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欺骗
“乌尔罕大叔,这一次我回来,并不求什么功勋,只是不想林丹汗骑在我们部落头上作威作福,将大好的牧场抢走,所以我愿意为部落而战。”
“竟然是这个原因。”乌尔罕看了看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转了转眼珠说道:“没想到在我们部落日益没落的今天,竟然还有你这般豪情的汉子。”
“并不是什么豪情,只是因为我的亲人还在这里。”
乌尔罕点点头道,“虽然你有这份心,我很替你父母为你而感到骄傲。不过达尔部落的人还是要去的。”
“我已经知晓了大汗的旨意,请乌尔罕大叔放心,您先回去禀告大汗,我与谙达共同祭拜父母,与玉筝完婚之后,就带着族人去拜见大汗。这些年,我虽然漂流在外,也学习了一身武艺,现在正是为大汗效力的时候。”
“大汗已经急不可耐的要见达尔虎兔了,”说着乌尔罕却忽然不讲情面,一只手按住达尔虎兔,说道:“这样好了,你在达尔部落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我先带着达尔虎兔去面见大汗,你祭拜完父母,再领着族人来大帐寻我们。”
说着,就要带走达尔虎兔。
赵甲心中大急,须知道,那大汉的大帐可是虎穴龙潭,一旦去了,可就没有回归的机会了。
再说了,虽然达尔部落没落了,但是达尔虎兔怎么说,也是一个部落的族长,这般被人抓走,达尔部落的威严何存?
别说赵甲,便是天真无邪的玉筝,都知道这件事情不对,于是赶忙上前去拉达尔虎兔。
而赵甲眼珠一转,忽然跪在地上,给乌尔罕磕了个头,他眼中含泪,呜咽着说道:“乌尔罕大叔,您跟我父亲也是谙达,我家的事情您也知道一些,我即将迎娶我谙达的妹妹,祭拜父母时,他若是不在场,玉筝连个家里人都没有,这婚算是怎么回事儿呢?我父母在下面,也不会开心的。”
此时,达尔部落的牧民都闻讯赶了过来,一脸气愤的看着乌尔罕。甚至不少人已经暗暗的拉动了弓箭,对准了乌尔罕。
这乌尔罕看着周围的牧民,心当下往下一沉,当下摇摇头说道:“也罢,也罢,当初你父亲照顾我,这个恩情总是要还的。如今若是我强行掳走你的谙达,你心中定然恼我,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时间,让你祭拜父母,与玉筝完婚,然后带着你谙达来大帐面见大汗。”
话罢,乌尔罕从袖中取出一把银色短刃,递给了额撒,摸着额撒的头说道:“别怪叔叔心狠,实在是已经到了族群覆灭的边缘,每个族人都应该为族群奋战,叔叔也是逼不得已,这把短刃当做叔叔送给你大婚的礼物吧。”
说完便率队离去了。
听说要将族中的二百多青壮一次性征调走,达尔部落上下人心动荡,便是额撒和玉筝三人祭拜额撒的父母,也是草草了事。
额撒专门去了部落边缘看了看,乌尔罕虽然离去,却留下了斥候,暗中观察,防备达尔虎兔逃跑。
话说,这赵甲终究是跟着田见秀,侍奉了田见秀多年,总算是心中有些弯弯绕。
所以心中有了些其他想法,于是祭祀完父母,在父母灵前成亲之后,便赶忙将达尔虎兔唤至跟前,问询起来,“谙达,我记得我在板升城的时候,乌尔罕部落还很落魄,要靠各个部落接济,族人才不至于饿死,怎么这些年不见,都成了大汗的亲信了?”
“谙达你却不知道,这乌尔罕虽然相貌丑陋,但是却有个相貌不俗的女儿,他将女儿嫁给了大汗的儿子,所以深得大汗信任。”达尔虎兔长叹一声道,“如今乌尔罕可真的是牛气了,各个部落抢着巴结他,可是这世道真是弄人,先前看不起他的部落他从未多要一个青壮,反而昔日可怜他,给他帮助的部落,被他连连勒索,抓走了更多的青壮。如今很多部落对他避之如蛇蝎,都害怕被他咬一口呢。”
“这便是人性了。”赵甲闻言苦笑道:“这世间多是这种恩将仇报之人,也难怪先生经常教育我,这世间最怕小人得志。”
“这些我倒是不懂。”达尔虎兔连连摇头说道:“今日若不是你,我怕是已经惨遭毒手了,你与乌尔罕大叔有旧,你父亲与他是谙达,你去求求他,或许他能饶过我们部落。”
“我有些累了,”赵甲笑道:“谙达,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就先不要说这些话题了,我要……”
“你这家伙。”达尔虎兔一脸嫌弃道:“自小看你跟我妹子玩耍,我就恼火,如今让你得逞,我心里更是讨厌你了。去吧,去吧,我命人给你扎好了新的帐篷。”
就这样,赵甲和玉筝完婚,具体的情节不去展示,只记得当时吹灭了烛灯,歌声传出去很远,仿佛大帐都要飘了起来。
等到部落的烛火都熄灭的时候,看着沉睡在自己怀里的玉筝,赵甲忽然起身,眼神阴沉似水。
他觉得从谙达口中了解到的乌尔罕跟实际中的乌尔罕,并不是一类人,今日的乌尔罕太通人情了。
这其中必有玄机。
他不是没有想过,乌尔罕大叔,是因为昔日与父亲的感情才给自己达尔部落面子,但听谙达这么一说,他竟然是这种恩将仇报的小人,那让赵甲怎么去想他。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乌尔罕部落查探一番,看看他们是否有严密的防备,是否可以带着达尔部落迁徙。
将千户赐予的雁翎刀挂上,换上一身夜行衣,这都是入了千户所学到的战法,准备得当的赵甲不再犹豫,趁着夜色,直奔乌尔罕营地而去。
待额撒离去许久之后,一身疲惫的玉筝醒来时,发现枕边儿人已经不见了,当下穿戴好衣物,四下寻找了一番不见人,意识到什么的玉筝,气冲冲的去寻达尔虎兔。
寻到了兄长的大帐,此时兄长大帐的烛灯竟然重新点燃了,此时正盘膝坐在桌案前,气定神闲的看一本汉人的兵书。
“兄长,为何要骗我夫君?他是不是已经去了乌尔罕部落,我本来还想明日便偷着告诉他真相的,他怎么那么着急。”玉筝含泪看着达尔虎兔,一脸的痛苦。
此时的达尔虎兔看着已经成为妇人的玉筝,很是心疼,有一种自己种植了多年的花草,忽然被别人摘去的感觉,当下对额撒更加的恼火,但对待自己的妹妹,他的表情依然温和,“玉筝,我哪里骗他了,乌尔罕确实恩将仇报,欺压我们许久了。况且,你这是在与你的兄长说话吗?你才嫁给他多长时间?”
玉筝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看着达尔虎兔,“我不管这些,他是我的夫君,我的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暗中与林丹汗的人搭成了协议,哪里会去投汉人呢?你害了他,我恨你!”
达尔虎兔见妹妹哭的那么凄惨,心中也是心疼,当下摇头解释道:“玉筝,你错了,我只是给我们部落多寻一条活路罢了,不论是汉人,还是林丹汗都不会诚心待我们的。若是额撒这条路行得通,我未必不会去投汉人。”
玉筝怨恨道:“那你怎么不与额撒直说,他毕竟是你的谙达,是我的夫君。”
达尔虎兔温柔的看着妹子,叹息一声道:“他在汉人的地界生活了那么久,他心里怎么想的,是否诚心为我们部落着想,谁能知道呢?我这也是对他的考验,他若是真的敢杀了乌尔罕,便算是立了投名状,我便是与他背井离乡去投靠汉人也不无不可,若是他凭白娶我妹子,还拉走我一个部落的族人,去换取汉人的奖赏,我定然是不允的,这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见兄长这么去想额撒,玉筝很是恼火道:“他若是变了心,怎么会穿越边塞,千里迢迢的来寻我们?兄长,你的心黑了,他是你的谙达,他为了你,为了我,如今已经带着刀剑,去了乌尔罕部落,你就不怕因为你的谎言,而使得你的妹子守寡吗?”
达尔虎兔摇摇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别说你守活寡,若是我们达尔部落这一关都过不去,就不会有活着的族人了,你且呼唤族人暗中收拾行囊,咱们准备迁徙。”
第四十六章 阴谋
身为大汗的亲信,乌尔罕部落日益强盛,他不去占其他部落的便宜就不错了,如何有人敢来得罪他,所以乌尔罕部落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备。
一身夜行衣的赵甲轻易的摸到了乌尔罕部落的中心营帐。
此时乌尔罕并没有睡去,正跟几名亲信喝着马奶酒吃着烤肉闲聊,不断有仆人送进去新鲜的酒肉。
赵甲并未发出任何声响,用匕首刺破了营帐,趴在草丛里,偷偷的往里面观瞧。
乌尔罕说起与林丹汗的战事,也是忧心忡忡,大汗已经许久没有打过胜仗了。
林丹汗越战越勇,整个土默特部已经呈现出崩溃的态势。
大汗已经数次动了迁徙的心思,在乌尔罕等人的辛苦劝说下,这才放下了心思,准备跟林丹汗死扛到底。
一群亲信也献言献策,但是却没有任何靠谱的主意,毕竟林丹汗,对于土默特部来说,是极其强大的存在,靠所谓的小伎俩是根本不可能战胜的。
一群人闲聊了许久,终于谈到了达尔部落这里。
“没想到额撒这小子竟然回来了,还敢阻挠首领您的行动,真的是该死啊!”一个阴鸷的声音响起,听口音,应该是今天追随乌尔罕众多骑士中的一员。
“是啊,当年的混战,怎么就没要了他的命,真的是走了狗屎运了。”
“首领,怎么就不将他和达尔虎兔一并抓来,送到大汗那里去,有了新的青壮,大汗一定不会吝啬赏赐的。”
“说起此事,我也甚是心烦,他从外界归来,有没有助力,暂且不知,而且当时达尔部落的众人,气势汹汹,大有一言不合就跟我们动手的架势,咱们没有必要跟他们犯这个不痛快,等到他们上了战场,一场败仗下来,便剩不下几个青壮,他们的部落自然而然的便成了我的了。”
“首领,莫不是看上了那个叫玉筝的小丫头?”
“草原美丽的珍珠,只有像是我这样的英雄才配的上,他额撒算什么东西,一个消失的首领之子罢了,也妄想得到美人,先让他得意一阵,到时候什么玉筝,什么达尔部落的财富,都将落入我手。”
“首领,如今林大汗势大,而我们土默特部落越发的衰弱,即便是我们积攒再多的财富,再多的人口,又有什么用处?”
“这便是为什么我能做首领,而你们只能追随我享受福气的原因了。”乌尔罕冷笑着说道:“土默特部落若是击败林丹汗,那么付出代价的部落,肯定会因此而衰弱,到时候大汗就必须更加的依仗我,而假使林丹汗胜了,他也需要吸纳部落和人口,而不敢得罪我,到时候我若依附,他反而更加的要重用我。毕竟战争的目的是人口和财富罢了。”
“我眼下,只愁苦的便是林丹汗胜的太快,而我们败得太快,担心彰显不出我们部落的价值罢了。”
“其实,最好的状态,是不论哪一方获取胜利,我们的实力都得到大大的增强,毕竟这个世界,只崇信强者。”
众人纷纷一脸钦佩的附和。
“那若是林丹汗也败了呢?我听说这家伙改信了红教。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不支持他了,即便是他侥幸胜了我们,他会不会也不长久呢?不能说跟着他享受了富贵,转眼间就烟消云散吧?”
想到此处,众人有隐隐约约担忧起来。
“你们啊!”那乌尔罕的笑声再度想起,“眼界终究是太过于狭窄,若是林丹汗败了,还有女真人呢?我听说女真人如今崛起,他们的大汉也是骁勇无比的人物,如今正在征伐大明和林丹汗,若是林丹汗再败了,我们投靠过去就是了。人口和牛羊,永远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资源,而我们只要占有这些资源,便不会有人敢轻视我们。”
众人对待乌尔罕越发的恭敬了。
“你们追随我就对了,我在乱世中挣扎而生,见惯了这个世界的冷眼旁观,也知晓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所以我一定会成为最强者,带领你们享受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我要的,就是你们的忠诚,明白吗?”
众人纷纷献上最忠诚的服从礼节。
有人忍不住说道:“既然达尔部落早晚是您的,等到他们一上战场,咱们就将那玉筝抓来,也不要等他们战败了,那么水灵灵的女子,早享用一天是一天不是么。”
“哈哈。”乌尔罕大笑道:“相比这种水灵灵的少女,其实我更喜欢成熟的妇人,他们已经看透了这个世间的事情,被我的拿下,也会更加服从,可是这些少女就不一样了,动不动要死要活的,甚是烦人,往往只能享用一回,就让人厌恶。”
众人纷纷笑道:“若是首领您厌烦了,千万别忘了我等。”
乌尔罕环视众人,笑道:“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在这方面小气过?只是那个额撒,我看他那样子,说话有理有据,而且还很会演戏,说不准有什么本事,到时候我一定跟大汗说一说,给他们安排最危险的任务,让他们早点死,别真的立下功勋,可就不好了。”
那边儿乌尔罕领着一帮亲信,喝酒吃肉,而躲在暗处的赵甲却已经咬碎了钢牙。
原来昔日里靠大家接济才能活下去的乌尔罕,已经变成了一头彻彻底底的禽兽,他接着替大汗征兵的机会,不断的蚕食和吞并其他部落,并玩弄人家的妻女,夺走人家的财富。
简直就是天人共愤的混蛋。
尤其是这厮,竟然想公然害死自己和达尔虎兔,还想得到玉筝。
愤怒的乌尔罕不住的颤栗,但是愤怒却没有让他失去理智。
他开始不断的思索脱身之策,想来想去,眼前这个乌尔罕都是个大麻烦,因为他在征兵的时候,他们的部落是会监视其他部落的。
像是达尔这种小部落的迁徙,也不是小动静的,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乌尔罕领兵来攻打,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渐渐的额撒的额头冒出来冷汗。
手不自觉的朝着腰间的刀摸了过去。
他忍不下去了。
第四十七章 俄木布
当灾难来临前,人间遍地是地狱。
这段时间,楚行也算是见识到了,草原的真实处境。
比中原还要惨,毕竟相比之下,中原还是有水田这种存在,中原百姓还是知道存储这个概念。
为了应对饥荒,有个叫做徐光启的大臣,还在全力推广一种叫做番薯的农作物,其实就是红薯,养活了无数百姓。
中原不论怎么动荡,还是可以进行生产的。
而草原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说了,草原之上,到处都能看见牛羊的枯骨,人的尸骸,破败而废弃的帐篷,而牧场的牧草,也枯黄的厉害。
很明显,昔日里水草丰美的河套,如今的处境也非常的堪忧。
靠近板升城,已经可以见到一些南来北往的商队,沟通一番之后了解到,眼下板升城一带,已经几乎不能自己生产粮食了,纯粹要靠去跟外界购买。
这就是赤裸裸的将命根子攥在了别人的手里。
而就在楚行准备继续向板升城进发的时候,却见前方忽然尘土飞扬,马蹄声四起,一队彪悍的骑士飞奔而来,俨然是刚才的商旅,以为楚行等人是锦衣卫的夜不收,将信息出卖给了蒙古人,众人大惊,准备逃走。
而楚行却远远的眺望一番之后,挥手示意大家不要慌。
一提缰绳,单骑冲了上去。
“俄木布谙达,你这家伙敢率骑兵对我发起冲锋,不怕我揍你了?”
果然,听闻楚行所言,在骑兵队伍中,有一骑开始加速,冲出来一位年纪相仿的少年郎,这少年郎体型高大,穿着一袭黑袍,腰间挂着短刀,骑术很是娴熟,顷刻间便冲到楚行面前。
并故意在楚行面前勒紧战马的缰绳,让战马前提凌空,少年摇晃着他略显蓬松的短发,尚未成熟的脸上,一脸的傲气。
“狗东西,老远就看清楚是你了,你怎么还活着?”
“你不是也没死!”
“你看我马技娴熟了不?就你也配揍我?咱俩赶紧比一比!”
众人看见二人一副如此熟悉的样子,表情都变得甚是错愕,千户竟然认识卜失兔之子俄木布?两个人还是谙达?
尤其是田见秀,越发的觉得眼前的少年郎,深不可测。拥有一个跟草原大汗之子关系莫逆的恩主,这日子还愁过不下去?
俄木布的属下也都一脸好奇的看着眼前的汉人少年,他们不知道,他凭什么可以跟自己家的少主人成为谙达。
但看到二人的脸上的喜悦,却又不敢上前冒犯。
只能远远的停下战马,默默的观看着眼前的一切。
“娴熟个屁!老子半年不骑马,照样甩你六座大山!”
“狗东西,说话还是难听!你怎么没死!我听说英雄寨都覆灭了,为此我还难过了半年!”
“小爷的命大的很,怎么会死,这不,如今不仅仅没死,还给你带好处来了。”楚行在马上给了俄木布一拳,疼的俄木布呲牙咧嘴,但是笑意却丝毫不减。
二人翻身下马,狠狠的来了一个拥抱。
又互相打量了一番,傻笑了好一阵,俄木布傲娇的道:“快说说,什么好处?我可是大汗之子,你别从山沟沟里弄点破烂来糊弄我。”
“你瞅瞅你那嘚瑟劲,当初就不该救你!”楚行很是嫌弃道。
“你们不是缺粮食吗?小爷小爷刚买了五万石粮食,卖你几万石?”楚行牵着马,跟俄木布勾肩搭背,漫步在草原之上,直接将身边儿的亲卫扔到了一边儿。
“几万石?”俄木布被楚行震惊的不行,忍不住表情浮夸的抱住楚行,就要亲一口,“你真是是我的亲谙达,如今我们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说,你想要什么?未来的顺义王,都能赏赐你。”
楚行很是嫌弃的将俄木布的大嘴推开,笑容逐渐敛去,变得略显严肃,“收起你那一套,还大汗,你的部落也就十来万人了吧?跟老子装顺义王?我要养马奴和战马,我如今为朝廷卖命了,但是秦地那边儿乱的厉害,我要组建一支骑兵。”
“楚行谙达,那么麻烦干啥,组建一支骑兵很麻烦,而且花费不小,我来保护你不就成了,你告诉我,谁欺负你,我领着人去揍他!”俄木布爽快道。
楚行瞥了一眼俄木布,说道:“别跟小爷耍小心思,自己什么处境,自己心里没点数?你们现在都被林丹汗揍得不轻,还好意思给我帮忙,你就说卖不卖吧。”
“卖!为什么不卖,牲口除了吃,不就是为了卖吗?不过光粮食还不行,我还要铠甲和武器。”见楚行识破自己的意图,俄木布有些羞愧,蒙古人有个共识,就是不能轻易贩卖给大明战马和养马奴,但又怕楚行反悔,赶忙回应道。
毕竟眼前这个嚣张的家伙是自己的谙达,他强大了,对自己也有好处,共识这个东西,就当他是放屁吧。
“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你给我足够多的战马,什么都能谈。”楚行见俄木布大营,便笑着回答道,反正武器这东西,在中原也有的是,卖给谁不是卖,对此楚行反而没有什么负担。
“你这家伙,”俄木布看着如今愈发强壮的楚行,身上也多了几分威严,苦笑着说道:“当初来抢劫,差点留在这里,现在学聪明了,知道过来做生意了。若是你早点开窍,凭借你家的地利,你家怎么会覆灭,我们部落的日子,又岂会变得那么凄惨。”
“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初我若不是来这里抢劫,怎么顺道救你一命。”
“你还说,当初让我没少出丑。”
二人说说笑笑,期间俄木布提起了一件事,笑着说道:“谙达,你不能白来一趟,我帮你促成贸易,你得帮我个大忙。”
楚行皱着眉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给我说说?”
俄木布这才将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昨天夜里,发生了一起部落间的火并,而他是来善后的。
兄弟二人走的有些累了,便盘膝而坐,俄木布略带欣赏的语气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一个覆灭的部落之子,叫额撒。本来去板升城外找他的妻子完婚,被父汗的亲信强行征兵了,连带着他谙达的达尔部落也要抽调青壮。而他的谙达为了报复父汗的亲信,为了他的谙达,为了他的部落,亲手杀了乌尔罕,并屠戮了他的部落。”
“哇哦,你们土默特部的日子够苦的啊!”楚行忍不住打趣道:“这都因为征兵,逼着小部落开始造反了。”
然而这话,楚行刚说完,就觉得有些五十步笑百步了。
如今大明不也因为朝廷不断的加派赋税,而导致民怨四起,战乱不断么?
一念至此,楚行脑子一转,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这可是你们部落内部的事情,你为何不自己处理,反而要求我?我就是个来看看风土人情,顺带看看有没有好处可赚的老实人。”
俄木布没有搭理楚行的虚伪,反而认真解释道:“我觉得那个达尔部落的首领达尔虎兔是个英雄,为了自己的谙达,可以牺牲性命,去刺杀敌人,就像是你,当初为了我,可以跟匪徒搏斗一样,我希望你能将他当做奴隶买走。”
“是不是还得跟你父亲吹嘘一番你的仁慈?就跟当年,跟你父亲吹嘘,说你如何勇猛,打的敌人落花流水一样。”
“嘿嘿,还是你懂我,不仅仅是因为我仁慈,还因为这个时候,如果过重的处罚达尔虎兔,会激发部落的矛盾。走,随我去板升城。”
楚行略带诧异的看了眼俄木布,竟然没说出话来,当初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也长大了。
约莫晌午的时候,本应该热闹非凡的城池,却显得有些格外的荒凉。
街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蒙古骑卒,盘查这过路的行人。
城市里有一些汉人店铺,也门可罗雀,生意惨淡。
进入板升城,直奔大汗王帐。
“呦,这不是英雄寨的臭小子吗?”如今的卜失兔汗,看起来寒酸的像是个乡村土财主,看见楚行脸上的褶子都笑得皱了起来,放下手里的政务,对楚行说道:“听俄木布说,你现在已经是大明的千户官了,手头上还有不少好东西?”
“大汗,您这样直白,让小子有些局促了。”楚行躬身行礼道。
“局促什么,情分归情分,生意归生意。我们土默特部欢迎生意人。前些日子安塞发生了动乱,有个之前经常来我这买马的商人,叫高迎祥的,造反了,害得我如今连粮食都买不到了。你的到来,确实解决了本汗的燃眉之急。你放心跟俄木布沟通就行,你是他的谙达,我们不会亏待你。”
“您不用担心,以后需要粮食,您可以找我,只要您有战马!”
“好,好,好,咱们土默特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战马,俄木布带着他下去吧,记得带你的谙达好好逛逛板升城。”大汗跟楚行寒暄了两句,便要处置军国大事,让楚行离开。
“回禀大汗,小子现在还不能走,今日拜见,实在是有一事相求,我想买些养马奴回去。”楚行恭敬的说道。
“是因为达尔虎兔的事情吧?想以买奴隶的方式,将他弄走?”卜失兔汗恶狠狠的瞪了俄木布一眼道,“我一猜就是你小子的主意。”
见眼前的大汗瞬间联想到了达尔虎兔,楚行埋怨的看了一眼俄木布,信口胡诌道:“大汗冤枉,那额撒之前是我的马奴,此次回板升城,也是为了省亲,谁曾想摊上这么一桩事,人家是为了我的部下而杀人,此时不正是我报答他的时候吗?”
“住口!”卜失兔汗气急败坏道:“为了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你们两个臭小子竟然合伙来骗我!你可知道,他犯了什么罪?他竟然敢刺杀乌尔罕,还跟乌尔罕部落火并,真的是罪大恶极,若是每个人都敢这么做,我还如何统御自己的部下?”
“大汗此言谬矣,正是因为要统帅自己的部下,才更应该放了他!”面对大汗的愤怒,楚行丝毫不退缩,反而说道:“您真的以为严苛就能好好的统御属下了吗?若是严苛有用,为何您的部下开始叛乱了呢?还不是因为不断的征战,大家不堪重负?如果您处罚了达尔部落,只会让大家觉得,追随您是死,不追随您也是死,到时候要死的人,可就是您了。”
话音落下,卜失兔汗的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但终究是没有发作出来。
因为土默特部眼下到底是什么处境,他自己最清楚。
如今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这一次如果处置不好,真的会让土默特部落彻底崩溃。
当然,实际上土卜失兔汗,也明白,眼前这小子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借此获取更多的好处罢了。
想想也是,如果没有足够的好处,这小子凭什么趟这趟浑水呢。
第四十八章 处置
楚行的话打动了卜失兔汗,所以他决心,带着楚行去见见这个达尔虎兔。
因为战争的缘故,各部落之间和卜失兔汗大帐之间的往来本身就非常密切,而且因为乌尔罕被杀,部落别灭一事,确实关乎到土默特各部之间的利益,所以对于达尔虎兔的处置,各部落确实非常关切。
没办法,卜失兔汗最近这几个月频频抽调青壮,确实给各部落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俄木布,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各部落之间竟然没有发生骚乱,可见你确实成长了。”卜失兔汗翻身下马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夸赞自己的儿子,“听说你亲自奔走于各部落之间,稳住了各家族长?你小子的胆魄确实随我。”
跟随在一旁的俄木布闻言苦笑一声,“我只是告诉他们,我们土默特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发生骚乱、动荡,对于时局没有什么帮助,眼下我们自己若是乱了,便是给了林丹汗以可乘之机。”
“都是林丹汗害的!”提起林丹汗,卜失兔这位大明最后的顺义王,神色难免流露出些许厌烦和恐惧,但他身为部落首领,却又不可能不去应对此事。
不过,跟随在一旁的楚行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原来土默特部,畏惧林丹汗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是大汗卜失兔,都缺乏对抗的底气,看来即便是度过眼前的危机,该部落也难以存续太久了。
而就在楚行琢磨土默特部的未来的时候,那边儿已经将达尔虎兔带了出来。
虽然达尔虎兔还年轻,但是毕竟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如今却被绳索捆绑,跟随在周围的各部落首领,一时间都难免心生兔死狐悲之感。
当然,也有不少人看见了汉人装束的楚行,这些人对于汉人还是比较厌恶的,毕竟打生打死的那么多年,此时有人正大光明的站在大汗身旁,自然引得不少人疑惑的看了一眼卜失兔汗,见大汗并未开口提及此事,大家自然暂时按下心中疑惑。
“达尔虎兔,你的成人礼还是本汗给你操持的,为何要背叛本汗?”
“达尔虎兔亦是土默特的子民,怎么会背叛大汗?”
“那我问你,杀乌尔罕的人是不是你,屠戮他部落的人,是不是你?”
“不敢欺瞒大汗,乌尔罕部落一切人员死亡,都是我干的。”
“单凭你们部落那二百青壮?”
“何须二百青壮,趁着夜色,一百人足矣。”
“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隐匿行踪,等到乌尔罕部落的人熟睡,悄悄的摸进去,一刀一个,就如同狼群进了鸡窝一样,我的属下,都是干净利落的人,决心杀他,自然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那我问你,既然你已经杀了乌尔罕,为什么不带着你的族人远走高飞,反而带着青壮来请罪?”
“因为罪责在我,与其他人无关,我希望大汗惩罚我,而放过我的族人。”
“你的族人也参与了屠杀,叫本汗如何放过他们?”
“他们之所以参与了屠杀,那是在执行我的命令罢了,如今大汗正在用人之际,只要您留下他们,我手下的这二百青壮,则是您手下最锋利的刀剑。”
“你小子倒是还有几分我们草原汉子的血气!”卜失兔汗叹了一口气,然后终于问道了一个关键问题,“本汗到底让你多么的不满,你竟然要杀掉本汗的使者,屠戮他的部落?我听说为了恭贺你的谙达与你妹子成婚,乌尔罕还送了他一把短刃,还特许你们晚三天去我的大帐见我。”
这便是卜失兔汗最为疑惑的问题了。
“不敢对大汗有任何隐瞒!”达尔虎兔昂然的抬着头,“杀人并不是我的本意,实在是走投无路而已。”
一直在旁边儿旁观的楚行若有所思的看着卜失兔汗,想看看他如何解决眼前这个危机。
“你是说,在本汗的治下,你已经活不下去了?”卜失兔汗恼怒道:“你可知道,若是人人跟你一样,抗拒本汗的征召,拒绝出兵,那么我们的土默特部,就要全体惨死在林大汗的马蹄下?”
“与大汗无关!”达尔虎兔昂首回应道,浑然无视其他人的注视,然后张口说道:“为大汗战死,是无上的荣耀,是乌尔罕逼迫我们部落活不下去了,当下达尔虎兔将乌尔罕如何陷害其他部落,如何吞并其他部落,并***女的事情一一交代出来。”
这番话讲出来,直听得其他部落的首领心惊不已,听得楚行都无言以对,人家的勇士去前线打仗,然后你这负责征调兵马的,却抢占人家的财富,**人家妻女这也太人神共愤了。
就连大汗都愣住了。
原来自己重用的亲信是这种人,难怪听说乌尔罕部落的人口越来越多,牛羊越来越肥硕,这都是他在暗中捣鬼,侵吞其他部落啊!
这样下去,久而久之,还有谁敢为了土默特部落而战?
于是愤怒的大汉一拳击打在旗杆上,留下深深的拳印,险些不住的浸出来,大汗忍着疼痛,豪迈的对众人说道:“诸位土默特的兄弟,听我卜失兔一言,这一次是我失察,让大家受了委屈,以后各部落,但凡有这种事情发生,不论老幼,可以立刻来我大帐禀告,我一定会公平处理。”
话音刚落,楚行在俄木布耳边轻声说了两句,俄木布眼前一亮,当下大声道:“我父汗对尔等这般仁慈,希望尔等以后近些竭力为土默特而战,而不是心存私心。”
众人各自对视一眼,须知卜失兔汗流血的拳头是做不得假的,众人纷纷行了对卜失兔汗,忠诚的大礼。
说着,气愤的大汗,已经不愿继续处理这件事,他要迅速清查,其他的亲信是否还做过这种类似的事情。
俄木布上前说道:“虽然乌尔罕在你口中有斑斑劣迹,但是人证物证皆无,即便是要调查也需要时间,但是眼下你违抗大汗的命令,屠戮族人,却是铁证如山,按照族归,本应该将你当场问斩,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便将你贬为奴隶,你可有话说?”
“回少汗主的话,”达尔虎兔不顾自己浑身被捆绑,整个人跪在地上恳求道:“我知道,我的罪过是必死的,我也不怕死,但我有一席话,想说与大汗听。”
俄木布瞪了这个话都的俄木布一眼,却不料转身走了没有多远的卜失兔汗,忽然去而复返,盯着达尔虎兔道:“让他说。”
“大汗!”达尔虎兔以头抢地,“如今的板升早就不是当初的板升了,早些年这里的水草丰美,农田肥沃,可以养活很多的族人,但是这些年,天气怪异,水草枯萎,庄稼干枯,根本不适合族人生存,与其在这里与林丹汗为了一块死地拼命,不如试试西迁。”
这个时候,俄木布却不敢说话了,他知道,这等军国大事,还轮不到他插嘴。
果然,卜失兔闻言,开口说话了,“不想到你一个小小的部落首领,竟然也有这般见识,难得是你以戴罪之身,还愿意跟我说这番话,本汗甚慰,但是你的话里有很多漏洞,你可知道?”
众人皆诧异的看向卜失兔汗,大家都清楚,在之前,卜失兔汗,可是屡次想过迁徙的。
“迁徙是好事,可以减少损失,”卜失兔汗环视四周,说道:“可我们的根就在此地,我们离开此地,还算是土默特部吗?况且,就算是,我们赶着牛羊走了,林丹汗如果追过来怎么办?要知道林丹汗身后,还有女真人追赶的脚步?况且有一点你想过么没有,其他的牧场,就一定比河套的牧场要好吗?再者,身为成吉思汗的子孙,一昧的逃走,是勇士的行为吗?”
“是达尔虎兔失言了。”达尔虎兔叩首道。
“好了,本汗要去处理政务,你准备来大帐听命吧。”卜失兔汗说完,正要离去,却听俄木布说道。
“父汗!既然达尔虎兔心怀忠义,又甘心自贬为奴隶,何不让他安顿好族中事务,再让他回来为您效忠,也算是彰显您的仁义。”
“也好!”卜失兔汗很是随意的点点头,回复的也很干脆,毕竟嘛,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尊严,至于乌尔罕这个亲信,死了便是死了,没有人会为死掉的人哭泣,今日这件事的处理,他非常满意,既挽留了他的颜面,又获得了诚心为部落考虑的勇士,再去看儿子和他的谙达,也觉得顺眼不少,“楚行,你说那个额撒是你的人,也不需要你缴纳赎金了,去跑一趟,把人领走吧。”
言罢,便返回了板升城中去了。
楚行则有些尴尬,自己当时只是情急,说赎回自己的人,但是谁曾想大汗竟然当真了。
第四十九章 真相
无奈之下,楚行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达尔虎兔赶往达尔部落。
达尔虎兔一头雾水,却不敢说什么,毕竟眼前这位,是少汗主的谙达,土默特部的贵客。
而俄木布欧则因为要替父汗处置事务,没有跟随楚行前去。
待见达尔虎兔平安归来,达尔部落的牧民们,由衷发出一阵阵欢呼之声。
楚行看的真切,知道这位首领,在部落里算是深得民心了。
而当赵甲与玉筝从大帐内出来的时候,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赵甲竟然直接跪下了。
“竟然连累大人至此,赵甲有罪!”
楚行尚未开口,一旁的田见秀恼怒道,上前指着赵甲说道:“你到底是谁?我好心收留你,养你成人,你却要骗我?”
本来只是顺口胡诌的借口,谁能想到,打探消息的赵甲,竟然就是达尔虎兔的谙达,所以众人还是很惊愕的。
楚行的神色反而淡然了许多,他环视了一眼部落众人,说道:“老田,我来问吧,你的心态乱了。”
田见秀这才气呼呼的退后。
“大人且问,小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甲再度叩首,一旁的玉筝也慌张的跟着跪在地上。
达尔虎兔没想到,自己的谙达竟然真的是眼前这位贵人的奴仆,知道事情反而变得麻烦起来,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贵人,我这兄弟嘴笨,还是让我来说吧。”达尔虎兔开口道。
“也可以,今日我受俄木布谙达之托,特意为你去求情,你们起码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乌尔罕是额撒杀的,”达尔虎兔低声说道。
“当我痴傻不成?他一个人就算是可以杀了乌尔罕,如何屠戮乌尔罕的部落?”
“部落是我率众屠杀的。”
“那你兄弟二人为何不远走高飞,反而你自己前去认罪呢?”楚行盯着对方说道:“不要跟我说,今日与大汗说过的鬼话,我是不信的。”
“一切是我的谋划!”达尔虎兔毫不犹豫道:“谙达得知我的困境之后,有意让我南迁,归附大人您,但是我心存忧虑,担心被他利用,毕竟我们谙达多年未见,所以我故意透露乌尔罕歹毒之事,故意试探他是否对达尔部落诚心。”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楚行面无表情的问道:“我问的是,你们杀了人,为何不远走高飞,或者去投奔我,反而要去找大汗认罪?”
田见秀也眯缝起来眼睛,他现在很愤怒,他觉得他多年的善良被人利用了,还陷恩主于麻烦的境地,这是他的不对。
没办法,自从进入楚行这个团队以来,自己未曾立下任何功勋,反而不断被人耻笑,这让他内心非常的痛苦,本来他想着是金子早晚能发光,没想到这边儿还没发光呢,自己的手下人又给自己惹下如此祸事。
达尔虎兔却抬起头来,昂然道:“我兄弟信得过大人,我如何信得过?这些年汉人欺负我们的事情还少吗?所以与其信任大人您的仁慈,不如相信利益。我有意将达尔部落一分为二,青壮由我带领,为大汗作战,一来尽土默特子民之责,二来壮大自己,可以为大人您提供更多的方便。而老幼则由额撒带领,虽然都是老幼,但是也可以从事生产,帮着您圈养牛羊。”
楚行和田见秀诧异的对视了一眼,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部落首领,竟然有这般复杂的心思。
“今日我认罪,虽然有堵得成分,但也有几分底气,虽然您是贵人,但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官,也难以抵挡大汗的怒火,还不如由我亲自认罪,讲明事实,我部的少汗主英明仁慈,自然不会看着我去死。”
“一分为二,你带着青壮为大汗效力,而额撒带着老幼,投靠我,分散风险,各自下注。”楚行皱着眉头道:“所谓效忠大汗,壮大自己,其实也是为了警示我吧,时刻告诉我,在外面还有一支骑兵,若是我敢对待你的子民不善,你随时可以带人杀过来。”
“其实你考虑过一个问题没有?那就是我若是不接收你的子民呢?”楚行问道。
“没有,”达尔虎兔很是诚恳的说道:“谁能想到,大明的一个千户官,竟然能跟我们的少汗主是谙达呢?这也是今日我如此坦诚的原因,如果能合作,达尔部落则是您最虔诚的部下,若是不能,我便让额撒领着族人向西迁徙,不管大汗怎么说,河套是呆不下去了。”
楚行心中暗暗无语,必须西迁活命,就连达尔一个小小的部落首领都能看的清楚,卜失兔汗为何就变得那么固执了呢?
要知道,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啊!
“你确实是个聪明人!”田见秀在一旁说道:“我有一点不理解,若是想要额撒信任你,他刺杀了乌尔罕就可以了,为何你要屠戮了乌尔罕的部落呢?”
“是因为信义!”达尔虎兔肃然道:“我使用计策去骗兄弟刺杀乌尔罕,但不代表我不爱我的谙达,我不允许他身陷险境,所以当他进入乌尔罕营地的那一刻,屠杀就已经开始了。”
这么一说,连楚行都被震撼到了。
眼前这个少年首领行事,心思缜密,一环套着一环,假以时日,肯定能成为一方人物。
“大人!”赵甲再度叩首道:“我杀乌尔罕,是给达尔部落立投名状,而达尔部落屠戮乌尔罕部落,何尝不是达尔部落给您的投名状呢?虽然我谙达可以从军为大汗效力,但是我们部落肯定成为其他部落厌恶和吞并的对象,此时我们不投靠您,还能投靠谁呢?希望大人开恩,收留我们。”
这话说完,那清秀的玉筝姑娘,一脸垂泪,心疼的拽着赵甲的手臂。
田见秀的脸色终于不是那么难看。
毕竟嘛,整个事件虽然有波折,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自己的奴仆,给恩主带来了一个部落的老幼。
这是实打实的好事啊!
不过,楚行倒是有一个别的问题想问,“整个土默特部,都处于一种动荡不稳的状态,你率人屠戮了乌尔罕部落,就不怕引起动荡,导致土默特部彻底崩溃吗?”
“回禀贵人,对于大汗的不断征调青壮,各部落其实早就无法忍受,在动手之前,我们已经暗中沟通过了,这一次由我动手,为大家探一条活路,若是可行,将来会有更多的不多,主动内附。”
楚行的眼前瞬间闪过了今日所见各个部落话事人的表情,原来土默特部,真的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了。
也难怪卜失兔汗没有杀达尔虎兔,而是选择要重用他,实在是人心到了不得不安抚的时候了。
若是如此,那林丹汗确实恐怖,同时也意味着土默特部,距离灭亡不远了。
若是土默特部终究会灭亡,那么他们最终的残余力量,自己是否可以吸收呢?
话说,楚行虽然跟俄木布是谙达,但是却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干涉自己对于未来的决断。
楚行顿了顿之后,又问了一个新的问题,“暗中勾结其他部落,做背叛大汗之举,你就不怕有人走漏了风声吗?我与俄木布终究是谙达,你就不怕我告发你们?”
“人怎么会背叛自己的利益?”达尔虎兔丝毫不慌乱道:“林丹汗并非仁主,我们土默特部,没有人愿意投靠他,而汉人对待内附的族人,素来是不错的,而且您也一定需要人手,所以我断定您不会这么做的。”
“也罢,也罢,这件事情的后续便交给我来处理吧。”楚行是不大信这种事情不会走漏风声的,别说是未来,单单是眼下,一个达尔部落的内附,都会引起卜失兔汗的怀疑的。
第五十章 说服
达尔虎兔的计划,看似非常完美,对楚行也极其有利,但却限于他一个小部落首领的见识,而漏洞百出。
如果没有楚行出手,换做另外一个大明的千户官,这件事情也绝对无法做成。
“你这臭小子,不去与俄木布喝酒吃肉,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汗帐内,一脸疲惫的卜失兔汗靠在毯子上,不解的看着楚行,顺带挥挥手,示意众亲信退下。
“我与俄木布是谙达,您便是我的长辈。”楚行恭敬的说道:“哪里有跟谙达整日吃酒喝肉,而不去孝敬长辈的道理,来、,尝尝我给您专门带的中原美酒,还有上好的猪头肉。”
看着楚行一脸恭敬的模样,卜失兔汗的脸上冷笑连连,“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达尔虎兔的小崽子打的什么心思,他们想将族人送到你那里去,我今日不杀他,一来是欣赏他的才华,二来是部落不稳罢了。你小子无事献殷勤,怕也是为了此事吧。”
楚行猜得没错,能做顺义王这么久的人,怎么会是个聋子傻子。
他肯定在部落里遍布了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甚至乌尔罕所行之事,他早就知道,只是他需要有人给他征调青壮,而其他人的死活,他不在意罢了。
“大汗这般说话,却是关注错了地方。”楚行将随身携带的猪头肉和酒摆好,敬了林丹汗一杯之后,这才摇摇头道:“大汗真正要面对的敌人是林丹汗啊,只要解决了林丹汗,怎么会有人愿意背井离乡,执着于内迁呢?”
“臭小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卜失兔汗倒也没拒绝楚行的好意,接过酒杯,喝了一口金华酒,感觉烈度比马奶酒差了许多,但是却很醇厚,拍了拍楚行的肩膀道,“你们汉人就没有几个好东西,真的让你壮大了,你第一个要打的人,就是我。”
“您是我的长辈,俄木布是我的谙达,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楚行假装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思,连连给卜失兔汗敬酒,“况且,退一万步说,我有这方面的心思,那您就不想想,如今大明内部狼烟四起,我应付大明的灾祸,都来不及,如何有时间谋求河套呢?咱们现在都是在夹缝中生活的可怜人,我们应该互为援助,而不是互相提防,不是吗?”
卜失兔汗最近看来是烦心事不少,又或者觉得中原的酒不上头,对于楚行敬过来的酒,从来不推辞,端着酒盏,一脸疑惑的看着楚行,“臭小子,你也知道我是你的长辈,为何不老老实实的做生呢?安稳做生意,你得了马匹,我得了武器和粮食,这是双方都受益的事情,为何要执着着本汗的人口呢?”
“大汗说的什么话,我那一句话,不是为您着想,只有您强大了,我才能获取更多的好处啊?至于人口,那纯粹是因为我需要啊,同样的道理,只有我强大了,我才能给您输送更多的利益啊。”楚行劝说道。
“你小子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卜失兔汗叹息一声说道:“如今土默特部虚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若是将人口给了你,而且让其他族人知道他们过得好,那我如何统御部族?你这是在挖我的根,我是断然不能同意的,你也别做这方面的打算。”
楚行点点头道:“如今的土默特部确实很危险,不过一个小小的部落您也在乎吗?”
“废话!”卜失兔汗当即回应道:“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部落,本汗也断然不能允许,若是谁对本汗心怀不满,便可以内附大明,那我该如何统御其他部落?况且他们已经事先暗中勾结了,别以为本汗完全不知道。”
“林丹汗自己的麻烦也一大堆,怎么他对您的征伐,却让您统治危难到了这种地步,连一个小部落的离去,都会导致军心不稳了吗?”楚行放下手中的酒具,微微皱起眉头。
“那是你没见过真正的强横骑兵,林丹汗虽然部下愈发的动荡,但是他的军队却是可以跟女真人的八旗媲美的存在,你说强不强?”
“不瞒大汗。”楚行低头道:“小子对于天下强军确实没有什么认识,因为小子这些年出过最远的门,也只是河套而已,如何知道这天下强军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倒是见过高迎祥的军队,虽然新成立,却也能跟官军打的有来有回。”
“哦?”这回倒是轮到卜失兔汗惊奇了,“那个高迎祥是个人物,你竟然认识他?”
“出了这个门,我是不敢承认的,我父楚天霸对高迎祥有活命之恩。”楚行赶忙补充了一句。
“有这层关系,接下来的买卖我倒是放心不少,况且你也会说蒙语。”卜失兔汗继续说道:“咱不说什么高迎祥,只说林丹汗,你知道林丹汗是黄金家族的子孙吗?而我说到底只是个大明封赐的指挥同知,什么顺义王只是个名号而已,你觉得我能打得过林丹汗吗?”
楚行有些不解道:“按理说土默特部不应该那么弱吧?”
“我给你说个事情。”卜失兔汗叹息一声道:“林丹汗其实很强,只是你们明人自己不知道而已,甚至为了让他对抗黄台吉,朝廷特意每年拨给他几十万两的钱财,让他替大明与黄台吉交锋。”
“林丹汗真的敢与黄台吉交锋吗?”
“那是自然,黄金家族的子孙,妄图恢复成吉思汗荣光的他,还是有几分底气的,所以他真的跟黄台吉动手了。”
“战果如何?怎么没听说?”
“动手确实动手了,但是结果并不是很理想。”卜失兔汗冷笑道:“林丹汗跟黄台吉交锋数次,但是大明承诺的好处却一直给不了,导致林丹汗打一次损失一次,最后将目光锁定到了土默特部。”
“朝廷说给好处,难道还会不给吗?”楚行也惊讶道。
“你以为呢?自从你们崇祯皇帝登基之后,榷场关了,应该给的赏赐也都停了,整天想着让我们蒙古人白白替你们大明打仗,这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楚行对崇祯皇帝的谜之操作有些目瞪口呆。
因为不光光是约定给蒙古人的钱到不了位,约定给军队的饷银,他也是不给啊。
而且这位皇帝陛下,连秦地大饥荒,都不肯放弃索要赋税。
那么话又说回来,朝廷林林总总一年也得有个千万两的收入吗?几十万两的活动经费都扣不出来?
“这只是朝廷因素,再说说高迎祥。”
“不是说不提高迎祥了吗?”楚行忍不住打趣道。
“有些问题不提,不代表他不存在,高迎祥只是个代表。”卜失兔汗摇头道:“早些年大明还算是平稳,我们缺什么,还可以通过榷场和走私购买,可如今大明江河日下,自己也乱了起来,我们再想买东西,就没有渠道了。所以现在任何一个漏洞,对于我来说,都是致命的,小子,你明白了吗?”
楚行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总之,我们土默特的处境非常糟糕,”卜失兔汗摇头道:“朝廷朝廷,说话跟放屁一样,百姓百姓生不如死,也不可能生产出更多的粮食和武器与我们贸易。可如今的草原早就不是那个我们自己就可以养活自己的年代了,所以崩溃只是早晚的事情,林丹汗对我们发动战争,我们也早预料到了,只是没有办法罢了。如今你小子来了,虽然不能从根本行解决问题,但你若是有粮草有武器,可以跟我门贸易,确实可以从一定程度上缓解我们的困境,这也是本汗与你说那么多的原因。”
楚行有些问道:“你就不怕我不跟您做生意吗?”
“当初见你小子,就知道你小子是个不安稳的,想要成事,立刻草原的战马怎么行?所以我们是终究要合作的。”
楚行有心反驳,但是却知道,卜失兔汗所言一切都是真的,自己想要发展,确实需要从各方汲取营养,但想到自己今日的目的,楚行却不想放弃,毕竟是吸收一个部落的子民,这对自己大有裨益,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大汗您可以先表示一番诚意的。”
“哦?”卜失兔汗遗憾的看了楚行一眼。
“既然大汗已经将达尔虎兔编为奴隶,那何不将他们部落的人也一并贬为奴隶呢?我用粮食和你们交换不就可以了吗?达尔部落已经屠杀了乌尔罕部落,谁还会在乎他们呢?将他们留在这里,与其他部落也会心生嫌隙,发生摩擦,还不如直接卖给我。”
“中原人做事,最讲究的就是变通。”楚行干笑了一声,“让大汗见笑了。”
“你这小子脑子倒是灵活,楚行啊,你肯定是能成大事的。”卜失兔汗感慨一声说道,“此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大汗了。”楚行站起身来,他也知道,挖人家墙角,这种事情不会有人开心的,“剩下的事情,我会喝俄木布谙达沟通的,就不来打扰大汗了。”
“也好!”大汗点点头,“反正本汗看见你就厌恶,不够你既然是晚辈,我还是有几句话要送给你的。”
楚行已然起身,却又不得不停身行礼。
“臭小子!”大汗抚摸着颌下的胡须说道:“不要以为你是贼寇出身,有些小聪明,就能在这乱世活下去。当今这天下动荡的根本,是因为天下承平太久,活人太多,草原是这样,中原也是这个样子,不死上一半以上的人口,是不可能太平的。你既然已经迈出了一步,走向前台,你就要有思想准备,怎么在这乱世活下去。”
楚行更加疑惑了,“大汗,我是汉人,您为何和我说这些?”
“即便是我勉力做事,土默特部还能存在多久,谁也不知道,我只是给儿子谋一条后路,我的做法,跟达尔虎兔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第五十一章 贸易
在拜见完卜失兔汗之后,酒足饭饱的楚行,终于得到了自己谙达俄木布的召见。
为什么用召见这个词汇?
因为楚行觉得,自己的谙达,绝对是要比卜失兔汗这位土默特部的主人,还要繁忙的存在。
这家伙从见到楚行的当面,曾邀请楚行和他赛马射箭之外,其他时间几乎都陷入于繁忙的政务之中。
楚行觉得,土默特部右翼能维持到今天,与卜失兔汗和俄木布父子二人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在见到楚行的时候,这位弓马娴熟的少汗主,正端着一小碟咸菜,蹲在帐篷前狼吞虎咽,“你这家伙,东奔西走,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就为了指头缝那么大的点的利益,我真的为你丢人,你还记得我们是谙达吗?”
俄木布小心翼翼的擦了擦嘴边儿的饭渍,尽量让自己的英朗的外观不受影响,起身,毫不留情的讽刺楚行。
楚行却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他知道眼下卜失兔汗,乃至自己的谙达,对自己都非常的不满意,因为自己在肆无忌惮的挖他们墙角,但他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意味着,数万石粮草的贸易额,别说是土默特部,即便是林丹汗都愿意向自己示好。
要知道,如今的大明虽然衰落,但是在崇祯元年,就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跑到草原做生意的,而且这个生意能做成的,除了晋商,只有自己这一家。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挽留对方的颜面罢了。
“我很开心,能够与大汗开诚布公的聊一聊。双方都没有芥蒂,对于未来才是最好的,不是吗?”楚行道:“我想达尔虎兔暗中与其他部族勾结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我比父汗知道的要晚一些,因为我还没真的掌握土默特部的权力。”俄木布明显有些激动,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父汗的一位亲信,处理土默特部财政的大臣,是一名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大明举人。
楚行也发现了这位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的读书人,很明显,这次谈判的核心应该是他。
“在下闵贤生,也是秦人,万历二十四年举人,见过千户。”闵贤生礼节齐全,并没有楚行是汉人,而他是土默特的高官,而轻视楚行。
这应该是一位科举失意,而投奔草原的汉人,但他的眼神里充斥着智慧,这一点楚行看一眼,就知道,肯定要比刚刚投奔自己的田见秀要强不少。
“您是大明平山墩的千户官,在来板升城之前,您刚在秦地买了五万石粮食,所以便升起了来板升城碰碰运气的心思吧?”闵贤生清了清嗓子,丝毫不在意,世子殿下正在斜视着自己。而他也将楚行的近况,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您所谓的贸易想要施行,并不容易,而且风险也不小。”
“我能做大明的千户,我就有办法完成贸易,这不是您要担心的。”楚行说道。
“大明与女真人的战争,大明内部的战争,草原与草原的战争,几乎在耗尽这片蓝天下子民的养分,我们土默特部也不例外,我们的子民时时刻刻在应付战争、饥饿、瘟疫,我们其实也并不富裕,这一点,您应该很清楚。”闵贤生开口并不介意暴漏土默特部的窘境,其实这一点是个人来一趟板升城就能看见,唯一让楚行不满的是,明明都是汉人,这厮竟然在说蒙语,让他心里很是别扭。
见楚行有些愠怒的看着自己,闵贤生并不是非常理解,但是依然很称职的向前探了探身子,向楚行说道:“我们希望贵部能够不仅仅给我们粮草上的支持,我们也需要金银和武器等一些物资。”
“你们似乎要的太多了。”楚行在经过了短暂的思考之后,“不过我这边儿也有变通的法子,希望贵部可以考虑一下。”
闵贤生测了测耳朵,表示是洗耳恭听,俄木布则是非常恼火的看着眼前的二人,因为他觉得两个人,一副生意人公事公办的嘴脸,将他跟楚行的兄弟之情,践踏的一干二净。
“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说过晋商。”楚行说道:“你们下订单,我们去想办法给你们操作,我们做中间商,赚个差价。”
晋商这个群体,尽管他们手眼通天,但是却不可否认,他们在民间的名声非常差,因为他们做着和后金贸易的勾当,在吸食着大明的血液。
“我们现在条件非常艰难。”闵贤生对俄木布示意了一番说道:“世子,我们应该听听他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俄木布点点头,他很清楚,土默特部现在什么情况,像是女真人一样,养着晋商那般,去跟楚行搭成贸易,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楚行见他们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方案,只能说道:“那么只能看我们有什么,你们能提供什么,以物换物了。”
“可我们除了战马之外,没有什么能够给你们的。”闵贤生无奈道。
因为是封闭的小农经济,其实大明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而外界,诸如草原、辽东的女真,甚至西边儿的吐鲁番和乌斯藏,大明并不需要他们,甚至没有他们,只能说活的更好。
“我知道眼下你们非常困难,甚至你们连战马都无法供给我多少。”楚行道:“所以我的意图也很简单,前期我们可以贸易少量的战马、养马奴、牛羊、海东青、皮货,我们提供一定数量的粮食和武器,后期你们若是能够开辟商道,我们可以提供茶砖、盐巴、铁器,同时你们若是可以掠夺其他部落的人口和财富,也可以与我贸易。不过这个过程,就相对比较漫长了。”
只是少量的粮食和武器。
闵贤生看向了俄木布,表示可以进行的意思。
“当然,我所获取的物资,绝对不能太差劲,价格更不能高于市场价,否则我们出事儿了,敢跟你们贸易的人,可就更少了。”楚行丝毫不避讳,毕竟他在大明,也只是个边境线上的千户官。
“我们愿意进行这样的买卖。”闵贤生说道。
“另外可以租借给我们一些牧场。”楚行道:“位置可以是边境线一带,而且我们可以联合起来,一同对抗林丹汗。”
蒙古人并不是非常在意他们的草场,而且他们也不相信,大明人可以在草原很好的生存。
“您是我们世子的谙达,我们很愿意见到您的力量,来到长生天的怀抱。”闵贤生饶有深意的看向楚行。
“但是我们的合作,也不是没有阻隔的,我们提前要谈好。”楚行道。
“我们相信,您愿意来板升城,肯定是带着诚意来的,而我们也急需外界的帮助,所以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谈的。”闵贤生很是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表现出来的老道,让这位财政大员都很是吃惊。
“首先在掠夺方面,我们不能接受,你们掠夺关内的大明子民和财富,”楚行说道:“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守卫大明疆土的安全,其余的,你是对林丹汗动手,还是女真人动手,我们完全不在乎。”
闵贤生看了一眼俄木布,俄木布心领神会的领悟,立刻解释道:“我们土默特部,下面也有很多小部落,这些小部落做什么,并不完全受我们控制,不过土默特部已经接受了大明的册封,肯定不会主动大范围的入侵大明的。”
闵贤生点头附和,瞥了眼楚行,他很想知道,这位千户官提出这个建议的意义,因为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甚至在大明,养寇自重,才是武官的常态。
而没有意义的,甚至对自己不利的约定,他为什么要提呢?
楚行也没有过分纠结于此事,而是继续说道:“另外一点,则是你们定期舍弃的人口。上天有好生之德,无故的舍弃生命也是不对的。”
“我知道,你们因为战争,部落之间的兼并,甚至自然灾害,每年都要舍弃大量的人口,这些人口有老人和孩子,”楚行说道:“上天是仁慈的,只要是医师可以断定,他们还能存活五年以上,这样的人口,我们就愿意接受贸易。”
楚行知道,获取了草原的牧场之后,肯定不会有充足的明人去的,而青壮对方又绝对不会给自己,所以他选择退而求其次,要能够存活一定年限的老人和孩子。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闵先生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您或许就是长生天派到草原来的善人吧。”
“那我们来详细交谈一下,这一次贸易的具体细节,我们平山墩,愿意出三万石粮食。”
第五十二章 红盐池
“不是,你一个少汗主,连这点决策权都没有吗?”看着大方向商定完毕,便起身离开的闵贤生,楚行颇有些难以置信。
“能怎么办呢?别看父汗整日里说,汉人心眼子坏,但处理政务,反而还是相信汉人多一些。”俄木布轻笑说道:“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还年轻,担不起太多的重任。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付你们汉人,还得用你们汉人,用父汗的话说,这叫以汉制汉。”
听到俄木布如此直接,楚行也不由的的失笑。
他心里也很清楚,什么谙达之类的话,在部落之间并不是如何值钱的。
关键还是要看利益。
为了利益,再好的谙达,也可以反目成仇,刀剑相向。
为了利益,再多年没有联系的谙达,也可以亲密的如同真兄弟一般。
当然,若是此行楚行没有这个谙达身份,这次贸易也断然是行不通的。
前面打好了基础,两个谙达之间,再去商谈东西,反而简单了许多。
“你变了?”
“我哪里变了?”
“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就跟我斤斤计较,一点都不像是我那豁达的谙达。”
“买卖还做不做?!”
看到这家伙如此厚脸皮的样子,俄木布实在是无可奈何,只好无奈道:“其实我们部落的马匹也很紧张,难以支撑几次贸易的。”
“挺好的土默特部,纯粹让你父汗和你玩废了。”喝了些酒的楚行,言语间也放开了许多,一只手搂着俄木布的脖子,一只手端着酒盏,身子也有些摇晃,“眼下天下大乱,纷争不断,你们得从乱局中求变,维持原状是覆灭之道,你们要抓住我这个机会。”
俄木布无奈的推开了楚行,“你们一个小小的千户所,能给我们的东西有限,你别总是在这胡吹大气。”
“一个千户所小归小,但是他潜力大啊!”楚行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俄木布,“抓紧投资,风险小,回报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家伙打的什么心思!”俄木布越发的无奈,瞪了楚行一眼,“你就是想做大做强,然后兼并我们。”
“我兼并你们做啥,你们这破草原有啥?”楚行嘴上却是一点都不肯承认的。楚行发现,即便是一个衰落的土默特部,对汉人也是充满了戒心的。看来,有朝一日,想要同化草原,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毕竟双方打来打去将近二百多年,怎么可能说和解就彻底和解。但草原的战马,又是夺取天下的一大助力,这让楚行不得不觊觎。如果中原没有放弃马政,他是绝对不会对草原这般上心的。
少顷,楚行和俄木布总算是玩闹够了,恢复了成年人该有的样子,实实在在的谈论起贸易来。
“你知道的,之前你们中原自己养马,尤其是山东和顺天府一带,马场很多,那匹的价格不算贵,十两左右就能买一匹不错的马,如今大明的马场大多倒闭了,马匹多从草原流入,价格要高一些,但我也不给我你过分的抬价,我给你算二十两一匹,你看可行吗?”
提到正事,楚行反而没有抬杠,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后,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实在价。我要一千匹。”
俄木布瞪大了眸子,声音忽然抬高了好几度,“你想什么美事,你当我们土默特部是狗大户啊,还一千匹,我顶多给你五百匹,而且母马很少。”
“怎么那么小气?”楚行歪着头,看着一脸火气的俄木布,不满道。
“这不是小气,”俄木布叹息一声说道:“现在我们部落的日子很难过,战争不断,战马损失惨重的厉害,五百匹已经是极限了。”
“那除了达尔部落之外,我还需要一些养马奴!”楚行顺势说道。
“养马奴和海东青都可以给你一些,算是搭头,不算你粮食。”俄木布笑着说道:“毕竟你是我谙达,这点我还是能做主的。”
楚行笑着说道:“既然你这么大方,那我也不能小气啊!这样,我手头还有些银子,租你一块地吧。”
俄木布皱着眉头道:“其实,你没有必要花这冤枉银子,只要是我土默特部的领地,你都可以放牧,你是我谙达,我不想收你这银子。”
楚行摇摇头道:“这银子你还真的得收,第一,这块牧场地方不小,是块宝地,第二我租借的时间,比较长。”
俄木布闻言,精神瞬间抖擞起来,好奇的说道:“你这么说,我反而好奇了,在土默特部,有什么好的牧场,我不知道,你一个外人反而相中了的。”
楚行随手摊开了舆图,在地图上点了点,“是这处旧战场,红盐池,一块老旧的战场。”
楚行本来准备了一大堆的词汇,来说服俄木布,结果俄木布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不住的摇头道:“你是我的谙达,我岂能坑你,这是一片盐碱地,沼泽地,给了你纯粹是耽误你,你换一片吧。”
楚行见这家伙一副可怜自己的样子,忍不住暗自摇头,你们这叫抱着金山要饭,这红盐池可是一块宝地啊,来之前楚行跟田见秀等人已经勘察过水文,起码有六七条河流,季节性会带来水流。
而若是经过一定的修缮,河水肯定会源源不断的朝着这里汇聚,到时候不仅盐碱性可以得到缓解,还可以发展渔业,而这些汇聚河流的沿岸,还可以开发成农田。
不过人家不当宝贝,楚行也没有必要给人家做太多的解释,反而换了一种说辞道:“正是因为他不是好地方,我才要去租,你想想,你们土默特部如今已经这般困难了,我好意思去租借好的牧场吗?即便是我想租,也要考虑外界给你的压力啊,我是你的谙达,我岂能害你。我就要这一块地了。”
俄木布见楚行一副如此诚恳的模样,反而心生疑虑,对着舆图看了半天说道:“这里莫不是有之前部落留下的宝藏,你这家伙一时间运不走,所以要租下来?”
楚行闻言,佯装恼火道:“你快闭嘴吧,你若是信不过我,现在派人去找。”
见谙达有些生气,俄木布立刻告饶道:“好了,好了,是我冤枉你了。不过这块地方可不小,方圆得三十五公里,即便是寸草不生,你也得花个大价钱的。”
楚行盘算了一下,当初在高迎祥那里坑来的钱财还不少,一伸手说道:“我出三万两,外加三万石粮草,换你这块地十年的使用权,外加五百匹马,一百名养马奴,二十只海东青,以及一整个达尔部落的老幼,这买卖合算吧?
俄木布点点头说道:“三万两,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谢谢你的慷慨,我的谙达。我不能让你凭白受损失,我再给你十车皮货,各种货色都有,你拿去贩卖,得了银子,我们谙达之间,五五分成可好?”
楚行点头道:“善!”
俄木布又道:“你这一趟走,我就不去送你了,我怕我心里难受,我会派一百精骑保护你,粮食的话,你帮忙运输过境即可。”
“你是不想让人家说,你一个少汗主,竟然做人口买卖的勾当,将一个完整的部落,当奴隶卖了吧。”楚行嫌弃道。
“你滚开!我拿你当谙达,你却总是想着奚落我!”俄木布恼火道。
“好了,好了,不想那么多了,喝酒,喝酒,等将来咱爷们发达了,还能苦了你!”
俄木布却一脸复杂的说道:“谙达,这一次买卖看似是你在支援我们,其实说到底是我们土默特部的一次投资,将来有朝一日你羽翼丰满,而我们土默特部落难了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楚行想了想说道:“帮你们找一块上好的牧场,休养生息?”
俄木布呸了一句说道:“你他母的能不能真诚一点?还帮我们找一块上好的牧场,这话你信吗?”
楚行道:“我肯定是信得,因为此时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俄木布摇摇头道:“即便是你这样想,你手下人也不会同意的,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羽翼丰满,若我们土默特部若是落难,你能收拢我们部落的子民,让他们少受点苦难,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多半已经为了部落牺牲了。”
看到如此沮丧的俄木布,楚行也不由的感慨起来,拍着俄木布的肩膀说道:“谙达,不要说这晦气的话,若是有朝一日,你们土默特部落难,我楚行别的不敢说,和当初一样,深入虎穴去救你,我还是敢再做一次的。”
俄木布见楚行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不由的点头道:“有你这个谙达,我便不枉来这个世间一遭,时间不早了,你去达尔部落收拢老幼吧,我便不留你了。”
楚行瞬间恼火道:“我怎么也算是你谙达,就不知道给我几个妹子暖床吗?”
见这家伙顷刻间没了正行,俄木布抬腿便是一脚,“赶紧滚!老子正心疼红盐池那块宝地呢,七条河流汇聚,收拾一番,又是一片好的牧场。”
楚行楞道:“你都知道?”
俄木布见说漏了,睥睨了楚行一眼道:“老子又不傻,跟父汗手底下那帮废物一样不识货,我岂不是白活了?赶紧滚。”
这一次楚行没有多言,而是起身给了俄木布一个大大的拥抱。
第五十三章 归去
待楚行回归达尔部落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见过大人!”赵甲一见楚行,就赶忙行礼,楚行随手将从俄木布那顺来的金银器扔给了赵甲,随他处置,自己则一脸疲惫的盘膝坐在地上。
他身旁的达尔虎兔也是一脸的紧张之色,用想要确认的语气问道:“大人此行,想来是事成了?”
而在赵甲身后的玉筝则一脸畏惧的看着楚行,不敢开口。
看他们紧张的神色,显然楚行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的内心肯定是饱受折磨的。
毕竟,事情已经坐下,若是不成,达尔部落的下场,肯定会非常凄惨。
楚行张了张嘴,嗓子有些冒烟,腼腆的玉筝立刻端来了一壶热茶,递给了楚行,“大人,这壶茶给您。”
楚行笑了笑,对着达尔部落的众人说道:“你们这群家伙,都比不过玉筝。”
见楚行脸上露出了笑意,达尔部落的众人,脸上的紧张之色,这才稍稍缓解。
此时,田见秀、李自成、秦英、二丫等人其实也在等待楚行,不过他们不似这帮蒙古人这般纠结罢了。
楚行简单的说了一下今日的经过,又让他们去收拾行囊,这一次不是跑路,可以把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了。
众人的脸上这才升起笑意,达尔虎兔的表情越发的恭敬,赵甲脸上的笑意则比较感动,至于玉筝只是拉了拉自己郎君的袖子,小脸多了些欢呼雀跃。
今日吃了不少的酒,浑身燥的厉害,一壶热茶下肚,总算是感觉浑身舒坦了不少。
听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赵甲心生敬佩,知道楚行这一趟算是把事情做到了圆满,花费了不少努力,说道:“大人,我们部落的老幼?”
楚行看了眼达尔虎兔,见达尔虎兔并没有反对的意见,略微沉吟了一下,楚行道:“你与达尔部落的人马最为熟悉,这些人暂时归你调配。”
说着,又看向达尔虎兔,“你尽快去面见大汗。”
翌日,即将迁徙的达尔部落,在忙碌了一天之后,于夜晚举行了盛大的篝火宴会。
而楚行也暂时搬到了中央大帐中去,田见秀等人都在营帐内休息,其余的部从则散落在营帐周围。
不过大帐内有没有床铺,也没有土炕,就是在毯子上铺上褥子,二丫在营帐内生了篝火,临睡前,喝的醉醺醺的达尔虎兔还领着赵甲来拜访了楚行一趟,跪在地上又是宣誓,又是效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恳求楚行一定要照顾好他的谙达和族人。
这让楚行越发的钦佩这个叫做达尔虎兔的年轻人,觉得他能屈能伸,将来能成就一番大事。
当睡到半夜,喝了太多马奶酒的楚行,有些睡眼惺忪的去放水,掀开营帐的帘子,顿时有一阵凉风吹入,吹得本来有些发暗的篝火,发出一阵阵啪啪的轻响。
营帐内的众人,都合衣睡得香甜。
楚行却渐渐的少了睡意,他走出营帐,看到了正在巡夜的达尔虎兔。
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族长,此时哪里有一丁点醉意,每个营帐都会呆一会儿,跟族人小声交谈,楚行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到了大明的地界,我们是客人,说话要客气一些。”
“有了争端,切莫冲动,找赵甲或者千户大人,我观察了许久了,这位大明的官员,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不要忘了祭祀长生天和我们的祖先。”
“那边儿的生活跟我们不一样,你们可能要适应一段时间,你们要努力做事,多积攒点粮食,现在这世道不好,家里有存粮总归饿不着。”
“我们蒙古的汉子,要勤学武艺和马术,这是我们生存的根本。”
“到了汉人的地界,有机会就多读书,我们部落之所以一天不如一天,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
楚行默默的看了一阵,叹了口气,其实不论蒙汉,其实都差不多,都是人。
都有亲情,都有他们要去保护的东西。
楚行默默的退了回去。
并没有打扰这位年少的族长,对族人的叮嘱。
他回到营帐,静静的看着篝火,他希望有朝一日,这天下能太平下来。
不必让那么多人颠沛流离,远离家乡。
当真的迁徙的日子来临的时候,总是免不了有族人忍受不了离别而痛哭流涕,连带着沾满了油腥的肉食,都缺乏了味道。达尔虎兔已经早早的离去了,这位少年族长,大抵是不想看见这种离别的情景。
楚行草草的吃了两口,便翻身上马,因为迁徙的风险系数不低,所以二丫帮着楚行穿戴了铠甲,火红色的棉甲和红笠盔,身后还有一件黑色的披风,显得人很威风。
天气燥热,穿戴那么一身铠甲很不舒服,李自成和田见秀等人,表情很是欣喜,毕竟这草原的风沙让人很是难受,可草原的部族,则神情迷茫,尽管他们的族长已经做过动员工作,可是毕竟这是生养他们的地方,离别自然让人痛苦。
赵甲骑马赶过来说道:“如果顺利的话,三五日我们就能入塞。”
楚行点了点头,的确,从这里出发,路很近,他们过来也没花费多少时间。
得知,楚行即将远行,俄木布虽然未来,却派来了一支百人的精锐骑兵,领头的将领叫萨尔温,是个敦实的凶悍胖子。
见到楚行的时候,很是恭敬的给楚行行礼。
楚行解下腰间的水囊,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温润的水沁入喉咙进入肠道,让他整个人精神了不少。顺手又解下一个水壶扔给了萨尔温,道了句辛苦。
萨尔温接过水壶,牛饮了两口,却发现是一壶烈酒,脸颊瞬间红透。
再看看同样饮了半壶,而面不改色的楚行,当下便心声了几分敬佩之情。
能喝酒的汉子,定然是真的英雄人物。
楚行吩咐赵甲和李自成二人领着几名斥候,在前方探路。
李自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挎着刀骑马跟着赵甲便往前面去。
玉筝离着楚行比较远,但是楚行还是听见了她的叹气,“家乡,我们走了。”
她背着小小的包裹,骑在一匹母马上,远远的看着他的郎君,眼神中充斥着爱意。
再巡视队伍,老幼和辎重居中,前方是俄木布借给楚行的一百精骑,后方则是达尔部落,那些可以勉强算是战士的老年人。
待感觉没啥大问题之后,楚行最终转身望了眼,见没有俄木布的身影,表情不悲不喜的说道:“出发!”
一行人,朝着边关进发。
而楚行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不久之后,俄木布领着一支骑兵,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队伍后方。
他默默的望着离去的队伍。
扭头看向身旁已经穿着这甲胄,成为大帐一员的达尔虎兔,问道:“我谙达,临幸跟你说过什么话么?”
“大人说,做人只要有一颗真诚的心,便不必用那么多小聪明。”
俄木布不知道这句话的缘由,有些不耐烦的问道:“那他可有话,让你交待给我?”
“他说他不会跟您一般小气,有朝一日,你去了中原,他一定做主,将一个叫陈圆圆的美人赏赐给您,让你感受下,我大明的天朝气度。”
“狗东西!”俄木布骂了一句之后,挥了挥手,带着队伍奔驰而去。
待回去的时候,路上走的自然慢了一些,而草原的荒凉,也更多的涌入楚行的眼底。
出了板升城,往大明边塞的路并不是很好走,而且沿途可以看见很多荒废的部落。
散落在草原上的荒废帐篷,腐朽的马车随意的躺在地上。
不过毕竟是靠近土默特核心区域,并不是没有人烟,也有些大中型部落,扎着各色帐篷,猎猎作响的军旗迎风招展。
在营帐周围,有不少牧民和汉民,开辟了农田,提着水桶在辛勤的浇灌,过着类似于半耕半牧的生活。
他们周围有骑卒在巡逻,防止有人靠近。
不过仔细观瞧,就能看得出,这些人的贫困程度,比大明有过之而无不及,衣服大多数连补丁都不打,乱糟糟的,人员脸上也看不见油水,如同干枯的骨架在地上劳作。
但楚行绝对不会对他们有一丝丝的松懈,因为这些最大中型部落,那是实打实的全民皆兵,不要看着他们耕种的样子很可怜,他们骑上马就能杀人。
这些人冲破边塞,来到中原,烧杀抢劫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凶狠。
甚至没有见识过中原花花世界的他们,会穿着花花绿绿抢来的衣服,做出各种惨无人道的恶行。
楚行这些人并不算少,足足一个部落的老幼,又有一百精锐骑卒庇佑,远远的望去,便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所以沿途的部落虽多,但是却没有人故意来找麻烦。
楚行一行人,清晨出发,约莫到了中午时分,已经走了二十多里路,速度比行军要慢许多,但是总体还算是顺利,让众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田见秀穿着中衣,扣子都解开了,露着白嫩的胸脯,走到楚行身侧,看着众人都欣喜的表情,泼冷水道:“大人,越往前走,越远离土默特部统治的核心,部落规模也在变小,我们反而要更加小心了。”
楚行点点头,吩咐众人加强戒备,话音刚落,就听到前面一阵喧哗,李自成催马赶了回来,对楚行禀告道:“大人,前面有部落挡路,想要强行留下达尔部落。”
楚行眉头一皱,催马向前,看的清清楚楚,前面的部落大概有千人之数,阻挡道路的骑卒,是男女老幼都有,人人手里拿着闪闪发亮的马刀,像极了准备狩猎的狼群。
又扫视了一番周遭的地形,因为已经靠近红盐池,左边儿明显是沼泽地,而右边儿则是一处地形略显陡峭的丘陵。
现在想改道,肯定是来不及了,这便是骑卒的好处,来去如风,想跑你也未必跑得过人家。
二丫远远的看着挡路的部族,脸上满是愤怒,他对楚行说道:“大哥,这些人看似人多势众,但是一个部落里能打仗的勇士,也就百人左右,让我领着萨尔温跟他们打一仗,杀光他们,抢劫了他们的部落。”
听闻此言,包括秦英和李自成在内,都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他们可早就听说,当初楚行天不怕地不怕,领着人冲击套虏时候的场景了。
就在所有人都跃跃欲试的时候,唯独田见秀摇摇头道:“大人,还有一段路途,不知道前方还会遇到什么,能不血拼就不血拼,对方有老幼,我们的老幼也不少,这些人刚刚归附,经不起大战。”
楚行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对李自成说道:“去告诉赵甲,跟对面好好谈谈,这年头打打杀杀并不是什么好事。”
第五十四章 阻拦
赵甲在得到楚行的命令之后,立马回来了一趟。
对楚行介绍道:“大人,阻挡去路的部落是跟乌尔罕部落有旧的博尔赤部落,部落大体有千人左右,平时仗着跟乌尔罕的关系,在土默特周围耀武扬威,干些劫掠商旅的事情,偶尔也会替乌尔罕去中原帮忙销赃。”
“达尔部落屠戮了乌尔罕部落,对他们有一定影响。”
“不过按照他们的习惯,他们也只敢雁过拔毛而已,真的做绝,大汗绝对不会饶恕他。”
楚行点点头,将战马向前驱赶了几步,并让萨尔温率部向前移动,展示力量,给对方施加压力。
“给你自主权,你去谈便是,有什么结果,本官担着。”楚行吩咐道。
“是。”赵甲得了楚行许诺,再次催马过去,与对方的首领交涉起来。
鉴于乌尔罕的事情,对方首领先是对赵甲等人的行径,进行了一番咒骂,赵甲耐心的听着,并没有恼怒,待听到对方开出的条件之后,才说道:“女人和孩子,是绝对不能给你们的,给你们也是负担!”
对面的首领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有点脑残,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要女人和孩子有啥用,张嘴又说道:“牛羊给我们也可以。”
赵甲又骂道:“你们有足够的牧草吗?牛羊给你们,用不了多久也得饿瘦了,被你们吃掉,能管几顿饭!”
那边儿首领被赵甲说急了。
指着赵家威胁到:“女人孩子不想给,牛羊你们也不想给,那你们有什么?”
赵家掐着腰说道:“这样吧,我替我们家大人做主,给你们一千两银子,回头你们缺什么,自己去中原买吧,也可以来平山墩跟我们贸易。”
那边儿首领立刻破口大骂,“一千两银子够干什么的?老子卖几匹马就有了。”
赵家也不含糊,骂道:“现在榷场都关了,你拿什么去卖马?我劝你老实的接着这一千两银子,不费吹灰之力,现成的银子不好吗?”
“最少五千两,不然休想入关!”
这下轮到赵家甲发火了,他抽出腰间的长刀,指着对面的首领喊道:“狗东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部落的牧场在哪儿,今日你要是弄不死我们所有人,明日我必屠了你的部落。乌尔罕都不敢在我面前这么狂,你算什么东西!”
楚行见情况有些不对,便催促萨尔温的精骑往前推进了一些,并做出冲锋之状。
对面首领一看这气势,顿时察觉到了不妙,最后咬牙骂了赵甲一顿走狗,硬生生的答应了条件。
看双方谈成了,赵甲回来拿银票,田见秀气恼的说道:“这群狗日的,连咱们的买卖都敢做!”
他很是不舍的将银票递了过去,李自成也很是恼火,这些银票可是好东西,一张纸想换什么就换什么,平时千户大人有所赏赐,也只是三两五两,这一下子被人家抢走了一千两,大家恨的牙根都疼。
楚行倒是看得开,对众人笑着说道,“银子是王八蛋,没了咱们再赚吧,这天大地大,抢着给咱们送银子的人多了,诸位不要在乎这仨瓜俩枣。”
说着,众人想起了高迎祥和钱文俊,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这群蒙古骑卒让开道路,楚行一摆手道:“走!”
楚行一众人在戒备的状态下,度过此地,继续往前赶路。
而那收了钱的博尔赤部落也真的毫无反应,隐藏起来,等待下一家上门。
事情恰恰如田见秀所预料的那般,越是距离板升城远,乱七八糟的小部落和游贼反而越多起来。
这些小毛贼也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的心思,想要劫掠一番。
看着楚行这边儿人多,也不管不顾的愣着头往上撞。
这下子根本不用楚行开口了,萨尔温直接冲锋,全数碾压,将收缴的物资尽数献给了楚行作为礼物。
这些贼人也真的是奇葩,先前楚行一行人去板升城的时候,人少没什么油水,一个也看不见,可是真的带着队伍迁徙的时候,他们就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到最后杀的萨尔温都有些吐了。
楚行现在也是一门心思赶紧入塞,实在是不想再来这种糟心的地方了。
有那么多贼子,也只有高迎祥这种精力充沛的家伙应付的过来。
前方便是红盐池,以后也是楚行的领地了,楚行远远的眺望着,心里默默的规划者,对于未来红盐池的发展。
一旁的田见秀苦笑着说道:“说来也奇怪,当初我们一行人,去板升城的时候,这些毛贼一个也见不到,谁曾想回来的路上,就跟贼蛾一般,杀之不尽。”
李自成皱着眉头说道:“什么杀之不尽,这些贼人都奸猾的很,前面给了博尔赤部落好处,他们肯定得到了风声,想着赶过来,沾点便宜罢了。你们行走江湖的经验少了些,以后这事儿寸步是不能让的。”
被李自成这么一说,刚才劝谏楚行买路的田见秀脸色有些难堪。
而此时见李自成提起此事,楚行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这种贼人,就是你让他三分,他欺你一丈的性格,不过他不会为打翻的牛奶而哭泣,而是冷冷的说道:“以后红盐池是我们的飞地,要想有个安稳的发展,这一片必须肃清。他们露个头也好,让咱们大体知道了红盐池一带周围的情况。”
一旁的秦英皱着眉头道:“若是此地肃清了,这商道也就通了,咱们岂不是白白给人家做嫁衣?”
田见秀拍了拍秦英的肩膀,苦笑道:“咱们家大人岂会给别人做嫁衣,不把人家的毛都拔了,就不错了。”
秦英不解的看向田见秀,不知道这位大叔为何跟自己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
见秦英不理解,田见秀无奈的解释道:“一旦肃清了此地,商旅兴盛起来,那么受益的肯定是我们啊,第一,我们的货物可以通过商旅出去更远的地方,第二,路过我们的地盘,能不缴税吗?这种关卡的好处费,可是油水不少呢。”
楚行诧异的看了一眼田见秀,没想到这家伙在内政上还有一套。
而田见秀也没有停嘴的意思,指着不远处的红盐池说道:“当时我们是夜宿,周围没有动静,我起先也以为红盐池已经彻底荒废了,是不值钱的地方,但是我思虑再三,俄木布既然舍得将红盐池给我们,一来,或许有些许与大人的谙达情分,二来恐怕是这里有匪患。”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铜锣声想起,就见红盐池附近的丛林里蹿出来一帮人,这些人穿的破破烂烂,不过却扛着一面破旗,上书“红盐大王”四个大字。
见状楚行忍不住苦笑起来。
“俄木布这狗东西,我到底该说说他与我的谙达之情呢,还是说他白嫖我数万两白银呢?”
众人倒不是如何惊讶,实在是迁徙这一路,遇到的匪徒太多了。
前方的赵甲和李自成停住脚步,二人商议了一番,就快速骑马赶了回来。
李自成神色凝重的说道:“这应该是盘踞在红盐池的匪徒,当时我们没跟他们碰上面。”
“他们有多少人?”楚行问道。
李自成说道:“初步估算,大概有一百多人的样子,以步卒为主。”
楚行在战马上,手搭凉棚观望,大抵有个一百五六十人的样子,这些人跟遇到的那些部落却不一样,属于有实力的坐地户,而且是俄木布都不愿意花费时间剿灭的那种人物。
而自己这一方,相比之下,一百精骑消连番出战,已经精疲力竭,有些指望不上了。
看到他们,还整出一张牛皮打鼓,震天响的敲动,就知道这群贼子,肯定提前设下了马眼子,暗中打探消息,知道自己这行人要路过此地,而且沿途打了不少仗,队伍疲乏。
萨尔温等人眉头紧锁,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眼前这批人,比之前遇到的毛贼和小部落还要难缠。
看他们身形矫健,步伐灵动,一看就是常年干匪的,这种人占据地利,是极其难缠的。
尤其是前面是沼泽地,即便是战马,也奔驰不起来。
而且楚行还隐约的察觉到,对方的队伍中,大概有二十来人,杀气很浓,眼神里带着一股凶悍劲儿,一看便知道,是老匪中的精英,传说中的积年悍匪,甚至能看得出,有些人是之前混安塞县的。
“大人,我们怎么办?”众人看向楚行,大家都觉得这一次怕是要真的动手了。
楚行环视四周,淡然道:“莫急,莫急,李自成大叔,您代表我去跟他们谈一谈,有什么要求,不妨先答应下来。”
第五十五章 拖延
李自成这一趟名义上是交涉,实际上是给楚行准备时间,这一点李自成心里也清楚。
楚行翻身下马,向前摸了一段距离,仔细观瞧。
那些匪徒也在不断的逼近,在距离队伍二百余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这些匪徒极端的猖獗,嘴里不断呼唤着尖锐的呐喊。
他们的服侍都很破旧,有蒙古部落的服饰,也有汉人的服侍,甚至还有西域商人的服侍,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
从刀枪棍棒到斧钺钩叉,应有尽有。
李自成刚刚抵达阵前,他们就上演了一出震慑人心的大戏。
他们当着李自成的面,虐杀了几名途经此地的商人。
那被虐杀的商人,嘴里不断的哀嚎,在草地上痛苦的翻滚,最后到死亡,场面极其血腥残忍。
楚行并未在意那些商旅的生死,而是细心观察那二十余精悍的老匪。
看得出,这些精悍的老匪,大多数有边塞的逃卒和蒙古的逃卒组成。
楚行默默的盘算,大概有五个火铳手,八个弓弩手,还有十余名枪兵。
弓弩手,能够在贼子中混出来的,肯定是箭法绝伦的那种。
之前楚行听父亲提起过,说通州的响马,厉害的能以一敌百。他年轻的时候,曾奉师命闯荡江湖,曾经遇到过一个叫做商石敬的好汉,一手箭法能压当世豪杰,他甚是佩服。
他曾亲眼目睹,对方领着十二个兄弟,便可以深入草原,追着蒙古人屠杀,带回大量财物。
楚行当年偷偷入套,就是受了他们的影响。年纪轻轻,心高气傲,想着别人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也能做到。
如今回忆起来,真的是有些过于少年心性了。
此时,耳边不住的响起,父亲的叮嘱:“将来遇到善使弓弩的同行,一定要谨慎小心。”
而那些枪兵,则都穿戴着铠甲,远远的都能感受到凛冽的彪悍之气。
田见秀在一旁低声说道:“当初,在下参与寻找豪杰齐聚安塞谋反,也见过不少积年老匪,但是像是这么强悍的却没有见过,大人,一定要小心。”
楚行点点头,将目光放在最后两人身上。
其中一人,身穿锦袍,大光头,手里拄着一杆鸟铳,斜楞着身子,而在他前方,则是一名手拿折扇,身着儒衫的读书人,此时这读书人正与李自成交涉。
楚行这边儿在观察匪徒,而匪徒实际上也观察着这边儿,他们已经放出风去,说这支队伍获取了一个部落的财富,并且给了博尔赤部落一千两的买路财,引得无数小匪寇蜂拥而至。
本以为他们经过这些匪徒的洗礼之后,楚行这支队伍肯定早就不负折磨,已经崩溃了。
谁曾想到,他们竟然依然队伍严整,不由的有些吃惊。
尤其是那一百精骑,统一的蒙古骑兵装束,弯刀黑甲,一看就是土默特部的精锐,与达尔部落的大众完全不同,让他们不得不慎重。
不过一转眼,他们就放心了。
因为这些贼子的眼睛都很毒辣,他们观察了一会儿,就看见马鼻子里不断喷出的白沫,以及将士们额头上的汗渍,知道这些人经历了数场大战,已经被消耗的不行了。
而达尔部落又以老幼居多,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所以尽管交涉在继续,但对面的匪徒,已然将楚行一行人当做了囊中之物一般,对着这边儿不住的咆哮,他们的目光凶残且贪婪的在楚行一行人的女子和牲口上不住的游走,让达尔部落的老幼,都止不住的颤栗。
“李鸿基,竟然是你?”对面的文士一脸惊讶的对李自成说道。
李自成早就发觉了朝廷日薄西山,所以在担任朝廷爪牙的这段时间,干了不少结交豪杰的事情。
眼前这文士,他恰恰认识,唤作花相公。
早些年,因为争风吃醋,杀了老鸨,而四处逃命,当初他还念及他的勇气,放过他一命。没想到他逃到了塞外,给对面的大当家,当了谋士。
“原来是花相公,既然你们认识某李鸿基,某也就不多说了,我们愿意献上纹银三千两,给兄弟们卖茶水喝,希望贵方能放开一条道路。”
那花相公知道李鸿基的本事,不敢得罪,便转身与大当家的商议。
谁料那大当家的听说了李鸿基的往事之后,不仅没有升起忌惮之意,反而止不住的冷笑连连。
他身边儿的那群悍匪却也是听过李自成名号的,在一旁不住的嘲讽,“李鸿基怎么了,一会儿做朝廷爪牙,一会儿做匪,没有囊气的玩意!”
花相公见大当家不准备将李自成放在眼里,又不愿与李自成为敌,便折返对李自成说道:“鸿基兄,我们大当家的为了此事准备了不少时日,兄弟也等待了许久,要不你别掺合了,早早脱身吧。”
李自成得了楚行的嘱咐,自然强压怒火,笑着说道:“花相公,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呢?你也知道,我是个讲信义的人,如今为人做事,就要负责到底,你说个数,我与掌盘子去谈。”
花相公见李自成不愿意离去,有些惋惜,但还是报出了价码,“我们大当家的知道,你们掌盘子是做官的,带着这么多东西和人回去,将来肯定能长本事,所以到时候什么情况,就不好说了,所以达尔部落必须留下,包括他们的牛羊牲口。”
那一百骑兵和你们掌盘子可以走。
听到他们的话,李自成的脸色便极其难看了。
对方真的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
李自成咬牙切齿,阴惨惨的威胁道:“你也知道,某在军中有些关系,今日若是我死在这里还好,若是一不小心让我走脱了,你们这个小小的寨子,怕是要鸡犬不宁。”
那光头的首领闻言,哈哈大笑道:“李鸿基,你的本事某听说过,但今日这是我的地盘,你是龙,我割你的龙首,你是虎,我剁你的虎头。买卖能谈就谈,不能谈,咱就开打!”
说罢,便唤回花相公,不准备在交涉。
李自成无奈拱手行礼,暂时服了软说道:“大当家的天威,我与我们家掌盘子商议一番。”
对方见李自成竟然服软,便越发的猖獗了。
李自成这边儿折返,可以清楚的听到,他们已经开始商议,如何分配女人和牲口,甚至想把人当做两脚羊,尝尝味道。
李自成恨的咬牙切齿。
他自忖自己在西北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江湖上有头有脸的豪杰,谁不得给他几分面子,今日这帮匪徒的谋士,还是自己昔日放过姓名的人物,结果对方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赵甲沉默无声,手里的刀攥的越发的紧,适才楚行上前观察情况,他护卫在一旁,那边儿肆无忌惮的话语,他这边儿听得清清楚楚。
而李自成归来,对方依然如此嚣张,牧民们虽然大多数不懂汉话,但是也能大抵的猜出些许情况,知道交涉怕是要失败了。
一时间众多牧民都变得有些慌乱。他们大多数是老弱妇孺,根本算不上战斗力。
一旦爆发战事,基本上就是待宰的羔羊。
楚行环顾左右,众人的神色落入他的眼中,让他比较欣慰的是,除却那些牧民老幼,其他人的神色还算是比较镇定。
尤其是在交涉中,萨尔温命除却前方的将士假装蓄势待发之外,后面的数十名骑士,早就悄悄的翻身下马,原地休息。此时楚行已经不仅仅是盘算着如何击败对面的红盐大王那么简单了,他已经动了留下这一百精骑的心思。
李自成皱着眉头道:“这群畜生根本谈不拢,大人,直接开打吧。”
楚行却摇摇头道:“李自成大叔,你还得跑一趟,想办法尽量拖延时间,战马和人都要歇息,老幼还需要动员,这一次你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李自成皱了皱眉,刚想转身,楚行说道:“老田,你跟着一起去。”
“好!”田见秀起身,搂着李自成的肩膀哈哈大笑道:“鸿基,这种动心思的事情,还得让我们读书人来。”
李自成瞥了田见秀一眼,“就你,有个屁用!”
楚行又转头看向赵甲说道:“赵甲,你将族中的金银细软,全都拿出来,一会儿给对面送过去。”
“是。”赵甲抱拳道。
第五十六章 一窝蜂
楚行吩咐玉筝,将达尔部落中的长者全部唤到跟前,表情肃然,用蒙语对众人说道:“适才负责保护我们的骑士们,经过数次苦战,战力已然十不存一,现在他们需要时间休息。”
“而对方的贼子显然又不准备放过我们,甚至某怀疑他们一直在这里阻挡,而不着急发起进攻的原因,是因为尚有援兵未能就位,所以一场大战不可避免,某只问一句,尔等都是如何想的?”
玉筝看了眼正在收拾财物的郎君,第一个开口娇喝道:“大人尽管吩咐便是,我们达尔部落没有一个孬种。”
如今达尔虎兔不在,玉筝和赵甲便是部落里最有影响力的人,而且玉筝虽然平素腼腆,话不是很多,但明显是个聪慧的女子,眼下这种情况,她看的很清楚,唯有战胜对手,才能有一条活路。
所以她第一时间站出来呼应。
旋即族中的年长者纷纷轻声应喝,愿意为了部落而战,不辜负达尔虎兔首领的期望。
这些部落的长者敢于应战,那么待他们回去,达尔部落就不分男友老幼,不会有人退缩。
见楚行,转眼之间,就将一个部落的老者鼓舞起来,整个部落也开始迅速行动,萨尔温不由的心生敬佩,他觉得这个大明的官员,一定有不一样的人格魅力,不然不会让一个部落如此死心塌地的追随。
看着不远处的土匪不断的躁动,楚行吩咐道:“将所有的辎重车推向外围,形成圆阵,所有会放箭的上车,负责攒射,孩童集中在圆阵中心不许乱跑,萨尔温你的骑兵列于车阵侧翼,继续休息。”
而田见秀和李自成二人本来还在卖力的表演,那边儿却敏锐的发现了楚行这边儿的变化,却已经不耐烦,不肯继续谈下去,纷纷涌了过来。
李自成见势不妙,提着田见秀就往回跑。
田见秀骂道:“狗东西,我正在发挥!”
李自成骂道:“发挥你娘咧!干起来了!再不跑死球咧!”
楚行也没有想到,对方的匪徒发动攻击会如此果断,甚至连让赵甲准备的财物都未来得及送过去,当下不敢犹豫,只能抓紧备战。
楚行将其他不善于使用弓弩,而勉力可以作战的人,全都集合在了一起,连秦英、牛二丫以及玉筝都拿着长枪,站在车阵前列。
对面的匪徒可战之人甚多,楚行这边儿就显得相形见绌一些,除却依然在列阵休息的骑卒不算,这边儿手持弯刀和长枪的人,连两排都站不齐。
让楚行比较惊奇的是,达尔虎兔部落,竟然还有几桶大明九边制式的一窝蜂火箭。换做平时,楚行肯定得咒骂,边军不是东西,这种宝贝都敢贩卖。而此时楚行却不得不感谢,那位贩卖此物的宝贝,给自己增加了些许胜利的砝码。
一窝蜂是大明版的喀秋莎,这东西一般由三十二支火箭组成,被放置在木桶之中,由一根总的引线连接,当遇到战事时,点燃总线,可以使众箭齐发,达到大面积击杀敌人的效果。
一窝蜂属于远程打击武器,极限射程可以达到二三百步,不过楚行知道,边军武器的粗制滥造,眼前这几桶老旧的万箭齐发,能射出一百步,楚行就该感谢大明的匠人们开恩了。
楚行盘算了一番自己这边儿的筹码,确实有一战之力。
而这边儿李自成的骑术也是响当当的,载着田见秀,竟然在敌人的乱箭和飞斧之中活了下来。
李自成翻身下马,进入到队列之中,瞪着一双凶狠的眸子,看着对方,嘴里不住的骂道:“这群狗东西,竟然敢暗算老子,非得弄死他们不成。”
而那边儿的匪徒对于楚行一行人的言行不一,也明显非常愤怒,拿着各式武器的匪徒咆哮着冲了过来。
楚行看的清楚,他们虽然叫喊的厉害,但是速度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反而有些过分的慢了,可以看得出来,对面作为积年老匪,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知道一股脑的往前冲,反而容易被重创,而缓慢前进,第一可以积蓄力量,第二可以保持阵型,第三可以有充足的反应时间。
而且对方的指挥官相当狡猾,他们的匪徒在前进中,队伍在逐渐分散,使得密集式的攒射,难以形成有效的杀伤。
楚行不得不命一窝蜂和弓箭手暂时准备,等到敌人近一些在进行射击,这样可以节省箭支和有效射杀敌人。
毕竟自己这边儿老幼居多,体力并不充沛。
见这边儿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围起来圆阵,选择了防御阵型,并且在侧翼安排了骑兵策应,李自成自忖如果换了自己,也就这般样子,不由的对楚行这个年轻的统帅起了敬佩之心,对于接下来的战事,也更加自信起来。
田见秀则是很自然的往车队里面走去,选择小孩儿那一堆,走的时候还不忘跟楚行说道:“大人,我去安抚民心。”
楚行则上了战车,从玉筝的手里接过弓箭,他的箭法一直没有机会展示,今天或许是个机会。
弓箭被大人要去,自己只能回车队中心安抚老幼,见到老神在在的田见秀,玉筝皱着眉头说道:“这位大人,您也是青壮,怎么不去对敌?”
田见秀一边儿淡定的喝着水,一边儿抚摸着一个娃娃的脑袋,笑着说道:“对敌?笑话,你看不出我是读书人吗?”
玉筝疑惑道:“读书人就不是男人,就不用杀敌了吗?”
田见秀一时语噎,半响之后才尴尬的说道:“在我们大明,读书人几乎是不用杀敌的。”
玉筝摇头道:“真不知道兄长是怎么想的,让儿郎们去学明人读书,若都是活成大人那个样子,岂不是废了!”
田见秀当场羞臊的不行,但勉力了几次,却依然发现,面对战场的时候,他会双股颤栗,最终只能无可奈何。
而随着匪徒的靠近,达尔部落的人开始有些慌乱,甚至开始左顾右盼,寻找活路。
楚行环视左右,冷然说道:“不管将来如何,战争之上,凡我统属,皆有战无退,有敢逃跑者,斩!”
赵甲与秦英分别用蒙语与汉语喊话,“战场之上,军法无情,不论男女老幼,胆怯而逃者,避而不战者,斩!”
众人神色肃然,二丫手里握着大枪,也是眼神阴冷的看着前方,顺带瞄了一眼,往日里最会偷奸耍滑的秦英,却见这家伙,在大哥面前,分外的卖力,手中死死的握着长枪,很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李自成虽然刚刚归队,但是已然从战马上解下大刀,用手抚摸着刀身,似乎已经忍不住让大刀饮血了。
众人准备完毕,楚行又让玉筝等人取来了羊皮和牛皮,准备在弓弩手一侧,关键时刻可以用来遮蔽箭雨和标枪。
红盐池匪徒黑云摧城般逼迫而来,杀气伴着众人的怪叫声越来越近,仿佛狩猎的野兽一般,释放着巨大的压力,想要逼迫达尔部落崩溃。
楚行在车上眺望对方的情况,对面的弓弩手在阵型后方掠阵,那些精悍的枪兵则隐匿在队伍中,很注意身形的走位,完美的依靠别人的肉盾,保护自己。
随着他们不断靠近,楚行看着适才命李自成和田见秀前去商谈时,故意留下的标记,距离大概到了八十步左右,楚行喝道:“火箭准备!”
后阵中,自然有部落的老人点燃了火箭。
顷刻间,尖锐的“咻儿!咻儿!咻儿!”的尖锐声音响起。
精铁打造的箭头,,箭杆带着尾焰,如同一阵火雨,扑向对面。
“噗!”
“噗!”
“噗!”
箭簇入骨声不断传来,顷刻间十余名匪徒被射中胸口、头颅、脖子、腿部,鲜血喷洒而出,尸体倒在地上,战场已经开始见血了。
楚行眼前一亮,这一窝蜂的战斗力,确实强悍。
虽然将家底用了,达尔部落的众人都有些心疼,但是看到对面的匪徒,顷刻间损失这么多人,纷纷忍不住叫好。
而不待对面的匪徒反应过来,马车上的楚行再次挥手。
火箭这种东西,只要瞄准,就可以发射,而且不需要任何体力,属于典型的一次性消耗品。
一股升腾的烈焰在车阵中心燃起,三十几根引线同时点燃,火箭又开始不断的升空,喷出浓浓的尾焰,火箭呼啸着齐飞而出。
第五十七章 棉被
随着第二轮火箭覆盖,又是一阵匪徒的惨叫声传来,武器当啷当啷散落一地,那些中箭未死的匪徒,则躺在地上不住的哀嚎。
这些红盐池的悍匪,本来还信心十足,不时的对楚行等人发出阵阵嘲笑之声,仿佛眼前这支部落,已然成为砧板上的肉,随他们切割。
但是随着两轮火箭的射出,他们的喽啰兵不断的阵亡、受伤,即便是刚才气定神闲,见惯了大场面的红盐大王也开始变了脸色。
尤其是火箭无情,适才的两轮箭雨,混迹在队伍中的精锐长枪兵也损失惨重,让悍匪的队伍里,缺乏了核心,一时间士气都低迷了不少。
精锐悍匪减员的代价不仅仅是士气低迷,相对应的也因为缺乏基础“军官”组织队伍前进,而使得队伍变得迟缓起来。
而随着楚行的招手,第三轮一窝蜂又要开始了。
萨尔温等人虽然在休息,回复体力,但是看着这如飞蝗一般的箭雨,也是一脸的骇然之色。
汉人的智慧果然恐怖,这才是一个一个的释放这种火箭,若是千军万马之间,摆开阵势,在战车上同时释放成千上万个这种火箭,岂不是再多的骑士,也不是对手?
此外,田见秀,也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子当初一定是疯了,鼓动大家去造反。
要知道,如今动荡的厉害地方,可只有西北一地,大明其他府县可是太平的紧,人家肯定不缺武备的,真的是这玩意万箭齐发,多少农民军够填的?
倒是李自成相对比较镇定,因为他很清楚,大明的火器供应越来越不靠谱了,即便是在甘肃和山西二地,士兵也不可能大规模配备这种火器了。
而另外一方的花相公,却在关键时刻起到了稳定匪寇军心的作用,对红盐大王说道:“大王,对面即便是有犀利的火器,也未必有多少,而且儿郎们一旦突破了防线,火器就起不了作用了,所以您不必担心,让儿郎们继续冲锋便好。”
楚行远远的看着非常清楚,随着那个谋士跟红盐大王说了几句话之后,对面的队伍又开始咆哮起来,一众匪徒面目狰狞,加快步伐朝着车阵前进。
如果说,之前他们用小碎步前进,如今却可以用小步快跑来形容了。
形势危急之间,楚行的眼珠一转,忽然心生一计。
他对车阵中心的玉筝喊道:“玉筝,命人快速拿几床被褥出来,将一窝蜂的火药打散,散落在被褥上,再加上羊油,枯草、薪柴,最后将金银也扔进被褥去,派人骑马扔到阵前。”
玉筝不明所以,但还是快速执行,被褥和羊油是现成的,顷刻间便弄来三床,还撒了火药,然后很是心疼的将金银财宝扔进被褥里。
楚行很是满意达尔部落的执行力,便命人将被褥扔了出去。
当那些匪徒前进将近五十步的时候,看见了散落在地上的被褥以及被褥里裹着的金银财宝。
当下便混乱不堪,开始疯抢这些金银财宝。
而楚行则默默的抽弓搭箭,瞄准了其中一床棉被,一支火箭毫不留情的射了过去。
火药和羊油以及薪柴遇火则燃,而且里面的棉絮和薪柴还是可以漂浮燃烧的,真的碰到便会引火上身。
见到楚行此举,达尔部落的牧民,也纷纷射出火箭,引燃棉被,顷刻间草原之上,大火四起。
红盐池匪徒的行程再次受阻。
那些红盐池悍匪被火焰烧的鬼哭狼嚎,而浓烟滚滚,也看不清楚前进的方向,只能焦急的哇哇爆叫。
而恰在此时,楚行从腰间拿出一支特殊的箭簇,对准天空射了出去,顷刻间天空绽放了一个巨大的浅色礼花。
之后,楚行冷声道:“弓弩手,放箭!”
达尔部落不明白这支箭的含义,但能听懂楚行的意思纷纷抽弓搭箭,瞄准对手。
李自成和田见秀等人也不明白这支箭的含义,有些莫名其妙,觉得大人可能想放个烟花助助兴,唯独二丫却已经泪流满面。
这支信号箭的含义是生死存亡时刻,所有人当回山,拼死而战。
这是英雄山的独特征召信号。
也代表了山主与山寨共存亡的决心。
匪徒陷入混乱,恰恰给了楚行机会,随着他的号令,所有弓弩手一起将手中的箭簇射出。
一时间,弓弩拉响时的嘎吱嘎吱声不断,箭簇在炎热的天气中,散发着阴冷慑人的光芒。
众人真正吃惊的是楚行本人,他毕竟是中原人,箭簇射出的速度和力道,却比地地道道的草原人还要强。
而且速度和精准度都非常惊人,几乎每一发箭簇,都能夺去一人性命!
队伍中持刀等待的李自成忍不住自说自话的笑道:“这臭小子的箭术他见过,听他爹说过,来自通州,他偷摸学的学了一手,没想到传给了这小子。”
一众达尔部落的牧民,不分老幼,但凡是能拉得开弓的人,纷纷再次弯弓搭箭,对准目标。
“放!”
楚行忙里偷闲,不仅仅自己可以不断射出箭簇,还能指挥战场。
只听嗡的一声,又是一阵箭雨攒射而出。
“噗!”、“噗!”、“噗!”
响声不断。
虽然牧民的准头不咋地,但是却架不住箭簇太多,不少土匪身受多箭,倒地挣扎。
而那些穿着铠甲,或者举着木盾的匪徒,则由楚行亲自处理。因为他的箭法实在是太强了,常常以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射入。
咽喉、眼睛,手臂都是可以射击的目标。
几乎每一件射出,都是透体而出,箭簇的尖头,鲜血淋漓而出。
三轮箭雨过后,匪徒损失更加惨重,又损失了三十余人,其余即便是能够站立,最前方的匪徒,也有不少带着伤口。
不过毕竟楚行这一方,是老幼居多,三四轮箭簇之后,除却楚行之外,其他人的箭,已经软绵无力,难以给对方造成重创了。
而楚行也清楚,接下来的远程火力恐怕只剩下自己,所以他必须精准打击。
眼神在匪徒的队伍里扫视,终于寻找到了一名端着长枪,隐匿身形的悍匪,瞄准之后,只听弓弦紧绷的声音,接着嗡的一声想起,一支雕翎箭射出五十余步,一个穿着铠甲的长枪兵,便被当场射穿。
而对方的弓箭手却更加油滑了,他们依托着肉盾,靠几辆木推车做屏障,不断的猥琐靠近,但楚行却不肯放过他们,瞅准缝隙,对准其中一人的手臂,便射了过去。
依然十分刁钻的角度,雕翎箭正中那人手心,从掌中灌入,疼的那弓箭手攥着手腕,哇哇爆叫。
一时间无法隐匿身形,被楚行又补了一箭,正中面门。
李自成在队伍中不由的的叫好道:“大人,好俊的箭法!便是养由基在世,也不过如此!”
李自成对楚行的表现,真的是心服口服。
他自忖,即便是义兄在世,也未必有这番本事。
秦英则是一脸崇拜,跟着这样的大哥,将来他若是真的能裂土一方,登基称王,自己岂不是就可以跟着过好日子了。
什么陈圆圆,李圆圆,虽然他没见过,但听大哥说的那么圆,他也想要。
而一众匪徒此时距离车阵已经非常近了,但是却因为燃烧的棉被和箭雨乱作一团。
车上的箭雨和熊熊烈火实在是太凶残了,人员损失极其惨重。
就连混迹在队伍中的枪兵折损的,也没有剩下几个。
“红盐大王”知道,他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大明的官兵,往往千人阵亡百人,就开始崩溃,而他眼下的弟兄,已经折损了快将近半数,这已经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占比了。
尤其是车阵前方燃烧着熊熊大火,而且箭雨不断,只能挨打不能还手。别看刚才叫得欢,对于匪徒来说,一旦形势不利,就不会有坚持下去的欲望。
尤其是对方还有一百余骑兵在一旁歇息,随时可能冲过来。
楚行看得出,那个大当家的在犹豫。
最后竟然又是那个花相公给了他信心,因为花相公说了一番话,人员可以折损,但是身为大王的威严却不能失。
威严若是失去,那么队伍以后就不好带了。
所以他挥舞了手中的令旗,从丛林和沼泽之中,冲出来另外一批人,这些人足足二百多号,队伍严整手持钩镰枪而来。
除了楚行面色沉着冷静,在场众人,皆神色一惊,连手中的武器都不稳了。
第五十八章 接战
楚行大手一挥,对众人大喝道:“适才某释放的信号,便是告诉援军我等的位置,援军即刻将达,诸位莫要慌乱。”
楚行说完之后,又用蒙语说了一遍,以安定军心。
车阵之中的田见秀小声叨咕道:“在安塞,你要是说有援军,大家伙还信,你在红盐池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个屁的援军,莫非你能让牛羊现场给你生一支大军出来?”
只是让田见秀意料不到的是,他不信,赵甲却非常信服,因为楚行从出现在板升城,就表现出了算无遗策,万事料敌先机的能力,又经过达尔虎兔一番宣传,部落就没有不信服的。
而且这种事情,眼下是信也得信,不信更得信。
当下赵甲厉声对部落众人喝道:“援军即刻抵达,只要大家拼死而战,就定能有活路!”
“听令!”众牧民,不分老幼,纷纷附喝。
一时间,敌方虽然多了二百援兵,可楚行一方却也气势如虹。
对面的大当家红盐大王见楚行一方,此时依然在壮大声势,忍不住喝骂道:“本王立足红盐池多年,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本王今日非要灭了你们!弓弩手,火铳手,射!”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弓弩手和火铳手,纷纷瞄准车阵进行了两轮齐射。
楚行早就看见了他们的弓弩手张弓,当下喝道:“举起牛皮!”
果然不愧是积年悍匪,与楚行这一方的老幼射出的软绵绵无力的箭簇不同的是,对面的弓弩手一旦加入战场,瞬间就如雷霆破云,箭矢的飞行速度极快。
幸好楚行早就让他们准备了牛皮,车阵上众人纷纷举起牛皮,并抛了几块牛皮给车阵前的众人,大家一齐举起。
“笃!笃!”
箭矢不断穿透牛皮,但却已经难以给其他人造成伤害了。对方的弓弩手的齐射虽然迅速且势头很强,但是有牛皮作为防护,顶多偶尔可以射伤众人的手臂或者腿部,造成不了重伤。
这其实便体现出战争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属性,综合实力。
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都能成为战争中不可或缺的软实力。而这些软实力,恰恰能大幅度增强战士的实力。
比如一顿可口的饭菜,一双合脚的鞋子,等等。
随着二百余钩镰枪手加入战场,弓弩手和火铳手的速射越来越快,压制着楚行一方的火力,天空中“嗖嗖”的声响不绝于耳。
顷刻间,楚行一方战车上的众人确实不敢放箭,因为他们的气力已经空了,射出去的箭软绵无力,不能给对方造成太有效的杀伤,反而可能因为暴漏,成为对方的目标,只能举着牛皮,被对方压制。
好在牛皮这东西很厚,选取的都是刚刚晒干,还没来得及细致处理的皮货,而且细心的玉筝,给每一片区域,都分配了双层牛皮,大家勉力举着,便能形成一面墙壁,箭矢当突破第一层牛皮之后,力道已经大为衰减,而第二道牛皮的时候,力道就只能勉力穿透,而无法伤害众人了。
“嗖!”
一根箭簇袭来,落在了车阵阵中,看样子就要落在部落的孩子身上。
阵中的玉筝和一众老幼都看傻了,却是田见秀眼疾手快,一把将一名老妇和一名幼童扑倒,压在身下。
任凭箭簇落在自己背上,鲜血瞬间从后背溢出,疼的田见秀眼泪都流出来了。
玉筝赶忙前去查看,却听田见秀喊道:“别管我,先寻牛皮,保护大家!”
玉筝感动的眼泪几乎溢出来,看来他真的是错怪这位田先生了,一个关键时刻敢于拿性命保护众人的男人,即便是文弱,他也是英雄。
当下不避箭矢,开始寻找剩余的牛皮。
而田见秀却只能咬碎钢牙,往肚子里咽,看着同样被箭矢插得跟刺猬一样,依然在车上指挥战事的楚行,忍不住骂道:“狗东西,非跟我说皮甲也是甲,我批了两层,还能一下被射穿!”
此时,楚行身上以及地上,也到处都是箭矢,但因为楚行穿了两层甲,一层棉甲,一层皮甲,铠甲里面还有铁片,所以即便是箭簇射中他,也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杀伤。
最关键是,对方的弓箭手和火铳手都太少了,若是真的千军万马齐射,楚行肯定是不敢的这般耀武扬威的指挥战事的。
不过确实因为箭簇的压制,此时能开弓放箭的,也仅仅剩下了楚行。不过他的战绩依然明显,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消灭了四个匪寇。
而此时,匪徒见楚行一方的箭矢被压制,在红盐大王的命令下,再次加快了脚步,甚至已经奔驰起来,而且越来越快。
按照这个速度,大家可能用不了多久,就真的只能蜷缩在车阵里被动防御了。
因为钩镰枪这东西,只要闷着头,对准马腿,像是萨尔温这种疲惫的骑军,肯定被有效的压制。
这也是,对方在楚行一方拥有骑兵,依然敢进攻的底气。
楚行命人,将最后一支一窝蜂拿到阵前,直接平放在石块上,对准敌人。
匪徒们如同野狼一般嚎叫,他们手里的武器挥舞着,已经开始将链子锤、斧头之类的钝器往战阵中扔过来。
而他们的弓箭手也借机不断靠前,显然要进一步压制。
转眼间,他们已经突破了三十五步的距离,与步卒的接触就在眼前。
“闪开!放!”
楚行一声厉喝,车前众人等人立刻让开防线。
“咻儿!咻儿!咻儿!”的声音再次响起,浓烟弥漫在阵前,呛得众人眼泪直流。
冲锋在最前面的匪徒瞬间被直射的火箭闷倒了一片,惨叫着在地上不断打滚,这么近的距离,箭矢能直接让他们射穿,鲜血噗噗噗的往外直喷。
“投射!”
随着楚行的命令响起,蒙古人独特的狼牙棒、链子锤、短枪等一系列投掷型武器,被扔了出去。
投掷型武器的攻击距离比箭矢短,但是他的杀伤力却更强。箭矢顶多在人身上穿个孔,如果不是涂毒或者射到要害,根本无法有效杀伤。
但是这种投掷型武器可就不一样了,几乎碰上就得完蛋。
在一窝蜂导致对方阵营混乱的刹那,这些腾空而起的投掷型武器,也砸到了对方阵型上,将近十名匪徒瞬间丧失战斗力,头破血流,甚至连内脏都流了一地。
此时根本不用花相公去劝说,红盐大王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退路,只有血拼到底。
众匪徒也非常有信心,这些老幼,只要他们冲到近前,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有了钩镰枪兵的加入,除却防范骑兵的百人之外,冲击车阵的匪徒,人数明显增加,已经被达尔部落的老幼多很多,虽然前方受阻,后队依然黑压压的往前冲。
相对来说,赵甲的战阵经验少一些,下意识的提着弯刀就要往前冲,结果刚一抬腿,就被秦英给拽了回来。
秦英一巴掌抽在赵甲脸上,打的赵甲有些七荤八素。
“慌什么慌!等着听令!”
旁边儿的李自成和二丫两个人,甚至在敌人只有三十余步的情况下,举着牛皮,蹲在地上,在分享一块二丫随身携带的牛肉干。
李自成一边儿大力嚼着,还一边儿对二丫问道:“丫头,还有没?这牧民不懂的享受,放点番椒在晾晒,得多舒坦。”
二丫扭头看了眼秦英和赵甲,转头问李自成道:“番椒是什么,大叔?”
李自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提着刀站起来,说道:“番椒就是红彤彤的一种果子,吐鲁番那边儿已经开始当驱寒的食物用了,挺带劲。”
而这时,楚行已经开始新的号令,“步卒准备!”
李自成赶忙起身,并对周遭众人询问道:“刚才排练的东西,都还记得吗?”
第五十九章 军阵
楚行此时万分庆幸,自己当日冒险留下了李自成。
因为他太重要了。
李自成这位老兵在阵中,依靠他的丰富经验,给队伍减轻了极大的损失。他会引导身边儿的人,如何合理躲避对方的远程武器。
比如说蹲下。
看似一个不起眼的动作,别人甚至以为他在偷懒,但是楚行却很清楚,这个动作,可以大面积减少暴漏面,减少箭雨落在身上的可能性。
敌人的箭雨虽然厉害,但是有了牛皮的遮挡以及李自成的技术指导,导致前线的伤员反而极少。
此时,前线众人已经将牛皮扔到了一边儿,匪徒距离已经到了一定限度,后方的弓箭手都不能在放箭了,所以牛皮已经没啥用了。
下面就是血淋淋的接触战了。
此时,反而不需要楚行做什么指挥了。
因为在楚行的潜意识里,这些人,都没有经过系统的战阵培训,比如时下比较流行的鸳鸯阵,枪阵,都配合不起来,大家只能单纯的依靠冷兵器,互相拼杀。
看谁先凉。
楚行只能拔出腰刀,示意一番,表示下面就是白刃战了。
只是让楚行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
李自成这种在军中混了多年的老卒,可真不是白混的,当下扯开嗓子喊道:“跟我学,记住刚才的阵势,双脚张开,身子侧摆,枪端平,刀拿稳,不要乱!”
“后排的武器,往前送,形成刀山枪林!”
众人不明白意图,但是却还下意识的跟着操作,不过对面的花相公看了之后,却脸色大变,因为对方的操作,可以最大程度的增加攻击面,自己家的人虽然多,但是在有限的空间里,却反而不如人家递出来的武器多。
不过此时想要摆阵,肯定是来不及了。
当然,想摆,他们也不会。
这也是当初,花相公不想跟李自成发生冲突的原因。
如今,只能寄希望儿郎们能卖命拼杀了。
匪徒们嗷嗷怪叫,一个个面目狰狞,确实吓人,导致楚行这一方的人很多忍不住心脏急速跳动,腿脚发软。
刚才又是放箭,又是一窝蜂,还有棉被起火,各种眼花缭乱的操作,看着确实很热闹,但是真的真刀实枪的打,那又是另外一种概念。
见匪徒如此恐怖,一个达尔部落的白发老者,吓得直接尿了裤子,左顾右盼之下,就想逃窜。
脸上有一个巨大巴掌印的赵甲却不管那么多,伸手就是一刀,鲜血溅了同伴一身,老者的身子一歪,倒在草地上。
赵甲道:“身后就是族人,谁敢退!”
李自成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年,心道:“这也是个心狠的。”
达尔部落众人一时间纷纷醒悟,这里是战场,可不是他们的牧场。
“杀!”一名四十余岁的老妇,率先发出怒吼。
其余族人纷纷有样学样,跟着嚎叫起来。
战场上,嚎叫两嗓子,确实可以壮一壮胆气。
众人嚎叫了一顿,不由的觉得,手中的武器攥的也紧点了,尽管几乎每个人都是一裤子屎尿,却没有人敢退,握紧兵刃,死死的盯着前方。
李自成点点头,虽然在战场上鬼哭狼嚎,确实会消耗体力,但是总比转身逃跑,将后背留给敌人强。
匪徒们终于蜂拥而至,李自成大喝一声,“八成力道,杀!”
车阵前列的部族,不分男女老幼,但凡是可以拿得动武器的人,都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武器使出。
李自成很清楚,自己这边儿都是些老幼,上来就拼命砍,体力根本就不能支撑多久。
幸好对面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废物,也就是欺负欺负商旅,他们人虽然多,但是在自己的防线前,他们反而是吃亏的。
“噗!”
“噗!”
刀枪进入身体的声音不断响起。
“啊!”白刃战的惨烈,就在于各种血肉横飞,各种惨烈的嚎叫,就在眼前。
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几乎是没法接受,一条鲜活的生命,直接被自己终结的。
李自成的安排,让冲过来的匪徒,瞬间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因为他们嫌弃天气炎热,很多匪徒甚至将上衣脱掉,根本就没有任何阻挡,而楚行这一方,则要求前排的众人,要么穿铠甲,要么穿蒙古的皮袍,而且皮袍最少要穿两层,可以有效阻挡地方的杀伤。
相较之下,一个碰撞,几乎都是对方的鲜血狂飙。
不过溅一脸血,甚至因为缺乏经验,砍人的时候吼上一嗓子,鲜血溅了自己一喉咙,呛得不住哆嗦,也很是让人难受。
被砍翻在地的匪徒,因为楚行一方,并没有使出全力,所以几乎没有被毙命之人,但却躺在地上,阻挡了后方的前进,不断的在地上翻滚哀嚎,那种痛苦,简直无法形容。
特别是李自成和二丫下手的时候,专门朝着人家的内脏下手,更是让人痛不欲生,倒在地上不住的捂住伤口抽搐,后悔非要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
牧民们简直不敢相信,怎么跟饿狼一样的匪徒,在他们手里一个回合,就倒下这么多,而他们反而没有多少伤员。
李自成却不会给他们那么多思考的机会,当即又喝道:“再杀!”
战场上,强者为先,李自成指挥的好,众人自然听他的,一行人纷纷再次递出武器。
好不容易踩着喽啰兵身体过来的后继之人,刚想举刀,就被众人再次砍翻在地。
楚行也很震惊,他本来想象中的惨烈场景并没有出现,在李自成的指挥下,反而瞬间给对方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英雄寨当初如果有这样的人物,岂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这便是军阵的威力吗?”楚行喃喃道。
他不由的想起了安塞之乱的那一晚,自己的师爷,也是率领几百人,利用军中阵势,顷刻间就击退了李自成的大军。
可见军阵这东西,真的非常重要。
他觉得,若是给李自成一段时间,他甚至能给自己训练出一支虎狼之师出来。
难怪人家能成大事,人家专业素质高啊。
楚行看向李自成的眼神,不由的多了几分敬佩。
反而是李自成,早就见惯不惯这种场面了。大明的军伍,尤其是正规军,不论是车阵,还是铳阵,还算复杂的鸳鸯阵,都很强的。
他最崇拜的三朝元老马芳马太师,发明的三叠阵,那才是真的强。
他有幸在操演中见过一次,火枪骑兵,骑射兵,刀兵相互配合,复杂至极,但是又威力极强。
在战场上可以反复冲杀,不断的消耗对手的有生力量。
现在这种情况,纯粹是小场面,对面的一群狗东西,还敢看不起自己,今日非得让他们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
李自成环视众人,“杀了人,别激动,更不要慌,武器端平了,不要乱,听我口令,雁阵,一步走!”
大家都没明白啥意思,只感觉腹中翻江倒海,只想呕吐,因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之气,屎尿之气,实在是太难闻了。
但是当他们李自成的命令,又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动。
尤其是雁阵的前排,是由秦英、赵甲、二丫以及一些勉强算是精锐的族人组成。
动作变化最快,纷纷挪动脚步。
赵甲和秦英也算是长见识了,激动的浑身颤栗,他们跟着大喊,“听李大人的命令,靠紧,拿好武器,不要乱了阵势。”
这群达尔部落的子民,端着武器,虽然队列因为走动而产生凌乱,但是却依然给对方强大的压迫力,这就是李自成的个人魅力和临战指挥能力了。
这样的人物,终究会成为一方枭雄。
而在他们前方,一众红盐池的匪徒,则因为接战不利,开始变得惊恐退缩,手中握着兵刃,也不知道该如何挥砍。
因为在李自成的指挥下,他们伸出一刀,最少要面对两个刀枪,甚至更多个,根本无从下手。
在他们潜意识里,对面一个部落的老幼,他们这帮人一吓唬,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曾想,转眼间,一群老幼,就成了一群嗜血的饿狼,而且是无比凶残的那种。
看着对面的武器上滴答滴答的鲜血,严整的阵型,他们恐惧到无法自制,甚至有的人转身发疯似的往后逃。
而在队伍中,如同收割机一般存在的秦英和二丫,更是成为尖刀一样的存在,直接将对方的阵型捅出巨大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