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逆转
二十七日，西京战局骤然逆转。
这天上午，董小丑在镇川堡突然接到虎烈府送来的消息，杀虎口大捷，李虎指挥联军在二十五日击败了金军，现正在追杀金军残部，估计二十七日深夜或者二十八日凌晨可以直杀白水泺，切断镇川堡金军的退路。
虎烈府同时告诉董小丑，昨日子夜接到铁鹰和张高儿的书信，金军攻占了野狐岭和深井堡，其主力正在飞速‘逼’近大同，估计今夜金军将到达长青城。考虑到战局已经逆转，镇川堡一线的金军将迅速撤离，虎烈府建议，从镇川堡‘抽’调援兵急赴青陂道，在采凉山一带围杀入侵金军，再打一战，把金军彻底赶出代北。
董小丑惊喜‘交’集，马上传令，把杀虎口大捷的消息急告各军军帅。
‘毛’军喜笑颜开，手拿书信，俯身细看地图，“董帅，你看这是谁的主意？是夫人的主意，还是老霍的主意？”
“以我看，这是李纲的主意。”董小丑眉宇间的愁云一扫而空，捋须笑道，“夫人太高兴了，欢呼雀跃，哪里还会想到再打一仗？老霍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念头肯定是打白水泺，那里有几十万头战马，上百万头牲畜，当然要集结所有的兵力先把值钱的东西抢到手，以弥补这一仗的损失。所以，这个主意只有李纲才会想得出来。”
“这个人在我们身边待了很多年。韬光隐晦，厉害啊。”‘毛’军笑道。“当年总帅对他非常好，许多人颇有怨言，现在看来还是总帅有眼光。知人善用。”
“怎么？你同意再打一仗？”董小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一股倦意袭来，连打几个哈欠，似乎对虎烈府地建议没有任何兴趣。
“我们还有实力打吗？”‘毛’军把书信扔到地图上，笑着摇摇头。
“‘毛’帅，我们完全有实力打。”王平走到地图边。指着地图上的白水泺说道，“金军连续分兵。导致镇川堡战场失去了兵力优势。如今杀虎口一线地金军几乎被全歼。”王平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下了，拿起书信仔细看了一下。“虎烈府在信中说，根据胡帅的禀报。杀虎口一战大约歼敌三万多，俘虏两万多。逃走两万多。逃走地两万多人缺少食物和武器，在总帅日夜不停的追击下，最后能逃回白水泺的估计寥寥无几，所以，总帅可以轻松占领白水泺，和我们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镇川堡的金军主力必然要后撤。这股金军虽然和我们连续作战，但依旧有很强的实力，即使有总帅和我们前后夹击也很难困住他们。我们损失惨重，难以为继，总帅估计也好不了哪处，这一仗是不能再打了。”
“金军主力从镇川堡撤回鸳鸯泺。至少需要三到四天地时间。他们已经来不及通知从奉圣州方向杀进大同地军队。”
“攻打奉圣州地金军大约有十万人左右。其中一部分肯定要去攻打归化州。以确保他们退路地安全。这样他们最多只有六七万人攻打西京。”王平手指地图上地采凉山和青陂道。“我们距离采凉山非常近。两天之内可以全部抵达目地地。如果明天金军抵达青陂道。后天我们开始行动。那么大后天我们就可以包围这股金军。”
“从目前地各军兵力来看。我们至少可以调用十万军队。”王平说道。“云帅地飞云军昨天出发支援大同。他们今天可以到达青陂道。云帅手上至少还有六个将可以用。虎烈六个军都还有一战之力。黑山军、武勇军、神龙军也还可以继续作战。云朔军损失太大。不能再调用了。王帅地惊雷军今天深夜可以抵达大同。他手上至少还有三四万人可以用。所以。我们可以集结十万人以上地军队。这一仗可以打。”
董小丑仔细聆听。笑而不语。‘毛’军也是面‘露’笑意。频频点头。
“这一仗地确可以打。”谢智斌等王平说完之后。笑着说道。“但这一仗打完之后。我们还有多少军队？”
王平本来满腔热情。听到这句话神‘色’一僵。他忽然明白了董小丑和‘毛’军地意思。这一仗不是不可以打。而是不能打。
大战开始前，虎烈府所属军队大约在十六万左右，其中很多将没有满员，后来扩建了义胜军和惊雷军，但这两军属于新兵，没有什么作战能力。一个多月打下来，就目前能够统计出来的损失来看，大约在五万人左右，但实际数字肯定不止五万人。也就是说，虎烈府现在能够拿来作战的军队不足十万了，本来虎虎生威的大老虎变成了一只伤痕累累的病猫，这时就算从奉圣州杀来的金军不足五万，虎烈府也不能打了，你把这支金军打掉了，自己也完了。现在盯着西京的老虎多啊，大宋人、‘女’真人、西夏人、契丹人，这些人虎视眈眈，看到你不行了，还不一拥而上，把你吃掉再说。
‘毛’军走到王平身边，拍拍他的后背，笑着说道：“你是为了总帅，但有人不是。”
“大宋不相信我们，一‘门’心思想把我们吃掉。”谢智斌摇摇头，冷笑道，“在目前这段时期，打‘女’真人要适可而止，不能把他们打没了。‘女’真人不在了，北方最大的强虏没有了，我们就是大宋最大的敌人。”谢智斌冲着王平意味深长地一笑，“有时候，砍掉敌人的一只手，比杀死他更有价值。”了完颜昱的急报，杀虎口大败。
宗翰、宗磐、耶律余睹等各军统帅飞马而来，听到这个消息人人震骇，所有人都傻住了。这怎么可能？完颜昱有八万人马，其中一半是金军‘精’锐，李虎要想击败他，至少需要三倍到五倍的兵力。李虎从哪变出来的军队？
“大宋援军北上了。”完颜昱面‘色’苍白，把书信递给了宗翰，“据蒲家奴说，大宋至少来了十万大军，再加上契丹人和党项人，李虎手上至少有十五万以上的援军。”
“就算李虎有二十万人，也无法击败蒲家奴。”宗磐急切问道，“他是怎么败的？是不是有人临阵倒戈？”
完颜杲把大概经过说了一下，“主力被包围在杀虎口之后，蒲家奴收拢逃兵，试图援救，但未能成功。挞懒、银术可等人无奈之下，丢弃了步军，带着马军突围而走。他们和蒲家奴会合后，向岱海方向撤退，打算先到距离最近的德州获得补充，但李虎带着军队穷追不舍，于昨天上午在岱河西南方向的参合陂再度给蒲家奴以重创……”
大帐内的气氛骤然凝固，各军将帅的呼吸声突然变得非常急促。
“还剩下多少人？”宗隽低声问道。
“还有一万五千多人。”宗翰把书信放到了案几上，“李虎飞速杀来，目标不是镇川堡，而是白水泺，显然他想把我们包围在镇川堡。”他三两步走到了地图前，“我们马上撤退，现在就撤退，直接撤往鸳鸯泺。”
“白水泺呢？”宗磐问道。
“放弃。”宗翰的口气非常坚决，“白水泺的宗干只有五千人马，他和蒲家奴会合后，除了撤退没有其它的选择。”
“我们还有十几万人，还可以和李虎决一死战。”宗磐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叫道。
“不错，我们是还有一战之力，但宗望怎么办？”宗翰厉声质问道，“李虎抢占白水泺，目的正是为了‘诱’使我们和他决战，他手上有十几万大军，短期内我们无法和他决出胜负，这时候他可以把镇川堡一线的兵力‘抽’调到青陂道，围杀宗望。如果宗望和他的九万大军全军覆没了，我们从此就可以放弃代北，再也不要指望统一北方了。”
大帐内鸦雀无声。很多人前一刻还在想着杀进西京，这一刻却要撤退了，这个变化太惊人了，一时无法接受。
“我们撤到鸳鸯泺需要时间，但宗望很快就要杀到西京了。”耶律余睹小声提醒宗翰，“现在撤退不合适，我们应该在白水泺附近列阵牵制李虎的主力，从而给宗望撤退赢得时间。”
“马上派人翻越采凉山，找到宗望，叫他撤回奉圣州。”宗翰拒绝了余睹的建议，“我军以最快的速度撤到鸳鸯泺，马上可以进入奉圣州，直杀居庸关，依旧可以牢牢掌握整个战场的主动权。”
说到这里，宗翰看了一眼完颜杲，怒气冲天。如果他一开始就采纳自己的建议，先以主力攻克奉圣州，恐怕西京早就打下来了，何至于有今天的惨败？现在打败了，若想扭转局面，还要用这一招，这三个月的仗算是白打了。
“如果宗望被围怎么办？”宗隽担心地问道。
“那我就用奉圣州换回宗望和他的九万大军。”宗翰怒声说道，“撤，快撤。”
完颜杲这次采纳了宗翰的建议。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想的都是这一仗以后的事。这一仗打败了，自己身为统帅要负责任，自己的前途要受到影响，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推卸责任，减轻罪责呢？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到了宗翰身上，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第八十章 惊雷炸响
二十七日夜，大同虎烈府。
董小丑急虎烈府，金军正在撤退，他将率军随后追击，和李虎会师于白水泺。
这等于告诉虎烈府，他拒绝接受围杀宗望的建议。
李纲急了，当着罗思南、霍六哥和胡涂的面怕案而起，“如果让金军跑了，奉圣州必定失陷，整个北方战局为‘女’真人所控制，杀虎口一仗就算白打了。”李纲面红耳赤，冲着罗思南‘激’动地叫道，“夫人，请给董帅下令，叫他即刻调集兵马，取道采凉山，包围金军，迟恐不及。”
罗思南还是头一次看到李纲这样‘激’动，在她的印象里，李纲温文尔雅，待人热情，很有亲和力，怎么还有如此暴虐的一面？她惊讶之余也能深切感受到李纲急迫的心情，不禁犹豫起来，到底听谁的好呢？
霍六哥和胡涂也诧异地望着李纲，看不出来这个人还很疯狂，竟敢在夫人面前拍桌子，指责董小丑，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老霍咳嗽了两声，示意李纲先坐下来，少安毋躁，“董帅在信中说了，此次杀虎口之战赢在计谋，而不是实力。我们有多少援军？辽夏联军五万人，此仗过后至少损失了好几千。大宋援军五万多人，但一半是乡兵。还有吗？没有了。”
老霍把案几上的地图推到李纲面前，“你看，总帅率军直杀白水泺，其实就是虚张声势，他手上充其量只有十万人，辽夏联军，大宋援军，加上渤海军和雷霆军。\这些军队连番作战，连续行军，疲惫不堪。而且还是‘混’合联军，不堪一击啊。假如金军为了保住白水泺的牲畜、钱财和人口。拼了老命和总帅决战，那逃跑的不是金军，而是我们总帅了。所以，董帅为了确保我们可以全取白水泺。集结镇川堡一线的所有兵力北上会合总帅，是完全正确的。”
“我说话你听不懂啦？”李纲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冲着老霍就吼上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你，金军为什么屡屡攻打野狐岭，就是为了占据奉圣州。\占据居庸关。一旦金军占据了这里，‘女’真人就控制了整个北方战局。”
“你看……”李纲把地图用力推到了老霍的眼皮子底下。“你看清楚了，金军一旦占据了奉圣州。向东可以攻打燕京，向西可以攻打西京。同时切断了燕云之间的联系，这时燕京局势将如何展？如果你是萧干，你会怎么做？你还会犹豫吗？萧干一旦打开了古北口和松亭关的大‘门’，让金军一泄而下，结果是什么？幽燕丢了，西京还能保住吗？”
“萧干未必敢这么做？”老霍其实也同意李纲地说法，但给李纲这么一吼，他面子上挂不住，于是给自己找理由，“燕京还有李处温，还有耶律大石……”
“金军打败了，已经难以在代北立足了，已经严重威胁到‘女’真人统一整个北方了，这时候金军如果攻占了奉圣州，完颜阿骨打还不倾国之力攻打幽燕？他在东北等死啊？”李纲忍不住骂人了，唾沫星子四‘射’。\
老霍抹了一把脸，两眼瞪着李纲，一肚子鬼火。直娘贼，你猖狂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大宋，你会这样气急败坏？
“左司马，请冷静一点，冷静一点。”胡涂担心老霍飙，和李纲吵起来，急忙站起来把李纲拉住，“现在的问题是，如果金军看到镇川堡一线地军队没有北上追击，要和总帅决战，那怎么办？以总帅手上的兵力，肯定不是金军的对手。\”
李纲气得白眼‘乱’翻，差点要吐血了，“胡支使，我说话你也听不懂？目前这种局面下，金军有必要和总帅决战吗？杀虎口大战地失败告诉‘女’真人一个事实，强攻西京的策略是错误地，必须马上调整策略，而从金军数次攻打野狐岭来看，金军统帅中间肯定有人强烈要求先打奉圣州，先行控制北方战局的主动权，所以，我可以肯定的说，金军会急速撤回鸳鸯泺，同时出兵攻打奉圣州。这个时间很短，最多只有四五天，如果我们不能抢在金军主力进入奉圣州之前包围这股孤军深入的金军，我们就完蛋了，你们知道不知道？”
罗思南听明白了，她决定采纳李纲的建议，但她知道，她说服不了董小丑。\
老霍和胡涂也听明白了，但两人不以为然。李纲是大宋人，是大宋皇帝派到虎烈府的大臣，他是担心大宋无法收复幽燕，所以这样心急火燎地。李虎地未来策略是先在代北立足，幽燕的归属问题虽然直接关系到虎烈府地未来，但虎烈府实力有限，目前想顾也顾不上。
“左司马，你可有其它的办法挽救奉圣州？”罗思南问道。
李纲一听这话眼前顿时一亮，他马上把地图推到了罗思南面前，“沿着桑干河北岸有一条路直通归化州。\夫人可以让惊雷军从这条路日夜兼程赶到归化州支援。”
“惊雷军？”罗思南迟疑了片刻，“胡帅在战报中把惊雷军骂得一塌糊涂，虽然有些夸张，但惊雷军地战斗力确实不行。人多解决不了问题。”
“守城不像正面决战，惊雷军完全可以用，而且绝对可以在归化州挡住金军。”李纲用力拍拍‘胸’脯，“我亲自带惊雷军到归化州去，我可以向夫人保证，一定守住奉圣州。”
罗思南将信将疑，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老霍和胡涂。这两位巴不得李纲从眼前消失，急忙点头表示赞同。老霍还加了一句，“党项人攻打偏头寨的时候，刀帅有些招架不住，正好左司马在，给他支了几招，结果刀帅把偏头寨守得固若金汤。\左司马绝对可以胜任。”
“那好。”罗思南不再犹豫了，马上拟写命令，“王曜已经带着惊雷军到了大同。你带着这道命令到白登山大营，和他一起急赴归化州。”
李纲大喜，连声答应。夫人不但漂亮，而且果敢有智慧，不像这两个蠢鸟，一肚子坏水。不敢迎战，弃营而走。
各部马军已经疲惫不堪，但他们不敢睡，因为金军随时可能杀到。
从二十五日白天‘激’战开始，铁卫营、渤海军、辽夏马军基本上就是在马背上度过地。\二十六日、二十七日，两天一夜，马军飞驰三百余里，并在参合陂、德州各打一仗，把金军杀得叫苦不迭。
金军虽然没有食物和武器的补充，但他们凭借惊人的毅力，凭借将士们的勇敢，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成功逃回白水泺。途中李虎两次包围他们，但金军两次突围成功，并且两次都有勇士留下来阻截联军，给主力撤退赢得了时间。
完颜昱最后带着一万多名猛安谋克和宗干会合，并顺利撤向鸳鸯泺。这条撤退路线比较长，如果直接撤往镇川堡，完颜昱的损失可能要小一点，但他知道这次攻打西京失败了，金军肯定要撤出西京战场，而李虎也不会愚蠢到跟在他们后面，李虎肯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奔袭白水泺，先把牲畜和钱财抢到手。\
金军虽然战败了，但主力大军还在，还可以卷土重来，卷土重来最急需的就是牲畜，就是食物。李虎把牲畜抢去了，等于卡断了金军的命脉，所以完颜昱选择了撤往白水泺，他的本意是想竭力阻截，同时给镇川堡和白水泺的金军报信，以便保住牲畜，但可惜的是，李虎追得太猛了，让他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完颜昱还是用近万人代价给镇川堡和白水泺赢得了半天的时间。
完颜宗干接到报讯后，第一时间转移牲畜，转移多少算多少，而完颜杲和完颜宗翰也没有丝毫犹豫，马上撤退，其主力马军以最快的速度杀奔白水泺，他们也想抢在李虎的前面转移牲畜。
李虎先到了，仅仅比金军早了半个时辰。他命令将士们在湖边点燃了近千堆篝火，然后叫各部马军往来飞驰，造出大军已经做好迎战准备的架势。
金军不敢进攻，他们不知道联军到底有多少人，而且其主力正在后撤，镇川堡一线的汉军正在随后‘逼’近，此刻金军正处在腹背受敌的窘境，联军不主动动进攻他们就感‘激’不尽了。
李虎心虚，耶律马哥和李良辅等人更心虚，现在联军根本不堪一击，假如金军气势汹汹地杀过来，那就全完了。
董小丑和‘毛’军也非常紧张，为了迫使金军尽快撤离，他们紧紧跟在后面，距离金军不足二十里，‘逼’得非常近，也非常危险。
就在双方都异常恐惧的时候，黑夜里的风突然大了，并且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接着，夜空里突然划过一道闪电，跟着就是一个霹雳般的惊雷。
要下雨了，草原雨季的第一场雨不期而至，在双方最需要它的时候，它及时出现了。
“轰……”惊雷炸响，天地颤栗。
第八十一章 雨雾朦朦
五月二十八日，中午，白水泺。
大雨瓢泼。
金军于午时全部撤过白水泺，向鸳鸯泺方向急速行军。
一个时辰后，董小丑和‘毛’军等各军将帅赶到白水泺大营拜见李虎。
双方见面，喜笑颜开。李虎设宴招待众将，并犒劳各军将士。
李虎把岳飞也叫到了帅帐。很多军帅都见过他了，战后再见，对他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岳飞成长得太快了，那扑面而来的杀气让人不得不承认虎王的兄弟是位天生的战将，是为打仗而生的天才。耶律马哥、李良辅和一帮辽夏将帅们却是第一次听说虎王还有个兄弟，看到岳飞那威风凛凛的气势，尤其看到他血迹斑斑的战袍和身上道道伤痕，这些人不禁暗自惊凛，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深刻。\李虎已经令人惧怕了，他这位兄弟假以时日也是一位勇猛的悍将，这两人将来恐怕是北方诸蕃的噩梦。
李虎不知是因为太疲倦了还是天气的原因，他的心情看上去并不好。和一帮将帅们喝了一圈之后，他端着酒杯走到了帐帘处，望着帐外白的雨雾，听着沙沙的雨声，慢慢陷入了沉思。
岳飞悄悄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道：“哥，是不是太累了？”
李虎摇摇头，“少喝一点，早点休息。伤口怎么样？”
“都是一些轻伤，修养十天半月就好了。”岳飞不以为意，“哥，什么时候向金军动攻击？”
“还想打？”李虎笑道，“你不累吗？”
“保家卫国，死而无憾，死得其所。\”
岳飞的神态很真诚，语气也很坚决。这让李虎平静的心突然产生了几丝涟漪，几丝颤栗。一种早已淡忘的情怀夹在清凉的风中忽然吹进了他的心里，让他蓦然想起了老爹，想起了李家那刻骨的仇恨。这一辈子。我能像岳飞一样坦‘荡’‘荡’的面对天地，面对大宋吗？
董小丑走了过来。笑着问道：“总帅在雨中看到了什么？”
“汴京。”李虎微微笑道，“我在想，当汴京听说我联合宋辽夏三国地军队击败了‘女’真人，汴京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威胁，强大地威胁。董小丑没有说出来，不是因为岳飞站在两人的身边。而是这是他和李虎的默契。这一仗过后。幽燕地事更难解决了，代北的形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而李虎和虎烈军地生存也变得更加艰难。大同处在重重包围之中，突围的路在哪？
“罗帅此刻在汴京干什么？”李虎停了片刻。随意问道。
“他很忙，但他的心情或许就象这草原的雨季。‘阴’霾而忧郁。”董小丑说道，“不过，当西京大捷的消息传到汴京之后，他或许能看到一丝阳光。”
或许？李虎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睛望着帐外绿油油的草地，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金军今天就要杀到青陂道了。”董小丑转移了话题，把李纲地计策大概说了一下，“李纲地意思很明显，他要确保奉圣州的安全，彻底击毁‘女’真人控制北方战局地幻想，继而把‘女’真人赶回东北。\”董小丑转头看了看李虎，“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这个想法很不错。”李虎笑道，“可惜的是，李纲不是辽东人，更不是被契丹人世代欺压地北方诸蕃，他根本不了解‘女’真人对统一北方，对成为北方雄主的渴望。‘女’真人现在需要地不是幽燕，而是代北。他们要做的是北方雄主，是和大宋鼎足而立。”
“‘女’真人这一手很高明。他们急速撤回鸳鸯泺，以主力攻打奉圣州，目的是把我们的主力吸引到奉圣州，从而迫使联军解散。”董小丑的神情变得很严肃，“当战火燃烧到奉圣州，辽夏联军暂时摆脱了威胁，他们就不会参战了，而是要坐山观虎斗。\”
李虎把手上的酒杯摇了几下，盯着酒杯里摇晃的甘醇，苦笑不语。“辽夏联军一撤，大宋援军就要走，以确保边防的安全。”董小丑继续说道，“我们的兵力优势瞬间丧失殆尽，金军随即可以卷土重来。”董小丑手捋长须，稍加沉‘吟’后接着说道，“现在的问题是，金军对大宋援军的事还没有完全‘摸’清楚，还不敢贸然进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会以此次战例来告诉辽夏两国，‘女’真人败走代北，接下来遭殃的就是辽夏两军。大宋人在占据幽燕之后，必将横扫整个北方，西夏当其冲，其次就要轮到大漠诸蕃。这场败仗，正好给了‘女’真人结盟辽夏和大漠诸蕃的最好借口。”
“世上的事本来就是这样。\”李虎叹了口气，“谁实力最大，谁的威胁也就最大，最后‘逼’得其他人不得不结盟共抗，然后周而复始。战争总是年复一年，没有终结之期。”
岳飞听得有些费力，好象明白，又好象不明白，他迟疑良久，小声问道：“难道我们任由金军攻占奉圣州？”
“当然不。”李虎说道，“奉圣州是我们的软肋，金军一直想占据它，掌控整个北方战局的主动权，但他们没有成功，于是奉圣州就成了我手上的‘诱’饵。我利用金军想占据奉圣州的心理，‘诱’使他们分兵，然后我才找到了在杀虎口重创金军。金军打败了，主力犹在，他们还有二十多万人，而且他们正在攻打奉圣州，正是因为这一点，代北战局演变为我和金军之间的决战，演变为宋金之间的战争，辽夏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参战了。\”
“我和大宋的关系是藩镇关系。大宋的利益不仅仅在燕云，还在整个北方，大宋一旦拿到燕云，对整个北方都是威胁。我这个藩镇本身属于北方的一部分，我为了自身的存在，当然要先考虑我在北方的利益。形势展到现在，宋金之间的利益冲突不可避免，我和‘女’真人之间的利益冲突更是‘激’烈。但我这个大宋地藩镇和大宋之间也存在尖锐的利益冲突，所以。我和‘女’真人现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岳飞脸‘色’微变。李虎这番话很复杂，他一个土生土长地从未接触过国家利益冲突的大宋人根本无法了解其中的含意，不过他知道李虎要和‘女’真人谈判了。\而谈判地结果显然有利于李虎，而不利于大宋。
“你打算和‘女’真人谈判？”岳飞压低嗓‘门’。吃惊地问道。谁实话，他无法接受，现在双方还在‘交’战，李虎却要谈判了，这在他而言根本就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那这一仗死去地人有什么价值？他们死去的价值难道就是为了让双方坐下来谈判，瓜分代北利益？那大宋的利益怎么办？“你必须要明白一件事。”李虎说道。“我没有实力把金军打回东北。而且，如果金军退回东北。他们马上就会打幽燕，而我目前没有办法阻挡金军南下。至于河北的宋军。当前更是没有办法阻挡金军攻占燕京，所以。我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金军拖在代北，但又不让金军打我的大同。”
“大同成了‘诱’饵，这时金军既想全取代北统一北方，但又无法击败我占据西京。\为了攻克西京，他们可以先行南下攻占幽燕，但攻打幽燕就要和大宋军队正面对决。大宋实力强大，‘女’真人暂时还不敢‘激’怒大宋，于是他们左右为难，在策略上摇摆不定，难以取舍，这随即给宋军二次北伐赢得了宝贵地时间。”
李虎望着岳飞，笑着问道：“你现在明白了吗？”
岳飞明白了，虽然中间还有很多他无法理解地东西，但他知道李虎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宋，为了大宋可以顺利收复燕云。他望着李虎，心里忽然有些酸楚，师兄太累了，连睡觉的时候都在考虑天下形势，夙夜不眠，殚‘精’竭虑，这个汉王做得太辛苦。
董小丑在一旁仔细看着岳飞，怎么看都觉得他和李虎都没有半丝想像地地方。\李虎的‘性’格董小丑比较了解，从他认识李虎开始，他还是第一次现李虎如此真诚地对待一个人，或许两人真地是亲兄弟吧。息，昨夜金军到达长青城，估计今天晚上到达青陂道。虎烈府要求董小丑即刻调拨援军回大同，因为李纲、王曜带着惊雷军赶赴归化州去了，戍守大同地兵力严重不足。
“夫人每每有惊人之举。”董小丑信，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如果她没有身孕，估计早到前线厮杀去了。”
李虎笑着摇摇头，对这位夫人，他是越来越敬重了。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和折家联姻的事。这件事原野办得匆忙，而且为了有意隐瞒折家军北上支援的事，原野和折可求签订的盟约也一直没有通报虎烈府。
“折家的事，我想先对你说说。”李虎随即把吴思铭代表折家前来谈判，以及原野到宁武关和折可求亲自商定盟约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这件事，你怎么看？”
董小丑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他去了镇川堡战场后，虎烈府由罗思南全权负责，宋军北上支援的事他以为是李纲和刘等人一手搞定的，不知道这中间还有如此多的曲折，竟然还冒出来一个折家。
“你是大宋的藩王，折家不过是西北一个镇戍世家，他有什么资格和你谈条件？”董小丑越想越奇怪，“虽然我们到了大同，和西北这些镇戍世家有了利益冲突，但折家似乎没有必要拿大同的安危来要挟我们吧？这种行为不应该是一个存世四百余年的将‘门’世家的作风。”
李虎皱眉不语。
“我觉得这里面有名堂。”董小丑说道，“折家为什么要借助你的力量改变大宋国策？这种事其实就是干涉国政。藩镇干涉国政，对大宋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虎迟疑良久，问道：“还需要联姻吗？”
“当然。”董小丑笑道，“折家要送‘女’人给你，你为什么不要？”
李虎回虎烈府。大雨已下，暂无停息迹象，金军攻击势必受阻。再过几天，杀虎口大败的消息就能传到，金军自会撤离，无需援兵。请云帅全力镇守青陂道即可。
第八十二章 散伙了
五月三十日。
宗望在青陂道接到宗翰的信，得知杀虎口大败，金军主力正在后撤鸳鸯泺，随即率军急速撤离。室，继续攻击奉圣州，兵‘逼’居庸关。白水泺大军云集，兵力多达二十万，士气旺盛，各军将帅纷纷请战，要求杀奔鸳鸯泺，和金军再次决战，把金军赶出代北。
大宋宣和四年六月。董小丑、‘毛’军、原野等人商议攻击之策。
原野仔细解说目下形势。
金军退到了鸳鸯泺，其一部主力正在攻打奉圣州。金军的意图很明确，攻占奉圣州，兵进居庸关，抢占整个北方战场的主动权，继续留在代北作战。\
原野说，摧毁金军意图的办法很简单，联军继续杀进，和金军在鸳鸯泺形成决战之势。金军兵力不够，必然要从奉圣州撤军。考虑到士气不振，粮草武器不足，‘女’真人最后只有撤离代北。
原野征求宋辽夏三方的意见，是不是继续联军作战？耶律马哥当即提出一个要求，继续作战可以，但大宋和大辽必须重建盟约，两国依旧为兄弟之邦，大宋帮助大辽收复中京、上京和东京，摧毁‘女’真人的金国，大辽则把幽燕还给大宋。
李良辅跟着提出一个要求，宋夏两国重修陕西边界。大宋至少要把天都山和横山还给西夏。\
这两个人的要求大宋不可能答应，他们摆明了就是告诉李虎。我不干了，这个仗我不打了。
这个仗的确不能打了，再打下去。辽夏两国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杀虎口一战的结果显而易见。金军跑到代北打了三个月，损失了十几万军队。现在又遇到漫长的雨季，粮食武器严重不足，除了撤退还能干什么？辽夏联军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再打了。
在这次西京大战中，李虎损失非常惊人，他肯定想打。想把金军赶出代北。但如果再次决战，他地损失会更大。即使他把金军赶出了代北，恐怕也无力守住西京了。www.\所以他还想利用宋辽夏三军来打‘女’真人，就象杀虎口大战一样。损失都是别人的，战果都是他自己地。
这种便宜事干一次可以，第二次就不行了，世上没有那么多傻子，所以，这最后一仗，辽夏都不愿帮忙。要打，李虎自己打，李虎的损失越大，对辽夏联军越有利，他们可以获得攻打西京的机会。
其实，当初在杀虎口地时候，耶律马哥、李良辅和李虎曾有约定，大战结束后，西夏军马上威胁府州，从而迫使宋军迅速返回河东，大家就此散伙，根本不存在打第二仗的问题。杀虎口大战结束后，辽夏联军之所以跟在金军后面穷追不舍，一直杀到白水泺，主要目地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战利品，把大战中的损失都捞回去。\
宇文虚中和刘对辽夏两军的要求嗤之以鼻，理都不理。
他们帮助李虎守住大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金军正在攻打奉圣州，但金军大败于杀虎口元气大损，只要李虎‘逼’近鸳鸯泺或回援大同，金军必然撤兵。现在不需要辽夏联军了，你们可以带着战利品滚蛋了。你们滚蛋，河东军就可以迅速返回太原，免得让西夏人钻了空子，入侵大宋边界。
大宋人地态度直接导致这场军议变成了散伙之议，分摊战利品之议。\
李虎无话可说。人家已经帮你打了一仗了，解了你地燃眉之急，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现在人家不打了，要走了，你还能怎样？当然是好聚好散了。
李虎也很爽快，不打就不打，大家就在这里喝喝酒、聊聊天、睡睡觉，把战利品分分，等到雨停了，你们从哪来的还回哪去吧，我率军把金军赶出代北。
接下来地几天，三方忙于瓜分战利品，辽夏两军更是冒雨把战利品送回云内。
李虎也给了折家军一批丰厚的战利品，其中包括给阵亡将士地抚恤。
折可致和折可同担心府州安全，要求尽快返回。\李虎答应了，并给折可求写了一封信，一则是感谢折家的帮助，二则是请折家尽快派人到大同来，具体商量回易等事务，三则向折家提出联姻要求。折可求既然把联姻地愿望表达出来了，李虎当然要主动一点。第四则是请折家把梁山军的家眷尽快送过来。你折家既然做好人了，那就好人做到底，我决不会忘记折家的这份恩惠。
李虎又把宋江、吴用和卢俊义请到帅帐，请他们派一些人随折家军一起回府州把家眷接来。
“最近我太忙了，也顾不上你们，请多多理解。”李虎其实一直想把梁山人请到一起喝顿酒，也好认识一下武松、**等一帮梁山好汉，和他们做个朋友。\自己打小就仰慕他们，虽然知道这些人和里的好汉们有很大区别，但那种仰慕的情怀是自小养成的，根深蒂固，喜欢他们就是喜欢他们，没有理由。宋江等人闻言，很是感‘激’，对李虎又是敬佩又是畏惧。敬佩当然可以理解，畏惧则是因为杀虎口一战。那种规模的大战，那种血腥残酷的大战，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相比他们做流寇烧杀掳掠来说，最大的战斗也不过万把人的规模，和这一仗实在不能比。
一路行来，他们和雷霆军走在一起，听到雷霆军的将帅们说到义军从大山会盟一直到今天，像这种规模的大战几乎年年打，义军将士们早就习以为常了。\由此可以推测到李虎的厉害，这个人不是人，而是一尊可怕的神。
宋江最早对投奔李虎还很有点想法，甚至打算借助李虎的力量东山再起，但这一仗打完之后他害怕了，他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李虎。李虎的实力不是自己所能比的，投奔他可能是一个错误。如果李虎是一头猛虎，那自己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只小狼崽，只有做猎物的份。
“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会设法满足你们。”李虎笑容满面，语气真诚，“我太忙了，最近肯定没有时间和你们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闲聊。”看到宋江等人犹豫不决，李虎又安慰道，“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和卢大哥、林大哥都是师兄弟，我们都是一家人，有话随便说。”
宋江和吴用、卢俊义‘交’换了一下眼神，鼓起勇气说道：“梁山军这些年四处转战，两次遭到重创，兵力丧失殆尽。我们想重建梁山军，想募兵扩军。”
李虎想了一下，说道：“这次大战，主战场其实不在杀虎口，而是在镇川堡，我的主力几乎都在镇川堡一线和金军连续作战，损失很大。大战过后，我要重整军队，补充兵力。你的要求我可以满足，但我最多只能给你两个将。将来形势好了，地盘大了，人口多了，财力强了，军队扩建的时候，我再给你扩大编制，你看怎么样？”
宋江三人本来还担心给李虎一口吃掉，现在听说不但可以重建梁山军，还给两个将五千人的编制，大喜过望，连声感谢。\
“不过我也有个要求。”李虎说道，“你手下能人多，悍将多，能不能调几个给我？”
宋江一听这话面‘色’顿时一僵，梁山军的骨干就是这帮兄弟，尤其像卢俊义、林冲等人过去都是宋军军官，整个梁山军就是靠他们撑起来的，如果李虎把他们都调走了，自己实力岂不大损？将来怎么办？
“卢大哥和林大哥都是我的师兄，当年又都是宋军指挥，现在我急需人手，理所当然要重用他们，你说是不是？”李虎特意把“重用”两个字说得很重，很有深意，“宋帅，你不会舍不得吧？”宋军哈哈一笑，神‘色’马上恢复正常，连声答应。
“我现在就要一个人。”李虎趁热打铁，马上说道，“我要燕青。”
宋江和吴用、卢俊义互相看看，疑‘惑’不解，不知道李虎为什么要燕青。
“我能问问原因吗？”宋江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的人正在汴京谈判。”李虎也不隐瞒，直接把原因说明白了，“我需要一个人在汴京给我搜罗朝廷的消息，以帮助我及时做出正确的对策。”
宋江三人这才恍然大悟。李虎是大宋的藩镇，李虎和大宋之间的冲突随着燕云的收复会越来越‘激’烈，李虎的确需要一个大宋人而且是一个在汴京有根基的大宋人替他获取朝廷的机密消息，而燕青显然是最合适的人。
当天晚上，燕青在卢俊义的陪同下拜见了李虎。李虎嘱咐了一些事，然后请他急赴虎烈府，和负责军中机密的诸夏具体商议到汴京的事。这件事要从长计议，要在汴京扎下根，要织一张大网，要成为虎烈府的千里眼顺风耳。
燕青心领神会，恭敬受教，然后带着李虎的信急赴大同。
第八十三章 谁敢做老大？
六月初三，雨势减小，董小丑指挥汉军主力向鸳鸯泺缓缓推进，做出攻击态势。
金军非常惊慌，完颜杲、完颜宗翰、完颜昱三位勃极烈为是否撤军生了‘激’烈争执。
三个人都不愿意撤。皇帝在圣旨中说得很清楚，此次出战代北，目标是统一北方，现在距离目标差了十万八千里，谁敢撤？但不撤怎么办？依据完颜杲的推测，李虎手上的兵力至少有三十万，而金军只有二十多万了，双方的兵力颠了个，而且金军严重缺乏粮食武器，这一仗如果再打输了，丢掉的恐怕不是代北，而是整个东北了，所以权衡再三，还是撤回中京为上策。
完颜昱打了败仗，他回去要倒霉的，所以他极力要求再战，打赢了可以将功折罪，打输了三个人一块受罚，为此他建议把宗望的大军即刻撤回来，和李虎在鸳鸯泺决战。\
完颜宗翰既不同意撤回中京，也不同意撤出奉圣州，也不愿意和李虎决战，他的计策是，咬紧牙关，坚持下去。他认为李虎没有实力动第二次决战了，因为杀虎口一仗改变了西京局势，联军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激’烈的利益冲突而解散。联军解散，宋辽夏三队都撤了，李虎还拿什么来决战？
宗翰就是两个字，“坚持。”望撤回到奉圣州之后，和完颜娄室会合，两军合二为一，猛攻断云岭。
此刻李纲和王曜带着惊雷军赶到了归化州，加固了城防，于是铁鹰、耶律大石和张高儿率军撤回城池，据城坚守。
宗望不敢再打了。他告鸳鸯泺的三位勃极烈，此刻。\是不是应该派个人和李虎谈一谈了？我们和李虎有很深的关系，是亲戚。我们可以握手言和，重建盟约。宗望建议，暂时放弃攻打西京。转而集中力量，先和大漠诸蕃结盟。和西夏人结盟，同时迅速摧毁契丹人，以分化和消灭李虎的盟友，孤立李虎，继而摧毁李虎。
三位勃极烈同意宗望的策略。
宗翰主动请缨，亲自赶赴白水泺。和李虎谈判。
高庆裔率先赶到白水泺。宗翰叫他先去‘摸’‘摸’李虎的底。这一仗双方打得很惨烈。李虎损失太大，怒气冲天。未必愿意马上接受议和。
李虎听说高庆裔到了，没有见他。而是叫原野去会会，听听高庆裔说什么。
高庆裔这次不敢嚣张了。\神态很恭敬，提出重建盟约。按照当初的约定，李虎打下的地盘就是李虎地，‘女’真人打下的地盘就是金国地，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而且在必要的时候还互相予以援助。重建盟约的意思就是双方握手言和，还是按照原先地约定来瓜分代北。
“你们撕毁盟约，攻打西京，导致我虎烈军遭受重大损失。”原野勃然大怒，“现在你们打败了，马上换一张脸，跑来说什么重建盟约，简直是厚颜无耻。你马上给我滚回去，告诉完颜杲，要么他即刻退出代北，要么我们再决一死战。”
“决战？”高庆裔笑了起来，“你知道决战的后果吗？如果你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在鸳鸯泺决战后，你虎烈军还能剩下多少人？夏国地军队就在黄河边上，虎视眈眈；契丹人马上就会把大漠诸蕃拉到‘阴’山以南，再把西京夺回去。\就算你们厉害，依靠大宋人的援助，把西京守住了，但接下来凭借李虎的实力还能继续做藩王？大宋人绝不会养虎为患，他们会乘势消灭你们。”高庆裔摇摇头，一脸不屑，“不要以为你们在杀虎口打赢了一仗就天下无敌了，就能稳守西京了，我可以不客气地告诉你，你们若想在西京立足，唯一的办法就是维持我们之间的联盟，依靠我们的力量在代北生存下去，否则，我们撤离代北之日，就是你们败亡之时。”
原野怒极而笑，“你似乎说错了吧？我们在鸳鸯泺决战，‘女’真人还有多少军队可以撤回东北？我们和契丹人乘势追击，直杀中京和上京，同时大宋人地军队越过燕山，和我们两路夹击，请问‘女’真人还能保住东北吗？我也可以毫不客气地告诉你，我们和宋辽夏都达成了盟约，契丹人一旦在我们地帮助下收复了东北，幽燕将还给大宋，代北则由我们和西夏平分。\”
“这可能吗？”高庆裔暗自心惊，但脸上的表情却嗤之以鼻，“你们用什么来维持盟约？你们之间‘激’烈地利益冲突有可能维持盟约的牢固吗？”
“我们也罢，宋夏两国也罢，都不愿意看到北方再出现一个强大地对手。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分裂北方，正是我们和宋夏两国得以建盟地基础，而契丹人为了保住大辽国祚，当然也会积极加盟，在各方的帮助下重建大辽。”原野冷笑道，“这个解释，你是否满意？”
高庆裔愣了半天没说话，眼内闪过一丝惊慌。
‘女’真人要成为北方雄主，这才是杀虎口大败的根源所在。\北方再出雄主，除了契丹人因此亡国外，宋夏两国也势必受到严重的威胁，所以夏国才出兵相助，所以大宋才毫不犹豫的接纳了李虎并给予最大的援助。一切皆源由于对未来天下格局的担忧。
原野的话没有恐吓的意思，他预测的北方未来战局极其有道理，这正戳中了‘女’真人内心深处的恐惧。
高庆裔随即恢复了平静，他装出一副自信的样子，沉声问道：“你以为可以打赢这一仗？实话告诉你，我大金皇帝正从中京赶来，要御驾亲征。只待皇帝和援军赶到，你们还能打赢这一仗？”
“我们绝对可以打赢这一仗。”原野针锋相对，毫不示弱，“辽国的皇帝正在‘阴’山以南集结大漠诸蕃的军队；夏国的晋王李察哥带着大军正在东渡黄河；大宋已经与燕京议和，太师童贯正指挥十万大军取道倒马关，北上大同。\半个月之后。我们至少可以集结四十大军进行决战。”原野瞪着高庆裔，怒声说道。“不要说你们皇帝来，就算天上的神仙来，你们也打不赢这一仗。”
双方的话说这份上。也没得谈了，不欢而散。
高庆裔连夜赶回军中回禀宗翰。
宗翰听说李虎拒绝议和。心情非常沮丧。此刻董小丑的军队距离鸳鸯泺只剩下一百里，与宗翰的前锋军仅仅相距二十里，战场气氛非常紧张，大有一触即之势。宗翰徘徊良久，决心想出一个办法来挽救危局，否则大势去矣。
现在宋夏两国都知道。\辽国基本上完了。即使可以保住国祚，也无法重建昔日地辉煌。而最有可能代替契丹人成为北方雄主、一统北方的就是‘女’真人，但宋夏两国最惧怕地就是北方统一。
大宋至今没有收复幽燕。云朔又在李虎手上，而李虎是个汉虏。有可能成为石敬瑭第二，所以大宋的北伐至今一无所获，这时候‘女’真人如果统一北方，势必重演一百多年前宋辽争霸的一幕。大宋绝不允许历史重演，绝不愿接受第二个澶渊之盟地耻辱，所以大宋会想方设法阻止北方出现新霸主。
今日天下形势其实和一百多年前有很大区别。一百多年前是宋辽南北对峙，一百多年后的今天则是宋辽夏三国鼎足而立。大辽败亡了，鼎足而立地平衡就被打破了，这时候‘女’真人如果统一了北方，南北爆战争，就不是一百多年前的强强相撞，而是大宋要同时对抗金夏两个敌人，要两线作战。\两线作战的后果非常可怕，大宋极有可能支撑不住，所以大宋皇帝和他的近臣们才想到了北伐，才有了童贯的平燕策，才有了今日的北伐大战。
北伐地最终目地不是夺回燕云，而是中外一统，把北方辽阔的疆域重新纳入中国地版图，所以，大宋不但不会让北方出现新霸主，相反，它还要乘着北方诸蕃逐鹿争霸之际，杀进北方，称霸北方，成为天下的霸主。
夏国处在西北边陲，国土少，国力弱，当年之所以能建国，就是因为契丹人和大宋人为了争夺中原，打得难分难解。当时宋辽两国虽然已经缔结澶渊之盟大约二十年了，但彼此都在寻找机会再度动进攻。
党项人突然自立，分裂大宋，引了西北大战，把大宋推进两线作战地窘境，这正是契丹人求之不得的事。\
事实证明，契丹人帮助党项人建国，利用党项人来分裂大宋，牵制大宋地国策非常正确，为宋辽两国赢得了百年和平。契丹人本以为长时间的休养生息可以强大国力，南下再夺中原，但事与愿违，契丹人被百年和平掩盖下的深重危机所吞噬，竟然在短短时间内被东北的‘女’真人打得快要亡国了。
同样在这个百年时间内，大宋和西夏打了几十年的仗，西夏人从建国开始就没有获得过多少年的和平，他们的国力一直比较弱，他们采用联辽抗宋、联辽和宋的国策，在三国鼎立的格局中艰难生存。
如今这个格局被打破了，强大的大辽灰飞烟灭了，新的北方雄主还没有出现，西夏的生存出现了重大危机，但同时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展机遇。
北方没有雄主，大宋一家独大，西夏找不到强有力的盟友，它在大宋的攻击下，支撑不了多少年，这是西夏的生存危机。北方没有雄主，北方诸蕃逐鹿草原和大漠，西夏有实力从诸蕃中脱颖而出，成为新一代北方雄主，代替昔日的契丹大辽，和大宋形成南北对峙，这是西夏的展机遇。
目前形势下，西夏人会选择哪一条路？当然是迎接挑战，抓住机遇。在北方称霸。
由此推测，金国想在代北立足，想全取代北，想实现一统北方的目标，必然会遭到宋辽夏三国的联手阻击，换句话说，金国目前并不具备夺取代北的条件，即使现在李虎答应议和，‘女’真人也想方设法和西夏、和大漠诸蕃建立了盟约，但一旦‘女’真人打西京，打代北，摆出一副我要做北方霸主的架势，那么这几家必然要背盟，要再度联手合作。
总之一句话，大家如果一起做老大，可以结盟联手，可以和大宋形成南北对峙，但如果有人要做老大的老大，那就对不起，几个老大联手打你一个。
这是一个死局，也是一个很普通的群雄逐鹿的格局，那么，‘女’真人用什么办法才能打破死局，找到机会呢？
宗翰坐在大帐里，坐在地图上，望着地图上的代北山川，苦思冥想，夜以继日，不眠不休。
第八十四章 破开死局
六月初八，耶律马哥接到了大辽皇帝的圣旨。~~~~考虑到代北战局基本已定，而大漠诸蕃的叛‘乱’尚在继续，皇帝请马哥率军急赴大漠，先把大漠局势稳定下来，给契丹人守住这一块存身立命之地。
契丹人现在落魄了，人见人欺，为了生存，不得不咬牙坚持。耶律马哥拿着圣旨向李虎辞行。
李虎理解契丹人的难处。本来契丹人还有西京，还有燕京，还能和‘女’真人打一打，但自己把西京抢到了手，把契丹人赶到了‘阴’山，之后契丹人就彻底不行了。先是分裂，接着大漠诸蕃又乘势叛‘乱’，搞得国破家亡，现在若想翻身，若想东山再起，难于登天了。
李虎把耶律马哥送走了。两个人从敌人变成盟友，从盟友又变成朋友，而这其中的经过恰好见证了大辽的败亡。
风雨中，耶律马哥长发披肩，削瘦的背影落寞而凄凉，让人黯然魂伤。
李虎默默地望着，眼前总是浮现出耶律马哥那双悲伤的眼睛，还有他那苦涩而痛苦的笑容。耶律马哥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连后会有期都没有说。李虎知道他为什么决绝而去，留给自己一个绝望的身影，因为，这一别，再见就是敌人了。促道，“这雨越来越大了。”
李虎没有动，依旧驻马立于山巅之上，望着马哥渐渐消失在雾霭中的背影。
“契丹皇帝叫他去大漠，无非是带兵回来，和西夏人一起打大同。”原野无法理解李虎，昔日的仇人怎么会建立深厚的友情，“我们和他再见面的时候，又是敌人了。”
敌人？李虎苦笑。任由雨水打在脸上，任由寒意侵入身体。他和马哥一样，也很绝望。对未来的绝望，他不知道未来在哪？也不知道如何走向未来？他在这凄凉的雨季里‘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回去吧。”原野看到耶律马哥和辽军已经彻底消失了，再次催促道。
李虎没有应声，他地思绪随着这连绵不绝的小雨慢慢延展开来。在心灵深处茫然地徘徊着。
高庆裔对西京局势的推测完全正确，随着北方形势地发展。李虎和义军的处境越来越艰难。李虎在心里不止一次诅咒命运的戏‘弄’，义军不停地打胜仗，不停地突围，甚至从辽西千里迢迢杀到了西京，原以为这次总算杀出重围了，谁知还没有高兴几天。又陷进了包围。而且还是更危险的包围。
李虎就是想不明白，同样都是造反地反贼。同样都是北方强大的民族，为什么‘女’真人打胜仗就能开疆拓土。就能发展实力，而汉人打胜仗非但不能开疆拓土。反而一次次陷入包围，陷入危机，为什么？这还有没有天理？老天既然不给汉人机会，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又屡屡让汉人战胜敌人杀出重围？难道这就是所谓地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
今天的西京战局已经演变为死局，义军若想突围，路在何方？哪里才是义军生存的地方？
耶律马哥和辽军走了，李良辅、李延成随即带着夏军也走了，他们到云内去了，和契丹皇帝会合，帮助契丹皇帝戍守云内。
六月十二，折可存带着宋军也离开了白水泺，急速返回河东。
刘本来也准备返回两河宣抚司，但汴京来圣旨，同意李虎所请，让宇文虚中出任汉王府行军右司马。李虎随即挽留刘，并书告童贯，请以刘代替宇文虚中留守大同，做为汉王府和两河宣抚司之间的联系人。
随同圣旨一起送达大同的还有罗青汉的书信。
罗青汉和大辽使团于五月下到达汴京。大宋皇帝召见了罗青汉，也接受了汉王李虎地建议，愿意和大辽重新谈判。
大宋显然没有议和大辽地诚意，他们在谈判的同时，京畿、京东京西和江淮各地地禁军、厢军日夜兼程，奔赴河北，同时各地征调的民也在日夜向河北运送粮草武器。黄河河面上，运河水道上，河北大路上，军队、民、车队如同一条条地长龙，绵延不绝。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大宋人压抑了一百多年的爱国热忱突然间被‘激’发了，他们满怀热情，渴望北伐成功。这种形势下，二次北伐成为大势所趋，谁都无力阻止了。
大宋在和辽国谈判地同时，副相兼中书‘侍’郎张邦昌也和罗青汉开始了谈判。
早在辽西的时候，黄涉做为义军特使到汴京投宋，双方仅仅建立了君臣关系而已；李虎占据西京，马扩做为大宋特使两次到大同，双方算是确立了藩镇关系；这次罗青汉做为汉王府特使到大同，双方将要商谈具体的军政财经学等一系列细节上的东西。
罗青汉离开大同前，虎烈府已经拟定了相关的谈判细节，但这次汴京谈判刚刚开始，张邦昌就拿出了一个具体的方案，而这个方案完全背离了双方早先在大同商定的藩镇原则，这直接导致谈判陷入僵局。
罗青汉书告李虎，西京大战如果输了，只能任由汴京宰割，但如果赢了，形势会有所逆转，不过，考虑到宋军二次北伐动用了二十万大军，加上燕京南府宰相李处温和幽燕汉人官吏的默契配合，宋军攻占燕京的可能非常大，一旦宋军收复了幽燕，形势将对虎烈府极其不利。
李虎把自己关在军帐里苦思冥想，有时候一个人抱着地图发呆，有时候带着铁卫在大雨里纵马飞驰，两三天下来，整个人变得憔悴不堪，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董小丑、‘毛’军和原野等人都很担心，但不知如何劝说。
他们记得在辽西的时候，李虎曾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后来他走出来，告诉大家，他要千里奔袭西京，结果他成功了，把义军从重重包围里带了出来。这次义军再次陷入包围，李虎是否能够带领义军再次杀出重围？
折可求来书，请李虎派人去府州，具体商谈联姻的事，其实也就是同意了这‘门’亲事，要具体‘操’办了。折可求的态度让董小丑更加怀疑折家的动机，折家这么急着把‘女’儿嫁过来干什么？
李虎处于疯癫状态，啥事不问。董小丑做为义军副总帅，全权负责，他委托宇文虚中和原野赶赴府州，具体商谈亲事，同时请宇文虚中专‘门’跑一趟太原府，向帅司长官张孝纯和其它三司长官致以谢意并送上一份厚礼。
董小丑急着要返回前线，临行前他到军帐内辞行。他说他的，李虎仿若不闻，一点反应没有。
突然，李虎问了一句，“折可求的信在
董小丑从案几上找到书信，递给李虎。李虎扫了一眼，摇摇头，“不是这一封。”
董小丑又找，找了好半天，才把折可求写给李虎的第一封信找到了。李虎把书信看了又看，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容。董小丑担心地看着他，小声问道：“总帅，你在信里看到了什么？”
“这是折家送来的一份厚礼，真正的厚礼啊。”李虎笑道，“如果我们杀出了重围，一定要好好感谢折家。”
董小丑疑‘惑’不解，这封信的内容他看了很多遍，无非是劝说李虎干涉大宋国政而已，这对义军摆脱目前的困境有什么帮助？
“告诉宗翰，我要见他。”
宗翰穷尽才智，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一个破开死局的办法。
‘女’真人一统北方的步子迈得太快了，就目前金国的实力和整个北方的局势而已，‘女’真人短期内很难统一北方。在幽燕，有大宋人；在代北，有李虎和西夏人；在大漠，有契丹人和大漠诸蕃，他们都不愿意看到‘女’真人代替契丹人成为北方的新霸主，所以‘女’真人不论打到哪，一帮大大小小的老大们都要联手阻击。
那么，阻碍‘女’真人统一北方最大的对手是谁？大宋和夏国。
如果金国和西夏结盟，重建三足鼎立的格局，西夏人肯定要乘机扩展疆土，他们会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摆脱几十年来的被动局面，也就是说，北方是金夏对峙，东西对峙。北方不能统一，大宋就能重现掌控主动，即使它两线作战，也能在三足鼎立的格局中联一个，打一个，确保边疆的安全。
由此推演，‘女’真人若想统一北方，除了摧毁契丹人，击败李虎外，最重要的就是击败北方最强大的对手西夏。击败了西夏，实际意义上统一了整个北方，‘女’真人就可以像历代北方雄主一样，占据了南下攻击中国的优势，北方诸蕃大军可以从东中西三个方向南下入侵，过去匈奴人、鲜卑人、柔然人、突厥人攻打中国都是采用这种办法。
第八十五章 有舍弃才有收获
契丹人垂涎中原，前前后后打了几十年，最后还是未能成功，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它只有两条攻击路线，一个是河北主战场，一个是代北牵制战场，如果再加上西北战场，大宋人能否守住中原就很难说了。
除此以外，‘女’真人若想实现中外一统的目标，还是一个大障碍，那就是大漠诸蕃。
南北朝时期，拓跋鲜卑未能统一中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处在南朝诸国和大漠柔然人的南北夹击之中。‘女’真人如果未能横扫大漠，征服大漠诸蕃，不但统一北方的梦想很难实现，中外一统的宏图志愿就更不要提了。
这样一来，形势就很清楚了，撇开实力不强的李虎和契丹人暂时不说，‘女’真人实现中外一统的最大对手是大宋，‘女’真人统一北方的最大对手是西夏和大漠诸蕃。
‘女’真人首先要统一北方，在‘混’‘乱’的北方形势中，若想实现这个梦想，‘女’真人就要最大程度地利用盟友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实现目标。
‘女’真人最大的盟友是谁？大宋。宋金有盟约，西京和燕京由大宋打，中京由金国打，至于代北和大漠，盟约中没有说，但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当然也应该由金国打。现在这个盟约可以拿出来再用。
考虑到要议和李虎，‘女’真人必须做出退让，把代北让给李虎，‘女’真人则去征服大漠。代北和大漠比起来，疆土不可同日而语，更重要的是。一旦征服了大漠。‘女’真人收获的不仅仅是万里疆土，还包括诸蕃大帐，诸蕃军队和数以千万计地牲畜。
这样宋金两国以及‘女’真人和李虎之间最‘激’烈地矛盾就消除了。虽然大宋和李虎都知道‘女’真人征服大漠的后果是‘女’真人成为北方雄主，但他们无力顾及大漠，他们的实力也不足以延伸到大漠，他们只能像历代先朝一样固守北疆，固守长城来阻挡北虏的入侵。
宋金汉三者之间的矛盾暂时缓解了。那么金国就可以抛出‘诱’饵，利用大宋和李虎的力量去摧毁西夏。当‘女’真人征服大漠的时候，宋汉联军也在攻击西夏，当‘女’真人征服了大漠之后，宋汉联军和西夏估计也打得两败俱伤了。
这时候。西夏人必然向金国救援，‘女’真人则乘机集结大漠诸蕃地力量直杀西陲，如此不费吹灰之力，既能重创宋汉联军，又能摧毁西夏夺取西陲，成为北方霸主，和大宋实现南北对峙。
到了那个时候，‘女’真人就象历代北方强虏一样。就象匈奴人、鲜卑人、柔然人和突厥人一样。疆土从东北一直延伸到西域，实力空前强大。足以南下攻打中国，实现中外一统的宏图志愿。这个‘诱’饵如何放出去？如何把大宋人拖进西北战场？
很简单。李虎就是‘诱’饵，只要满足李虎的。大宋人必定被拖进西北战场。
李虎野心勃勃，他想在代北立足，想在北方称霸。‘女’真人一旦决定和李虎联手，把代北拱手让给李虎，最害怕的就是西夏人，因为到了那个时候，西夏人两面受敌，陕西方向有宋军，代北方向有汉军。党项人若想固守疆土，唯一的办法就是联合契丹人，主动出击，乘着大宋人未能收复幽燕，乘着大宋人对李虎极其忌惮地时候，主动攻击李虎。
李虎一个人的力量当然无法抵抗西夏。李虎败了，大宋等于失去了代北，失去了摧毁西夏收复西陲疆土的最佳机会，所以大宋到了关键时刻肯定会出兵，于是，一场攻打西夏，收复西陲的战争就此开始。
‘女’真人此刻一边和宋汉结盟，一边暗结西夏，悄悄窥伺于一侧，坐山观虎斗，等待发动致命一击的机会。
宗翰拟写了一份详细的统一北方的策略，一份派人送到中京给完颜阿骨打，一份送到虎烈府给吴乞买，一份送到鸳鸯泺给完颜杲和完颜昱。
这份策略最出人意料的地方，就是它整个颠覆‘女’真人了早先拟定地统一北方策略，毅然放弃代北，放弃西京和‘阴’山以南地所有州县。
舍弃代北之后，再看北方形势，再看天下大势，豁然开朗，‘女’真人由被动瞬间转化为主动。在这个世上，有舍弃才有获取，放弃眼前这点利益，不但目光长远了，利益也更大了，未来也更加灿烂了，而代北，终究还是‘女’真人的疆域。
完颜杲和完颜昱看到这份奏报后，眼前顿时一亮，思路霍然开阔，对宗翰地才干更是敬佩，但也很嫉妒。完颜阿骨打向来就赏识宗翰，上次撒改死后更是力排众议让宗翰做了勃极烈，进入金国的权力中枢，如今看来，完颜阿骨打地选择非常正确。
这份奏报出现得非常及时，它实际上否定了黄龙府的统一北方策略，也就是说，杀虎口大败，不是因为战斗不利，而是策略上地错误直接导致了失败，前线统帅和将士们的罪责因此得以赦免。宗翰把战败的罪责一股脑儿推给了皇帝和黄龙府，而且有理有据，这才是他最为高明的地方。
完颜杲和完颜昱书告宗翰，同意他的策略，请他即刻和李虎谈判。前线的途中。
大雨滂沱中，一骑风驰电挚，呼啸而来。
燕京急书，萧后的亲笔书信，十万火急。李虎有些紧张，在雨中匆忙打开了书信。
四天前，耶律淳病故，萧后封锁了消息，并向李虎求援。
李虎骤然窒息，极度震惊。虽然他预料到耶律淳将不久于人世，但此刻突然病故，对大同而言却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
李虎把书信收进怀里，推开铁卫，一个人走在大雨里，茫然、焦虑、恐惧……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让他眼前一片漆黑。
耶律淳死了，燕京必然大‘乱’，权柄的战斗必将演变为血腥的杀戮。此刻，宋军还没有准备好二次北伐，自己和金军对峙于鸳鸯泺无暇南下，中京一线的金军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燕京，把幽燕收入囊中。
现在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议和宗翰，请金军撤出奉圣州，然后李虎带着军队飞速越过野狐岭，直杀居庸关，以确保燕京的安全。这一次，自己恐怕要亲自赶到燕京才能挽救燕京的危局。
六月十五日深夜，李虎到达前线。
董小丑比他早到半天，并把‘毛’军、董仲孙、张关羽和各军主帅请到了帅帐。
军帅们本来兴高采烈，但看到李虎脸‘色’铁青，浑身上下水淋淋地走进大帐，顿时预感到发生了大事，气氛马上紧张起来。
“我要和金军议和。”李虎脱下兜鍪，卸下铠甲，一边用汗巾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对众将说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议和？大帐内顿时‘乱’了，有人还能保持冷静，但独孤风、吴雄和赢秦三人却跳了起来。独孤风更是冲着李虎又叫又吼。他的神龙军在镇川河边损失惨重，正想报仇血恨，谁知李虎不打了，要议和了。
“叫什么叫？”李虎瞪着独孤风，手指帐外，“给我滚出去，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进来。”
独孤风气得一把拽下兜鍪，恶狠狠的砸到地上，怒气冲天地跑了出去，站在雨中望天狂吼。好不容易打赢了，士气如虹，正是攻打金狗的最佳时机，李虎竟然要议和，简直岂有此理，想不通，“老子要杀人，要杀人……”
“总帅……”吴雄也扯着嗓子叫起来。
“滚出去。”李虎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同意议和的，都给我滚出去。”
大帐内的十几位军帅气得睚眦‘欲’裂，面红脖子粗的跑了出去，就剩下‘毛’军、董仲孙和张关羽三位老帅坐在那里没说话。
李虎背负双手，站在地图前沉默不语。
老董咳嗽了两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总帅，你打算用什么条件议和？”
“‘女’真人到代北来的目的是什么？”李虎转身看着他，问道。
“当然是统一北方，做北方雄主了。”老董捋须笑道。
“北方诸蕃中，谁将成为金国统一北方的最大障碍？”
“当然是党项人了。”老董说道，“契丹人不行了，大漠诸蕃各自为战，真正可以威胁‘女’真人做北方雄主的就是西夏人。西夏人偏守西北一隅，在宋辽的夹缝中生存了几十年，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一飞冲天的机会，党项人岂肯错过？”
“这么说，如果‘女’真人走了，西夏人就要打我了？”
“当然了。”老董笑道，“‘女’真人前脚离开，辽夏联军后脚就会杀过来。我们损失这么大，辽夏联军如果不乘机夺回西京，他们就是白痴了。”
李虎微微点头，“我们若想在代北立足，主要敌人是西夏；‘女’真人若想统一北方，主要敌人也是西夏，所以，我们和‘女’真人有共同的敌人。”
董仲孙看看‘毛’军和张关羽，又看看坐在一边笑而不语的董小丑，蓦然明白了李虎的意思。
第八十六章 内绥外御
“那将来呢？将来我们到哪？是代北还是河朔？”
“将来代北也罢，河朔也罢，都是我们的，整个大西北都是我们的。~~~~”李虎一拳砸到地图上的西北处，“我们先和大宋联手消灭西夏，和宋金三足鼎立，然后再和大宋联手攻金，和大宋形成南北对峙。”
‘毛’军迟疑良久，小声问道：“总帅拿什么和‘女’真人‘交’换？”
“代北。”李虎说道，“如果‘女’真人帮我击败西夏，我就把代北还给金国。”
“‘女’真人会答应？”张关羽十分怀疑此计的可行‘性’，“我们和党项人不管是谁占据西陲，天下都是三足鼎立，‘女’真人有必要费这个力气？他们不如直接联合党项人消灭我们。”
“‘女’真人肯定会答应，因为他们有，强烈的统一北方乃至实现中外一统的。”李虎伸直双臂，五指张开，做了个圆圈状的手形放在了地图上，“这是个‘诱’饵，是个圈套，‘女’真人就象一头饥饿的狼，闻到血腥味，会飞奔而至，然后掉进这个陷阱里。”
“总帅的意思是，我们打西夏是个陷阱？”董仲孙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女’真人直接打西夏，难度很大，几乎不可能，因为我们大家都害怕金国成为北方雄主，所以都盯着它，关键时刻就联手。如果金国暂时放弃代北，西夏就要和我们争夺代北，大宋就会和我们联手消灭西夏。西北战争一旦爆发，金国的机会就来了，只待我们和西夏打得两败俱伤之际，养‘精’蓄锐的‘女’真人呼啸而来，不要说代北和西北，就连整个北方都是‘女’真人的。”
“所以说，西北战场就是个陷阱。是一块血淋淋的‘肉’，‘女’真人因为肚子饿了，无法控制自己的，一定会上当。”李虎冷笑道，“只要‘女’真人杀进西北，他的噩运就来临了。”
董仲孙明白了一半，还有一半不明白，“我们和西夏人打得两败俱伤，如何抵御金军？”
“因为还有契丹人，还有大辽国。”李虎淡淡地说道。“这头草原上的狼，一时半会儿死不掉。”
一帮军帅们站在大雨中淋得透心凉，‘激’动地情绪随着寒意的入侵渐渐平息下来，很多人不再冲动，开始认真思考西京战局，但想来想去，大家都认为现在是一个死局，除了杀开一条血路外，别无他法。即使李虎想议和，但凶狠的‘女’真人未必会答应。更重要的是，这种议和纯粹是一种缓冲，双方随时都有可能再战，如此脆弱的盟约又能维持多久？又有什么意义？
董仲孙那个光亮的秃头出现了，“你们凉快了没有？还冲动不冲动？如果冷静下来了，大家就进来吧，总帅有话说。”
军帅们三三两两走进了大帐。独孤风犯倔，黑着一张脸不进去。楚逍遥和谭弘毅硬是把他拽进去了。
李虎把自己的构想详细解释了一下。这其中有几个难点。
“我们现在是大宋的藩镇，我们需要大宋的援助。需要大宋的国力作后盾，如果要打西夏。我们首先需要征得大宋地同意，并与其联手作战。这需要改变大宋的国策。”
“大宋的北疆策略在没有收复燕云之前肯定是防御而不是进攻，收复燕云后，这个策略短期内也不会马上改变，所以我们在未来一段时间的主要任务是拿下燕京，并以此来要挟大宋，改变北疆策略。”
李虎说到这里的时候，想起了折可求的那封信。正是从这封信里，李虎得到了启发，并迅速构建了新的发展策略。他对董小丑说，将来一定要好好感谢折家，原因正在如此。
“大宋在御边上采取的根本策略是守内虚外，所谓守内虚外就是把主要武力用于确保国内稳定而不是用来开疆拓土，这个国策的出现主要是因为历史教训、因为藩镇割据等等原因，由此不难想象，当我们拿燕京威胁大宋地时候，双方矛盾的‘激’烈程度。”
“缓解矛盾地办法很简单，打西夏，也就是把御边策略由守内虚外改为传统的内绥外御。”
“西夏的国土过去是大宋的疆域，党项人自立，导致大宋丢失了西陲，西北边境因此陷入长期危机。如果大宋收复了燕云，在御边上的两线作战危机就此不复存在，大宋皇帝当然愿意打西夏，建下盖世功勋。”
“我们打西夏，帮助大宋收复失去的疆土，由此不但可以缓解双方的矛盾，更能利用这个机会增长自己的实力。等到我们羽翼丰满了，西北就是我们说了算。”
李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军帅们凑在一起小声议论。李虎地才智早以为众人所敬佩，他所提出地这个新策略很复杂，中间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和未知危机，大家需要时间去理解，去接受，并在心里形成全新的理念。
“耶律淳死了。”李虎突然说道。
大帐内霎时安静下来，谁都知道耶律淳死去地后果，这个仗真的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燕京就是‘女’真人地了。
“你们做好准备。”李虎说道，“我和‘女’真人的谈判需要时间，等我和‘女’真人达成初步协议后，你们马上展开行动，一部去朔州盯着西夏人，一部去大同整军，一部则去奉圣州，兵进居庸关，时刻关注燕京形势，以防燕京爆发兵变。”
“现在不进燕京？”张关羽问道。
“不进。”李虎说道，“我如果进燕京，金军必定随后跟进，事情就麻烦了。这次我和‘女’真人谈判，肯定要把大宋人拉进来，以便重建宋金盟约，让大宋独自打燕京。”
张关羽和众将听不懂。让大宋独自打燕京，那我们还有什么机会夺燕京？还怎么要挟大宋修改御边国策？
李虎笑而不语。表情看上去很神秘。有些事是见不得光地，属于秘密中的秘密，不能说。
“将来你们会明白的。”李虎笑道，“有些事，我自己现在都确定不了，无法说。”
双方都主动要求见面，事情就好办多了。李虎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看到宗翰很高兴，亲热的喊他老粘。宗翰的‘女’真名字叫粘罕。李虎称呼他为老粘，宗翰听不懂，不过他知道李虎的德‘性’，懒得和他计较。两人把臂言欢，就象久别重逢地老朋友。
两个人的确有几年没见面了，自从李虎离开龙化南下突围后，两人就一直没再见过。这次野牛原大战的三方统帅又在代北碰头了，不过立场变了，野牛原大战是李虎、宗翰打马哥。这次则是李虎、马哥打宗翰，宗翰败了。
两人在雨中并肩而行。愉快‘交’谈。
宗翰问到了李虎的个人生活。“你有几个孩子了？星星可曾替你生了孩子？”
“我还没有孩子，不过年底我就有了。”李虎想到罗思南肚子里的孩子，心情很好，喜笑颜开。
宗翰很惊讶，李虎娶了三位夫人，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子‘女’，不过宗翰也能理解，李虎这几年大部分时间在战场上。他既使想生孩子也没有那个时间。
“星星过得好吗？”
“她很好。只是最近因为我们反目成仇，刀戈相见。她很担心你们这帮兄弟，害怕我把你们都杀了。”
宗翰大笑。用力拍拍李虎的后背，“星星肯定是担心你。担心你被我们杀了。”
两个人一路说笑，走进了军帐。这座军帐位于两军之间的草原上，双方各自派一千人保护自己的统帅，把军帐围得水泄不通。
宗翰开‘门’见山，直接说出谈判的底线，“重建盟约。”
李虎故作沉‘吟’状，然后说道：“我现在是大宋的藩镇，我们是不是应该重建宋金盟约。”
宗翰哈哈大笑，“如果你要把大宋拉进来，我们求之不得。”
“怎么？你想离间我和大宋地关系？”
“你们之间的关系用得着我‘花’心思去离间。”宗翰连连摇头，十分不屑，“既然你愿意议和，我们就开诚布公，拿出诚意来好好谈一谈。我们之间毕竟是亲戚关系，你是我妹婿，我是你大舅子，我们之间有什么事不能商量？”
“既然如此，我们停战。”李虎很爽快地说道，“你把军队从奉圣州撤出来，我把军队撤回大同。”
“可以。”宗翰一口就答应了，“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我知道，你要牲畜，是不是？”李虎笑道，“好，我给你二十万头牲畜，先解你的燃眉之急。”
两人都很干脆，说做就做。宗翰当即书告完颜杲，请他下令宗望即刻撤出奉圣州。李虎则下令叫董小丑、‘毛’军率主力撤回大同，叫高宝龙率渤海军和阿巴顿的虎烈第二军即刻赶到野狐岭，一旦金军全部撤出，则马上进入奉圣州，与铁鹰会合，兵进居庸关。在西北出任都统的时候，确实有过一个这样的北方策略，先征服大漠，后摧毁西夏，实际意义上统一北方，对中国形成一个钳形包围，然后再南下入侵中原，但完颜阿骨打死后，宗翰的权势受到削弱，新皇帝吴乞买为了缓和内部‘激’烈的矛盾，于是决定迅速南下中原，这是一次冒险，但获得了空前地战果。
自和尚原之战后，宋金两国的实力逐渐平衡，边界基本确立，从此‘女’真人再也没有能力南下了，因为它在西北受到了西夏地牵制，在北方大漠受到了大漠诸蕃的牵制。一百多年后，‘蒙’古人在大漠崛起，直接把金国摧毁了。
如果完颜阿骨打不死，如果金国继续实施宗翰的“北方策略”，‘女’真人会不会继匈奴人、鲜卑人、柔然人和突厥人之后，成为北方第五个最强大的民族？
第八十七章 你是一头大种马
宗翰喜欢安静。军帐内既没有鼓乐。也没有歌舞。只有简单的几个菜和一坛酒。李虎也喜欢这种气氛。听着雨声。喝着小酒。轻松聊天。其乐融融。
“你当真要做大宋的藩镇？”宗翰问道。
“难道你要反对？”李虎反问。
两人心有灵犀。一笑置之。
“你打算何时让大宋介入我们之间的谈判？”宗翰又问道。
“不着急。”李虎说道。“我们先谈。谈好了我再奏报汴京。汴京随即就会派人来。”
宗翰明白了李虎的意思。不再关注这件事。直接问李虎议和的条件。
“代北是我的。”李虎说道。“这是我们重建盟约的底线。”
宗翰故作迟疑之状。沉‘吟’不语。
“代北才多大的的方？和大漠比起来九牛一‘毛’而己。”李虎笑道。“‘女’真人的目标是统一北方。但如今你们不过占据了东北而已。你们还要征服大漠。征服遥远的西部。然后才算统一了北方。历史上。匈奴人、鲜卑人、柔然人莫不如此。突厥人甚至征服了整个西域。其疆土一直延伸到葱岭以西。契丹人其实没有统一北方。所以他们的实力严重不足。最终未能攻占中原。如果你们‘女’真人想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不再重蹈契丹人的覆辙。那首要之务就是征服大漠诸蕃。现在大漠诸蕃正在和契丹人争夺大漠控制权。这是你们征服大漠的最好机会。假如你们为了一个小小的代北而耽误了统一北方的时机。是不是的不偿失？”
“再说。我拿到了代北。可以马上攻击西夏。契丹人失去了西夏的支援。会迅速败亡。这对你们征服大漠来说。有百利无而一害。”
宗翰想了很久。李虎这番话让他意识到李虎在北方策略上的思路和自己的思路不谋而合。这是好事。这样可以让双方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保持亲密的合作关系。对金国统一北方的确有利。但李虎不是一个愿意为他人作嫁衣的君子。他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无耻小人。他每走一步都暗含深意。都是在为自己谋取利益。那么。他最终的目标是什么？是统一北方还是南下逐鹿中原？
宗翰打算试探一下。‘摸’‘摸’李虎的底。“以你的实力。你能击败党项人？”
“我当然不行。但加上大宋就不一样了。”李虎笑道。“大宋为了收复燕云。首先要避免两线作战。所以前几年他们猛攻西夏。严重消耗了西夏的国力。迫使西夏议和。现在西夏失去了契丹人这个实力强劲的盟友。实力更是不济。如果现在我和大宋联手打西夏。成功的机会非常大。”
“这就是你愿意屈身为大宋藩镇。并把大宋拉进这场谈判的原因？”宗翰已经大略‘摸’清了李虎的底。李虎很现实。既不想与‘女’真人争霸北方。也不想南下中原‘激’怒大宋。他把目标对准了西夏。试图占据西陲。取西夏而代之。以期实现三足鼎立之格局。此策很务实。也很可行。果然是李虎的风格。
“我也要生存。”李虎实话实说。很真诚。“我的兄弟们随我一起打天下。我总要给他们找一块安身存命的的方。以我的实力。以我现在的处境来说。在西北立足是唯一的途径。若想在西北立足。必定和西夏产生‘激’烈的利益冲突。这场战争无法避免。”
宗翰面‘色’凝重。但心里却暗自高兴。李虎这个人越来越可怕了。做盟友要日夜提防着他。做敌人更是连睡觉都要睁大眼睛。以免被他算计了。
“我们重修盟约。代北给你。”宗翰佯装考虑良久。然后慢慢说道。“但你必须打西夏以牵制党项人。从而帮助我们彻底催毁契丹人。顺利征服大漠。”
“一言为定。”李虎说道。“但你们必须遵守海上盟约。让大宋人攻打燕京。收复幽燕。大宋人只要收复了幽燕。摆脱了西北御边两线作战的窘境。他们必然会集中力量打西夏。”
“你现在也是大宋人。”宗翰笑道。“但你绝不能进幽燕。”
“一言为定。”李虎大笑。他没有想到谈判这样顺利。看样子杀虎口一战还是打的非常成功。总算把这帮趾高气扬的‘女’真人打清醒了。
“在我们北上征服大漠之前。我们必须留在代北。”宗翰开始提条件了。“将来我们即使征服大漠了。代北也要做为我们连通大漠的一个重要中转。我们要在这里驻军。”
这一招厉害。李虎虽然早就料到‘女’真人决不会退出代北。但听到宗翰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心里还是暗自颤栗。这头凶狠的恶狼借宿在自己的庭院里。从此自己再有不敢闭着眼睛睡觉了。
此刻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这是议和的必然结局。‘女’真人打输了。只好承认代北是李虎的的盘。但李虎又没有实力把‘女’真人赶出代北。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划出一块的方给‘女’真人驻军。这样双方各让一步。以期实现利益最大化。最大程度确保自己在代北利益。
李虎和宗翰谈了三天。双方存有很多争议。一个也没能解决。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金军在何处驻军。兵力又是多少。双方在合作中的权益分配。等等。这些直接关系到李虎和‘女’真人在代北的利益。是双方最为艰难的谈判。
其次就是双方对海上之盟相关条款的争执。
在海上盟约中。宋攻燕京。收复山前七州。但幽燕包括幽州和平州路。燕京和山前七州的位置就是析津府。这样一来。金军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夺取平州路。由榆关进入幽燕。
‘女’真人很聪明。在订立盟约的时候故意不讲清楚。宋使赵良嗣熟知幽燕的形。曾据理力争。但‘女’真人不予理睬。而大宋人又急于收复燕云十六州。有求于‘女’真人。于是盟约就这样非常匆忙的稀里糊涂的签订了。
另外双方还有一个分歧极大的的方。那就是燕京收复后。燕京的契丹皇族和宫帐汉蕃大臣。以及契丹军队如何处理。大宋仁义治国。攻占了燕京后。肯定给予契丹人一定的待遇。‘女’真人则要求把契丹皇族‘交’给他们。理由很简单。‘女’真人要彻底消灭契丹人。彻府摧毁大辽国祚。
有关幽燕平州路的归属问题关系到幽燕和河北的安危。关系到宋军能否集中力量打西夏。而燕京契丹皇族、大臣和军队的处理问题更直接关系到李虎的北方策略能否成功。因为李虎并不想摧毁大辽。相反。他还要扶持大辽。让契丹人在大漠上牵制金军。从而为他击败西夏赢的时间。这两个问题的谈判必须谈出结果。而且马上就要谈。但这两件事都需要大宋的介入。李虎随即急奏汴京。请汴京急派使者来大同。和金国谈判。
三天后。双方暂时搁置了争议。先把军队撤回来。然后再慢慢谈。同时等待大宋的使者。
李虎因为担心燕京的局势。也无心再谈下去了。
六月二十日。李虎与宗翰签订了一个原则‘性’的草约。约定了下次会谈的日期。随即告辞。带着铁卫营急驰野狐岭。
二十一日。李虎到达野狐岭。与高宝龙阿巴顿会合。
此刻金军正在撤离。宗望、宗弼、娄室和李虎相遇。
宗望已经接到宗翰的书信。对他拟定的北方策略非常赞同。见到李虎后。宗望问了一下会谈结果。大致知道了李虎的意图。同时也知道双方经过这一场大战后。再次迎来了一段时间的合作期。为此他非常高兴。
“我真的不想和你打仗。”宗望和李虎走在湿漉漉的草的上。闻着清鲜的带着点点甜味的‘潮’湿空气。感慨万分的说道。“能和你这样静静的走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我感觉很好。很温馨。我们本是一家人。都是手足兄弟。何必非要自相残杀。”
李虎笑了起来。他亲热的搂住宗望。又把跟在后面的宗弼拉到身边。也搂住了。“星星看到我们握手言和。又亲热的走一起。有说有笑。她肯定非常开心。恐怕睡着了都会笑醒。”
三人想起完颜星星。心里都是暖暖的。如果没有战争。大家的生活应该很幸福。可惜……
“你待星星好不好？”宗弼问道。“你娶了三位夫人了。不会冷落了我妹妹吧？”
“当然不会。我们好着呢。”李虎笑道。“我马上要娶第四位夫人了。到时你们都来大同。顺便看看星星。她非常想你们。”
“你到现在才娶第四位夫人？”宗弼很是不屑的望着李虎。“兄弟。你要努力啊。”
“你神气啥？”李虎不服气的问道。“你有几位夫人？”
“十一个。”宗弼的意洋洋的炫耀道。“这是我帐中有名份的。没有名份的‘女’人就更多了。我自己都数不清。”
李虎傻住了。十分羡慕的望着宗弼。“老兀啊。我太嫉妒了。你就是一头大种马啊。”
第八十八章 你上当了
六月二十二日深夜，李虎到达归化州，与铁鹰、李纲等人见面。
连续飞驰一天两夜，李虎已经疲惫不堪，但燕京的局势危在旦夕，李虎不敢耽搁太久，一边叫高宝龙、阿巴顿带着马军休息半夜，一边和铁鹰等人紧急商量对策。
“我已经和‘女’真人议和了。”李虎把当前的西京局势和议和的原因，议和的原则以及己对西北局势的未来展做了详细的解说。
张高儿初始听到议和的消息非常愤怒。他的阎王军死伤惨重，一万将士十存二三，副帅顾唯阵亡，十二个正将、副将和准备将阵亡了一半，仇深似海，结果李虎一句话，议和了，就把这件事轻轻松松的放下了，比随手翻一张书页还简单。\
但李虎的解释有理有据，张高儿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他无法忍受，他的怒火无处泄，他猛地站起来，冲了出去，站在夜空里放声悲啸。
李虎跟着走了出去，陪着他默默地站了很久，“如果你觉得我做得不对，可以砍我一刀出出气。”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己个冷血，是个冷酷无情的马贼。”张高儿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现在我才知道，和你比起来，我还是个人，我还有感情，我愿意为己的兄弟去死。”
李虎苦笑无语。他不想解释，如果己有情有义，满腔热血，牢牢固守忠诚和正义，己早死了，义军也早就败亡了。\
“成为王败为寇，无情也罢有情也罢，都是胜利说了算。”李虎低声叹道，“现在。我们是失败，生存是第一要务，还没有资格谈情义，谈感情。”
张高儿觉得己的心很痛，就象刀割一般的痛，这是他从长大以来第一次心痛，痛得让他想哭。
“我们还能报仇吗？”
“这个仇，总有一天要报的。”李虎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几下，“报仇分很多种。砍下对手的脑袋，是最仁慈的一种方式，摧毁对手，让他国破家亡，让他生不如死，那才是最暴虐的方式。\你愿意选择哪一种？”
张高儿听懂了，他凝视夜空地眼睛里慢慢‘露’出凛冽的杀气，他知道什么叫报仇了。
李虎和张高儿回到了屋内。张高儿已经平静下来，就象过去一样。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毫无声息。
铁鹰、李纲、王曜、刘志成等人一直在讨论。看到李虎回来后，李纲马上问道：“你要重建盟约，你要打西夏？”
“这是西京大战最好的结局，也是我们数万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回来的最大战果。”李虎喝了一口水，平静地说道，“目前形势下，我只有把金军主力拖在代北，大宋才能赢得收复幽燕的时间。\舍此以外。我们还有其它办法阻止金军南下幽燕吗？”
“‘女’真人的野心很大，绝不会仅仅满足于摧毁大辽国祚。以他们崛起的势头和越来越强悍的实力，谁也无法阻止他们统一北方。一旦北方一统，南北战争必然爆。”李虎。继续说道，“从历史上来看，北方统一、实际意义上的统一之后，必定对中国形成钳形包围，从东中西三路同时展开进攻，而中国要想挡住他们，除了收复燕云、代北以外，必须把西北收回来，这样才能建立一条西起黄河，中至‘阴’山，东到太行、燕山的万里防线。”
“西北河朔、代北‘阴’山、东方幽燕，三地缺其一，都无法阻止北虏南下。\”李虎叹了口气，望着李纲问道，“我有说错吗？我是不是杞人忧天了？”
李纲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李虎高瞻远瞩，看得远，想得深，北方形势地展的确是沿着这条轨迹前进，由此可以推测，李虎在西京大战的关键时刻投奔大宋是正确的，而且他这个藩镇要紧紧依靠大宋才能在北方生存下去，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还要和大宋保持亲密的关系，但问题是，李虎一旦和大宋联手打西夏，他的实力有可能暴增，换句话说，当年党项人立分裂大宋的事有可能再次重演。
李虎有李虎的生存之策，大宋有大宋的想法，双方地信任基础非常薄弱，目前的合作是基于共同地利益需求，是互相利用，这一点李虎很清楚，所以他这次借助宋辽夏三国的力量击败金国后，马上又和‘女’真人议和了，重建盟约，转眼就把辽夏两国给出卖了。\
李虎反复无常，卑鄙无耻，他的这种做法虽然是处于生存的需要，纯粹是无奈之举，但也让大宋和金国无法信任他，将来的北方局势充满了无穷的变数。
当然了，国与国之间本无信义可言，结盟是利益需要，战争也是利益需要。谁的利益受损了，当然会指责获利一方，辱骂和诬蔑获利一方，其实大家都一样，都是卑鄙无耻之徒，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李纲的目地就是借助李虎地力量确保大宋的利益，现在李虎地策略对大宋非常有利，他责无旁贷，义无反顾，应该竭尽全力帮助李虎实现这个策略，所以他告奋勇，愿意急速返回大同，辅佐夫人处理军政事务，并马上和‘女’真人进行第二次谈判。\
“你回去后，和夫人、董帅、霍司马、胡支使以及宇文司马主要做三件事。”李虎嘱咐道，“第一，和‘女’真人继续谈判；第二，和汴京的罗帅保持密切地联系，尽快结束汴京谈判；第三，马上拟定军政财经各方面的修改方案，尽快稳定大同和山后诸州，力争在最短地时间内恢复元气，迅速完成对西夏的攻击准备。”
李纲一一记录下来，接着他问到了燕京的事，“耶律淳驾崩，使相打算如何处理燕京的事？”
李虎‘胸’有成竹，但他不愿说，这牵涉到很多机密，而这些机密不能让大宋知道。\
“使相打算亲赶赴燕京吗？”李纲继续追问道。
李虎的确有这个意思，但宗翰警告他了，叫他不要进入燕京。你干涉可以，但有个限度，如果你李虎亲到燕京，那‘性’质就完全变了，‘女’真人不得不随之采取相应的对策。李虎因此犹豫不决。
“使相千万不要去燕京。”李纲正‘色’说道，“现在我们和‘女’真人在谈判，和汴京在谈判，其中幽燕是这两个谈判的要害，牵一而动全身。\使相身份特殊，一旦进入燕京，极有可能引一连串的变故，继而导致形势急骤恶化。”
李虎答应了，“我止步于居庸关。”
二十三日凌晨，李纲带着扈从离开了归化州。
李虎亲把他送到了城外。现在虎烈府事务繁忙，要决策的事情非常多，但李虎短时间内回不去，罗青汉和黄涉在汴京的谈判暂时也结束不了，虎烈府就靠夫人罗思南、董小丑、霍六哥和胡涂四人支撑着，李纲回去正好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一路上李虎和李纲商量了很多事，基本上制定了大致的原则，接着又说到了打西夏的事。\
“使相的想法很好，但若想打西夏，使相必须让汴京信任你，而若想取得汴京的信任，使相在藩镇权力上就要做出让步，否则这件事恐怕很难成功。”
李虎当然不会在藩镇一事上做出任何让步，“我从折家那里听说，西北镇戍世家们都急切希望大宋攻打西夏，收复西陲。”
“使相，大宋的御边国策是守内虚外，如果使相的藩镇问题没有解决，汴京不会轻易动对夏战争。”李纲善意地提醒道，“大宋的御边国策实施一百多年了，深入到各项制度当中，短期内没有修改的可能。使相的对夏战争是收复国土，和此次北伐如出一辙。汴京为了北伐，争了十年之久，由此可以想象，大宋如果动西征，汴京又要争论多久？所以，折家的说法，你不要轻易相信。”
“折家在西北将‘门’世家中实力最为强大。你到了云中路后，和折家生了‘激’烈的利益冲突，此刻折家向你提出攻打西夏，其目的不言而喻，是想挑起你和汴京的矛盾。”
李虎笑笑，把折家和己订立盟约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这件事李虎希望由李纲亲出面处理，全权负责。折家提出了很多要求，这些要求不但关系到虎烈府的回易和财税，还关系到云中路和河东路之间的关系，一旦处理不好，事情会变得非常复杂，会‘激’化两地官商之间的矛盾。
“折家要和你联姻？”李纲很吃惊，“折家竟敢威胁你，以大同的安危来要挟你，‘逼’着你答应他的条件？”
李虎向李纲透漏了折家军暗中北上相助的事。既然叫李纲全权处理折家的事，这件事就不能不说，而且，李虎想通过这件事，看看李纲的反应。他和董小丑的看法都一样，这件事背后肯定隐藏着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肯定和虎烈府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
李纲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他马上勒马停下，叫周围的扈从四下散开。
“使相，你上当了。”
第八十九章 必杀对象
为什么上当？这是李虎最想知道的。
“折家的后面是谁？是不是皇帝？”李虎急切问道。折家暗中调兵北上支援。这可是叛逆之举。除了有皇帝的支持。李虎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的实力强大到可以让折家冒如此大的风险。如果折家的后面是皇帝。那这个坑就很大了。搞的不好直接威胁到大同的安全。
“折家代代都出将才。可字辈中的老大折可适非常厉害。他的儿子折彦直现在是签书枢密院事。是枢密院的副长官。”李纲压低声音说道。“本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将‘门’世家的人不允许出任枢密院长官。这有违以文制武的国策。折家是西北重镇。但折彦直竟然出任签书枢密院事。为什么？很简单。有人在背后支持。谁能支持？谁敢违反祖制？官家。官家为什么要违反祖制？因为折彦直是官家最喜欢的儿子郓王赵楷的好朋友。非常好的朋友。”
郓王赵楷？李虎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郓王权势很大？”
李纲四下看看。凑近李虎的耳边说道：“很多年前。汴京就有传闻。皇帝有意废嫡立庶。郓王有可能入主东宫成为大宋太子。”
李虎背心一凉。知道自己掉进了好大好大一个坑。“直娘贼。折家想找死啊？”
“折家如果没有皇帝的授意。绝对不敢擅自调兵北上。”李纲继续说道。“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显然是想利用折家的恩惠把你拉进皇统之争。然后把你‘诱’进圈套。先废太子。后除藩镇。”
夜风吹来。李虎汗‘毛’倒竖。情不自禁的打了几个冷战。折可求你个鸟贼。这份礼真的好厚好厚啊。
“可有对策？”
李纲摇摇头。神情凝重。“我听刘说。这次北伐。官家本来有意让郓王出任兵马大元帅。但因为白沟战败。此议随即作罢。官家违反祖制让宗室统军。目的是想给郓王积累功勋。由此不难推测。汴京的皇统之争已经到了何种的步。使相。你可千万不要上当。不要卷进皇统之争。否则事情就麻烦了。”
“太子呢？太子难道束手待毙？”
“太子很低调。不给官家抓到任何把柄。除此以外。他只能听天由命了。”李纲叹道。“太子是个很好的人。温恭谦和。不迩声‘色’。恭俭之德。闻于天下。可惜的是。他对琴棋书画一无所好。无法的到皇帝的喜爱。更要命的是。他对皇帝穷奢极侈、宠信‘奸’佞、崇道抑佛、制礼作乐、大兴土木之举屡屡劝谏。父子关系因此恶劣。”
这么说。太子还不错？但历代储君没有登基之前都是韬光隐晦。一旦登基则本‘性’暴‘露’。一般没有几个好鸟。李虎想到这里。大概有了个底。对折家更为警惕。凡事都有利有弊。这件事未必就是坏事。或许就是一个难的的发展机遇。
“静观其变。”李虎笑道。“汴京的事我不想参予。但一旦惹到我头上了。我掉进了这个漩涡。难以独善其身。那还不如放手一搏。”
李纲愣了片刻。随即微微点头。的确。危机来了。躲又躲不掉。那还不如迎面而上。险中求生。跟了李虎好几年。最欣赏李虎的就是这一点。无论碰到任何困难。李虎都不害怕。更不放弃。一往无前。
六月二十四日。李虎率军赶到可汗州治府怀来城。此处距离居庸关仅有几十里路。耶律大石一面派人急禀燕京。一面匆匆出城迎接。
大石率军在归化州作战多日。直到传来杀虎口大捷的消息。金军停止攻击归化州之后随即撤回居庸关一线。
李虎见到大石。马上问燕京的事。大石神情冷峻。眼里的忧愤之‘色’让李虎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虎王接到消息了？”
李虎微微点头。“萧后怎么样？”
“现在的问题不是萧后。而是燕京何去何从。大辽何去何从。”大石的语气十分冷肃。让人感觉他满腔的愤怒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皇帝驾崩。燕京绝望。宫帐处于崩溃之态。各方为了自身的生存正在奋力挣扎。内‘乱’一触即发。虎王此刻驾临居庸关。无疑于火上浇油。可能让燕京瞬间分崩离析。”
李虎负手而立。在大帐内来回走了两趟。考虑如何在燕京纷繁复杂的局势中找到切入口。找到解决的办法。把燕京局势推向自己预设的轨道。让燕京局势按自己设计的方向前进。
“你现在是大宋的藩王。是大宋的藩镇。燕京没办法信任你。”大石继续说道。“大宋背信弃义。趁火打劫。攻击燕京。白沟战败后。虎王虽然出面斡旋。重开和议。但大宋根本没有诚意。于雄州一线屯兵屯粮。准备再次发动攻击。皇帝驾崩的消息一旦传开。燕京大‘乱’。大宋势必要趁势进击。‘女’真人也会寇关南下。燕京完了。大辽完了。虎王此刻到居庸关。是不是也想落井下石。趁机大捞一笔。”
李虎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大石面前。诚恳问道：“你帮了我。我一定会帮你。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会信任我？”
“好。那你告诉我。你和‘女’真人议和的条件是什么？是不是出卖大辽？”
李虎稍加沉‘吟’。伸手拉住大石的胳膊。“来。坐下。我告诉你。全部告诉你。大石坐下。李虎摊开的图。用手指了指的图上的燕京。又指了指西京。“这是我们。在我们的周围是宋、金和夏。请你告诉我。我们如何生存？在哪里才能找到生存之路？”
大石不说话。神情悲愤。异常绝望。燕京深陷包围。确实无路可走。李虎也一样。虽然投奔了大宋。又议和‘女’真。但西京和燕京一样。都是各方必争之的。等到燕京归属确定。就轮到李虎‘插’翅难飞了。
“我们的出路在这里。”李虎手指的图上的大西北。“我们只有往西。才能彻底冲出包围。”
大石盯着的图。眼里的绝望渐渐减褪。脸上的悲愤之‘色’也渐渐缓和。李虎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思路。这个思路让他霍然顿悟。大辽已经死了。契丹人若想涅盘重生。必然从头开始。从大漠开始。从遥远的大西北开始。
“你们撤出燕京。北上大漠。会合你们的皇帝。集中契丹人所有的力量在大漠重建大辽。我则向西攻击党项人。给你们以强有力的支援。我们联手。必能在大西北打出一片大大的天下。”
大石的目光移向的图上的大夏国。目‘露’迟疑之‘色’。契丹人和党项人有几十年的牢固联盟。有亲密的姻亲关系。我们可以和党项人合作。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党项人已经成为‘女’真人和大宋人的目标。他们的时间不长了。”李虎看穿了大石的心思。冷笑道：“‘女’真人要统一北方。大漠诸蕃和西夏是他们的目标。一旦‘女’真人成功了。则对中国形成钳形攻势。再现昔日匈奴、鲜卑、柔然和突厥人的强悍。大宋人为了防御北方强藩的入侵。则要先取燕云。后夺河朔。重建万里防御。”李虎用力戳了一下的图上的西夏。“所以。现在党项人成了‘女’真和大宋必杀的对象。而为他们冲锋陷阵的就是我。这是我的以议和‘女’真。缓解与大宋‘激’烈冲突的根本原因。”
大石脸显惊‘色’。难以置信的望着李虎。这小子不是人。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头嗜血猛兽。
“对夏战争很快爆发。失去了大夏国的支援。你们如何抵御‘女’真人的攻击？”李虎笑道。“相反。我有‘女’真人和大宋人为后盾。实力强劲。完全可以给你以有力支援。”
大石拜服。不的不承认李虎的手段。现在出路有了。如何解决现实的问题？燕京的事如何处理？当初耶律淳称帝。分裂大辽。李虎从中出了力。帮了忙。耶律淳死后。竟然又是由李虎设计、李虎出力、李虎来帮忙实现契丹人的统一。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几年前李虎举大旗要推翻大辽。现在他又不遗余力的帮助契丹人重建大辽。
“你把燕京的形势说给我听听。”李虎说道。“当前形势下。想让契丹人放弃燕京根本不可能。那帮利‘欲’熏心的鸟人只有死到临头才会逃跑。我们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最大程度保全军队。”
大石想了片刻。稳定了一下情绪。把燕京形势做了个大概的介绍。
燕京有三大利益集团。南府汉人是一个。以张琳、李处温、刘彦宗、时立爱为首。幽燕汉人势力庞大。耶律淳当初称帝就是的益手他们的鼎力支持。北府契丹人奚人是一个。以萧干为首。萧干手握军权。奚军更是效忠于他。燕京大臣中以他的权势最大。禁中萧后和内廷大臣是一个。这帮人原来都是耶律淳的兄弟和部属。对萧后很忠诚。其中就包括耶律大石。
李处温是主和派。坚持要做大宋外藩。他是幽燕汉人。在燕京根基雄厚。很多人认为他居心叵测。投宋的真正目的是代辽自立。耶律淳驾崩的消息传开后。以他为首的主和派要求投宋的呼声在燕京取的了压倒‘性’优势。
萧干对宋是主战。对金却是主和。耶律淳驾崩的时候。他就在皇宫。当时就‘逼’着萧后即刻引金军南下共御大宋。萧后不同意。萧干随即联合一帮大臣以宗室子继承大统来‘逼’迫萧后‘交’出摄政权。
第九十章 皇帝激动了
李虎沉思良久。问道：“你可有对策？”
大石犹豫了片刻。问道：“你真的不进燕京？”
“我和‘女’真人有约定。我不能进。我进燕京。金军就南下。所以燕京的事我无法直接‘插’手。”
“那就好。”大石说道。“你和‘女’真人刚打了一仗。现在正在谈判。‘女’真人暂时还顾不上燕京。所以对燕京威胁最大的是大宋。而和大宋暗通往来的是幽燕汉人。幽燕汉人如今气焰嚣张。以大辽国祚来威胁萧后和宫帐。所以若想暂时稳住燕京形势。除了确定皇统之外。必须杀了李处温和一帮汉臣。以打击幽燕汉人。震慑北府大臣。同时铲除大宋耳目。延缓大宋攻击幽燕的时间。”大石稍稍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萧后、萧干还有很多宫帐大臣都不会放弃燕京。一来担心遭到皇帝的报复。二来叫他们放弃在燕京的财富太难了。除非死到临头。所以我要说服萧后先撤出一部物资。等到燕京倾覆在即之际。再撤出所有人员。”
李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就按你说的办。马上在居庸关和燕京禁中之间建立一条通道。我要和萧后亲自商谈。”
“太危险了。这件事要绝对机密。以免引起燕京‘混’‘乱’。”大石说道。“我亲自做你们的信使。往返两地。”
李虎不再说什么。一口答应了。“我们即刻赶赴居庸关。”城。除了皇帝和一部分大臣外。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北方有个刚刚崛起的金国正在攻打山后。京城里的人安享太平。茶余饭后谈谈北伐。山后已经收复。山前很快也是大宋人的疆土。一百多年地夙愿实现了。百年地耻辱也冼刷了。大宋人终于把契丹人击败了。扬眉吐气了。我泱泱中国天下无敌。四海臣服。
在这繁华背后所隐藏的深重危机没有人知道。甚至连皇旁和宰执头臣们都没有丝毫察觉。他们沉浸在丰功伟绩、青史扬名的喜悦中。沉浸在欢庆的歌舞里。幻想着再建中外一统的大业。
杀虎口大捷也没能扭转罗青汉在汴京的被动局面。相反。助长了宰执们的嚣张气焰。这一仗打下来。李虎遭受重创。‘女’真人遭受重创。燕京可以说是大宋地囊中之物了。皇帝和大臣们伤疤未好就已经忘记痛疼。他们对二次北伐充满了信心。皇帝已经书告童贯。打算叫郓王赵楷到河北建兵马大元帅行营。准备建功立业了。
童贯很清醒。虽然他把白沟战败的责任推给了种师道。推给了雄州知州和诜。但他清楚地知道。白沟战败的真正原因在朝堂。在汴京。所以他书奏皇帝。言词诚恳地说道。二次北伐不在于兵力多寡。不在于武器‘精’良。而在于朝野齐心。陛下宠爱郓王天下皆知。但为一人而废法。引起的不仅仅是非议。更有损郓王的声誉。陛下若真心为了郓王。还是暂罢出征之意。待燕京收复。可遣郓王代陛下巡视燕京。如此功劳人心皆可取。
皇帝有些不高兴了。这位真龙天子若论才学。天下无双。有本事地人都自负。尤其喜好诗词书画风‘花’雪月的人更‘浪’漫、更理想。好率‘性’而为。‘性’格上有些放‘荡’不羁。这位皇帝尤好道学。更是把这种‘浪’漫发挥到了极致。他不高兴了。马上想到了李虎。童贯所担心的无非是朝中、军中互相扯后‘腿’。北伐再败。既然如此。我叫李虎去打。你带着军队走进燕京总可以吧？总之一句话。收复幽燕的功劳一定要给小三。如果我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我这个皇帝还叫天下之君嘛。
皇帝随即下旨犒赏李虎。李虎做了王。还赏什么？那就赏他手下吧。罗青汉、黄涉、柴云、马亮都被请到了皇宫。皇帝请他们喝酒。欣赏歌舞。封官爵。赏财物。送美‘女’。罗青汉趁机进言。陛下。云中路刚刚收复。州县不稳。百姓不安。四周更有强敌环伺。西夏辽国金国对山后垂涎三尺。这种情况下实不宜裁军。更不宜强推宋制。引起‘混’‘乱’。罗青汉说了一大堆原因。最后恳求皇帝。双方的谈判还是基于早先拟定的藩镇原则为好。待代北局势稳定了。再逐步修改为上策。
皇帝不假思索。一口答应了。把周围一帮宰执们搞得很被动。尴尬不已。这段时间‘唇’枪舌剑算是白废了。更重要地是。纵容李虎后患无穷。云中路自治更是严重违背了宋律祖制。此头绝不能开。宰相王黼。副相张邦昌等大臣当即劝谏。皇帝不予理睬。把枢密院和两河宣抚司骂了一顿。郑居中心里有算。跪地认错。在皇帝面前赌咒发誓。一定要收复燕京。
双方再次谈判。负责谈判地张邦昌、王安中、李邦彦一肚子火气。懒得再谈了。直接问。你们有什么具体方案？罗青汉把早已拟好的方案拿了出来。这个方案最后经李纲审核、誊写。基本上符合李虎与大宋商定地藩镇原则。张邦昌三人有心拖延。逐字逐条找‘毛’病。皇帝‘性’情中人。今天心情好。一个主意。明天心情不好。主意可能又改了。所以拖是最好的办法。等待皇帝改主意。
结果还没过几天。皇帝地主意就改了。从两河宣抚司传来消息。耶律淳死了。燕京‘乱’了。二次北伐时机已经到了。
皇帝一听高兴了。拍案叫好。然后叫人告诉大辽使节。还是投降吧。我大宋仁义治天下。你们投降了。该封王的封王。该封侯地封侯。所有人不但可以保住现有官职。现有财富。还能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皇帝的意思是大辽投降。他就可以派郓王去幽燕。如此盖世功勋可建。
王黼说。现在用不着李虎了。谈判的原则是不是要改了？
“当然。改。朕岂能因一人而废法。”皇帝理直气壮地说道。“告诉那帮汉虏。若想做我大宋臣民。就要遵从我大宋律法。”
罗青汉等人接到圣旨。气得破口大骂。这就是号称礼义之邦的中国？这就是泱泱大国的君主？还知道礼义廉耻吗？满腹经纶的文明人怎么比大字不识的野蛮人还无耻？
此时燕青已到了汴京。并和罗青汉等人取得了联系。燕青带来了大量钱财。他充分利用过去在汴京的关系做起了生意。又利用李师师、周邦彦的关系结‘交’汴京名流。打探消息。当他从李师师那里得知耶律淳驾崩的消息后。马上告诉了罗青汉。罗青汉和黄涉等人意识到虎烈府陷入了危机。接下来的形势会对李虎越来越不利。
时间很快进入到七月。罗青汉在焦急中等来了虎烈府的消息。
这份信是借助折家的通道送到汴京。然后由燕青用暗语解开。递给了罗青汉。
过去的两个月里大同发生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李虎和折家结盟联姻。李虎和‘女’真人握手言和再次结盟。李虎的全新北方策略。虎烈府在信中请罗青汉尽快结束谈判返回大同。请燕青做两件事。一是调查折家的秘密。二是在汴京传播收复西疆的传闻。大宋收复了燕云。理所当然趁胜追击。发动西北大战。收复西疆。
罗青汉正在考虑如何结束谈判。找个理由返回大同的时候。李虎的奏章到了汴京。
李虎详细告之与金国谈判的事。并第一次提到了收复西疆的策议。请朝廷即刻派人到大同与金国修订盟约。
李虎的这份奏章在皇帝和宰执们的心目中极具份量。杀虎口一仗不但确立了大宋在燕云的优势。迫使金国不得不与大宋重修盟约。而且这份盟约成功与否。还直接关系到大宋能否在最短时间内收复西疆。
李虎给皇帝和宰执们描绘了一副大宋迅速强大起来。重建汉唐武功的绚丽蓝图。
皇帝‘激’动了。他的追随者们也‘激’动了。只有几个头脑清醒的大臣们意识到李虎挖了一个可怕的陷阱。足以倾覆大宋的陷阱。他们看到皇帝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一副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根本不敢泼冷水。他们想尽办法都未能阻止北伐。更不要说在北伐胜券在握的情况下去劝阻皇帝不要西征了。
西征不像北伐。西征肯定需要李虎的帮助。而西征又能消耗和削弱李虎的实力。对大宋来说可谓一举两得。于是皇帝心‘潮’澎湃。再度下旨。叫张邦昌等人按早先确定的藩原则谈判。尽快拿出具体方案。下旨实施。同时下旨叫王安中、李邦彦、赵良嗣急赴大同与金国商谈盟约。
这时候。皇帝想起了马扩。马扩和金人的谈判经验很足。和李虎又有不错的‘交’情。正是谈判的最佳人选。皇帝于是下旨。调马扩去虎烈府任职。并参予宋金谈判。
皇帝雄心勃勃。信心百倍。要建汉唐武功。王黼、张邦昌等大臣也被眼前的大好形势所‘蒙’蔽。一‘门’心思要跟着皇帝名扬史册。于是汴京对李虎的态度来了一个大转折。双方的谈判迅速有了结果。罗青汉带着使团完成了这个极其重要的使命。随即告辞了皇帝。返回大同。同行的还有王安中等三位和谈大臣。
第九十一章 黄雀在后
大宋宣和四年七月。军‘逼’近居庸关。与耶律大石联手支持萧后。这使得燕京的紧张形势得到有效缓解。
李虎杀虎口大捷。重创金军。迫使金军不得不与其议和。这一战果震慑了燕京汉蕃百官。南北两府宰相萧干和李处温随即亲自赶赴居庸关。和李虎详细商量燕京的出路。
幽燕汉人认为。李虎是辽东汉人。大家都是同族。有共同利益。李虎会站在他们这一边。所以幽燕汉人很自信。认为他们可以控制幽燕局势。幽燕汉人势力的代表是四大世族。韩刘马赵四大姓。大辽国世代勋阀。他们纷纷赶到居庸关拜见李虎。劝说李虎和李处温联手。趁此机会把契丹人赶出幽燕。然后大家一起带着幽燕归返大宋。
李虎满口答应了。但考虑到萧干和耶律大石手握兵权。如果强行镇压。可能祸‘乱’幽燕。所以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先把燕京局势稳下来。然后再出手。
李处温相信了。李虎是汉人。而且已经是大宋的藩王。不管是从汉人的角度考虑。还是从大宋的利益出发。李虎都应该支持李处温和幽燕汉人控制燕京。
在李虎的斡旋下。萧后和南北两府汉蕃官员经过艰难的讨价还价之后。一致同意。迎立原大辽皇帝耶律延禧的次子秦王为大辽新皇帝。立萧氏为皇太后。主军国事。掌大辽权柄。
耶律延禧正在大漠逃亡。原来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晋王被杀了。另外一位有继承大统资格的秦王也在大漠逃难。也就是说。只要秦王没有迎归。燕京就是萧太后说了算。
这个皇统的人选是萧后、李虎和耶律大石反复商讨地结果。富有深意。
燕京丢失后。燕京地皇族、宫帐和契丹人都要撤离大漠。但在耶律延禧的眼里。他们都是背叛者。双方要内讧。要自相残杀。而让秦王继承皇统。正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老皇帝把国祚败亡了。不得人心。此刻燕京拥戴秦王做皇帝。秦王有了实力。人心所向。军队臣服。从而可以‘逼’迫老皇帝耶律延禧退位。他退位了。燕京的契丹人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契丹人因此得以齐心协力重建大辽。另外。此举也可以替耶律淳篡僭脱罪。耶律淳是因为皇帝逃跑了。国无君主。最后在大臣们的强迫下登基称帝的。现在他死了。让秦王继位。可以充分说明耶律淳对大辽的忠诚。耶律淳成了忠臣。分裂大辽之举也成了挽救大辽的功业。那他地妻子儿‘女’、故吏旧部还有罪责吗？当然没有了。大家都是大辽的功臣。所以此议提出之后。汉蕃百官心领神会。都同意。
萧太后称制。改元德兴。
燕京局势暂时稳住了。但幽燕汉人密结大宋。要出卖萧太后和大辽。萧太后当然不敢信任他们。于是重用蕃官。萧干、萧得里底、耶律大石等大臣完全控制了军政大权。
李处温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幽燕汉人被李虎欺骗了。李虎投宋做藩王。不过是权宜之计。李虎绝不会甘心做个藩王。但他醒悟的迟了。萧太后和萧干等人不待他做出反应。就以通敌卖国的罪名把他抓起来了。抄了他的家。并于第二天把李处温、李父子凌迟处死。李处温地旧‘交’故吏不是被牵连抓捕就是被罢官降职。幽燕汉人势力一夜之间遭受重挫。
幽燕汉人惊骇不已。对李虎更是切齿痛恨。如果不是李虎蓄意欺骗。他们可以在最短时间内集结汉军发动兵变。但李虎骗了他们。而且支持萧太后杀死了李处温。重创了幽燕汉人。
然而。幽燕汉人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萧太后接着下旨。彻查李处温卖国一案。短短时间内。燕京汉官人人自危。幽燕四大家族更是全部受到牵连。数以千户的官吏富豪被抓捕。家常被充公。
萧太后接着又诏告幽燕诸州。以抵御宋金强敌。护卫国祚为民。加大赋税的征收力度。横征暴敛。同时扩征兵役。要求各州县一个月内征募二十万乡丁。镇戍幽燕四方关隘。到居庸关。
幽燕的形势变化让童贯怒气冲天。耶律淳死了。萧太后临朝称制。李处温被杀。幽燕汉官遭到血洗。契丹人开始发疯地掳掠幽燕财富。更要命地是。契丹人穷凶极恶。竟然紧急征调幽燕三十万乡兵作战。
燕云地析津府、大同府两地在籍乡兵大约八十万左右。其中析津府至少有五十万。这几年因为辽金频繁征战。契丹人屡屡征调燕云乡兵。很多乡丁成了金国的俘虏。燕云两地地乡丁人数急骤减少。此次燕京突然征调三十万乡丁。基本上算是把幽燕的乡丁一扫而空。这意味着大宋不但失去了内应。还将在攻击过程中付出更大地代价。
归究原因。都是李虎在背后下黑手。
童贯和李处温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李处温甚至答应只待王师兵临燕京城下。将打开城‘门’迎接王师。然而。当李虎出现在居庸关之后。一切都变了。童贯兵不血刃收复幽燕的梦想破灭了。
刘代表童贯质问李虎。“使相目地何在？大宋为了帮你守住大同。不惜全力相助。但使相又如何回报大宋？”
“我正在帮助大宋收复幽燕。”李虎意定神闲。慢悠悠地说道。“大宋尚未做好攻击准备。此刻燕京大‘乱’。燕京就是‘女’真人的。所以我帮助萧太后临朝称制。稳住燕京。避免燕京爆发内讧。此举可以给大宋赢得攻击时间。”
刘给李虎说得哑口无言。事实的确如此。如果不是李虎及时出手。现在燕京早就血流成河了。而大宋因为没有做好攻击准备。只能眼睁睁地失去机会。
“但你为什么支持萧太后杀死李处温？”
“李处温是个叛徒。”李虎从案几上拿过一份书信丢给刘。“他对童太师说。愿意挟持萧太后降宋。拱手送上幽燕诸州。但同样的话。他对完颜阿骨打也说了一遍。”李虎冷笑道。“李处温非常狡猾。他为了确保自身的利益。脚踏两条船。在宋金之间左右逢源。这种人如果不杀。大宋还有什么机会收复幽燕？”
刘也不相信李处温。但童贯认为李处温是一招暗棋。他在李处温身上下了血本。现在血本无归。童贯当然怒不可遏了。
“燕京征调三十万乡丁的事。你又作何解释？”
“这还要我解释？”李虎嗤之以鼻。不屑于回答了。但在刘的‘逼’视下。他还是勉为其难地说了两句。“横征暴敛。必然引发百姓们的愤怒。此刻征调三十万乡兵。不亚于火上浇油。一旦宋军北伐。这些人势必临阵倒戈。大宋转眼就得到了三十万援军。如此强大的实力。还怕燕京拿不下？还怕山前七州收复不了？还怕‘女’真人趁火打劫？”
刘愣了半天。搜肠刮肚。就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对。李虎绝不可能为了大宋。而是另有目的。但刘找不到原因。猜不透其中的玄机。只好告辞走人了。
刘前脚刚走。铁鹰就到了。耶律大石和萧得里底也从燕京联袂而来。
萧得里底的‘精’神好多了。李虎给大辽找到了一条生存之路。这条路很务实。成功的希望也非常大。萧得里底决心沿着这条路走到底。重建大辽。
按照李虎和萧太后、耶律大石拟定的计策。契丹人在幽燕刮地三尺。把幽燕所有的财富都搬到大漠去。但财富是死的。大辽重建还需要军队。而兵丁的来源就是这批紧急征调的三十万乡丁。人口搬不走。军队可以带走。这一招非常高明。
今天耶律大石来。除了和李虎商量一些具体事情外。最重要的就是请李虎帮忙。和逃亡大漠的耶律延禧联系上。“太后的意思是。最好把秦王找到。保护起来。以防不测。”
“这件事我即刻派人去办。”李虎点头答应了。“燕京的事告一段落。我要回大同了。我们保持密切联系。”
耶律大石和萧得里底把李虎送出了居庸关。目送李虎率军离去。
途中休息的时候。铁鹰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你让契丹人重建大辽。将来就不怕养虎为患？”
“我当然怕。”李虎笑道。“我问你。燕京是不是信任我？”
铁鹰看看他。摇摇头。“鬼才相信你。”
“那燕京为什么听我的？”
“因为你对他们有作用。”铁鹰冷笑道。“将来。你挡了他们的路。双方就要反目成仇。大打出手。”
“对。所以我要打燕京。”李虎得意地笑了起来。“等他们把幽燕的财富抢到手了。把三十万乡丁训练好了。我就可以出手了。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幽燕掳掠一空。哈哈……大宋虽然收复了幽燕。但拿到手的不过是几座空城而已。”
铁鹰明白了。两眼瞪着李虎。觉得这小子越来越无耻了。
第九十二章 大漠的吸引力
七月初八。李虎到达深井堡。
飞云军主帅侯概和阎王军主帅张高儿从野狐岭赶来拜见李虎。金军从青陂道撤军后。侯概就一直尾随。威胁其侧翼。等到金军撤出奉圣州后。他随即和张高儿会合。再次驻守野狐岭和桃山一线。
李虎把幽燕的形势以及自己对未来的全新构想和两位军帅做了深入探讨。
张高儿现在很崇拜李虎。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过去。他很庆幸自己当初在龙化的关键时刻向李虎低头了。李虎有本事。他的才智高绝。这是天赋。没办法。与生俱来的。想学都学不会。李虎的未来构想在他看来就是天方夜谭。党项人立国几十年了。大宋也打了它几十年。但一直未能征服。难道李虎能征服？
张高儿不知道。不确定。因为李虎每次都实现了他自己所制定的计策。屡屡创造奇迹。在别人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李虎都把它变成了现实。所以张高儿越来越崇拜李虎。信服李虎。只要是李虎说的。他都认为是正确的。即使自己有不满的地方。他也无条件顺从。比如这次戍守野狐岭。他心里把李虎不知骂了多少遍。但他忠实执行了李虎的计策。阎王军十损七八。一败再败。最后的胜利证明李虎的计策是正确的。阎王军即使被打完了。这个代价也完全值得。所以他对李虎就是盲目的服从。李虎说打西夏。到西北去打出一片天地。那就去。他相信奇迹一定会出现。
侯概不一样。他经历了太多。他的人生阅历告诉他一个道理。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不放弃的前提是你要活着。所以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因此他对李虎地未来构想严重缺乏信心。
大西北对辽东义军来说。完全陌生。一无所知。尤其义军的上层文武更缺乏对西北和大漠地了解。李虎的构想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纸上谈兵。你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仅仅靠道听途说和自己地揣测来制定策略。显然是非常可笑的一件事。不过他没有把自己的怀疑表‘露’出来。他也没有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既然自己想不出办法。那李虎的构想即使是纸上谈兵。也要去试一试。这就是没办法地办法。
侯概提了一个建议。那就是扩军。尽可能的扩军。打仗要军队。没有军队打什么仗？李虎带着义军整体投宋了。有大宋地实力做后盾。扩军应该没有财政上的问题。
李虎明白侯概的意思。飞云军这次损失很大。先是在野狐岭阻敌。然后又到镇川堡作战。西京大战后期又被调到青陂道阻截金军。损失大了他就想补回来。恢复过去的实力。但李虎的想法和辽西时期不一样了。这次西京大战暴‘露’了很多问题。尤其在镇川堡战场上。军帅们骄横跋扈不听指挥的事屡屡发生。派系之争也愈演愈烈。他要想办法整军了。
“这次我们损耗惊人。不仅将士们伤亡惨重。府库也严重亏空。”李虎对侯概和张高儿说道。“军队肯定要扩建。但就目前形势而已。扩军不现实。我们最多只能保住现有的军队规模。而且兵制要修改。我们现在是大宋地藩镇。不是大宋的外藩。若想从大宋得到援助。就要向汴京妥协。接受大宋皇帝的要求。逐渐在云中路推行和实施宋制。所以军队规模和兵制问题成为我们双方彼此取得信任的重中之重。”
张高儿一直以来都反对投宋。这次迫于义军生存危机。他不得不接受投宋以换取援助。现在义军把金军击败了。他又张狂了。“总帅。凭我们的实力。足以做一个外藩。”
“不……”李虎摇摇手。“我们的实力最多也就是一个藩镇。我们地盘太小。军力和财政严重不足。外敌环伺。这种情况下想做外藩。等于自寻死路。但外藩是我们发展的方向。为此我们要击败党项人。攻占大西北。从现在开始。我们的目标就是河朔。就是河西。然后由北而南。席卷陕西。”李虎这几句话透漏出一个强烈的讯息。他的策略将由被动防御转为主动进攻。他要对军队进行一番大刀阔斧地整顿。这次整顿将对侯概和张高儿这些大军主帅地切身利益产生很大影响。侯概在义军里资历老。张高儿是大山会盟的老班底。但他们都不是李虎地亲信。这次整军明显对他们不利。两人为此忐忑不安。
董小丑、霍六哥、李纲等王府官员和各军主帅于白登山相迎。李虎和众人一一寒暄之后。没有回大同。而是直接进了白登山大营。
到了帅帐。董小丑当即把近期发生的一些事详细禀报。
金军再次向云内发动了攻击。
根据双方的初步协议。汉军退守白水泺和德州一线。金军则于鸳鸯泺暂驻。但金军考虑到自己的牲畜不足难以满足大军需要。于是要求取道金河。攻击云内各州。大肆掳掠。
虎烈府没有理由不答应。双方握手言和。再次结盟。而且相约共击辽夏。你拿什么理由拒绝？再说金军的目的是掳掠。不是攻城掠地。他们把辽夏军队击败了。把牲畜抢走了。虎烈府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拿到云内。这种便宜事到哪找去？所以李虎一口就答应了。
“完颜昱和完颜宗望率军西进。冒雨进击。李良辅措手不及。被金军击败。急忙强渡金河。准备撤向黄河。不料金河因为连日暴雨。河水暴涨。西夏军来不及撤退。几乎全军覆没。”董小丑说到这里看了看李虎。暗自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很奇怪。不知是高兴还是郁闷。党项人在义军最困难的时候。趁火打劫。两次攻打偏头寨。致使义军陷入腹背受敌地困境。迫使虎烈府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举起了大宋地战旗。但是。仇恨归仇恨。一个月前。夏军还是成了义军的盟友。大家在一个战场上并肩作战。联手击败了金军。之后仅仅过了半个月。李虎就翻脸了。和‘女’真人再次握手言和。反过来又联手打辽夏军队。这次金军能把李良辅打得几乎全军覆没。报了杀虎口大败之仇。正是得益于义军的策应。李良辅对此可能有所预防。但他还是低估了李虎地狠辣。被李虎害得差点葬身金河。
“李察哥的军队可有什么动静？”李虎转头问原野。原野已经从府州返回。而宇文虚中则去太原了。和河东路四司具体商谈一些镇戍、回易等等各方面的合作。云中路是藩镇。河东路和它毗邻。双方的密切合作直接关系到云中路的安全和稳定。所以宇文虚中这一趟地使命非常重要。
“至今没有渡河迹象。”原野回道。“党项人对代北局势的急骤变化好象准备不足。察哥地主力军队至今还在金肃军和宁边州一带和宋军对峙。而且目前也看不出来他有第三次攻击偏头寨的意图。”
“他现在不敢打偏头寨了。”李虎笑道。“我是大宋的藩镇。又和金国结成盟友。三方合作强强联手。此刻党项人在黄河一线同时遭到三个对手的攻击。只有防守了。”
“金军如果拒绝撤出云内怎么办？”霍六哥担心地问道。“如果他们暗中和西夏结盟。倒过来和西夏人打我们怎么办？”
“那‘女’真人就永远无法征服大漠。永远丧失了一统北方的最佳时机。永远都无法成为北方雄主。”李虎笑了起来。“至于说什么中外一统。更是天大的笑话。”
“大漠对‘女’真人的吸引力有那么大？”霍六哥还是不敢相信。
“你知道鲜卑人吗？”李虎问道。“鲜卑人就是起自白山黑水。他们有个首领叫檀石槐。他率领鲜卑人统一了大漠。成为北方雄主。然后鲜卑人屡屡南下。尤其在五胡祸‘乱’中原之际。鲜卑拓跋部更是统一了黄河以北。形成了一百多年地南北两朝对立格局。‘女’真人若想建立类似于鲜卑人的功业。那么很显然。能否征服大漠至关重要。这是每一个北方强虏必然要走的路。如同我们汉人统一必须征服中原一样。在北方。得大漠者得天下。在南方。得中原者得天下。此乃恒古不变的真理。”
霍六哥不说话了。既然李虎这么有自信。那就无法说服了。
董小丑接着又说了几件事。
罗青汉在汴京的谈判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汴京竟然答应了虎烈府提出的方案。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虎烈府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治理云中路。这样双方的矛盾就小了。非常有利于义军的发展。
汴京对这次谈判极其重视。派出了两位大员。王安中和李邦彦。还有赵良嗣和马扩。马扩还奉旨到虎烈府就职。
听到这个消息李虎很兴奋。一切都很顺利。甚至汴京把马扩都送到了大同。所有地条件现在都具备了。能否实现预期目标就要看自己地努力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折家的。”董小丑低声说道。“你看这件事要不要在这里谈？”
李虎略略思索了片刻。目前自己所作地事对大宋都有利。也就是说不管是宋臣还是自己的部属。短期内都能‘精’诚合作。既然如此。何不公开秘密。把这几位宋臣拖到一条船上。等他们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下船了。
“就在这里谈。”李虎说道。
第九十三章 澶渊之盟的翻版
燕青从汴京送来消息。他把折家的事问询李师师。李师师也不清楚。但她随即上了心。在和一些大臣的接触过程中旁敲侧击。非常偶然的从蔡京第三子蔡绦的嘴中得知折彦直竟然是东宫太子的人。
蔡京最喜欢这个季子。可以说是溺爱。他因为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支。常常让蔡绦代其批阅奏章。这件事在汴京是个公开的秘密。蔡绦不但知悉还参予中枢之事。由此成为实权人物。人皆攀附。所以他说出来的话。可信度非常高。
李虎听完这话暗自心惊。当日李纲曾经说过。折彦直是郓王赵楷的人。而赵楷有入主东宫的可能。这样折家就被牵扯进了皇统之争。谁知事实比这更复杂。如果燕青的消息是真的。那折家这次不但被扯进了皇统之争。而且还处在漩涡的中心。稍有不慎就有灭顶之灾。这个节骨眼上。折家又把自己拉进去了。那一旦汴京有变。西京无法独善其身。势必惹火烧身。后果难以预料。
折家好厉害的手段。由此也可以揣测到汴京的皇统之争已经到了非常‘激’烈的时刻。否则折家断然不敢拿四百年的家族基业来冒险。李虎想到这件事必然会影响到自己的西征策略。心里不禁一阵恼怒。但随即冷静下来。首先要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假。其次要想出对策。如果自己能帮助太子登基称帝。那这件事就是好事。折家算是送了一份厚礼。
李虎望向李纲。李纲坐在一边眉头紧锁。凝神沉思。
“你怎么看？”李虎问他。在座的就李纲一个宋人。大家的目光都盯着他。
李纲有些想不通。折彦直和郓王赵楷的关系非常好。折彦直需要赵楷地权势。而赵楷需要折家的西北势力。这两人又有同‘门’之谊。所以汴京地人都认为折彦直能位居宰执之列都是因为赵楷的关系。谁知内中的秘密非常惊人。折彦直竟然阻止赵楷入主东宫。两人是对手而不是朋友。
“如果是真地……”李纲迟疑了半天。慢吞吞的说了几个字。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李虎打断了他的话。“折家的后面是不是太子？”
李纲摇了摇头。他觉得折家没有可能支持太子。现在皇帝要废嫡立庶。皇帝身边地近臣都支持皇帝的决定。如果不是皇帝年轻。才四十岁。还有充足地时间做好皇统更替的安排。以免引起朝野震‘荡’。东宫太子估计早就易主了。
李纲把汴京皇统之争的由来、过程和他对未来皇统的预测做了一番详细的解说。“你们说说看……”李纲望着李虎、董小丑等人说道。“官家在位一天。他身边的那些人就会支持他废嫡立庶。现在皇统之争突然‘激’烈。都是因为北伐的缘故。北伐成功。收复了燕云十六州。这是个大功劳。假如官家把这个功劳给郓王。郓王得到功勋。得到人心。继承皇统当然水到渠成。东宫太子聪明地话。主动让贤。或许留住‘性’命。免了兄弟相残之祸。如果不聪明。和官家、郓王对着干。那肯定要背上一个罪名被废。然后被杀。你们说。事情的发展。是不是应该这样？”
帅帐内很安静。大家都不说话。神情都很凝重。折家都是什么人物？这种关系到家族兴衰的大事他们会选择错误？
“罗帅这次汴京之行大获成功。我认为和这件事莫大的关系。”李纲接着又说道。“使相到居庸关待了几天。燕京形势随即大变。这增加了宋军北伐的难度。在我看来使相的做法没有错误。‘女’真人对燕京的威胁太大了。必须先稳住燕京。但汴京和童贯不这么想。他们会认为使相在拿燕京要挟大宋。所以汴京才会主动让步。主动给使相最大的自治权。目的无非是想请使相帮忙。帮助宋军攻克燕京。收复山前七州疆土。从而给郓王建立盖世功勋。”
“你的意思是说。我地人从汴京得到地消息是假的？”李虎问道。
李纲苦笑无语。他已经三年没有回汴京了。有些事他不知道。他无法做出判断。
李虎在帅帐内转了几圈。然后站在了李纲面前。“如果折家真地是太子的人。我应该怎么做？”
“你的意思是……”李纲脸显惊‘色’。“你打算参予汴京的皇统之争？不。不。你千万不要这么做……”李纲连连摇手。“使相找个理由。拒绝和折家联姻。先把这件事撇开。不要和皇统扯上丝毫的关系。”
“联姻其实没有多大作用。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李虎说道。“就目前的形势来说。我们若想确保云中路的安全。必须和西北镇戍世家结盟。得到他们的有力支援。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当我们收复了燕云重建了中原屏障之后。我们就要发动西征。攻打党项人。收复西陲。这时候。我们尤其需要西北镇戍世家的力量。折家是西北将‘门’的老大。我和老大结盟、联姻。都未必能得到西北将‘门’的信任。但如果我和折家一起坐上了争夺皇统这条船。同生死共进退。那肯定可以赢得他们的信任。所以。我决定了。我要介入到汴京的皇统之争中。”
李纲找不到理由反对。
他内心里承认自己到李虎身边是对的。正是这步正确的棋。导致大宋现在基本上可以确保收复燕云了。虽然还有李虎这个藩镇的隐患。但随着西征的开始。李虎会在自己设计的发展策略中耗尽全部实力。李虎不了解西夏。但李虎却想占据西北打下一片天下。这注定了他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好在还有强悍的大宋西北军。西征会取得胜利。最后大宋一举两得。既不费吹灰之力削藩、撤藩。又收复了西北失地。燕云拿回来了。河朔河西也拿回来了。大宋的辉煌时代就此开始。
出于这种思路考虑。李纲非常支持西征。大宋几十年没有击败党项人收复西陲。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受到了契丹人的牵制。现在契丹人雄风不再。金国又没能一统北方。而李虎又拿到了代北。形成了对西夏的钳形包围。西征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但如果李虎利用皇统之争蓄意破坏汴京的稳定。汴京‘乱’了。西征之策随即泡汤。而李虎和其它北虏可能会乘势南下。大宋危矣。
不过。就汴京目前的状况来说。皇帝废嫡立庶。汴京即使不‘乱’。前线也会连战连败。北伐第一仗就是个例子。汴京的朝堂斗争会直接延伸到前线。西征还是要败。两相权衡。倒不如让李虎介入皇统之争。让他支持太子。确保皇统的正常继承。这样汴京反而不会‘乱’了。
李纲拿定了主意。马上说道：“那你就和折家联手。确保太子登基。”“这不可能。”霍六哥马上说道。“燕青在密信中说得很清楚。皇帝有意让郓王出任兵马大元帅。只待北伐军打过白沟。兵锋直指燕京之际。则立即让郓王到河北前线指挥作战。拿到这个盖世功勋。如此一来。太子还怎么和郓王争皇统？”
李虎突然想到一件事。老爹说过。宋军北伐失败了。燕京是大宋从金国手上‘花’钱买回来的。清楚了。都清楚了。知道宋军北伐为什么失败了。都是该死的皇统之争。二次北伐在汴京一帮居心叵测者的暗中‘操’控下必然再次以失败而告终。尤其让人痛心的事。皇帝和童贯等人好象对此有所预感。在一年多前签订海上盟约的时候。竟然答应了金人。把给辽国的岁币转给金国。之所以答应这个屈辱的条件。就是为了一旦北伐失败。再‘花’钱买回燕云。再签订一个“澶渊之盟”。海上之盟其实就是澶渊之盟的翻版。只不过这次大宋人“深谋远虑”。把事情做在前面而已。
“直娘贼。一群祸国殃民的‘奸’佞。该杀……”李虎越想越是愤怒。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子总有一天把这帮人统统杀光。”
董小丑和霍六哥等人忽然看到李虎勃然大怒。个个莫名其妙。李纲听说郓王要出任兵马大元帅。立即就明白了。无奈苦叹。这就是今日之大宋啊。“总帅。你要把哪帮人统统杀光？”霍六哥小心翼翼地问道。
“宋军第二次北伐还是要败。我们顾此失彼了。”李虎怒声说道。“我和‘女’真人说了。我不进燕京。他们就不进。但宋军北伐失败。‘女’真人必然要进去抢燕京。‘女’真人拿到了燕京。前后夹击于我。西京肯定守不住。”
“现在‘女’真人杀到云内把西夏军打得大败。我们和西夏人之间再也没有结盟的可能。我若分兵取燕京。‘女’真人势必再攻西京。西夏人势必也要趁火打劫。我顾此失彼。燕京拿不下。西京也守不住。全完了。”
董小丑和霍六哥等人恍然大悟。宋军第一次北伐失败得匪夷所思。如果失败的根源在汴京。在皇统之争。那么第二次北伐的确有可能再次失败。但如果失败。对虎烈府的打击太大了。先前所做的全部努力都白费了。
“派人急赴府州。告诉折家。马上联姻。同时请折可求务必到大同来一趟。”李虎对原野说道。“这个月就把婚事办了。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