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声势壮否？
黎明时分，是人意志力最为薄弱的时候。
因为楚行深夜拜访高迎祥，并与高迎祥彻夜畅饮，忍着高迎祥的侮辱，做足了卑躬屈膝的姿态，起到了很好的麻痹效果。
以为自己这一方已经搭成目标的闯军，悉数松懈，全军回归营房休息，只留下少数人在巡逻。
当响箭响起的时候，折腾了半宿，好不容易睡去的士卒们，很多还在梦境之中。
李自成等人翻身上马，手提三眼神铳，带着点亮了绑着松油的火把，直冲高迎祥大营而来。
而还不知道外面情况的臧山行此时正在噩梦之中，他梦见闯王跟大哥决裂，爆发了一场极其猛烈的战事。
而在高迎祥大营中爆发激烈战事的同时，李府也是应该了一阵鸡飞狗跳。
李有德甚至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穿着一身中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骑马赶来的闺女，“秀云，你怎么大婚之夜，跑回娘家来了？”
说着，李有德还不断的摇头，以为自己八成是在做梦。
“爹，我那夫君非要给我争脸面，深夜领着几百骑兵就去踹高迎祥的大营了，至今未归！”李秀云一脸焦急之色。
“就带着几百人，就敢去踹高迎祥的大营？朝廷可派了兵马接应？”李有德难以置信的问道。
李有德说着，还拧了自己胳膊一下，吃痛之后，才知道不是在做梦。当下更加慌了，我这女婿看着不像是那么不着调的人啊！
“接应什么？我那夫君肯定是脑子一热，一时兴起，几百人就敢跟高迎祥拼命，根本就没有告知官府的其他兵马。”李秀云焦急的说道：“爹，赶快召集族中青壮，去救人吧。不然，您真的是赔了儿子，又折了女婿啊！”
此时李有德已经冷静了下来，沉吟了一番，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他这般盲动，你觉得他是良配吗？他值得我们李家去营救吗？”
“值得！”李秀云压住心中的焦急，跟父亲解释道：“爹，你想换做旁人，谁能想到，游击将军新婚之夜，会领兵偷营？女儿觉得，这一次八成是军中有闯贼的细作，这才让游击将军陷入危难之中，请父亲速速发兵吧。”
“你能保证，我让青壮进攻高迎祥，就一定能救出他来吗？”听女儿这一解释，李有德承认楚行的计策不错，但是既然失效了，就不是好计策，让李家的青壮卖命去救他，他是非常犹豫的。
“可如果你不进攻高迎祥，不营救他，他就会成为秦地的笑话，一个李家费劲力气培养的游击将军，新婚当晚死在战场上，你觉得李家的威严不会扫地吗？”李秀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畏畏缩缩的父亲说道。
“确实是这般道理！”李有德猛然点头，“可咱们李家的青壮，是真的不敢跟高迎祥硬碰硬啊！为父怕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反而被高迎祥杀的落花流水，让咱们李家失了屏障！”
“父亲只需要用人马制造声势，吸引高迎祥兵马的注意，我那夫君，手底下都是骑兵，或许就能杀出一条血路！”
李有德闻言，点了点头，便道：“看你这丫头的样子，怕是魂儿都让那小子勾走了。也罢，谁让李家选择了他呢，这次不赌也得赌。你速速回府，新婚之夜回娘家太不吉利了，爹这就派人发兵，攻打高迎祥！”
与此同时，睡梦中挣开眼睛的臧山行，一脸迷糊的看着眼前出现的熟人，他知道，这位是大哥身边儿的亲卫。
“呦，这还是个连环梦呢？”
惊讶了一句的臧山行，直接一闭眼，又睡了过去。
“马眼子！”那亲兵晃了晃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去的臧山行，“别睡了，大王与高迎祥决裂了。”
“我知道！”臧山行迷迷糊糊，也不睁眼，断断续续的说道：“大哥领着数百精骑，打的闯王落花流水，刚才我已经梦见了。”
“你他娘的醒醒！”那名亲兵一巴掌抽在臧山行脸上，直接将臧山行打的脸颊红肿，“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娘的睡！”
这一巴掌，直接抽醒了臧山行，他猛地翻身坐了起来，然后迅速穿戴好衣服，看着眼前的兄弟，浑身都是血，知道这肯定是杀了人的。
这才忍着脸颊的疼痛，一脸惊讶的问道：“我不是在做梦，大哥跟闯王真的打起来了？”
那亲兵见臧山行一脸的不信，便掀开帐篷，下一秒映入视线的是，骑在战上上，挥舞着三眼神铳的李自成，砰砰砰射击的场景。
数百骑士，冲入大营，冲击力确实骇人。
高迎祥的士卒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组织防御，便被杀的成片倒下，哀嚎遍野。
臧山行一下子觉得脑子不好使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前两天还在甜蜜合作，这说打就打起来了？
一连串的问题，不断在脑海里涌现，臧山行内心也很挣扎，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臧山行犹豫的关头，却听那亲兵说道：“你莫非背叛了大哥？忘记了忠义？”
“不是，是闯王待我不薄。”臧山行无比苦恼的说道，岂料话音刚落，又被那亲兵抽了一巴掌，那亲兵骂道：“高迎祥若是真的拿你当兄弟，会用这么多人看着你？”
臧山行抬头望去，却见营门口藏满了尸体，而自己的营帐外已经都换成了大哥的人，此时这帮人正在悄无声息的替换着衣服。
臧山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高迎祥重视自己，都是在演戏，当下打定主意道：“大哥攻打高迎祥是为了救李琳吧？我知道李琳在哪儿，随我来！”
“救个屁的李琳！”那亲卫直接对臧山行呵斥道：“李琳的生死关咱们什么事儿，大哥就就几百人，能在这大营里撑多久，带着我们速速前往李自成存粮之地，咱们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军粮。”
“好，好，好！”臧山行此时也控制住内心的慌乱，穿戴好衣物，提起兵刃，领着一帮人，朝着粮草的囤积之地而去。
此时，战场之上，李自成正在大杀四方。
楚行挟持着高迎祥，与李自成的一班手下，就直接在营门口观望着战场。
刘哲等人，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楚行真的天大的胆子。
他之所以深夜拜访闯王，根本不是对闯王心存敬意，而是发现闯王有所防备，故意亲身入营，来麻痹闯王大军。
而骑兵的威势，一番发作，真的过于骇人了。
尤其是那种可以连连作响的火铳，士兵在战马上，便可以释放，砰砰砰三声作响，便能击倒三个试图靠近的士兵。
待那火铳射击完毕之后，那些骑士还可以拿火铳当狼牙棒砸人。
最为让人恼火的是，他们不仅仅杀人，还放火！
一支支火把，带着弧线直接被扔进了帐篷之中，顷刻间滔天火焰而起，士兵在营帐里不断的哀嚎。
楚行看向高迎祥，声音很是平静的说道：“叔父，您看我这骑兵声势壮否？”
第九十一章 李岩出战
对于高迎祥这种身材高大的壮汉来说，楚行准备的麻药，根本起不了多长时间的作用。
所以贴心的赵甲，准备了绳索，当着一众虎视眈眈的高迎祥部下的面，将高迎祥给来了个五花大绑。
此时在营门外，楚行依然控制着高迎祥，蔑视的看着高迎祥的部下。
别说，高迎祥在义军之中，威望是真高。
此时此刻，就没有一个想趁机搞死高迎祥然后自己做大的人。
这一点，楚行不得不佩服高迎祥。
此时的高迎祥，情绪异常低沉，他不止一次想与楚行来一个鱼死网破，但想到自己手下这帮废物弟兄，若是自己没有了，凭他们的本事，用不了多久，就得被朝廷剿灭，无奈之下只能忍气吞声。
被楚行质问的一声长叹。
而高迎祥的手下，则纷纷一脸畏惧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大家大多数都是江湖人出身。
对于楚行这种支身深入大营，抓住首领的做法，其实大家多少内心都向往过。
只是当此情此景真的出现在眼前，而且受害者是他们，大家伙表现出来的情绪，只剩下愤怒、无奈，亦或是恐惧罢了。
军师刘哲亦有些后悔，他觉得这是他的过错，他当初该劝高迎祥，继续忍耐，跟楚行合作下去的。
见众人投鼠忌器，逡巡不前，他再次站了出来，对楚行说道：“游击将军，若是想要制造声势，灭我闯军的威严，扬您的名号，现在已经做到了。我们可以现在放出李琳和田见秀，让他们跟您归去。”
楚行给高迎祥面子，不再去羞辱他，不代表楚行给其他人面子，见一个软绵绵的书生都敢站出来跟自己对话，当即忍不住嘲讽道：“适才笑得前仰后合，嘲讽在下胆小如鼠的人之中，便有足下吧？为何本将举刀战刀来的时候，你们不敢开口嘲讽，反而祈求饶恕呢？莫非义军之中，多是足下这种庸人吗？”
“你！”刘哲被楚行一席话，直接羞愧的面色红紫。
高迎祥闻言，也闭上了眼睛，今日之辱，全是自己一时妄为导致的。若之前大家不这般羞辱楚行，他又如何会如此的肆意侮辱自己以及自己的手下。
见自家大王被楚行控制，羞愧的闭上双眼，刘哲只能压制内心的火气，硬着头皮与楚行说道：“将军，眼下并不是我们委屈求全，非要与您合作。您且看，您的骑兵攻势已经疲惫，只能在前军勉强攻杀，可是我们义军的中军和后营已经开始反应过来，马上就可以组织队伍进行反抗，您觉得您这几百人，在大营之中，能掀起多大的浪花来？在下所言，无非是想让双方，都留个体面罢了。”
楚行闻言，点了点头，看向闭目假寐的高迎祥，轻声道：“叔父，我觉得这个书生说的有几分道理，我有意罢战，不知可否？”
高迎祥睁开眼睛，望向楚行，却见楚行眸子里的神色格外清明，未有任何不敬奚落之意，再想想今日自己的行径，神色反而越发的难堪起来。
我高迎祥走南闯北多年，纵横秦地，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当下开口说道：“楚行，本王承认你很有本事，今日之事，是叔父不对，你且退兵，带着田见秀和李氏公子离开，就此作罢吧。”
高迎祥朝楚行低头，立刻激怒了闯王的部众。有人睚眦欲裂般对高迎祥喊道：“大王，我门闯军人多势众，为何要向这阴险小人低头？”
“是啊，大王，他要战，我们便战。他们几百人，还能破了我们大营不成！”
楚行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对高迎祥说道：“叔父，看来您的这帮废物弟兄不服气啊！我看不行就算了吧，领着这么一群废物造反，迟早连累您千刀万剐，不如您早早降了吧，由我将您送至官府，说不准还能给您个将军当当！”
高迎祥被人这般嘲讽，却是彻底无法接受，眼神眺望着战场，声音生硬的说道：“小子，非要鱼死网破是吗？”
见高迎祥的态度越发的生硬，楚行缓缓的点头道：“现在，我想试试了。”
高迎祥坚信，他辛苦培养出来的军队，就算是不如楚行的平山墩，也不至于连几百人吃不下。
他要将楚行的兵马全歼，彻底粉碎楚行的尊严。
而楚行坚信，今日之战，优势在他！
“大人，”骑兵营中，一名蒙古骑卒一箭射死了一个冲出营帐的闯军，然后对李自成说道：“将军尚未贼军营中，咱们耽搁不得，速速往中军杀去吧。”
“将军的细作尚未发作，想来他已经控制了局势。”李自成用三眼铳一棍子砸倒了一个靠过来的闯军，气势如虹的说道：“所有人随我冲，一边儿冲给我一边儿喊，平山墩威武！”
众人听李自成一眼，瞬间气势越发的高昂起来，一众骑卒呼啸着朝着高迎祥的大营冲杀而去。
众人一边儿冲，一边儿大声的喝道：“平山墩威武！平山墩威武！”
高迎祥也算是见识过不少朝廷兵马的，乃至于对于骑兵也算是了解，他觉得骑兵的势头就算是能冲破前军也就罢了。
“大家冲锋的时候，不要忘记放火！”李自成大声呼喊，“不要着急射杀那些前军的人，驱赶着他们往中军跑，让他们自己动摇自己的防线！”
就这般，几百人愣是撵着高迎祥前营的溃兵，直奔中军大营而来。
中军大营前，看着前营被楚行的骑兵冲散，高迎祥还算是能理解，但是见中军大营的防线，竟然被一群溃兵冲散，旋即骑兵便冲杀进来，后排的骑兵已经完成二次装弹，并开始射击弹丸，射杀自己的将士，顷刻间导致中军大营也开始动荡的时候，高迎祥彻底目瞪口呆起来。
幸好黄龙等人，见机不妙，亲临战场去指挥，再加上中军俱是精锐兵马，一时间总算是勉强维持局势。
就在高迎祥缓缓的出了一口气的功夫，另外一支意想不到的队伍，出现在了战场的一端。原来，李氏虽然不敢解救李琳，但是却一直监视着高迎祥队伍的动向。
如今李秀云求援，这支队伍迅速动员起来。
这支队伍从高迎祥大营西北角方向杀出，绵延有三千多人，俱是李氏的青壮，这些人虽然没有铠甲，但是手中的刀剑却闪着寒芒。
而随着李氏这支宗族兵马行动起来，还有三千多其他宗族的兵马，呼啸间，这两支力量结合在了一起。
一队队小规模的骑卒，从队伍中涌出，最后竟然汇聚成一支利箭，约莫五百余人的骑卒，已经抵达战场前沿。
李氏宗族的精锐，顷刻间锋芒毕露。
但此时让李有年颇为头疼的事情发生了，那就宗族之中，并无统兵大将。
道理也很简单，宗族虽然掌握着一支强悍的准军事化力量，但是却不敢轻易交给其他人统帅，以免威胁到宗族管理层的安全。
“李氏待各位不薄，此时正是为李氏效力的大好时机，可有勇士愿意带队冲锋！”李有年有些畏惧的看着闯王大营，他远远的看见了楚行骑卒在营中反复冲杀，将高迎祥的大军搅得乌七八糟，但是他依然不敢与高迎祥碰触。
因为高迎祥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恐怖了。
一群李氏的族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不敢上前拼命，急的李有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若是楚行死在阵中，怕是族长不会饶恕自己。
就在此时，不知道在人群之中闪出一员白衣黑脸的瘦削文士，却是负责替楚行与李氏做大婚对接工作的李岩，尚未来得及返回军营，此时恰好随队伍赶到战场。
他朝着李有年躬身行礼，朗声道：“平山墩，李岩，请战！”
一时间，众人纷纷看向这个年轻的少年，不知道他是何来历？
第九十二章 暗箭伤人
李氏一直有意培养自己的军事人才，所以在与楚行搭成合作之后，就开始广泛在族中挑选。
但奈何李家富贵已久，愿意投军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最后还是外地来的叫做李岩的小子，自愿报名。
而李岩作为游击将军府的代表，在游击将军大婚这件事情上，负责与李家对接，一切事情安排的非常周密，井井有条，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其中就包括二房话事人李有年。
虽然因为李秀云的大婚，李有年忙碌的厉害，没有见到跟下面对接的李岩，但是他也听说了，
李岩入平山墩没多久，就得到了很好的锻炼，事情办的很不错。
而且听他跟族人讨论兵法，让人很是信服。
族中正准备走游击将军的关系，派遣更多的优秀子弟入伍呢。
“你便是李岩？”李有年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感慨，若是我李氏的嫡系子弟，都是这般优秀该多好啊。
可是，环视四周，看着李家子弟一个个怯弱的模样，李有年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苦闷。
若是条件允许，谁愿意将军权，交给一个旁支的小子呢。
“正是在下！”此时高迎祥大营里的战争非常激烈，又是火焰，又是爆炸声，这群李氏宗族的年轻人，早就吓得浑身止不住的颤栗，但是李岩却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在万军之前，表现出了难能可贵的镇定。
“真是我李家的好儿郎！”李有年指着高迎祥的中军大营，沉声说道：“我将骑兵五百全数给你，你可愿意凿开高迎祥的防线，为我统帅大军，营救游击将军创造条件？”
“李岩虽一介书生，但也知道精忠报国四个字。”李岩闻言，朗声回应道：“如今游击将军率军与反贼鏖战，正是我等为他全力助战，还秦地一片安宁的大好时机。李岩不才，愿意拼死而为！”
“请着我李有年的战甲！”李有年将战甲脱下，命人穿在李岩身上，对着身边儿的众人说道：“李岩着我李有年战甲，战场之上便如同我李有年亲至，但有不服者，可就地格杀。”
“遵命！”一众骑士，齐声呐喊。
李岩也并未多言，而是领着一群骑卒，开始训话起来。
“往那边儿打！”李自成虽然在战场上反复冲杀，但是也看到了有援军加入战场，心中不由得一喜，故意对着闯军大声呼喊道：“援军至矣，此战还有援军，闯贼必败。”
话毕，便率队朝着援军方向冲锋，沿途但凡敢阻拦者，皆顷刻之间殒命。
而中军大营之中，闯王见李氏的援军竟然来了，脸色瞬间变成了酱紫色。
皱着眉头，盯着援军的方向，咬碎钢牙，心中暗恨，有朝一日，必要将李氏族人，悉数屠杀。
楚行的表情也略显震惊，他没有想到，在这个关口，李氏竟然敢支援自己。
看来，能成为一方豪族，李氏还是有明白人的。
“大王！”刘哲见有援军进入战场，一员身披轻甲，面如黑炭的少年郎，领着五百精骑，身后还有数千精兵，从大营西北角杀入，顿时将大营砸开一角，焦急万分的对高迎祥说道：“大王，对方不知道还有多少援军，可咱们的前军、中军都生乱了，不能再打了！”
“为何不打！？”高迎祥的身体因为愤怒，不断的颤抖，“本王有数万兵马，就凭他们这点人也妄图撬动？用不了多久，就都得死在军中，你且替本王发布时令，让各军千户，看管好本部兵马，步步抵抗，我就不信本王会输！”
“这骑兵太快，我们的人根本就挡不住，来去如风的，往往刚建立防线，就会被冲垮啊！”刘哲对战场的变化认知非常清晰，不断给高迎祥说道。
“挡不住也要挡，他们的骑兵加起来，也就一千人，能杀多少人？”高迎祥此时已经输红了眼，表情极度愤懑，“本王，就不信，今日本王会输！”
二人不断交谈，并未吸引楚行的注意力，他此时正一边儿控制着高迎祥，一边儿分心凝视战场，在不断分析义军的战斗力。
就在这时，高迎祥忽然身子一低，一支冷箭袭来，正中楚行肩膀，疼的楚行哎呀一声，高迎祥怒喝一声，竟然硬生生的将绳索挣脱，抬手就是一拳，朝着楚行砸来。
一众将士见高迎祥挣脱了束缚，纷纷毫不留情，举着兵刃，朝着楚行杀来。
楚行中了暗箭，虽然大惊，但是却并不慌乱。
连忙在地上滚了两圈，躲避其他暗箭，单手抓住暗箭，一使劲儿，硬生生将射中自己暗箭掰断。
赵甲和秦英二人，已经冲了过来，将楚行护卫在中央。
然而那冷箭颇为刁钻，二人刚刚护卫好楚行，又是一支，正中赵甲前胸，赵甲只感觉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索性只是射碎了护心镜，没有伤到要害。
楚行见势不妙，猛然见吹响口哨。
只见拱卫高迎祥等人的一支部队，朝着身边儿的友军连连挥舞刀枪，顷刻间杀出一条血路，将楚行等人抢了过来。
高迎祥帐下数名大王，死在了血泊之中。
而其他人也担心高迎祥受伤，纷纷将高迎祥围在其中，对高迎祥追杀二字，置若罔闻。
“大哥，事不可为，我们赶紧撤吧。”看着楚行领着数百闯军辛苦训练出来的精锐，在军中冲杀，黄龙赶了过来，对高迎祥苦苦劝道：“这楚行在我们军中安排了探子，适才手底下兄弟们来报，我们的军械都被损害了大半，有些土里还布置了火器，往往兄弟们走着走着，就被炸得血肉横飞，现在战场又乱成这样，所有人都人心惶惶，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折在这里。”
裸露着上分的高迎祥怒急攻心，伸手便给了黄龙一巴掌，打飞了黄龙两颗槽牙。
高迎祥恨铁不成钢的对黄龙说道：“黄龙啊，黄龙，这是什么时候了，我们一走，这数万大军怎么办？你想看着他们被朝廷剿灭吗？”
黄龙被抽的甚是委屈，正要说话，却见后营忽然大火四起，竟然是粮草方向点燃了熊熊大火，此时即便是高迎祥的神态，也慌乱了起来。
高迎祥刚想开口，就见一支利箭，朝着面门射来，高迎祥猛然躲避，却也被擦破了脸皮。
“高迎祥，我喊你一声叔叔，是心中尊你为长辈，你却任凭你手下暗箭伤人，小爷如何气得过，今日必要你性命！”
原来此时，本意是给高迎祥大军留一条活路，演一场戏，差不多就可以离去的楚行，已经彻底恼火，领着几百精锐，再次杀了回来。
第九十三章 闯军溃散
今***不得已，楚行与高迎祥交手，但楚行已经三番五次给过高迎祥机会。
奈何，高迎祥却不知好歹，心存侥幸不说，最后竟然还暗箭伤人。
虽说，战场之上，各凭本事，但是这番操作，着实气恼了楚行。
此时此刻，在众人簇拥下的楚行，已经披上了铁甲，根本不避讳随时可能射来的暗箭，手持一杆大刀，连连砍杀，眼前血肉横飞。
赵甲和秦英庇佑在左右，二人手中都有一杆三眼火铳，不时喷射火舌，每一次发射，都有一名试图靠近的闯军，都被射倒在地。
虽然潜藏在高迎祥军中的人手，只有看看几百人，却硬生生的在三人的带领下，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速速击溃他们！”高迎祥又羞又怒，但却不肯亲自与楚行交手，于是连连呼喊，让手下的勇士上前，“有生擒楚行者，赏纹银五千两，女子士人，官升三级。”
对于义军来说，在度过了最初期的祈求活命的岁月之后，他们奢求的无非就是权利，金钱，女人。
被高迎祥这么一煽动，瞬间激发了无数人的血性。
高迎祥的中军，本来就精锐多，当更多人围杀过来的时候，楚行一众人的压力自然变大。
而且，楚行在和秦英和赵甲配合下，连连击杀十几个人之后，感觉那暗箭似乎淬了毒，额头直冒冷汗，体力正在消散。
但已经重新冲至此地，冒然撤退，只有被击杀，或者被擒获的可能。
所以无奈之下，楚行只能咬着牙，继续带队冲锋。
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再次擒拿高迎祥，或者击溃他的中军。
高迎祥知道暗箭淬了毒，但见楚行依然如此神勇，心中自然越发的敬佩。
同时，也对于自己的背信弃义而导致的乱境，也暗暗心痛。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悔恨的余地，只能连连吩咐士兵，对楚行进行围杀。
而此时，已经放完火，趁机还营救了田见秀和李琳的臧山行，亲眼目睹了眼前这一幕。
不知道为何，闯王在他心中高大的形象瞬间崩塌了。
此时，随着李岩冲进创军大营的骑军，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将高迎祥的大军砸开了一角，但是奈何世家的骑卒，本身就不敢配备优质的战甲，而且缺乏训练，很快大部分就跟不上李岩的冲锋，散乱起来，幸好李自成在场，将他们收拢入军中，作为侧翼。
高迎祥不明白，为何这么点人马，就能光天化日之下，将自己的数万大军折腾成这般样子。
但是他很清楚，眼下就是一口气的事情。
若是撑不住，自己的中军被击碎，那么这几万大军很有可能要玩完。
对于闯王大军来说，刚才的战斗，很多高级将领，死于猝不及防之下。
而基层建制本来就匮乏，还被李自成的骑兵反复冲杀过好几次，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对于李自成等人来说，虽然李自成嘴上一直说，还有其他援军，但是却不见援军增加，大家只知道有几百兵马救出了将军，但人还在战场之上，而且压力越来越大，大家隐隐约约都有一种支撑不了多久的感觉。
其实明眼之人看得出来，虽然高迎祥大营混乱，但是楚行等人已经处于下风了。
楚行虽然中毒，但是依然勉力作战，顷刻间再次砍杀了数人，此时楚行竟然距离高迎祥不足五十米的距离。
高迎祥数次想要翻身上马，去当场擒杀楚行，但最终最楚行那愤怒的面孔所羞愧。
当然秦英却不管那么多，数次举起三眼铳，妄图射杀高迎祥，奈何三眼神铳的射程有限，根本对高迎祥构不成有效威胁。
此时，楚行已经头皮发晕，使不出多余的力气了。秦英的三眼神铳在关键时刻炸膛，将秦英自忖英俊的面庞，炸得血肉横飞，一脸的狼藉。
“秦英！”楚行惊呼，担心他丢了性命！
却见秦英，将背上身上的两根枪身一合，形成一杆大枪，顷刻间就挑飞数人。
“他身边儿的卫士受伤了，坚持不了多久！”刘哲看到机会，立刻在高迎祥身边儿大声呼喊起来，“都给我杀！不要活的了，杀光他们！”
“大哥，我这一只眼看不清楚，脸也疼的厉害，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秦英此时已经面目全非，但是依然在勉励作战，只是嘴里却不断的劝阻，“赵甲不善战事，难当大用，不行我们就撤吧。”
话音刚落，就见楚行猛然将战甲的系带解开，裸露着上身，让自己周身的负担将到最低，手中一杆大刀如狂风骤雨一般落下，顷刻间眼前的闯军竟然被屠杀一空。
“高迎祥，你不敢亲自给我动手吗？”楚行声若雷霆，竟然惊得眼前的闯军纷纷撤退。
高迎祥气的咬碎钢牙，刚要翻身上马，就见一支骑兵队伍，朝着中军大帐杀来。
领头恰是面如黑铁的李岩，这李岩虽然是一文弱书生，但是手中一杆大枪颇为灵活，任何阻挡在他面前的军士，都会被他当场刺杀。
而且李岩的速度越来越快，身边儿的骑士，都是世家骑卒中剩余的精锐，也俱是那些世家豢养的死士、亡命徒，功夫不俗。
黄龙看见之后，大吃一惊，上前阻拦，却被李岩一枪挑飞，当场重伤。
高迎祥见状，当下拿起大弓，对准李岩射去，却纷纷被李岩用大枪弹开，胯下战马速度不减，眼看着就要杀至高迎祥身前。
李岩口中喝道：“将军莫慌，李岩来也。”
高迎祥又命亲兵上前阻拦，却被李岩统帅的骑兵纷纷冲杀而死，高迎祥这才意识到不妙，而此时身边儿已经无人可用。
若是被李岩这百余精骑撞上，自己必死无疑。
于是乎，高迎祥转身逃窜，想要寻找机会，收拢兵马，寻机再战。
而恰在此时，楚行又往前摸了一段距离，将手中大刀奋力掷出，正中高迎祥的大纛，大纛应声而断，落在地上。
李岩等人如何不明白接下来该如何做，骑着战马也不去追逐高迎祥，而是在军中四处奔走，不断呼喊，“闯贼已经授首！闯军败啦！”
于是乎，高迎祥大军仅存的一口气，就这样泄了下来。
大军如潮水一般，四处溃散。
而李有年的稳扎稳打，不急功冒进，也给高迎祥大军造成了莫大的损伤。
虽然堪堪只有几千人，但是都是世家的精锐，如同一把嵌入刀肉里的钝刀，不停的隔着闯军的血肉。
而军中的李自成，则如同一并进入血肉之中的利刃，不停的在血肉之
中搅动。
“着实可恨！”秦英面目全非，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流，却不减其豪迈之气，“高迎祥背信弃义，本该当场斩杀他，却让他侥幸逃了一条性命！”
“你没事吧？”楚行上前检查秦英的伤势，口中说道：“他今日做下背信弃义之事，乃是给自己种下祸根，将来祸根成苗，必受其害。”
赵甲一边儿收拢军士，一边儿帮着秦英擦拭脸上的污血，看着混乱的闯军，忍不住笑道：“别管如何，今日将军是在秦地彻底扬名了。”
秦英亦赞道：“数百精骑便踏破了闯贼大营，便是当今圣上也要知晓此事吧。”
楚行却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如今闯贼声势愈发浩大，怕秦地宁日不多，我等还当勉力奋行。”
第九十四章 春风得意
高迎祥大军在延安府溃败，退至山林之中，苟延残喘，暂且不说。
单说这一战，楚行扬名陕西，便是三边总督杨鹤，还在前来就任的路上，也得知了此事，专门写了一封嘉奖信，对其嘉奖。
并在信中直言，安塞县教孙有方，本人亦是政绩斐然，他会亲自奏请圣上，给老爷子安排升迁事宜。
自古听说过，父凭子贵，这爷凭孙贵，还是头一遭听说。
李琳被救回李氏，虽然李有德忍不住对他一番训斥，但是当着楚行的面也不会过分，只是要求他回房闭门思过。
李琳对于这个在战火之上将自己救出来的妹婿赞赏有加，并直言，待禁足期满，定然是登门造反。
至于李秀云，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楚家媳妇了。
虽然关键时刻，帮衬楚行不小，李有德还是有些羞愧，身为岳父，主动跟楚行道歉，说自己教女无方，大婚之日还让女儿跑了回来。
楚行身为夫君，以后要多加教导。
楚行却只是将这一番废话听听不记在心上，反而表示谢过岳父相救，并直言游击将军府会进一步加强与李氏的合作，李氏可以派遣更多优秀的子弟去游击将军府做事。
李有德表示，这件事情他会去做，但眼下他是不肯耽搁楚行的时间，因为女儿的眼神，总是盯着老人家看，让老人家心里很是郁闷。
暗道：“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走的时候，老爷子还隐隐约约听见女儿在跟楚行小声说道：“安排那么多李家子弟做什么？我们李家子弟废物多不知道么？”
李有德的表情说不出的尴尬。
而楚行却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入洞房了，二人还特意浪漫了一番，丫鬟玉儿提前安排好了红盖头和交杯酒，让楚行跟李秀云补上了这一关键环节。
二人饮过交杯酒之后，楚行看着脸颊羞红的玉人，本想说些什么，但是那李秀云却猛然间朝着楚行的胳膊咬了过来。
楚行的胳膊本来便带着箭伤，尚未恢复完毕，所以躲闪不及，被她咬中。
那李秀云本来以为被自己这咬上一口，这男子会猛烈的大叫，谁曾想楚行却任凭自己叼着胳膊，伸手却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云鬓。
“与高迎祥一战，还要谢过夫人相助，今日我必好生侍奉夫人，与夫人共享人间乐事。”
李秀云本来还生气想说，“看你还敢不敢自己犯险！”
结果一张嘴，却说出了：“夫君！”
李秀云早就被族人安排，看了很多唐寅亲手画的春宫图，看着眼前男子眼神的变化，如何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当下神态一紧，神色慌张道：“姑姑们说，第一次，你……”
李秀云口中不断的芸娘，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楚行看着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模样，笑着说道：“夫人放心，夫君很温柔。”
这一夜，像雾像雨又像风……
从此时间少了个少女，多了个妇人。
一夜的疲惫，到了天明时分，楚行依然在睡梦中。
就在这时，门外的脚步声，让楚行猛然惊醒，却是秦英在门外喊道：“大哥，有闯贼在安塞周围游荡，扰乱安塞治安。”
楚行安抚好李秀云，穿戴整齐，走出门外，自然有赵甲等人侍奉，帮忙穿戴好战甲，等到楚行赶至城墙上时，一群闯贼已经开始合拢。
安塞城大门已经关闭，楚行从安塞城上，向下眺望，却见闯贼浩浩荡荡，竟然有七八千人的样子，这些人手里拿着武器，慢吞吞的朝着安塞县城靠近。
似乎一场关乎安塞城命运的大战，即将展开。
这些匪徒，楚行还没放在眼里，对着赶过来的师爷说道：“师爷不必着急，且看孙儿如何收拾他们。”
话罢，就要点齐精兵，出城给这群闯贼一个教训。
高迎祥在本将面前，都讨不到任何便宜，你们就行了？
同时楚行心里暗道，这高迎祥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没完没了的针对安塞，针对自己。
知县老爷子看着乌央乌央的闯军，却略显得意道：“孙儿，师爷也该动一动了，这好处让给师爷如何？”
“好处？”
听到师爷的话，楚行皱起眉头，这闯军围城，本来就是天大的祸事，怎么到了师爷嘴里，却成了好事了？
“自然是好处，乖孙儿，你莫非忘了先前高迎祥为杜文涣所败，将数千老弱妇孺赠予刘巡抚的旧事了？如今所作所为，与那日有何分别？”
之前老爷子觉得做个知县，就不错了，可以给徒孙增加助力，如今徒孙越混越好，而且又为大明立下功勋，说不准有一天，孙儿的位置还会变。
自己最好也能为大明立下些许功劳，往前再走两步，这样孙儿的根基也跟稳固一些。
楚行本来隐隐约约有些担忧，若是这些人不肯配合，直接投降，那么师爷的功劳肯定会小了一些。
岂料这群贼人，竟然配合异常，在城墙下，对着城墙呐喊起来，口中喊着破城之类的鬼话。
楚行不知道高迎祥到底在想什么，不过这送上门来的人口，却是没有必要不要。
将那些藏匿的细作找出来杀掉，这些剩余的百姓可都是不错的好百姓，当下对师爷说道：“师爷，这些百姓都是可怜人，却要能少死一个便尽量少死，孙儿的帐下可是缺人缺的紧呢。”
老爷子瞪了瞪眼，想要呵斥两句，却看孙儿春风得意的模样，又将心中的火气压了下去，哪个人年少不轻狂呢？
况且，这孩子这个年纪，还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且让他自己消化消化，若是消化不了，吃点小亏也好。由自己照看，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你那游击将军府才成立多久，还要吸纳人口，你养得活吗？即便是你养得活，你让朝廷怎么看你？这种光明正大的人口，一定要交给朝廷处置，而不是你张嘴要，记住了吗？”知县老爷子只是叮嘱了两句，却鲜有的没有训斥楚行。
而得知安塞无恙的楚行，也带着新婚不舍的李秀云，直奔驻地去了。
第九十五章 复叛复降
楚行的师爷虽然老了，但是穿上一身纸甲之后，依然神采矍铄，威风凛凛。
恰逢一众老兄弟做客，便引着一众老兄弟以及安塞县的捕快和青壮上阵一番鏖战。
楚行领着一众骑卒，藏匿在城门之后,战场上的形势稍有变化，便上前去救人。
谁曾想，这战场之上，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了半天，硬是一滴血都没落下,然后看着老爷子额头上冷汗连连，气喘吁吁，这群闯贼就义无反顾的跪在地上投降了。
“知县老爷神勇，我等猪油蒙了心，冒犯了您的官威，恳请您高抬贵手，饶恕我们，给我们一条活路！”
“我等知晓安塞百姓，日子越发优渥，却不愿意过那颠沛流离为贼的日子，如今献上大功一件，请知县老爷开恩。”
那首领见立身战马之上的老爷子，抚摸着胡须，表情默然，连忙道：“老大人放心，我等并非闯军细作，若是大人不信,可尽杀我等，只肯求大人，放我这些手下一条活路！”
老爷子其实在调匀气息，适才一番动手,实在是太累了，这帮家伙再不投降，他就该佯装战败入城了。
当下见那首领竟然愿意以自身之命，换其他反贼的安全，不由的动容道：“尔等不怕死吗？”
那首领道：“我死，总比弟兄们死于刀山火海，死于饥饿疾病之中要强。恳求县老爷开恩，给我们一条活路。”
老爷子点点头道：“如何安置汝等，还需要等朝廷的命令，不过眼下，请你们吃一口稀粥，还是能做到的，放下武器，准备投降吧。”
一众闯贼，纷纷叩首，口中不断谢过知县大恩。
只是偶尔出现的楚行的名字，让老爷子知道，他们之所以来投降,还真的是让乖孙给打怕了。
而见一众匪徒愿意投降,且安塞县城高壕深,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楚行这才放心下来，给老爷子留下三百骑卒，看管这些俘虏，而自己带着剩下的兵马，返回驻地。
只是，这一次回驻地，排场却忒大了一些。
因为楚行击败了高迎祥，救出了李琳，让李家认为，投资楚行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所以此战过后，李氏加大了投资，源源不断的物资被运到了安塞，而楚行为了提高军队的战斗力，能够变卖的物资悉数变卖，不能变卖，但可以军用的，便尽数拉回平山墩。
即便是如此，也拉了有几十车物资。
从兵刃到粮食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些优秀的工匠。
临行前，百姓们还自发的送别，又给楚行赠送了很多鸡蛋和家禽。
那些听闻楚行战功的少年郎，纷纷自发投军入伍，提着刀剑，追随楚行而去，希望建立功勋。
而看到楚行从安塞城中，耀武扬威而出，一群闯贼吓得不住的颤栗，连多看楚行一眼都不敢。
待楚行走后没有多久，却有一支兵马，打着榆林的大旗，席卷而来。
领头的是一员参将，唤作王大勇，是杜文涣的手下。
老爷子倒是认识他，因为这厮是出了名的喜欢争功，而且吃空额严重，在西北的名声很臭。
虽然是大明的参将，但是手头就两千多人的兵马。
不过这王大勇却并不怕，因为那日击溃高迎祥之战，便是他做的先锋，虽然他只有两千人，但是手头有五十家丁，都是能征善战的勇士，一碰就碎了高迎祥的中军。
在他看来，楚行几百精骑，打跑了高迎祥，根本就不值得夸耀。
自己有几百精骑，也能轻松做到，而且肯定打的比楚行更漂亮。
而眼下他之所以出现在此地，是因为探查到了有一支闯军，游荡到了安塞，他想趁着痛打落水狗，在混一波军功，顺带从安塞县捞点油水。
战马上的王大勇蔑视的看了眼对他指指点点反贼，又得意洋洋的看了眼安塞县城，朗声道：“安塞县何在？”
老爷子此时刚刚返回安塞县，准备命人安置这些俘虏，就听人说，城下来了兵马，只能原路返回，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的王大勇，朗声说道：“原来是王参将，不知道您驾临此地，有何贵干？”
王大勇蔑视的看了一眼装糊涂的安塞县令，抱拳道：“本官奉总兵之命，前来剿贼，请知县帮忙筹措钱粮，以犒赏军士。”
老爷子撇了撇嘴，心道你这占便宜占到老夫这里来了，老夫辛苦经营安塞，岂能让你薅了羊毛，当下忍着疲惫，对着王大勇说道：“王参将，你来晚了，这些人已经拨乱反正，重新归入我大明怀抱，愿意做天朝的顺民了！”
这王大勇却是不信，一个知县能有多大的本事，还能收服这么多的闯贼。
只是看这帮人正在将兵刃聚集在一起，似乎真的在投降，当下眼珠一转，不想让这好处便宜了安塞县，朗声说道：“这些贼人有数千众，如何会真降，定然是要使计诈开城门，屠戮百姓，我等先杀贼，再入城就食！”
王大勇觉得，这些闯贼军心以泄，无心作战，而且此时正在收缴兵器，自己上前一番屠戮，这军功不就是唾手可得了吗？
等他打完这一仗，再入城抢劫一番，安塞县又能说得出什么？
说完一挥手，军士提着武器，便纷纷杀了过去。
知县老爷子大吃一惊，连忙挥手道：“王参将，不要冲动，他们真的降了，杀俘不祥啊！”
那王大勇却不管不服，只是命士兵前进，要对俘虏动手。
一群闯贼俘虏，本来正在听命收缴兵刃，见有人竟然敢提着武器，要屠杀他们，当下纷纷恼火道：“我等是钦佩楚行爷孙的勇武，特来投降，这王大勇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破鸟儿？”
“以为我等是软柿子的蠢蛋，不若好好教训一番！”
“上次与我等交手的，便是这厮，杀了我们很多弟兄！”
新仇旧恨之下，一群本来已经降服的闯贼，竟然纷纷拿起武器，对准王大勇杀来。
王大勇看着这群反贼，竟然纷纷再次拿起武器，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城头的老爷子喊道：“安塞县，你竟然敢谎报军情，说反贼降了，且待我收拾他们之后，禀告朝廷，治……”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支暗箭射中锁骨，王大勇意识到不妙，这贼子之中有神箭手。
却不料这群反贼从一群散沙，变成了沙尘暴，根本不管阵势，对着王大勇的部下便是一阵厮杀。
王大勇被一群家丁护卫，拼死搏杀，这才逃了一条性命。
至于他的手下，则被数千反贼，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屠戮了大半，剩余的官兵，拼了命的朝着榆林方向逃去。
安塞县有些诧异的看着大展神威的反贼，眉头蹙起，他不是为王大勇的安危担心，而是他敏锐的发现，反贼在经过几个月的战斗之后，战斗力明显提升了许多。
眼下他们缺的只是武器和战阵之道了。
只是让安县赛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城下的反贼打跑了王大勇之后，竟然对着城内大声呼喊，“县老爷，再辛苦您一回吧，我们接着降！”
老爷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真的不想再跑一趟了。
第九十六章 李岩教书
与楚行一道回归山寨，已经有些许时日。
今日清晨，李岩推开平山墩专门给孩童们建造的校舍房门，朝着里面看了半天，见校舍里空荡荡的，崩溃的情绪陡然而生。
此时不仅仅校舍空荡荡的,连桌椅都被损害了许多。
课堂上，桌子腿和凳子腿散落一地，显然这群孩子在自己来之前，刚刚将这里当做战场。
自从那日战场归来，每天跑来跟李岩结交的世家子弟一大堆，但是诚心在军中做事的人，却没有几个。
但都是李氏子弟,李岩又不好直言拒绝，搞得他不厌其烦。
而李岩自己本身，其实跟军中那帮动不动就满嘴喷粪的粗人，也玩不一块去，索性将军缺乏一个在军中培育儿郎读书的活，便被李岩接了过来。
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一边儿教书育人，一边儿暗中提升自己，为这个时代做一番大事出来。
这是李岩并不知道，这将是他噩梦的开始。
这些军中子弟，自由缺乏管教，甚是顽劣。
习武倒是挺认真可读书么，就一言难尽了。
这些日子，几乎李岩每日到了学堂之后，都发现学生跑了一大片，他几乎每天都要挨家挨户的去叫门。
今天更好,校舍里一个学生都没有了。
将军的政策确实不错,每一个军户家的子弟，都可以免费入学读书。
可是人家外面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在平山墩完全不管用，人家宁可去军队里挨鞭子，也不愿意听自己叨叨。
一群熊孩子真的是朽木不可雕，自己已经尽心尽力，帮着他们识字读书了，可他们就是不领情，还总是侮辱自己，若是将军今日不能下严令，处罚这些不听话的孩子，自己就只能向他请辞了。
而且，李岩颇为恼火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是将军最近也有些乐不思蜀了，自从有了妻子，每日里就知道享受夫妻乐趣，把正事放在一边儿，如此下去,岂不是坏了大事。
楚行在军中的住所，其实与大家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奢华的地方,顶多是守卫要多一些。
此时，李秀云正在跟一群妇人学习着纳鞋底，一群皮猴子正围着李秀云转圈，口中说大哥的女人真俊芸芸。
李秀云对于一群毛孩子叫楚行大哥，他也不恼火，觉得很是诧异。
但是看楚行对待这群孩子不错，经常给他们弄些肉改善伙食，而且楚万里隐隐约约就是孩子之王，她觉得这可能是做大哥的，满足孩子们的乐趣罢了，自然不会干预。
李岩进来的时候，楚万里头一个看见，立刻高声喊道：“完蛋鸟，先生来了。”
顿时一群熊孩子，撒腿就炮，口中还唱着，“人之初，性本善，越大老子月不念。苟不教，性乃迁，先生十八没有鞭。”
听的李岩面红耳赤，身体不断的发抖，楚行眉头也皱了起来，一脚踹飞了楚万里身边儿的一个皮小子，骂道：“小畜生，怎么敢这般侮辱先生？”
楚万里吓得魂儿都飞了，差一点他以为这一脚就要踹在自己身上。那个挨踹的小子，疼的呲牙咧嘴，抱着屁股往外发了疯似得跑。
楚万里委屈道：“为什么要读书，我们是大哥的卫士！卫士的职责是保护大哥！”
“老子抽你！”楚行作势要打，一群皮小子趁机杀了回来，呸了李岩好几口，还顺带抢走了楚万里。
楚行见李岩一脸崩溃的模样，给他到了一杯清茶，拍了拍李岩的肩膀，苦笑着说道：“这帮孩子，野怪了，李岩你也别气恼了。”
李岩见礼之后，端起茶碗，平静的说道：“将军说笑了，为将军做事，乃是李岩的荣幸，何来气恼一说。只是李岩担心，岩才疏学浅，教不了这些孩子，耽误将军的大事，要不将军还是另请高明吧。”
见李岩一副我真的是不行了，将军你赶紧换人吧的委屈模样，楚行笑着摇头道：“当初说要教书，躲避那些世家弟子的人是你，怎么如今想要放弃的，也是你？要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自己说出来的话，尚未做成，岂能轻言放弃呢？”
李岩长叹一声，“若是有办法，谁愿意轻言放弃！实在是李岩空活十余载，却是没见过那么顽皮的学生！在学生老家，这种顽皮的孩子，都是要吊起来抽的！”
“那你怎么不抽！？”楚行皱眉质疑道。
李岩闻言，委屈的差点哭出声来，“将军却是不知道，从小公子到其他孩童，都抽过了，不管用，这帮熊孩子，没有羞耻心，上次抽万里公子，他不仅唱那恶人的歌谣，还呲了我一身尿！”
“那你就换个教育方法吗！”楚行也很是闹心。他小时候都是挨揍过来的，怎么这一招，还能失灵？肯定是李岩没有认真打！
说着就开始端茶送客，李岩一把抓住楚行的手，诚恳道：“将军，我给您做马夫吧，我觉得做马夫比管这群孩子有意义多了。天天带着他们，简直在浪费我的生命。”
李秀云在一旁抿着嘴不断的苦笑，能够将李岩这种优秀的家伙，气成这个样子，可见平山墩的孩子，到底有多么顽劣。
楚行看着可怜兮兮的李岩，忍不住说道：“李岩啊，李岩，要我怎么说你，你在我身边儿呆了那么久，怎么就学到了一点皮毛呢？”
“请将军明示！李岩有什么做的不好地方！”李岩不服气道。
“不论育人还是带兵是一个道理，带兵你要让他们明白，为何而战，育人你要让他们知道为何而学！”
李岩当下一愣，他忽然想起来，将军似乎每天都要对着那群粗坯，聊上好几个小时，而且每一次都不重样，然后这帮家伙，就跟牛一样，任劳任怨的训练。
原来将军也在当先生啊。
见李岩若有所思，楚行继续说道：“再者言之，前些时日，你这般教训这些孩子，军中袍泽可有人找过你麻烦？”
李岩点点头道：“这倒是没有！”
楚行道：“那是因为大家都明白读书的好处，你只需要让这些大人懂得的道理，让孩子们也明白，就好了。”
李岩明显是聪明人，但是有些忧虑，“将军，其实还有一点，李岩怕耽误了这些孩子，这四书五经李岩也读过不少，却是觉得都是害人之物，与安邦定国没有多大的帮助。”
楚行闻言，不由的翻了个白眼，你他娘的是给他们做启蒙学习，又不是让他们考进士，整那么复杂干啥？
不过想想，李岩的性格，他素来是个要么不做，要么要做到极致的人。
他这般想，也就不为奇怪了。
楚行索性说道：“教育乃是军国大事，不可懈怠，我会请恩师徐光启，帮忙书写一写儿童启蒙的读物，比如算数、国文、农业、军事等等，到时候你在因材施教，眼下教他们识字即可。”
李岩见楚行确实重视教育之事，而且还不断指点自己，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就是自己无能了，只能无奈的拱手道：“谢将军教导，李岩先退下了。”
第九十七章 聪明人做事
李岩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
就如同那日，在所有人逡巡不前时，他勇敢的站出来，选择带着族中的骑兵，对着高迎祥的大军发起冲锋一样。
他知道，眼下对于教育军户子弟这件事情,将军也是格外的头疼。
因为他除了自己没得选，拿田见秀那个好好先生来说，让他教育那些子弟，那些子弟会继续飞鹰走狗，断送平山墩的未来。
李岩特别享受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尤其是想到，这些整日里咒骂自己,侮辱自己的学生,有朝一日，被自己教育的洗心革面，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向自己认错的画面，李岩的嘴角就忍不住翘起。
仿佛遇见了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一样。
李岩是一个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的非常完美的一个人。
楚行还不知道，自己选了一个多么固执的人，见他脸上表情不断变幻，他还以为李岩依然不愿意继续做夫子，正想继续给他洗脑，不料李岩忽然说道：“将军，教育子弟这件事情交给我，不过军中有什么大事，切莫忘了我，李岩的前路，应该是在军中，为您效力！”
楚行是知道李岩的理想的。
他是那种做梦都想平定乱世，给这天下送来珍贵太平的人。
但是眼下平山墩短时间内不会有战事，所以楚行选择了搭建教育体系,他知道教育这群军户子弟，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拉着李岩好好的喝上一宿的准备，谁曾想，李岩竟然直接答应了。
当下楚行喜出望外道：“你放心，整个平山墩上下，凡是教育之事，皆以你为尊！谁敢不听，你来叫我，我请军法！”
不过楚行也清楚，李岩的担忧是没有问题的，传统的四书五经，肯定没有用处，要知道自己培养的是战士，是治理自己治下的人，而不是一群满口之乎者也的好好先生。
所以楚行觉得，用三百千来稍微启蒙认字,培养这群小家伙的忠诚观念,理解这个世界确实可以。
未来肯定是要用更先进的教育理念来培养他们的。
比如,目前已经算是终止的西学东渐,大堆的学者和书籍，在京师闲置，自己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搞到秦地来一部分。
既然京师闭着眼睛看世界，自己可以培养自己的孩儿们，挣开眼睛看世界吗？
用老的一套办法去打天下，肯定是不行的。
自己需要源源不断的先进人才！
留在安塞县的探子，送来了情报。
那日自己走后，王大勇，也就是杜文涣手下的参将，竟然厚颜无耻的对闯军已经投降的兵法，发动了突袭。
结果安塞县无事，俘虏没事，王大勇一干人马，竟然被消灭了大半。
期间，李琳也来过一次，在平山墩住了几日，虽然他非常钦佩，平山墩游击将军治理部下的能力，但是军中枯燥的生活，确实无趣，让他难以接受。
而且李琳也不是那种可以跟平凡子民打好关系的人，他更喜欢的是跟世家子弟一起飞鹰走狗，所以住了没多久，就要离去了。
离别前，李秀云还叮嘱了一番李琳，告诉他这位兄长，如今世道变了，再搞之前那一套不行了，他也要跟自己的夫君一样，选一条可以在乱世的谋生之路。
李岩忽然开始变了。
课堂不再选在之前的一排排的桌椅之上，而是将学生们带到了校场。
让他们去听将军给士兵们讲课。
平山墩的将士们，是经常上课的，尤其是楚行的课，所有的将士都正襟危坐，鸦雀无声，默默的听着将军的训导。
所以这群孩子，根本不用李岩吩咐，就学着父亲们的模样，乖巧的盘膝坐在校场上。
而李岩也偷偷的去学习楚行教导军人的计较，牢记于心。
他发现，与自己上课完全不一样，将军讲课，通俗易懂，而且很有故事性，趣味性，别说是自己，即便是那些只懂得提刀杀人的杀才，也能听得明明白白，跟着嗷嗷喊上几嗓子。
对此，李岩也不会要求那么高，他只希望将军走之后，他们能耐着性子听讲就好。
只是，即便是楚行也没有想到，李岩的变化会有那么大。
因为李岩会忽然开始讲解很多有意思的小故事，比如曾子杀猪，比如卧冰求鲤，一个个有趣且记录在典籍的故事，被李岩用充满技巧性的语言讲解给这些学生们听。
但是很多故事讲解到一半，李岩就终止了讲解。
一群孩子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李岩这个时候，才图穷匕见。
想要知道故事的内容，就自己来读书认字，他会将这些故事，写在画报上，让他们自己去读。
一时间，一群孩子们老实了，跟着李岩的屁股，老老实实返回了课堂。
原本每日里需要驱赶着孩子去读书的李岩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每日里姗姗来迟，像是被一群粉丝等待的爱豆。
看见孩子们，每天大清早，就背着小书包，往课堂里跑，平山墩的军户们，一个个激动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李岩对课堂有什么建议，需要什么改进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嫌弃。
根本就不用报到将军府，一群军户们，就自发的帮着李岩弄好了。
李岩专门给学生们修建了小型的校场，让孩子们学习之余，可以去踢蹴鞠，摔跤，继续发挥他们身体里的野性。
李岩发现，自己似乎在忽然之间，在平山墩变成了一个非常有地位的人。
早上去找伙夫打饭，伙夫的孩子是自己的弟子的缘故，他会偷着给多放几块肉。
家里缺水了，还没等着自己去挑，一群弟子，已经提着水桶，给打满了。
就连房屋，也频频遭“贼”，东西倒是不少，但是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已经多到李岩家里放不下的地步。
李岩对此颇为头疼，还专门找了楚行几趟，他担心因为这些事情，会让将军忌惮自己。
却不料将军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这才到哪里，你这只是教育的开始罢了，若是有朝一日，这些孩子能继续往前一步，本将军会亲自教导的，你不必担心，用心做事便是。”
说着，便将一大堆李秀云刚刚摆放好的珠玉宝石，一股脑的送给了李岩。
李岩如何不知道，楚行这种推心置腹的行为，一时间做事情也越发的卖力。
只是让李岩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他幻想的场面来的很快。
一天，他刚走进课堂，就见一群昔日里跟自己调皮的臭小子，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先生，昔日是我们不懂事，冒犯了您，请您责罚！”
第九十八章 女子也顶半边天
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李岩发现自己真的好激动。
但他并没有丝毫的快意，而是忍不住赶忙上前，将一群娃娃搀扶起来。
摸着他们的头发，笑着说道：“臭小子，好好读书,将来做个对将军有用的人，便是对先生最大的回馈了。”
平山墩的一切都在飞速的发展着。
不过这一日，楚行正在李岩的课堂上旁听，对于孩子们接受的教育内容，他也非常关心的。
忽然一群手下找到了楚行。
他们觉得，是不是可以建一座英烈祠。
在大明很多县城里，都有这种类似的建筑,里面摆放着为了这座城市，做出巨大贡献而牺牲的人。
这个建议是田见秀率先提出的,他觉得平山墩的人，在慢慢有了信仰，但是只有信仰还不好，在外出征，很容易战死。
那么战死的人，是不是该有个归宿。
直接说为了将军战死，为了家人战死，死后进入祖坟，会上天堂，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让人信服。
但如果进入英烈祠，可以受到后人祭拜，就很让人热血沸腾了。
楚行听到这个建议，内心是非常喜悦的，因为这代表着，自己手下人，已经将平山墩当做一个整体，开始诚心实意的为平山墩思索了。
对于这种英烈祠，楚行自然不会反对。
虽然人死后,到底是什么样子，楚行并不知道，但是想到，自己的名字，高高的挂在花卷上，被人焚香祭拜，就觉得这种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田见秀等人正要离去，楚行忽然看着一群女孩子跟着父母拉犁，累的大汗淋漓，也不吭不响，而他们的兄弟们却在学堂舒舒服服的读书。
这让楚行意识到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当下开口说道：“如今安塞县有育婴堂和养济院，里面都有治病救人的医师，可以救治病人，我们平山墩这么多人，行军打仗之时，不论是水土不服，还是刀伤剑伤,都是有大量病人的出现,不知道军中懂得医术的行军医生够不够用？”
李自成皱着眉头说道：“这年头，行军打仗，一般的伤口，挨一挨就过去了，有箭伤，招人拉开，把箭拿出来，随便缝合两下，能活就活，活不了就只能认命。这随军医生金贵的很，人多了，咱们养不起，人少了，根本就不顶用，有这时间，将军还不如治理下平山墩，为我们准备好源源不断的兵卒，万一哪天战死人过多，我们也好补充。”
楚行大体知道，为何大明朝的军队越大越弱了。
因为很多人都不重视士兵的医疗工作。
要知道，这年头医疗系统非常落后，士兵往往因为受伤和瘟疫战斗力大减，而医疗工作跟不上，则意味着，没一场战斗，每一场瘟疫，都会有大量的老兵减员，战斗力自然只会越来越弱。
于是楚行说道：“叔父，您这是什么想法？活着的袍泽是我们的袍泽，受伤的袍泽便不是我们的袍泽了吗？我们要给袍泽们十足的安全感，要让他们的子弟读书，要让他们的家人吃得饱饭，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受伤了，会有大夫给他们救治，他们才会更加卖力的杀敌，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不然，我们嘴上喊他们袍泽，实际上，看着他们去死，这种虚伪下作之事，又能坚持多久呢？”
楚行的话，让李自成等人非常惊讶，也都意识到，自己家将军到底有多么的深谋远虑，若是此事做成了，就意味着，每一次交锋，楚行活下来的老兵会比别人多，在同样胜败的情况下，楚行会越来越强，而敌人只会越来越弱，这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李自成颔首道：“若是真的能做成，不仅仅是兵士们心怀感激，便是他们的家人，也会对将军感恩戴德的。”
田见秀也抚摸着颌下的胡须说道：“不仅仅如此，有些士兵受了伤之后，若是得到救助，虽然不一定可以继续在军中效力，但是却可以留下一条命，这些回到家中，会宣传将军的仁德这是其一，其二，这些人对待将军无比忠诚，也可以在地方上做事，对我平山墩的发展大有裨益。”
“只是，这军医貌似在我大明很少，”楚行虽然说得大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是大家伙却也很清楚现实，尤其是军中经验比较丰富的李自成说道：“只是这军中，有军医的军队非常少，而且确实如在下所言，即便是有，也是一个半个，用来预防瘟疫，难成大事啊！”
楚行却是笑道：“万事开头难，我们可以从少年之中选拔，专门找一位专门外伤的大夫，教导我们的子弟啊！”
田见秀摇了摇头道：“将军，此言谬矣，如今我们的人才稀缺，尤其是能够读书，认字的年轻少年，这些年轻人，将来不论是为政，还是从军，都有很多的地方需要安排，怎么能让他们去当大夫呢！”
楚行却意味深长的笑道：“若是选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呢？这些女孩子，整日里在家中绣花，跟着父母种田，是不是太过于浪费了。”
听了楚行的话，李自成等人深思了一会儿，便开始两眼放光。
将军此举似乎颇有深意啊。
要这些女子，去读书，学习医术，时间久了，就会在平山墩出现一堆有见识，且地位不俗的女子。
人家或许都在担心人口不足，优秀人才不足的时候。
我们的将军却已经连女子都开始重用，这是在开辟另外一条人才补充的渠道啊！
关键是，治病救人这种事情，谁还都不能说闲话。
楚行之所以有如此提议，恰恰是这个想法，想要扩大自己的实力，单凭男人是不行的，女人也可以顶半边天，但是只让他们种地绣花，相夫教子实在是太浪费人力了。
但是大明朝女子身为地位低，这已经是延续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事情了。
所以楚行忽然意识到，是不是可以让女子从医呢？
从医需要读书认字，从医可以治病救人，一来二去不仅仅女人的见识提高了，而且身份地位也提高了。
将来自己再去拓宽女子的从业方向，不也就书道渠成了吗？
第九十九章 熊和羊
天气正在转凉。
李秀云已经完全褪去了豪门闺女这一层身份，与平山墩一般的农妇一般，穿着朴素的衣服，戴着木拆，跟在楚行屁股后面，给粮食清除杂草。
一些鲜嫩的野菜也被挑选出来,这一下午可算是收获颇丰。
楚行劝了李秀云多次，让她回去歇着，但她依然坚持，连个纱帽都懒得去戴，仿佛要让平山墩的所有人都看到一般。
虽然李秀云进入平山墩的时间不长，但是平山墩的妇人们,都知道,他们的将军夫人，从连锄头是什么都不知道，在极其短的时间内，成长为农田的一把好手。
平素里不下田劳作，也不是一个劲儿的跟楚行腻在一起。
而是点上篝火，将手艺不俗的妇人们，唤到一起，给将士们缝补因为勤于训练，而破碎的衣物。
楚行起初还以为，这是大家小姐的兴趣使然，过些日子知道苦了累了，也就好了。
但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李秀云竟然真心实意的坚持，哪怕是手上，脚上磨了水泡，在被窝里跟着楚行掉眼泪。
第二天，依然顶着太阳出门干活。
这一点楚行真的是敬佩的不行，别说是后世的女孩子，便是男孩子，都还喊着,吃个桃桃，好凉凉呢。
可是这位大家小姐，竟然能这么吃苦。
而陪驾过来的小丫鬟们，除了玉儿之外，也被李秀云按照官职，赏赐给了楚行那些打着光棍的属下，尤其是田见秀，这个老东西可谓是老树开花。
自从成了亲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往月娘那里跑了。
当然，他已经被楚行“发配”到了红盐池，负责开发碱矿，以及改造喝道的工作，也很少有时间回来。
如今楚行手底下，粮草充足，完全可以支撑将士们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平素除去要建设平山墩的青壮之外，大家几乎每日都要在校场比斗。
此外则是外出剿贼。
楚行颁布了一项政策，那就是平山墩方圆百里之内，除却他暂时不去碰触的义军之外,不允许有任何土匪、山贼出现。
平山墩的将士们,化整为零，四处出击。
一时间，平山墩周围的土匪可都遭了殃，无不沦落为被剿灭的下场。
其中火铳手也得到了充足的训练，那些为祸地方的土匪、恶霸，纷纷被将士用绳索捆绑，成为他们的射击靶子。
“有熊！”
正在农田干活的李秀云听闻不远处有妇人呐喊，一把从腰间里抽出了刀，刚要向前，却见一双大手，将自己按在怀里，那张俊俏的面庞，微笑着说道：“娘子，你要时刻谨记，你是个温柔贤惠的大家小姐啊！”
“夫君！”饶是李秀云性格奔放，也被楚行这么突然袭击，搞得害羞的不行。
听闻有熊瞎子，不少妇人吓得连农具都来不及拿，就一股脑的往后跑。
楚行拍了拍手，笑着对众人说道：“大家别慌！本将军在此！”
看着自己家男人宽厚的肩膀，李秀云内心的安全感十足，不由的略显得意的环视了四周，仿佛在宣示着这个男人的主权。
楚行上前，手里提着一把雁翎刀，看着那头熊。
这头黑熊明显是山上猎物不足，被饿坏了，跑到了山下。
看见楚行大步向自己走来，很是不爽的超楚行咆哮着，声音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不消片刻，便有飞骑而至。
楚行一摆手，对马背上的秦英等人说道：“别跟老子抢！”
黑熊，号称比老虎还有战斗力的野兽，但是他的手掌却极其美味。
这个大家伙看咆哮似乎对楚行没有用处，便迈步朝楚行走来，几乎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砰砰的撞击地面的声音。
而楚行也丝毫不惧，飞身上前，对着黑熊的脖颈便是一刀。
那熊瞎子看着那男人拿着破刀片子在自己眼前晃悠，根本没在意，只是伸出熊掌去挡，却不料楚行手中的刀，快的惊人，只是一闪，竟然将一对熊掌切下。
当下发了疯的咆哮，身子朝着楚行撞来，一张血盆大口张的老大。
而楚行身子一躲，已经躲开了熊瞎子的撞击。
手中的刀再次一闪，已经砍在了熊的脖颈之上，鲜血四处喷溅，黑熊挣扎了没有多久，便彻底倒在了地上。
楚行笑着说道：“这不是送上门的美味！”
这头黑熊可是个体型壮硕的家伙，粗看起码得有三百多斤，来了好几个兵士，才将他抬起来，楚行哈哈大笑道：“大家不要慌，继续干活即可。”
一群耕作的妇人吓得不住的颤栗，半响都不敢上前。
大家本身也忙碌了半天，很是疲惫，有了这头黑熊的搅局，大家也没有心情继续干活，便纷纷回了平山墩。
平山墩平素也去野外猎杀野兽，而且因为人口众多，缺乏肉食，往往不会特意存储，而是当日实用。
楚行决定今日吃了这头黑熊，便让李秀云唤来两个军中伙夫，准备将这头熊给炖了。
熊皮送给老爷子当垫子用。
熊掌送给老岳父一对，算是晚辈的孝心。
另外一对，留给众人享用。
秦英一群坏小子，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抬来了行军用的铁锅，楚行命人将这头熊大卸八块，又命人杀了些猪，今天要与军民同乐。
如今乱世，人口在逐渐变少，野兽开始横行，所以楚行觉得，以后要加派人少，定期围猎，控制周围可能出现野兽的数量，防止人员受损。
猎杀一头熊，在一众人面前展示了武力的楚行，心中有些得意。
起码在巡逻时，楚行都觉得比平时舒坦了几分。
等巡逻到学堂时，楚行看见李岩，正蹲在地上，对一群母羊使劲儿，握着母羊的温暖，使劲儿的挤，将温热的羊奶挤到木桶里。
楚行正在有意识的培养奶羊，但是目前条件还不成熟，这个任务便落在了喜欢探索的李岩身上。而且他不仅仅自己探索，还不断的传授给自己的学生。
楚行看着如此能放下身段的李岩，心中甚是感慨，当下喊道：“李岩，我猎了一头黑熊，一会儿来食！”
正在给弟子们展示该如何挤羊奶的李岩，不料楚行猛地一句话，惊扰了奶羊，吓得奶羊一个劲儿的跳动，踹翻了奶桶，将李岩整成了奶汤鸡。
李岩起身，一脸委屈道：“将军，你是不是上苍派来故意惩罚我的？”
楚行也一脸尴尬，翻身下马，命人给李岩擦拭身体，而自己则命人再次牵来一头奶羊，笑吟吟的看着一群瞪大眼睛，一脸求知欲的孩子们，双手学着李岩的样子说道：“大家闻闻看，这羊奶虽然有些腥，但对身体却是大补，你们要多喝，长得壮壮的！”
第一百章 闲情野趣
李岩看着楚行以将军之尊，却愿意跟一群军户的疯小子蹲在一起讲解农业课堂之时，心中不由的万分感慨。
他越发的认定，这位将军必非池中之物。
不仅仅将军可以放得下身段这么简单，还在于将军的思维很开阔，很具有跳跃性,反正之前李岩一直觉得羊奶是贵族的产物，但是将军却说可以培养出一种产奶的羊，专门用来改善大家伙的体质。
李岩起先还不信，但是通过跟牧民的沟通，以及自行摸索，他竟然真的找到了方向。
他觉得用不了多久,整个平山墩的军民，就都能喝的上羊奶。
而奶这种东西,可是大补之物,试想一下，两军交战，一方每天喝羊奶，撞得跟小牛犊子似得，另外一方瘦骨嶙峋，这仗不用打，句知道结局了。
而一想到，今晚竟然有黑熊肉吃，又感觉到五脏面大动，忙碌了一天的他，瞬间感觉自己饿的不行了。
此时，楚行正让一群孩子，上前模拟他的动作，一群排队的孩子，眼巴巴的等待着。
李岩转身对孩子们说道：“将军今日要请我们吃熊肉,是将军的恩赐,那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们的？”
一群孩子激动的晃悠着胳膊喊道：“恩师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将军对我们仁慈，我们要给将军回馈！”
“那你们要怎么做的呢？”李岩笑着问道。
“我们愿意献上我们抓的麻雀、老鼠、刺猬！”一群小家伙拉着长长的声音说道。
正在指导小家伙们紧挨的楚行，顿时感觉额头冷汗连连，老子怎么有一种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小学课堂的感觉，这李岩还真个人才。
虽然如今平山墩食物并不匮乏，但是李岩却坚持将如何在野外生存的经验教给他们，并教给了他们很多如何抓捕麻雀、兔子之类的技巧。
今天这帮小家伙就在课堂之余，掏了很多老鼠洞，抓了一窝窝老鼠，还用箩筐抓了些麻雀，以及一些倒霉的刺猬。
看着一群小家伙，不一会儿的功夫，抱着一个个箩筐跑了过来，里面有老鼠，有刺猬，虽然有点反胃，楚行依然笑着说道：“本将军请你们吃熊肉，你们也请本将军吃了野味,以后要继续努力跟先生学习，做个对平山墩有用的人知道吗？”
“遵命！”一群小家伙学着他们父母的样子，朝着楚行行了完整的军礼。
李岩拍拍小家伙们的脑袋说道：“走吧，跟着将军出发，排好队！”
一群小家伙，拍着整齐的队伍，跟着楚行的后面，仿佛一支威武之师一般，虽然年幼，却有了气吞山河的气势。
准备去洗个澡的李岩，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心中无比震撼道：“这未来的天下之主，应该便是我们家将军吧！”
而在校场上，黑熊已经被大卸八块完毕，在锅里热腾腾的炖着。
有熊肉和猪肉可以吃，又有一群未来的战士陪伴，楚行心中很是满足，便吩咐李秀云取一些酒来，因为不努力学习，被楚行关了半响禁闭的小万里，哀求嫂子半天，才得到嫂子允许，抱着酒坛子吃力的跟在李秀云身后。
起初还藏得严严实实，后面则不住的探头，小心翼翼的打量楚行。
“下次再敢往先生挤得羊奶里撒尿，老子打烂你的屁股！”楚行看着小万里走了过来，黑着脸训斥道。
如今小家伙有嫂子了，楚行对他可没有那么客气，完美的诠释了一个“父亲”的身份。
“嫂嫂，大哥凶我！”小万里吓得扔掉酒坛子，抱着李秀云哇哇的哭了起来。
李秀云皱着眉头，对楚行抱怨道：“到底是自己家弟弟，那么训斥做什么！”
楚行一把将楚万里抢了过来，说道：“那么大了，整天让你嫂子抱着，羞不羞，给我老实的在这坐着吃肉，再敢胡闹，看老子怎么修理你！”
果然一物降一物，让李岩唯一头疼的平山墩风云人物，在楚行面前，老实的跟大家闺秀一般。
正要开席，就听远远的有二丫扯着大嗓门喊道：“大哥，万里还是太小了些，做些错事正常，你就别训斥他了。”
楚行抬头一看，却是李自成、二丫、臧山行、田见秀等人，楚行不由的笑道：“不在红盐池练兵做事，怎么跑回来了？”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近日草原的马匪都死绝了，连蒙古人都不敢靠近咱们的防区，红盐池的生产又日趋平稳，大家伙想念你，便回来看看。”
楚行也笑着起身，给每人一个狠狠的拥抱，笑着说道：“有些人回来一趟不容易，就赶紧入席！”
田见秀一脸委屈道：“其实，学生也可以侍奉在将军身边儿教书的，不必非要安排学生去红盐池监督生产的。”
李自成一巴掌拍在田见秀肩膀上，差点没将田见秀拍死，疼的田见秀呲牙咧嘴，正要骂两句，就听楚行幽幽的说道：“你还是算了，你都把小万里教育的往羊奶里撒尿了，你能教啥！”
田见秀一脸的冤枉，正想说几句无关自己的话，却见小家伙亦幽幽的说道：“先生，之前是您说的，对谁不满意，就拿尿呲他，我大哥是老大，没人敢欺负我！”
一时间，田见秀无比绝望，知道自己在平山墩住不了几日，还要回红盐池去大搞生产和河道建设。
这时，李岩的弟子们，也将麻雀、刺猬、老鼠烤好了，跟献宝一样的拿到楚行面前。
看着这群臭小子，竟然还有时间抓野味，气的田见秀直瞪眼，说道：“将军，这便是李岩将军给孩子们上的课么？”
一旁的楚万里抬头，无奈的看了一眼田见秀，再次幽幽的说道：“先生，别挣扎了，同窗们都已经背完三字经了。”
楚行却不在去管田见秀，而是挥挥手，指着那些被烤熟的刺猬、麻雀，自己挑了只麻雀，然后对众人说道：“别愣着，这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赶紧吃。”
不多时，一群平山墩的将领，便开始黑着脸，享受孩子们的成果。
一群娃娃笑得无比开心，然后李岩又命学堂的大孩子，给他们分配肉食。
而楚行等人，在消灭了孩子们贡献的苦涩野味之后，也终于可以在校场上，围着篝火，吃着熊肉、猪肉，喝着黄酒，畅快的玩耍起来。
今日是难得的楚行没有给军士们上训导课，便索性慵懒了一些。
一群参与宴会的孩子，学着大人的模样，开始在空地上拿起木刀木剑，哼哼哈哈的表示武艺。
看着小家伙们整齐怀疑的模样，李岩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而田见秀和李自成等人则纷纷目瞪口呆。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才离开平山墩没有多久，新的一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时间，大家对于将军素来偏爱的年轻人，多了几分敬意，此时李岩也正式融入进平山墩这个大家庭中来。
第一百零一张 驰援大同
安塞县与平山墩双开花，楚行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三边总督杨鹤的案头，这位新晋的三边总督，将楚行当成了手心的救命稻草。
虽然师爷那一仗打的很漂亮，但是能够培养出杨嗣昌这样的人物，明显不是废柴,杨鹤明显察觉出楚行在安塞的威望和能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
所以之前跟刘广生的约定，楚行的位置不轻易动这一条，不太好使了。
一方面，老大人奏请楚行为安塞参将，估计用不了多久，楚行就会成为安塞防区最高军事首脑,成为军分区除却总兵和副总兵之下的人物。
而平山墩千户所则只能挑选手下人去镇守。
另外一方面,楚行还接到了新的调令,要求他率领军中精锐，支援大同。
原因是宣大总督府求援，杨鹤老爷子觉得秦地也该凑凑热闹，可以借机跟宣大军区搞好关系。
因为他在就任的途中，就经常接到宣大总督府的信件，跟他痛斥他的辖区，又有流民涌入到宣大。
此时，已经是秋末，天气逐渐变凉。
山西布政使司治下的环境，明显要比陕西要好一些。
起码楚行等人，在度过黄河，临近兴县的路上，没有看到有大规模的流民在游荡，这种情况，在陕西是基本上不可能的。
大明帝国，怎么可能没有流民呢？
但是人家山西布政使司治下，就几乎没有太多流民。这里的百姓，即便是吃不上饭,也会想办法经商做生意，或者去寻个东家打工，跟陕西那种大面积的逃卒、农民破产的情况，有很大的差距。
所以山西出现了一个活跃在明末的团体组织晋商。
在兴县，孟家峪巡司，巡检正带着几十个兄弟围着一口铁锅炖羊肉，香味飘得四处都是。
楚行等人的马蹄声，明显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巡检立刻派出斥候。
那斥候打量着楚行等人的旗帜，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呦，不是说秦地自己乱成了一锅粥吗？怎么这一仗，他们也来凑凑热闹？”
那巡检对斥候大声喊道：“上前盘问一番，他们是秦地的那支队伍？”
那斥候不仅仅不尊号令，反而折返对巡检说道：“大人，几百骑兵，要是有心宰了我们,咱们跑都跑不了的，去问他做啥？”
那巡检一琢磨也对，而且他们都是腿,来回跑也是浪费时间，不如让弟兄们保存体力，真的打起来，还能多杀两个。
那巡检命人准备薪柴，若是形势不对，就赶忙点燃烽火台。
又对那斥候问道：“刚才看清楚没有，大概有多少人？”
“有五六百人呢！不过应该问题不大，穿着打扮都是大明制式，蒙古人乔装打扮的可能性很小，估计是支援大同战事的，您忘了宣大的檄文了？”斥候回应道。
“五六百的精骑，这可不是小数目，是哪个总镇帐下的参将吗？”巡检也一脸的疑惑。
这一队骑士速度很快，而且距离本身就不远，一会儿的功夫，就看的清清楚楚，那巡检不由的更加疑惑了，“这风格不像是咱们大明的官兵啊！大明的官兵哪有这么富裕！”
听到这话，这巡司官兵纷纷抬头去看，这些骑士皆身形彪悍，着铁甲，戴着兜鍪，后背弯弓，腰跨三眼铳。
“这是辽东精骑吧！怎么跑这儿来了？”巡检下意识的觉得。
谈话间，那支骑兵已经路过此地，有一人见到这边儿竟然有一支兵马，打头出来一个轻佻少年，扯着嗓子对他们喊道：“你们是那个大人的麾下，不去大同，在此作甚？”
看着对面精良的战马，负责驻守的士兵都羡慕的咽了咽口水，还是那巡检开口说道：“我等乃是巡司的兵马，奉命在此驻守，防止流民涌入，不必参与大同战事！”
那少年点点头，又问道：“朝廷下令各地抽调兵马，拱卫大同，你等自然是知晓的，可知道最近的补给点在何地？”
山西自古富裕，既然抽调各地精锐拱卫大同，自然会设置补给点，那巡检拿出舆图，在上面点了点。
轻佻少年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笑着说道：“在下秦英，有缘再见。”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个巡检手下的亲信忍不住赞叹道：“谁说秦地穷的不行了，看他们这装束，老子都想去秦地当兵了。”
“可不仅仅是不穷那么简单！”那巡检却是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军中老人，教导着说道：“你看他们刚才歇息的那些骑卒之中，有些人的饮水用的水囊，明显是草原货，但他们对军中的将领，又很尊敬，而且会说汉话，证明他们吸纳了蒙古人作战！”
那亲信这才想起，自己也是见过不少骑卒的，但是却全无人家这支骑卒的精悍之气，不由的笑道：“大人，要不要给商会那边送信，想办法吞下他们，这好甲好铳，送到辽东，可值不少银子，咱们也能分润不少不是？”
那巡检闻言破口大骂：“真的是得了失心疯了，你没看见人家那三眼神铳吗？你还想吃下人家，怎么吃？拿命吃？”
那巡检大人平素里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对于他忽然发火，众人也很是诧异，那百户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什么了，引得大人生气，当下问道：“大人，莫要发火，那三眼神铳怎么了？是商会派私兵吃，又不是咱们吃，咱们山西那么大，有个山匪贼寇啥的很正常吧？”
“那三眼神铳，一看就是浙江工匠制作的，跟咱们北方用的糙货不是一个品种，真打起仗来，咱们的火铳是烧火棍，人家那是真的可以连发的！你觉得商会的那帮废物，能吃得下这种精锐？”
“那么富裕，请浙江的工匠师傅打造火器？”那亲信明显被震撼的不行。
“老子也纳闷，秦地啥时候出了个那么富裕的队伍来了。”巡检一脸忧郁，仿佛错过了几万两银子一般。
——
向前奔驰的队伍里，楚行皱着眉头问道：“达尔虎兔，你们家大汗真的要将你卖给我？”
“将军，是大汗知道您困难，命我投奔您，您感激大汗的恩德，赠予大汗三千石粮草。”达尔虎兔虽然加入了楚行的队伍，但是却并没有过分的阿谀奉承楚行。
此次楚行出征，与林丹汗各部有着丰富交战经验的达尔虎兔也被楚行买了过来。
这次林丹汗跟右翼的交锋中，占据了上风，连连兼并了数个部落，觉得自己又硬气了，趁着山西刚刚收缴完秋税，想要过来劫掠一番。
宣大开始戒严，并开始四处求援。
“将军不必再问了，右翼坚持不了多久了。”达尔虎兔身边儿的骑士也说道：“如今不仅仅是我们投奔您那么简单了，兴许用不了多久，就连少汗主也要来投奔您了。”
见楚行一脸不信，达尔虎兔继续说道：“将军，确实是这个样子，虽然右翼得到了您的支持，打了几场胜仗，但是相比于林丹汗来说，右翼的实力终究是太过于渺小了，不然朝廷也不至于集合各地治之力，去拱卫大同了。”
听到达尔虎兔这么说，一众从草原投奔而来的骑卒纷纷附和，楚行忍不住苦笑着说道：“万一土默特右翼都抵挡不住林丹汗，那我岂不是也抵挡不住？”
“将军不必担心！”对于此事，达尔虎兔这个在草原上征战了数月的将领，反而非常有发言权，开口解释道：“林丹汗之所以不顾一切的发动攻势，跟女真人的进攻有关，所以他哪怕拿下右翼所有的区域，也无力对您发动攻势，他得应付女真人。”
第一百零二章 挑衅
眼前便是右玉县，属于大同府，此地距离大同城已经非常近了，从舆图上来看，此地是北方重要的军事要塞。
楚行一行人抵达城前，只见城池的墙壁破损的厉害,护城河下还堆着数不尽的草原骑卒的尸体，在向世人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大战。
宣大总督府向各地求援，在得到或命令，或求援信之后，抵达此地的兵马，到达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
楚行打眼望去，起码得有七八万人，真的是游击多如狗，千户不如鸡。
到处都是人仰马嘶。
到处都是闪烁着寒光的刀枪。
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旗帜,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种场景，真的是一辈子见一次，就能震撼到你永生难忘。
不过，要塞说到底也只是一座县城，七八万兵马，再加上各地闻风而来的民团，就显得格外拥挤了。
很多后来的队伍，根本就进不了城，只能在城外驻扎，不过山西这一片，官府还是挺富裕的，楚行这一路疾行，竟然一直有充足的粮草供应。
此时，右玉县城外，到处都是营帐。
楚行的兵马虽然只有几百人，但是都是骑兵，而且打的是秦地的旗号，立刻有人好奇上前盘问。
待楚行禀告身份,那文化的文官便给他们划了一块休息区，待两日后，总兵马世龙会召集大家去参加会议。
一路领着人去休息去，可以近距离的观察各路明军的情况，虽然山西比较富裕，但是山西境内的官兵，情况也完全不一样。
有过得很舒坦的，装备齐全的，也有穷的叮当乱想，一看就是平时连饭都吃不上的。
借着这次战事，赶过来发财的。
楚行很清楚，朝廷每一次，这样大规模的着急兵马，对地方来说，都会伤害元气。
宣大总督府给提前准备了营帐，而楚行也带了营帐，所以大家休息是不成问题的。
楚行一会儿的功夫不注意，就听不远处有喧闹之声，秦英过来禀告,却是说,在临地驻扎的军营队伍中，有人污蔑咱们偷窃他们的财物起了摩擦。
见状，楚行不由的冷笑。
自己是外来户，很明显自己家总督杨鹤老爷想着跟宣大总督府搞好关系，派了自己这么一支队伍来，意思意思。
可是对方却想欺负自己。
外来户么，而且有钱，不遭人妒忌，能行么。
楚行也不是怕事的，因为这些营地都是由宣大总督府画好的，每支队伍在什么区域，可以说是泾渭分明。
当即楚行冷着脸说道：“现在某还未见总兵大人，依然尊三边总督之令，谁敢进犯平山墩临时驻地，可以格杀勿论。”
楚行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因为久经沙场，说话却带有一股杀气。
可是楚行就几百人，而且都是骑卒，落了地，人家岂会怕他？
对面的参将，也是个暴脾气的，他们这波人早就觉得让秦军那边儿的穷逼来帮忙，还故意装的那么富裕，是显得他们宣大军区的人无能，想要教训他们。
见楚行不肯低头，自然更加生气。
这种情况，自然是不能留手的，不过看对方还算是保持着克制，没有那武器，士兵只是赤手空拳过来，楚行也不好过分。
“呦呵，真敢玩硬的？”楚行连连冷笑，吩咐一声，“扔了兵器，给我打！”
得了楚行的命令，对面的士兵刚刚进入楚行的营区，这边儿的蒙古汉子便一股脑的冲了过去，这摔跤可不是白练的，顷刻间便将对方数十人摔倒在地。
对方见楚行这边儿竟然这么凶狠，一时间退了回去。
见楚行这边儿只有五六百人，自己这边儿好几千号人，竟然还让人家占了便宜，那参将恼火的不行，也不顾军规了，大声喝道：“哪里来的野狗，敢跟爷爷猖狂，给我宰了他们，出了事情，老子兜着。”
刚才没有使用武器，被对方占了先机，如今参将下令，这群人也气的嗷嗷叫，想着一定要将气势打回来，不过他们虽然人多，而且装备齐全，但是却不太擅长什么战阵之术，比起楚行这边儿来说差太多了。
楚行也知道，三眼神铳一旦开火，这事故就无法挽回。
便命士兵摆成鸳鸯阵。
在狭窄的地形里，鸳鸯阵能够发挥奇效。
当然，镗钯和毛竹肯定是来不及寻找的，但是长短兵刃临时还能凑的出来。
而楚行的驻地本来面积就不大，所以他们是源源不断的朝着楚行的驻地打了过来，但却难以展开。
刹那间，他们撞上鸳鸯阵之后，竟然被楚行的人打的一片片倒下。
不过楚行也还算是克制，没有刻意杀人，但是也见了血，有十几个人明显已经奄奄一息，活不过来了。
不过动手的秦英等人，很聪明，在楚行指示之后，一直没有出营区。
双方厮杀了一阵，对面的参将已经倒下了三百多人，而楚行这一方连鸳鸯阵都没击破。
那参将急的面色发紫，却没有丝毫办法。
而此次朝廷为了应对林丹汗进犯大同，起用的是之前在天启五年，犯了大错的马世龙，这位总兵在军中颇有地位，岂能容忍自己手底下人在关键时刻闹事。
起初听说军中起了骚乱，骚乱的一方还是秦军，马世龙觉得是秦军性格倔强，不服管教，想着命本地兵马，帮自己压一压。
事后自己也好杀鸡儆猴，慑服三军。
谁曾想，这支秦军竟然战斗力极其彪悍，打的对方一个参将抬不起头来，便派人来处理此事。
“都在干什么？林大汗进犯大同，我们尚未将其驱赶出境，便要在这里自相残杀吗？”关键时刻，一名游击将军站了出来，厉声呵斥道。
对面的参将明显是认识这个游击将军的，不等楚行开口，他恶人先告状道：“曹游击，这群穷货，盗窃我们的财物，我们气不过，过来争执，谁曾想他们竟然动手。”
这位游击将军，大约三旬左右，面白无须，身材高大，相貌俊朗，虽然只是游击将军，但是在军中地位，明显比眼前这个劳什子参将要强，他扫视了现场一眼，冷冷的说道，“是吗？”
那曹游击面色不善，这参将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谁不知道他是总兵的嫡系，若是他对自己不满，岂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当下那参将辩解道：“曹游击，确实如此，若不是他们偷窃我等财物，看在他们千里迢迢支援我们的份上，我为何动手？”
这就是明显着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了，但是那名曹姓游击并未着急做决断，而是看向楚行这边儿，问道：“你们这支秦军队伍，是谁统领？”
楚行上前，一抱拳道：“在下安塞游击将军楚行，见过曹游击！”
那曹游击闻言，眼前一亮，对楚行也一拱手道：“在下莫不是深入大漠，重创红盐池匪徒的游击将军？”
“正是在下。”楚行有些疑惑的看向对面。
却见对方上前，笑吟吟道：“在下曹文诏，与楚雄已经神交已久了。”
“原来是曹兄！”见对面自报名姓，楚行也咧嘴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三章 曹文诏的邀请
曹文诏这个名号，楚行还是听过的。
因为他的名号太响了，响到楚行这个不通历史的后世之人，也知道曹文诏的名号。
文诏忠勇冠时，称明季良将第一。
而楚行在大明的西北，也闯下了不小的名号,因为他北上草原，灭让朝廷头疼了许久的红盐池匪徒，重新打通了商路，又率领数百精骑，重创高迎祥，如今已经是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所以曹文诏这种志在报国的将领，是不可能没听说过他的名号的。
二人一见，顿时互生惺惺相惜之感，都是军中统兵的将领，肚子里有没有货，一看精气神就能知晓。
他见到楚行之后，其实内心很是惊讶，因为楚行太年轻了，才十几岁的年纪，看到一名资格颇老的参将竟然欺负他，瞬间就起了呵护爱惜之心，不过过场还是要走的，当下问道：“楚将军，这位参将说的，可是实情？”
楚行苦笑一声道：“将军且看。”
曹文诏顺着楚行的手望去，怔怔的出神，心中不住的赞叹，“好一支精兵铁骑，看装束，看精气神，比关宁铁骑不逞多让。”
楚行笑着解释道：“我等虽然出身西北，但是西北也都不是那种吃空额的废物,我这支兵马，乃是花重金打造的铁骑，我连买战甲、战马的钱都舍得给兄弟们花了，将军以为我舍不得给他们饷银，让他们去偷去抢吗？”
“再者说来。”不顾那位参将惧怕的神色，楚行说道：“将军且看他那破烂军队，朝廷的饷银十有八九都让他贪墨了，手下的将士一个个面黄肌瘦，我的手下即便是去偷，又能偷到什么？偷他们的破袍子，锈迹斑斑的武器吗？”
“确实如此！”曹文诏环视周遭来看热闹的将领，冷声说道：“此次召集兵马，领兵的乃是马总镇，马总镇的脾气诸位也都应该了解，最嫉恨的便是这种手足相残，污蔑同袍之事，来人,押下去，等候总镇发落！”
说完之后，便有一群亲兵涌上来，直接将那名参将押了下去。
楚行看一名游击竟然敢捉拿一名参将，不由的暗暗忖度，这位曹文诏在军中的地位，看来确实不俗。
至于楚行和这位参将的争端，其实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是看不惯楚行他们一群秦地的军人，在他们的地盘上耀武扬威，所以没人开口罢了。
看着一众将领冷漠的眼神，楚行心中颇为无奈，这便是大明的军人吗？
我秦人来你们晋地守土，就不算是守土了吗？
眼看着自己家的参将被生擒活拿，手底下的将士一个个噤若寒蝉，曹文诏环视一周，“还不速速退去，等本将杀了你们立威吗？”
那些士兵跪地请罪道：“是我等见他们一群秦地来的土老帽，竟然穿戴如此大气，心中妒忌，这才引发了争执，并无大过，请将军禀名总镇，放过我家将军吧。”
这名参将，虽然看样子吃空饷，喝兵血严重，但是手底下还是有一般忠诚的部下的，不少人跪在地上磕头求情。
楚行却不会跟一群兵丁为难，哪怕是他们嘲讽自己，也并不会故意为难他们。
倒是曹文诏不得不应付他们，是故开口道：“本将自会跟总兵禀告实情，不过军中自有军法为准绳，尔等不必在此惺惺作态，若是怜惜你们家将军，当初就不该触犯军法，速速退下，不然莫怪本将治尔等藐视军法之罪！”
对于马世龙这位总兵，楚行并不是非常了解，只是临行前，听老爷子提过一嘴，知道他跟孙承宗是一派的，而且对孙承宗马首是瞻，所以非常受孙承宗的信任，至于具体实力如何，他老人家也不清楚。
因为着两年西北的根子再烂，宣大和辽东的实力，也可能再烂。
烂掉根子的军队，靠一两名好的将领，是没有用处的。
老爷子还举了熊廷弼的例子，熊廷弼也属于猛人，可不也被朝廷斩首，巡视九边了吗？
跪在地上的士兵，见眼前这名将领，一看就不好说话，无奈只能退回营地。
待这群人退走之后，曹文诏拍了拍楚行的肩膀说道：“窥一斑而知全豹，你这几百精骑都如此彪悍，想来其他的部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如来辽东与我们一起杀鞑子吧？留在秦地，朝廷顶多让你杀反贼，反贼那东西，几百个人撵着数万人走，没啥成就感，而且都是老乡，老乡杀老乡，实在是让人痛苦。你若是愿来，凭你的本事，我觉得做个参将，将来混个总兵，不是难事。”
曹文诏是真的起了爱才之心，要知道刚才那员参将虽然手底下都是乌合之众，但那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兵马，竟然被他轻松击败，而且还控制的非常好，没有造成大规模的人员损伤。
所以即便是傲气十足的曹文诏，也想将他拉倒辽东。
而且以曹文诏的颜面，被他推荐去辽东的将领，也绝对会粮饷充足，不至于被人为难。
实在是辽东的战事太过于艰难了，多个能力卓越的将领，大家伙活下来的几率，也能高一些。
虽然说，驰骋战马，与异族厮杀，很是痛快，可是楚行是奔着将崇祯踹下龙椅，看着他在歪脖子树上上吊为目的的，真的去了辽东，手底下的兵马不断折损，自己还搞个屁的大业。
无奈之下，只能苦笑道：“曹兄，小弟手下都是秦人，秦人自然希望守护保家，眼下秦地混乱，让他们远离家乡，怕是不妥。”
曹文诏笑着摇头道：“小兄弟，你别急着拒绝我，你这般人才，秦地困不住你的，不信你且瞧，为兄早晚能与你在辽东与鞑子并肩作战！”
楚行打着哈哈笑，心中却暗暗警惕，心道：“老子喊你兄弟，你可别坑我，我不想去辽东！”
楚行并不知晓，明年的时候，黄台吉会打到京师城下，到时候全国的精锐部队，都是要去京师勤王救驾的。
曹文诏对于楚行的拒绝，根本没往心里放，他坚信像是他这样的少年英雄，在如今这时局之中，他们定然是有希望并肩作战的。
第一百零四章 军议
大明宣大军区的将领聚集在一起，帅帐根本就放不开，索性马世龙就让众人在校场开会。
楚行的兵马虽然少，但是好歹也是游击将军，位置还是比较靠中间的。
会议比较长，马世龙也不是特别讲究的统帅,便要求诸将盘膝而坐，围着他坐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形。
不过大大小小的将领，从千户到副总兵，真的是人挨人，人挤人，靠近最前方的,自然是副总兵、参将之流，再其次的才是各地的游击将军,千户，把总之流。
反正楚行除了曹文诏之外，谁都不认识。
马世龙不像是那种传说中五大三粗的武将，往那里一战凶神恶煞的，吓得一帮人不敢说话，他给人的感觉，甚至有一些儒雅，这倒是挺符合大明眼下传统的将领价值观。
今日会议他来的比较早，早早的坐在土丘上，看着各家将领到底，战鼓响了三通，昭示着会议开始。
“诸位袍泽！”他一开口，便是中气十足，且充斥着威严，在场的将领都老实的听着，“林丹汗屡屡犯边，今年更是过分,在大同杀害我大明百姓数万人,我等身为朝廷将领,有尽忠守土之责，有保境安民之职，岂能看着异族蛮兵在我大明国土之上耀武扬威？况且如今晋地刚刚收拢秋税，这批秋税里不知道有多少是我等的饷银，若是让林大汗拿下大同，肆意抢夺，怕是我等也要饿肚子当差了，所以这一仗我们必须赢，而且必须打的林丹汗知道，我大明的威严，让他不敢再犯我疆土！”
没有过多的废话，马世龙一开口，就直奔核心，忠心和肚皮。
其实楚行很清楚，马世龙是在告诫众人，若是这一仗输了，山西的粮草被林丹汗抢走了,朝廷发不下粮饷来，可谁都怪不着朝廷。
“林丹汗有多少兵马？”
“晋地供应的粮草和兵备是否充足？”
“粮草可否先拨一些给我们？已经欠我们六个月的军饷了。”
“眼下锦衣卫和东厂是否已经排查,我们之中是否有细作？”
马世龙沉吟片刻,下面立刻开了锅，前排的高级将领们，一直开口讨论着各种问题，像是楚行他们这种没机会发言的，则是交头接耳，楚行听得清清楚楚，两个千户在讨论，他们的装备偷偷卖给了商人，将士们没有铠甲，上了战场该怎么打。
与众人的各种复杂的情绪不一样，他楚行只是来帮帮场子的，反正你们晋地的军饷也落不到我们秦地头上。
你们才六个月没发饷，我们秦地已经两年了，有什么好显摆的。
不过楚行也比较震惊于一点，那就是林丹汗这个憨逼，跟黄台吉把关系搞得那么僵也就算了，还敢跟大明玩硬的。
大明就算是不行了，搞死你一个半死不活的废物，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就剩下半条命的大明，一纸诏令，就召集了七八万正规军，数万民团，你林丹汗拿什么打？
不过楚行也感兴趣一点，大明不惜花那么大力气，守卫大同，那么大同到底囤积了多少秋税？
楚行都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一个外来户，尽量还是不要插嘴为好。
诸将士提出的问题层出不穷，马世龙淡淡的看着众人，看不出悲喜，只是等众人的声音小了一些，他才开口说道：“诸位可能不知道，搁在往日，朝廷不可能往大同运输那么多秋税粮银的。”
“但是今年不同！”马世龙环视众人说道：“林丹汗昔日作为我大明的盟军，负责替我大明吸引辽东女真人的兵力，是有封赏和粮草供应的，但是今岁不仅仅不去跟女真人动手，反而攻打我大明敕封的顺义王，这便是与我大明为敌，所以朝廷决定，将本应该供应给林丹汗的金银和粮草，以及部分秋税，用来补发我宣大的饷银亏空，也希望我们有了这一次补充之后，可以稳固宣大防区！”
“这一次关乎我宣大之地一年的稳定，能不能剩下每年给林丹汗的赏赐，就看诸位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夜不收探明消息，林丹汗抽调攻打土默特部的兵马三万，合边境的兵马两万，足足五万铁骑，进犯大同。”
听到这个数字，坐在前排的曹文诏也忍不住开口问道：“总兵大人，这些兵马，俱是骑兵吗？”
“五万俱是骑兵，但是有三万人乃是从各部抽调的青壮。”
“嘶！”
众将闻言，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可是骑兵，几万骑兵，草原人自古善战，即便是青壮，其实跟真正的战士，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楚行对此并没有特别深刻的概念，因为在他看来，土默特部的军队都是垃圾，林丹汗打了那么久，都没收拾掉俄木布父子，那他应该顶多比垃圾强一丢丢。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支被他认为是垃圾的军队，在林丹汗覆灭之后，迅速加入了黄台吉的怀抱，成为蒙八旗的中坚力量。
不过有惧怕数万骑兵的，也有军中老将丝毫不怕的，当下有人起身，朗声道：
“林丹汗这狗东西莫不是疯了，敢与大明为敌，就不怕大明犁庭扫穴吗？”
“诸位，尔等慌什么？咱们跟蒙古人打了那么多年，可曾输过？”
大明对于蒙古人确实有天生的优越感，毕竟摁着他们打了那么多年了。
这员老将开口之后，在场的将领不由的也振奋了起来。
马世龙也觉得好笑，他觉得大明再不济，搞不了辽东的女真人，你一个蒙古土鳖，也敢跟大明为敌，是不是疯了？
大明不镇压你，那是不愿意花钱。
如今大明集合了数万将士，岂不是把你当菜切着玩？
当然，在场将领适才的恐慌之感，也让他心生厌恶，他觉得大明的将领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搁在之前，去殴打草原的骑兵，那不得嗷嗷叫。
当下说道：“林丹汗进攻土默特部，虽然连战连捷，但是消耗甚大，且粮草供应不足，如今除却向中原就食，已经无路可走了。”
底下诸位将领此时的气势也涨起来了，纷纷说道：
“一条大明的狗而已，也敢觊觎我大明的财富！”
“据说此人，听到黄台吉的名字，都能吓得尿裤子！”
“其实我等还要谢谢他，若不是他肆意妄为，背弃盟约，我们哪里来的饷银呢？”
提起林丹汗，众人是又爱又恨，发泄了一阵之后，马世龙才说道：“若是让他们将大同攻陷，抢走粮草，我们宣大的官兵，就可以回家种田了，当然诸位不必回家种田，自刎以报圣人隆恩即可。”
众人是神色立刻严峻起来，虽然大明朝日子艰难，但是除了像是楚行这种山高皇帝远，大明基本上已经无法稳定控制的陕西等地的小军阀，其他人还是非常惧怕朝廷的。
皇帝让你三更死，根本不必到五更的。
“况且，我们也不必全歼林丹汗的部队，只要能击退他，守住大同，待他退兵之后，这饷银就发下来了。”马世龙顿了顿，肃然道：“我马世龙也是军中老将了，今日与诸位并肩作战，诸位可信得过否？”
信不过又能怎么办？你是总镇，大家都比你官小，也不能跟你唱反调吧？
而且大家都明白，此次是为了保护肚皮，谁敢懈怠，当下一众降临纷纷抱拳道：“愿为将军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