如果有一坨狗屎,那就算开荤了。
大家想想女真人,完颜阿骨打最初不过带着两千五百人造反,攻陷黄龙府后,辽国皇帝带着汉蕃七十万大军去打他,结果护布达岗一战,完颜阿骨打以两万铁骑击败了辽军,自此在辽东站住了脚跟,还立国开疆了。为什么?不要怕,更不要放弃。
我们呢?我们现在有两三万军队,有几十万汉人,甚至整个辽东的汉人都支持我们,而辽军自护布达岗一战后,再也无法集结七十万大军了,尤其重要的是,契丹人旁边还有个女真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试问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没有办法击败辽军?还无法在辽东打下一块地盘?
“难道我们汉人不如索虏?”李虎厉声质问,“辽东是汉人多还是女真人多?是汉人聪明还是女真人聪明?是汉人强悍还是女真人强悍?不是,都不是,我们汉人之所以走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因为我们没有骨气,没有血性,没有胆量,我们怕死,我们懦弱,我们珍惜自己的头颅,我们宁愿做一条契丹人的狗,也不愿意做一只草原上的狼,这就是我们失败的原因,就是我们至今被打得屁滚尿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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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李虎开心啊,骂得酣畅淋漓,唾沫星子四溅,好过瘾,而这帮土贼们则低着脑袋,吭都不敢吭一声。没办法,这小子处处占着理,想反驳也无从驳起,只好听着了。
李虎说得口干舌燥,跑到罗思南席上找水喝,这时有人趁机说话了,“总帅,你说了一大通,其实都是废话,一句也没有说到点子上,请问,你有何退敌高招啊?”
废话,老子是神仙啊,坐在家里就能想出退敌高招?
李虎端着大碗,瞪着说话的主儿,哽住了。大帐内的将帅们都抬头望着他,个个眼神凌厉,你小子不要骂人了,趁早说点有用的,否则有你好看。
李虎想了一下,“咕咚”一声把嘴里的水咽了下去,继续开说。
“联金攻辽,联辽遏金,周旋于两虏之间,促成辽东三足鼎立之势,然后给自己打下一块地盘。”
这话说得很高深,很多土贼听不懂。马上就有人嚷嚷了,“通俗一点,不要文乎文乎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啊?猪头上长着一个鸟嘴,冒充鹦鹉啊?”
李虎那个气啊,嘿,小子,你等着,敢骂我?哪天我找个机会,非把你打成猪头鸟嘴,让你冒充鹦鹉唱山歌。
“咳咳……”李虎干咳了几下,老老实实地解释。这句话是关键,这帮土贼就象山里的狼,你想把他们诱进陷阱,首先要丢几块肉,要舍得下诱饵。
“你们想不想留在龙化?当然想,留在城里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有房子住,有女人睡,身上的钱有地方花,多美啊,但你们为什么想逃跑?想回山?因为你们打不过人家,实力不行。实力不行怎么办?找朋友帮忙。”
“除了其它几路义军兄弟,我们还有什么朋友?没有。没有朋友怎么办?把敌人变成朋友,比如说,东边的女真人,金狗,他们是契丹人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朋友,所以,我们可以和女真人做朋友,做兄弟……”
话音刚落,骂声四起。
“狗娘养的,你竟然让我们和金狗做朋友,你找死啊……”
“直娘贼,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狗屁,你当我们是白痴啊?”
“金狗也罢,辽狗也罢,都是敌人,敌人就是敌人,逮到就杀,什么朋友兄弟?见你的猪头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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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青汉和铁鹰向来是唱红脸的主儿,这两位资格老,名气大,土贼们或多或少给点面子,骂声随即停了下来。
“今日之议,事关义军存亡。”罗青汉郑重说道,“总帅既然提出了应对之策,大家就耐心听完,听完之后再议,如何?这样闹下去,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贻误军机,对在座诸位,对义军兄弟,都没有任何好处。”
众人脾气发完了,被李虎臭骂一顿的怨气也消了,各自把嘴巴闭上了。
罗青汉冲着李虎招招手,示意他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把话说完了,说透了。
李虎的策略他听懂了,而且认为可行,当年自己无路可走的时候,也接受了辽廷的招安,有时候为了保存自己,势必要忍辱偷生,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李虎小小年纪,有这样的见识,不仅难能可贵,更说明他的才智足以承担复汉的重任,这让罗青汉更加坚定了通过联姻给予李虎鼎力支持的想法。
这次李虎换了一种办法,先把辽东的形势说了一下,详细分析了辽东义军对辽、金两国所造成的影响。这种事很枯燥,解释起来很麻烦,而土贼们脑筋也不灵光,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李虎费了好大的力气,举了很多生动的比喻,总算让他们听明白了。
李虎一边吞口水,一边纳闷,当初马扩说给自己听的时候,自己马上就懂了。这种事情并不复杂,当初老爹给自己讲《东周列国志》的时候,里面的合纵连横比这复杂多了,自己照样听懂了,而宋辽金三国和辽东义军之间的关系并不复杂,这帮土贼们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大概这就是天才和蠢才之间的区别吧。他现在很确信自己是天才了。
把各方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理顺了,土贼们总算恍然大悟,哦,原来联金攻辽是这么回事,义军实力弱,金狗也强不了哪处,两个人是一对难兄难弟,合则双赢,分则两败,所以要联金攻辽。联金攻辽成功了,义军就能在辽东打下一块地盘,就算在龙化州待不住,也可以到其它地方去打,总之,有希望,大大的有希望。
如此说来,义军就要委屈一点,要和金狗虚与委蛇,要称兄道弟,碰到金狗不能喊金狗,更不能高呼杀虏了,要低调,要忍辱负重,等到兵强马壮了,有地盘了,该翻脸的时候翻脸,该杀虏的时候还是要杀虏。
鼓掌……土贼们就是这样,你说得通俗易懂,他们就明白了,然后他们也会权衡得失。能做到这种身份的土贼,也不是粗野蛮夫,肚子里都有小九九,厉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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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帅,联辽遏金又是什么意思?”有人看到了希望,马上来劲了,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金狗比我们厉害,人家有地盘,有城池,有牛羊,起点高啊。在联手攻辽的过程中,时间越长,金狗就越强,而我们就算长出四条腿,也追不上人家。稍有不慎,我们就有可能被金狗吃了。”李虎说道,“我们利用人家,人家也在算计我们,这年头,称兄道弟都是假的,利益才是第一,为了利益,父子兄弟都可以相残,何况我们这些没有人性的鸟贼和野蛮残忍的金狗?”
李虎趁机骂人,土贼们心知肚明,忍着,这个猪头肆意挑衅,迟早要倒霉。
“所以,为了防备金狗在背后暗算我们,同时也为了遏制金狗实力膨胀,我们要联手金狗的敌人,必要的时候甚至和金狗的敌人联手出击……”
李虎不敢说辽狗两个字,他用金狗的敌人代替,试图蒙混过关,但这些土贼们岂肯放过,马上有人打断了李虎,怒声问道:“金狗的敌人是谁?”
不说不行了,混不过去了,李虎扯着嗓子叫道:“辽狗……”
大帐内的土贼们顿时乱了,一个个怒气冲天,高声痛骂,比刚才更厉害了。
铁鹰不敢说话了,又气又怒,恨铁不成钢啊。
你个臭小子,胆子不小啊,不但要和金狗来往,还要和辽狗来往,你到底想干什么?上次你私下会晤耶律大石的事,我和思南都帮你瞒着,希望你迷途知返,不要再做这种无耻的事了,谁知你变本加厉,竟然当着各军将帅的面公开宣称,要和金狗称兄道弟,要和辽狗握手言和,你这不是找死吗?你也不想想,汉人和契丹人之间有两百多年的仇怨,而女真人和汉人一样,一直遭受着契丹人的欺凌,女真人和汉人之间的仇怨目前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这两者根本没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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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无耻
一番混乱。
这次罗青汉也不敢出来唱红脸了,他曾受抚于辽国,一直遭到诟病,如果出头,等同于他支持李虎之议,要和辽狗称兄道弟,那势必会遭到土贼们的猛烈攻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躲着吧。虽然他同意李虎的做法,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让各路义军首领都接受,根本不可能。
李虎要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么是不了解这帮土贼,要么就是自以为是,总之他今天提出“联金攻辽、联辽遏金”之策,纯粹是自寻死路。
辽东义军为什么屡战屡败?杀虏就是其中最最重要的原因。你是汉人,你要杀虏,只要不是汉人都是你屠杀的对象,试问你哪来朋友?哪有兄弟?只要不是汉人,都会联手打你,岂能不败?在辽东这块地方,外族非常多,而且都很骠悍,你在这里造反首要目标就是杀虏,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女真人为什么成功?因为他没有虏可以杀,他自己就是虏。辽东汉人杀虏,某种程度上把同为起义军的外族都赶到女真人那里去了,所以义军连遭败绩也就不足为奇了。
李虎显然没有真正读懂辽东局势,当然了,他本来就不懂,他现在所提出来的策略,其实都是根据马扩的言论和自己这几个月来对义军的了解而设定的,纸上谈兵而已,根本没有实施的可能,义军这帮顽冥不化的爷爷们绝对不会答应。
罗青汉这番话只能藏在心底,不能说,因为他也是辽东汉人,他不想成为辽东汉人的叛徒,不想遭到辽东汉人的唾弃。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这就是辽东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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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那个气啊。
狗娘养的土贼,你们只会骂人啊,老子还以为你们要把我洗巴洗巴下油锅呢,原来不过如此。色厉荏苒,说白了,就是心虚,就是嘴硬,其实心里和我一样怕死,为了脸上这张皮,死撑着要和辽狗干到底。真是笑话,金狗也是虏,辽狗也是虏,既然已经答应要和金狗来往了,为什么就不能和辽狗虚与委蛇?这帮土贼有没有脑子啊?都是一群猪啊?
李虎强忍怒气,冲着这帮如狼似乎的土贼们哈哈一笑,“忠言逆耳,大家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我能理解,哈哈,我能理解……”
土贼们大怒,独孤风一拳砸到案几上,刚想纵声咆哮,李虎猛地站了起来,举起半截案几,用力砸了过去,怒声骂道,“狗娘养的老贼,给老子闭嘴。”
总帅发飙了,土贼们反而心虚了,人家毕竟是总帅,是李弘的儿子,是王者之子,尤其重要的是,人家有本事,他一个人或许就能轻松化解这场危机,把他得罪了,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损人不利己的事,咱不干。
李虎一嗓子吼完了,大帐内也安静了,独孤风随手把半截案几丢到角落里,也不做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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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帮土贼,嘴里叫嚣着杀虏,其实就是屠杀手无寸铁的人。你们告诉我,昨晚你们杀了多少,这种杀虏除了满足你们的兽欲,还有什么意义?能给你们带来钱财?能帮助你们占据辽东?把他们杀光了,复汉大业就完成了?”李虎冷笑,“直娘贼,你们懂什么?现在生存都成了大问题,朝不保夕了,还要自己那张臭脸干什么?”
“我已经告诉过你们,辽狗和金狗正在议和,两只恶狗正在商量着如何对付我们,这下正好,辽狗有议和的理由了,金狗为了尽快议和成功,也会帮助辽狗打我们。”李虎两只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两狗前后夹击,我们玩完,就算逃到山上,一样玩完,绝对熬不过今年冬天,最多到秋天,我们的人头就要落地。”
“我还不想死,我还想多活几年,我的办法是唯一的求生之道,如果你们不愿意,散伙。”
一帮人傻了眼。这时候散伙,死得更快。
“义军五路会盟,我是总帅,大家相识一场,算是有缘,散伙之前,我帮助你们攻克了龙化城,你们现在有钱有粮了,战马武器也多了,我这个总帅算是没有亏待你们,对得起你们大家了,我问心无愧。”李虎冲着众人拱了拱手,“散了吧。大家把东西分分,各奔东西吧。”
李虎转身就走。土贼们目瞪口呆,被李虎这一手搞得十分狼狈,不过,没人害怕李虎的威胁。你说散伙就散伙啊?想走?走哪去?这里是义军,不是你李虎的家,只要到了这里,就由不得你了,就像当初要你做总帅一样,不做也得做。
“你给我站住。”罗思南马上站了起来,怒声骂道,“胆小鬼,你想逃跑?你是不是男人?你要不是男人,你就走,辽东义军没有你,一样能活下去。”
这个问题比较严重,做胆小鬼没有关系,但千万不能被人骂做娘们。李虎也就是太气了,发泄一下不满而已,听到这话随即借着梯子就下来了,站在那里又滔滔不绝的说了一番话。
五路会盟的目的本是壮大义军,图谋复汉大业,而不是把大家聚在一起,给辽狗一次杀个干净。
大家都有复汉的宏图壮志,但有愿望不行,必须要有策略,没有策略,象没头苍蝇一样乱打乱撞,终究不过是一群流寇。现在有策略了,你们又不同意,你们拍着自己的良心说,我这个策略到底是不是胡扯八道?如果不是,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你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失去了理智,脑子已经死了,不灵光了。
凡成大事者,必须要有胸襟气量,要能屈能伸,要忍辱负重,要忍人所不能忍之事。
“你们知道越王勾践吗?”
摇头的人很多。越王勾践?哪里的?听说没?辽狗还是土匪?
李虎无奈,又问道,“卧薪尝胆的故事听说没?”
摇头的人更多。老子生下来就做苦力,大字不识一个,整天为了肚子绞尽脑汁,哪有机会搞这么文雅的东西?
李虎头晕啊,再问,“西施知道吗?大美女?”
大美女?哪个屯里的?多大了?有没有被辽狗遭践啦?如果路近,把她抢来算了。
李虎气苦,“好,好,我来说。春秋时有个越国,被吴国打败了,国家灭亡。国王勾践为了报仇,不但把国内最漂亮的美女西施送给了仇人,还吃仇人的屎来讨好仇人,他卧薪尝胆十年,忍辱负重,忍人所不能忍之事,最后终于击败了吴国,报了仇雪了恨。”
这帮土贼们顿时一片哗然,有人因为心痛美女被遭践了,破口大骂,狗娘养的勾践没有骨气,没有人性,无耻卑鄙,应该千刀万剐下地狱。
“直娘贼,老子说话,不要打岔……”李虎肺都气炸了,捡起地上的兜鍪、靴子一阵猛砸,“都给老子闭嘴。”
哦,总帅又发飙了,闭嘴闭嘴,听总帅说话。
“这个年头,没人在意过程,只在意结果,最后只要你赢了,不要说杀虏,就是把他们灭种,也没人拦着你,而且你还是大英雄。”李虎大声说道,“世上的事只以成败论英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什么道义、名声、脸面……统统都是假的。刘邦是不是很无耻?项羽是不是很仗义?结果呢?结果刘邦建立了大汉王朝,做了皇帝,而项羽不过是乌江边上的一个死鬼,这就是讲道义,要名声,顾脸面的结果。”
李虎两眼望着众人,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你们要做刘邦,还是要做项羽?你们要胜利,还是要失败?你们要道义脸面,还是要头上的脑袋?”
这次土贼们都听懂了,鼓掌……
“古人有句话说得好啊,人若无耻便无敌。看看勾践,看看刘邦,什么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什么曹操刘备孙权诸葛亮,说到底,两个字……”李虎猛地伸出两个指头,高昂着猪头,扯着嗓子叫道,“无耻……”
这次土贼们不鼓掌了,一脸鄙视,我们这个总帅的策略说到底也是两个字,无耻。一下子和金狗眉来眼去,一下子和辽狗卿卿我我,嘴上甜甜蜜蜜,手上却拿把刀子准备下黑手,世上若论无耻,首推李虎。
李虎那个得意啊,小样,和我斗,也不想想我是怎么长大的,我就不信说服不了你们,就你们这帮土贼,说高雅的听不懂,只能一根肠子通到底,说最直白的,无耻两个字就够了。你们无耻,老子也无耻,看看谁笑到最后,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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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谁有实力谁是老大
李虎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废话说了一大堆,绕了老大一个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起点,要击败辽军,而距离龙化城最近的辽军就是耶律马哥,当务之急是击败他,否则只要夹着尾巴逃了。
总帅不是有策略嘛,联金攻辽,那好啊,你去和金狗谈谈,去把耶律马哥击败,把他的脑袋拿回来。
李虎当然不干了,要去大家一起去,结盟的时候发誓的,同生死共患难,关键时刻怎能撂挑子?
这帮土贼们都是什么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啊?广平淀一战,在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打伏击,结果打得好辛苦,各军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现在再接着去打耶律马哥,那不是找死吗?
耶律马哥有三万五千人,都是征战多年的汉蕃士卒,辽军主力,义军的实力无法与其抗衡,更严重的是,义军击杀了耶律岐,攻陷了龙化城,这个消息很快便会传到耶律马哥的耳中,再想找机会伏击他,根本不可能。耶律马哥会非常非常小心,绝不会给义军任何偷袭的机会。
既然打耶律马哥很困难,没有把握,那当然不会去打了,而且,各军在龙化城算是捞饱了,有钱有粮,当然要好好享受,谁还傻乎乎地跑去打仗啊?打输了,不但实力受损,到手的钱财也会丢失,这种傻事谁干?
李虎气得眼睛都冒火。黑山军的罗青汉,阎王军的张高儿、雷霆军的李锦、神龙军的独孤风,一个个把头摇的象拨浪鼓,任由李虎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就是不干。罗思南和铁鹰也不愿意,打仗可不是开玩笑,更不是纸上谈兵,这是要死人的,你不会打仗就不要乱出主意,好好待着,义军有困难的时候,你动动脑子出出点子就行了,不要干涉打仗的事。
李虎失望到了极致。不错,自己是个傀儡,是个摆设,是你们手里的工具,为了头上这颗脑袋,我可以忍气吞声,可以任由你们为所欲为,但如今我这脑袋岌岌可危了,我就再也不能忍了。这脑袋是我自己的,你们无所谓,但我想要啊,我才多大?我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没尝过,我为什么要死?你们不想活,那是你们的事,我想活,我还想长生不老呢,所以,几位老爷爷,对不起,老子要走人了,不跟你们这帮土贼一起混了。
进来容易,走就难了。李虎是义军总帅,五路会盟就靠这杆大旗了,他一走,大家岂不散伙?
李虎眼珠子转了几下,计上心来。老子是天才,什么事能难倒我?你们这帮没脑子的鸟人,等着掉脑袋吧。
“你们不打我去打。”李虎发飙了,人家有本钱发飙,两场胜仗都是他的主意,事实胜于雄辩。
“如果我打赢了,以后你们就得听我的,我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谁要是反悔,谁就割了自己的鸟蛋,做个阉贼。”
这话说的……一帮土贼顿时火冒三丈,你小子算个鸟啊,敢这么猖狂?不就是出了两个破主意,打了两场胜仗嘛,你还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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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青汉觉得李虎被两场胜利冲昏了头脑,已经飘到云山雾海里去不来了,本想好言相劝,从长计较,谁知李锦一拍案几,怒声叫道:“好,就依你,我们击掌为誓。”
他和李虎较上劲了,成心想把李虎打回原形。你可以做总帅,但不能有实力,罗青汉想帮你,那是因为他居心叵测,我可不想让他得逞,更不想让你有实力。你有了实力,联盟内部的利益平衡就被打破了,我们就会有损失,说到钱,亲爹爹我都可以不认,更不要说你这个鸟人了。告诉你,想从我们腰包里抢钱,想蹲在我们头上拉屎,颐气指使,为所欲为,门都没有。你要打耶律马哥,好啊,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打掉你的虎烈军,我看你还有没有实力,我看罗青汉还怎么帮你。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李虎喜翻天了,鸟贼,老子就知道你要上当,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想借刀杀人,那我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如果你输了呢?输了,我们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是总帅,该负何责?”张高儿话中有话。
他当然不愿看到李虎在罗青汉的帮助下拥有自己的实力,当他更希望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做老大。当初五路会盟,自己曾想做老大,后来摆不平,把李虎拽出来顶缸,咦,几个山头竟然相安无事了。好,老子忍了,做老大的事暂时往后推一推。
谁知李虎这个神仙的儿子不是酒囊饭袋,脑子很灵光,东一下,西一下,让大家都发财了。这是财神爷啊,不费什么力气就抢到钱了,以后大家就跟着李虎混了。义军将帅如果都这么想,自己的老大梦估计就彻底泡汤了。
呵呵,谁知这小子自不量力,要去打耶律马哥。以李虎和虎烈军的实力,当然打不过耶律马哥了,虽然李虎脑子很好用,又是伏击又是夺城,但仔细想想,主要还是占了运气的光,这种事可一可二而不可三,此仗必输无疑。输了,把义军推入万丈深渊,他还能做老大?当然我来做老大,如今我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阎王军实力最强,我不做老大谁做老大?
李虎知道他的意思,嘿嘿冷笑。直娘贼,你想做老大,下辈子吧,这辈子只要我在,你是彻底没指望了。
“此仗如果打败,总帅我就不干了。”李虎眼睛眨都不眨,张嘴就说道,“这年头,谁做老大,不能看老爹是谁,而要凭实力,义军里谁的实力最强,谁就是老大。”
罗青汉、李锦、铁鹰、独孤风等人吃惊地望着李虎,谁都没想到他竟然睁着眼睛往陷阱里跳。你小子什么意思?拿我们大家的性命开玩笑啊?张高儿做老大?他做得了吗?他前头宣布做老大,后面联盟就解散了。你小子是不是怕死,黑的白的说了一大堆,临到头了还是要散伙?
“打败了,虎烈军也就没有了。”李虎语不惊人死不休,又说了一句让大家更吃惊的话,“这两仗中虎烈军所得的钱财物资,全部给你们,我一个子儿也不要了。”
嗬,这小子气昏了,连钱财都不要了,自绝死路,这样一来,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了。
罗思南当场翻脸,“虎烈军的事,你说了不算。”
“虎烈军是我的,还是你的?”李虎瞪着眼睛,怒声质问。
大帐里立时安静下来。这句话罗思南可不能乱说,说错了,等于引起众怒,罗青汉和他的黑山军随即成为众矢之的,群起而攻之。有些事大家彼此有数,但因为利益关系,心照不宣,但一旦撕破了脸,摆在了桌面上,那就不客气了,要真刀实枪的干了。
罗思南气得面红耳赤,一脚剁翻案几,怒气冲天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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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云被押进大帐,看到李虎正坐在地图上,张着双腿,摇晃着猪头,一副很沉醉的样子。
李虎挥手叫徐大眼出去。徐大眼不放心,这个柴云可不是文弱书生,论武技,肯定比李虎好,假如他突然出手,总帅可能小命不保。
“滚……”李虎心情极度恶劣,看到徐大眼磨磨蹭蹭的就是不离开,忍不住怒声狂吼。直娘贼,老子越活越窝囊,连个护卫都指挥不了了。
徐大眼吓了一跳,急忙跑了。
柴云也是骇然心惊,两腿一软,跪在了李虎面前。
“你看看……”李虎把身边的一撂文卷推给柴云,“看仔细了,看看那些人能卖个好价钱,然后写一个名单给我,快点。”
柴云不敢怠慢,抱着龙化各府的花名册,挨个寻找。写名单的时候,他把自己写在了第一个,然后递给李虎过目。
“你还想回去?”李虎惊讶地望着柴云,“龙化城因你而失陷,耶律西易、萧寞和成千上万的契丹人因你而死,你现在已经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你还有脸回去?”
柴云羞愧无言,对李虎恨之入骨。这些都是因你而起,我即使变成厉鬼,也绝不饶恕你。
“你背叛了辽国,背叛了那个狗皇帝。”李虎嘲笑道,“那个狗皇帝不但要杀你,还要杀你全家,灭你九族,你不知道?你现在应该想着如何报仇雪恨,如何杀了那个狗皇帝,怎么竟然还想着回家?”
“你骗我?”柴云蓦然双眼赤红,咬牙切齿,“你说过,你会杀了所有知情人,你会帮我隐瞒真相……”
李虎笑了起来,连连摇头,眼里充满了嘲弄之色。这个笨蛋,读了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这种话也能相信?我看你的书都念到脚肚子里去了。
“反贼,我帮你攻陷了龙化城,帮你杀了契丹人,你还要怎样?”柴云怒不可遏,想到家人惨遭噩运,顿时失去理智,一把扑上去,奋力卡住了李虎的脖子,“我要杀你了。你杀我家人,我就杀你。你这个无耻的反贼,恶魔,杀人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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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我很善良
李虎猝不及防,连声惨叫。徐大眼和几个铁卫一直在帐帘外面盯着,看到柴云偷袭总帅,马上冲了进去,把他按在地上一阵暴揍,当场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好了,好了……”李虎摸着脖子咳嗽了几声,感觉没什么事了,随即叫徐大眼住手,“把他拖过来。”
柴云血流满面,破口大骂。反正家人死绝了,自己铸成的大错也已无法挽回,心如死灰,只求速死。
“哎,你发什么疯?”李虎拿起案几上的文卷,一边擦着柴云脸上的血,一边笑嘻嘻地说道,“你性子好急,想杀我也要等我把话说完嘛,如果杀错了,岂不后悔莫及?”擦了两下,他随手把沾满血迹的文卷丢到了地上,看到自己手上也沾了血,又顺手在柴云的衣服上擦了几下。
“告诉你,到目前为止,我一直都在遵守诺言,但你要再帮我一个忙,否则……”李虎那张猪头脸笑得很难看,柴云气喘如牛,两眼喷火,恨不得一拳打死他。
“真的?”柴云不敢相信他了,“我的家人不会有事?”
“当然是真的。”李虎伸手敲了敲他脑袋,“你也动动脑子,好好想想,你对我作用这么大,我为什么要得罪你?为什么要告发你,让你家破人亡?我脑子还正常,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要做就做损人利己的事,比如现在我请你帮忙的事。”
柴云顿时醒悟,自己又上当了,不过只要家人没事,这口气不忍也得忍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攻打龙化之前,你曾说过,只要拿下龙化,你就放我走,结果你违背承诺……”
“我说过,我一定会放你走,但我没有说拿下龙化就放你走。”李虎马上反驳,一本正经,很严肃,“我这个人很正直,也很守信,从不骗人,否则我今天也不会成为义军的总帅,所以,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放你走,也绝不会伤害你的家人,我可以发誓。”李虎马上发了个毒誓。
柴云将信将疑,不知道李虎又要干什么。
“以我看,你还是跟我混吧。”李虎笑道,“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什么道德啊,正义啊,廉耻啊,心里都记着呢,结果如何?转眼间,你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罪人。坏人有什么不好?罪人又有什么不好?只要能活着,那就好,是不是?你现在还活着,那么你就有机会和亲人团聚,就有机会升官发财,就有机会建功立业。这世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有一天当你成为大英雄,你所有的罪孽都不是罪孽,而是功绩,留芳千古……哈哈,世事无常,黑白颠倒,坏人就是好人,英雄就是恶魔,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区别。”
柴云冷哼一声,对李虎的歪理邪说不屑一顾。
“不相信是吧?”李虎也冷笑道,“那好,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黑白颠倒。我问你,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柴云不理不睬。
“我说是黑夜。”李虎指着柴云问道,“说,白天还是黑夜?”
“白天。”柴云怒目而视,根本不怕李虎的威胁。
“给我打。”
李虎一挥手,徐大眼等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柴云高声惨叫,连连告饶,“黑夜,是黑夜。”
“所以……”李虎蹲在柴云面前,扯起他的衣襟,一边擦着他脸上的血,一边说道,“你既然已经不是人了,那还不如做鬼,等到有一天你变成恶魔,那么距离英雄的路也就不远了。”
柴云不敢再说话了,任由李虎胡扯八道。
“想做英雄吗?”李虎拍拍柴云的脸。柴云怕挨打,忙不迭的的连连点头。李虎满意的一笑,指指自己的猪头,“跟我混。”
柴云继续点头,跟你混就跟你混吧,我反正已经不是人了,做鬼做恶魔都无所谓,只求家人平安。
“很好。”李虎坐到案几后面,冲着徐大眼等人招招手,“请他坐下,我有事和他商量。”
柴云被打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哪里还能坐?徐大眼无奈,把柴云拖到案几旁边,让他趴在案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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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耶律马哥吗?”李虎笑眯眯地问道。
柴云心里一窒,马上明白李虎要干什么。这头恶狼,吃了耶律岐,吃了龙化城,如今舔着血淋淋的嘴巴,又要吃耶律马哥了。
李虎看到柴云不说话,轻轻咳嗽了一声。柴云头皮一麻,担心挨打,急忙说道:“认识,我认识他。”
“大前天,我们在广平淀伏击了耶律岐,昨天我们攻克了龙化城。”李虎扳着手指头,慢吞吞地数了几下,“你说,耶律马哥会不会已经得到消息了?”
“不会。”柴云说道,“义军人数众多,城外连营数十里,耶律马哥的斥候不敢接近,龙化城失陷的消息暂时还不会传到山城。至于耶律岐兵败广平淀的事,还要等到上京首府传出消息,估计也还要几天才能送达山城。”
“最快几天能送到山城?”
“四天。”
李虎脸色微变,半天没说话。
柴云以为他担心耶律马哥会杀过来,急忙以讨好的口吻说道:“耶律马哥对龙化城的防御很有信心,即使知道耶律岐支援失败,也不会马上出兵救援,因为他首先要确保山城的安全。耶律马哥曾书告上京留守,认为你们和金人已经联手,攻打龙化城不过是诱敌之策,你们真正的目的是攻打山城。山城失守,金国的军队随即可以直杀龙化城,如此则上京危急,所以耶律马哥在没有接到龙化城失陷的消息之前,绝不会从山城撤兵。”
李虎马上喜笑颜开,“好,好,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么……”他拖长腔调,慢吞吞地问道,“你愿不愿意到土城去,把龙化城失陷的消息告诉耶律马哥?”
柴云傻了,摸不清李虎是什么意思,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去不去?”李虎的口气突然严厉起来。
这个反贼估计又在试探我。柴云犹豫了一下,坚决摇摇头,“我不去。”
“不去?”李虎猛地一拍案几,怒声吼道,“来人,给我打。”
徐大眼等人就在帐外守着,闻言“呼啦”一下冲进来,把柴云拖到地上,又是一阵猛打。
“我去,我去,不要打了,我去……”柴云抱着脑袋,惨声哭叫,“我马上就去。”
“直娘贼,老子好言好语,请你去你不去,非要打你你才去。”李虎拔出徐大眼的战刀,对准他的大腿就是一下,“下次再敢推三阻四,老子砍了你,让契丹人的狗皇帝杀了你全家,灭了你九族。”
柴云毫无还手之力,抱着血淋淋的大腿,连声惨嗥。
“把他抬出去。”李虎把刀丢到地上,拍了拍手,“好好包扎一下,然后交给铁鹰大叔。”
徐大眼等人答应一声,抬着柴云匆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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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几个刺史府的契丹官吏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大帐。
李虎很客气,笑脸相迎,并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我叫李虎,李弘的儿子,现在是义军的总帅。诸位不要怕,我这个人很善良,从不杀人……”
几个契丹官吏跪在地上,低着头,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你善良?你不杀人?无耻……只待我契丹大军杀到,你就等着剥皮抽筋,五马分尸吧。
李虎恬不知耻地自我吹嘘了一番,然后开始说到正题。
“请你们来,是要辛苦你们一趟,早点回南京帮我做点事。”李虎笑道,“龙化城是你们契丹人的根基,是圣地,所以我们到了这里后,既没有杀你们,也没有挖祖坟,烧宫殿,我们把一切都保护得很好,但是,我们大老远的下山一趟不容易,是不是?你们回去告诉皇帝,他如果想要龙化城,可以,但要给点保护费,辛苦费,也不要多,够买十座龙化城就可以了。还有,你们这些契丹人想要回家,也可以,但同样的,也要给点保护费,辛苦费什么的,有钱的人家多给一点,没钱的人家少给一点,穷的一个钱拿不出来的,那只好收尸了。你们看怎么样,好不好?”
到了这个地方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还是先答应下来,回南京再说了。几个契丹官吏连声答应。
李虎看他们一个劲的点头,马上问道:“我是不是卖的太贱了?”
这句话顿时把几个契丹人吓得魂飞魄散,不约而同的连连摇手,“太贵了,太贵了,你开的这个价格,就是我们皇帝仓促间也拿不出来……”
哈哈,这下发了……李虎越想越得意,咧个大嘴傻乐。
这时,徐大眼匆匆跑了进来,“总帅,金狗来了,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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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连蒙带骗
“谁?哪个金狗?”李虎眼睛立时瞪了起来。
“完颜宗弼。”徐大眼随即又更正道,“就是金兀术,金国的四皇子。”
“直娘贼,又是来要钱的,打仗的时候看不到人,要钱的时候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李虎一挥手,“快请快请。”接着冲着帐外喊道,“来人,把这几个契丹狗押出去。”几个铁卫走了进来。
“在帐外等着。”李虎对几个契丹人说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等我和金国的四皇子谈完之后,我们继续谈。”
几个契丹人走到帐外,看到一队金军铁骑飞驰而来,接着有三个身穿重铠的女真人走进了大帐,大约过了片刻,大帐内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一个契丹人凑到同伴的耳边,低声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金狗和反贼联手击杀了耶律岐,但反贼拿下龙化城后,反悔了,撕毁了约定,不愿把掳获的财物分一半给金狗,双方吵起来了。”那个人听得懂女真话,压低嗓门悄悄解释了一下。几个人恍然大悟,切齿痛恨金狗,怪不得义军突然有如神助,原来有金狗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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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几个金军打扮的人站在一边,正看着李虎大显神通。
李虎一会儿说汉人的话,一会儿说女真人的话,因为要表现出激烈的争吵,都是扯着嗓子吼,不久就面红耳赤,嗓子冒烟了。
“快,快,上水。”李虎受不了了,用女真话大声叫道。几个装扮金兵的铁卫没听懂,还在一边傻站着。
“哎,上水,没听到啊?”李虎又叫了一遍,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马上改用汉人的话,“方进,给我倒水。”
那个叫方进的铁卫就是装扮金兀术的年轻人,他慌忙倒了碗水递过去,“总帅,外面那几个契丹人听得懂吗?如果听不懂,你不白费劲了。”
“不会,我打听过了,其中有个人听得懂。”李虎“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然后咂咂嘴,笑呵呵地说道,“这叫反间计,懂不?”
几个铁卫都摇摇头,不知道反间计是什么计。
李虎失望地叹了口气,本想炫耀一下,谁知几个人大字不识一个,碰到墙壁上去了,“对牛弹琴。”李虎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总帅,你还要弹琴?”方进一脸崇拜。神仙的儿子就是了不起,不但会设计杀敌,还会下棋弹琴,这都是有学问的人才会的高雅玩意,总帅了不起啊。
“总帅,我去牵头牛来。”有个铁卫想表现一下,转身就要出去找牛。
李虎哭笑不得,急忙阻止,“弹什么琴?牵什么牛?你们成心要气死我啊?”
方进和几个铁卫疑惑不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对牛弹琴,意思就是我说话,你们听不懂,我生气啊。”李虎气苦,只好勉为其难地解释一下,可怜我一个天才,整天和这帮土贼混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会发疯,“反间计,意思就是……这么说吧,我让你们假装金狗,其实就是想告诉那几个契丹人,我们和金狗是一伙的。那几个契丹人回到南京,对他们的皇帝说,金狗和反贼联手打我们,杀我们的族人,抢我们的牛羊,占我们的城池,睡我们的女人,罪大恶极。契丹人的皇帝生气了,狗娘养的女真人,你既然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于是下令中京道的辽军,给我打,把那些女真人打回老家去。中京道的辽军和金狗打起来了,他们就没办法支援上京道,没办法来打我们,于是,我们就能在龙化城舒舒服服地待着,你们呢,可以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可以天天晚上抱着契丹女人睡觉,爽啦……”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方进和几个铁卫茅塞顿开,佩服的五体投地。总帅太厉害了,动动嘴皮子,连蒙带骗,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其中一路辽军挡在千里之外,高人啦。
“总帅,你就是神呢。”
老子是神?直娘贼,老子不给你们这些土贼活活气死变成怨鬼,老子就烧高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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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李虎带着虎烈军出发了。
罗思南一身戎装,骑着雪骐和铁鹰并驾齐驱,不过她脸色很难看,面如寒霜,两眼一直瞪着李虎,好象恨不得要把他的猪头剁下来吃了。
徐大眼、方进和一帮铁卫知道总帅和罗帅又翻脸了,一个个噤若寒蝉,唯恐出了差错,这时候被罗帅劈头盖脸地打一顿,算是白打了。
虎烈军的将士们兴高采烈,士气很旺盛,因为他们的总帅信誓旦旦地说了,用你们的两条蚂蚱腿跟我走一趟,保证你们发更大的财,比前面两仗的奖赏至少要多上两倍。有钱赚,而且还不要费多大力气,谁不干?不干那是傻子,于是一个个两腿如飞,连夜行军,唯恐去迟了,钱财被别人抢去了。
他们高兴了,李虎却受罪了。他的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但脑袋是关键部位,骑在马上颠几下,立刻痛得龇牙裂嘴,猪头转眼变成酱猪头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难看至极。为了缓解痛苦,李虎先是扯着嗓子哼哼,哼哼变成惨嗥,后来就象杀猪一样,叫的天崩地裂了。
罗思南起先还幸灾乐祸,猪头,你不是很狂嘛,让你吃吃苦头,但李虎几嗓子一嚎,她心痛了,打马追了上去,“歇一下吧,这样下去,还没走到战场,你就死翘翘了。”
李虎也感觉支撑不下去了,但时间不等人,能否击败耶律马哥不仅仅关系到义军的生存,更关系到自己的命运。人生如赌博,这一局要是自己赌赢了,便是风云化龙,从此可以翱翔九天,否则,等死吧。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开始怨天尤人了,老爹,这都是你害的,明明知道山外不安全,你还出山干什么,结果害得我如今生不如死。还有铁鹰,你个老残废,你自己发疯,干什么要把我带上?还有罗青汉那个恶棍,你个鸟贼,你自己要造反也就罢了,为什么非要找我举大旗,我哪里招你惹你了,你要这样丧尽天良的陷害我?
骂人解决不了问题,现在速度是第一,要抢时间,要尽快赶到懿州,赶到宁昌城下会合霍六哥。
“把我捆上。”李虎情急之下,冲着罗思南叫道,“砍几棵树,快点,没有时间了。”
罗思南迟疑不决。这个猪头完全发疯了,失去了理智,竟然想出这种办法折磨自己。
铁鹰则毫不犹豫,马上命令徐大眼带几个人去砍树。李虎的败敌之策纯粹是赌博,能不能赌赢暂且不说,首先之务是必须能抢在耶律马哥回援龙化之前赶到山城,否则不要说赌博了,连赌局都没赶上,还赌什么赌?时间就是关键,抢一刻都是好的。
很快,徐大眼和几个铁卫砍了四棵树,拿着四截树干回来了。他们把李虎扶下马,前胸两根树干,后背两跟树干,皮索一捆,头和身子就固定起来了,接着再捆在马背上,继续走路。这下舒服点了,虽然比坐在马上更颠簸,整个人几乎要散架,但好歹脑袋不会摇来晃去,头痛的毛病要缓解很多。
“如果还不行,你就把我打晕。”李虎指望不上罗思南,转而哀求铁鹰了,“你放心,我命大,死不掉。”
铁鹰心硬如铁,一口答应了。男人嘛,就要这样狠,只有这样才能成大事。
“你为什么非要打耶律马哥?”罗思南无法理解,“金狗都是凶残狡诈之徒,你和他们做交易,不是与虎谋皮嘛。虎烈军就这么点人马,根本打不过人家,假如金狗出尔反尔,落井下石,我们想逃都逃不掉。”
“你懂什么?”李虎最烦的就是这个女人在耳边叽叽喳喳,头发长见识短,虽然老天爷赏了一个漂亮脸蛋,但也给了她一个猪脑子,什么都不懂,“我们有多少人马?全部加在一起,也打不过耶律马哥,所以那帮土贼们才缩着脑壳夹着鸟蛋,吓得屁滚尿流的要回山躲着去,但我们躲得过去吗?如果不趁着现在金狗日子难过的时候,和他们联手攻击,我们就等着五马分尸吧。”
李虎懒得解释了,说多了头痛,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在我娘怀里喝奶的时候就懂了,而你现在都可以给孩子喂奶了,竟然还像个白痴一样想不明白,气死人了。唉,像我这样的天才应该高居庙堂之上,出则为将,入则为相,混得差一点最起码可以保一方百姓平安,混得好一点,那至少可以兴一国之社稷啊,可惜,如今竟然落草为寇,和一帮反贼待在一起,整天为头上的脑袋殚精竭虑,屈才,屈才啊。天理何在?老天爷,你个狗娘养的是不是瞎眼啦?老子哪里得罪你了,竟然把我打入人间第十八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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