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赤莲篇·争论
“小小栀。”赤珀不假思索地回道。
“我叫筱白栀。”筱白栀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板起脸，郑重其事地道。
“我知道啊。”赤珀挠了挠头，略感不解。
“知道还乱喊？”筱白栀双手叉腰，双眸一瞪，冲他来了个“死亡凝视”。
“哪有乱喊？”赤珀不怒反笑，没皮没脸地道：“这样不是显得更加亲近吗？难道小小栀不愿意跟我交朋友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交朋友啊！你之前那么耍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呢！”
筱白栀彻底炸了，撸起袖子，摆出了“干架”的阵仗，气势汹汹。
“算账？”赤珀抿了抿嘴，随即粲然一笑，“既然如此，就让你打一顿怎么样？”
“真的？”筱白栀黑溜溜的双眼迸出了精光。
“嗯。”赤珀微微颔首。
“可以随便打吗？”她不动声色地追问。
“可以。”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可以打脸吗？”筱白栀微微一笑。
“……”俗话不是说打人不打脸吗？⊙_⊙
赤珀顿时瞠目结舌。
“哼！”筱白栀小嘴一撅，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只是哄我的，男人的话果然不可信！”
“……”我的话怎么就不可信了？小小栀这是在“无理取闹”吗？
赤珀总觉得她越来越不可理喻了，暗忖道：“看来师父说的果然没错，越是长得可爱的女孩子就越是喜欢无理取闹呢！”
“可师父也说女孩子和男孩子是不一样的，女孩子生气的时候，最好不要尝试跟她讲道理，因为讲道理多半没什么用，不如哄哄看，先想办法让她把气消了，晚点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委婉地讲道理……”
他思索良久，才讪笑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够得着。”
语毕，赤珀抬头挺胸，站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直。
筱白栀平视过去，发现自己只比他的腰高一点，一看就知道即使她踮起脚也够不着他的脸，根本没有尝试的必要。
这不是摆明了在嘲讽她个子太矮吗？
筱白栀一时气急，便口不择言地吼道：“你居然又仗着身高欺负我！”
何来“又”呢？其实她也不清楚，不过反正加上“又”可以显得自己更有理就对了。
“别生气嘛，你也知道我是个男人，总还是要面子的，就算让你打，也不会允许打脸，你说是吧？”
他垂眸看向她，低声下气地说着，将姿态放得极低，甚至比以往在师父面前还要低，是真心实意想要跟她好好商量。
而筱白栀的脸都快黑了，心里莫名有种被冤枉的感觉，压抑得很。
沉默不语许久，她还是开口了：“拜托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明明是你自己说可以让我打一顿，而我根本没说过要打你，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说得好像是我非要打你的脸似的？难道在你看来，我筱白栀就是一个只知道打人的暴力女吗？”
赤珀摇了摇头，一脸无辜，筱白栀不理会他，继续道：
“赤珀，其实你根本不了解我，而且跟我没有半点默契度，也不够信任我，还完全不尊重我的意愿，要我怎么跟你做朋友呢？”
……
地球，101教室。
“上任第一天就出了这种重大失误，是我的失职，我要写一万字的检讨，反省一下自己，顺便提交辞职申请，我不配当管理员，呜呜呜……”
欧阳啸歌又仔细查看了一遍，百分百确定筱白栀目前所在的不是虚拟位面，心态一下子就崩了。
“姓欧阳的，你哭什么？哭能解决问题吗？”花栀望着空中半透明的浅蓝色显示屏，十分嫌弃地道，“再说了，筱白栀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等她完成第一个任务，返回这里，咱们再让她换一个空间站不就行了？”
欧阳啸歌从裤口袋里抽出手帕纸，擦了擦两行清泪，哭丧着脸道：“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但真实位面对于初级班的学生来说还是太危险了，万一她不小心受了重伤怎么办？甚至万一直接扑街了怎么办？”
“如果是虚拟位面的话，学员在遇到意外或者遭受攻击时只会感到疼痛，不会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自然用不着担心安全问题。可她去的是真实位面，若是受到了致命的伤害，又医治不及时的话，那就真的完蛋了啊！”
“不会的，”花栀笃定地回道，语气中多了几分安慰，“至少这个位面应该是安全的，你没看见赤珀对她多好吗？有实力超群的魔尊护着她，肯定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她进的是中级班的试炼之地，中途不能退出啊！如果中途退出的话，只能按试炼失败处理，而且由于她现在是初级班的，会被测评系统当做‘跨级挑战’，如果失败的话，将永久失去升级的资格，也就是说……”
欧阳啸歌心神不宁地停顿下来，不愿再说下去。
“会被学校开除！”花栀这回完全听懂了，不知不觉便调高了音量，近乎咆哮地道：“欧阳啸歌！你怎么不早说啊！想害死筱白栀吗？”
“你不是学分系统吗？怎么可能不知道学校的规定呢？”欧阳啸歌的语气里充满了“我还以为你知道”的无奈和心塞。
“……”
被反将一军的花栀瞬间噤声。
作为最新版学分系统，“高端大气”如它，怎么可能不知道学校的规定呢？
这些原本是最基础的常识储备，学分系统的资料库里都有，花栀也不例外。
可就是因为太过基础，它反而忽略了。
还真是……很讽刺呢。
花栀“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了。
欧阳啸歌勉强笑了笑，善解人意地道：“不过你说得没错，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如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助她顺利通过本次试炼，如果成功的话，她就可以直接上高级班了，多棒！”
“这主意听起来是不错，只不过……”花栀两只蓝色的灯泡眼瞬间亮了好几个度，可一想到筱白栀那让系统着急的智商，光芒就又黯淡了，“欧阳，难道你就不能跟校长说明一下吗？这回分明是空间站出了问题，又不是她自己选择的跨级挑战，只要跟校长解释清楚，应该不至于开除她吧？”
“好主意啊！我试试看吧。”欧阳啸歌眼睛一亮，立马抽出了另一个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校长的电话。
“校长，您好，我是初级末班的助教欧阳啸歌，有件事想向您请示一下……”
他将有关于筱白栀的事从头到尾详细道来，而电话那头的校长一直保持沉默，既像是在专心聆听，又似是完全没有在听，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三十二章 赤莲篇·质问
幻灵大陆，荔枝林。
筱白栀和赤珀又陷入了僵持的状态，面面相觑。
“唉……”赤珀幽幽地叹了口气，“小小栀，我还是先带你离开这吧。”
筱白栀还没反应过来，他直接一手隔着袖子拉住她的手，一手在空中画了个巨大的椭圆。
然后，两人一起走进了转瞬即逝的时空裂缝当中。
一看到他们“原地消失”，半瞎急了，忙戳了戳旁边默不作声、若有所思的半聋，道：“尊主走了！而且是一下子就没影了，咱们怎么办？”
“算了吧，”半聋揉了揉蹲麻的双腿，慢腾腾地站起身来，“尊主这回使用的是划破虚空之术，估计已经不在魔界了，咱们还是回魔尊殿去吧。”
言毕，它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好吧。”半瞎不情不愿地回道。
它又不舍似的望了望两人消失的地方，才扶着腿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上了半聋的步伐。
这两只魔可没有忘记自身的职责――看门。
既然魔尊外出了，它们也就不能到处“浪”了，必须回去看着魔尊殿。
……
凌云宗。
“小小栀，到了。”
赤珀牵着筱白栀出了时空裂缝。
两人脚下踩的是另一座浮峰，比主殿所在的浮峰小得多，小到容不下一座寻常的宫殿，只容得下一个小小的院子。
几棵零星散布的常青树，几株不知名的盆栽，一间简约质朴的竹屋……往门口一站，院子里的景物便一览无余。
他喜笑颜开，一双眼睛都快眯成了月牙儿，而她则是木着一张小脸，没有丝毫生动的表情，眼神还有些呆滞，简直像是丢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小小栀，你怎么不说话呢？”
见她面无表情，一语不发，赤珀不禁有些疑惑。
于是，他伸出两只超大的“魔爪”，肆无忌惮地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
“软软的，又弹弹的，捏起来果然舒服，难怪师父以前那么喜欢捏我的脸。”
赤珀似有所悟，见她不曾动弹，也没有开口制止他，索性又捏了捏。
“混蛋！居然敢捏老娘的俊脸！”
脸逐渐被捏得泛红的筱白栀肺都快气炸了，可她依旧没有动弹，也没有做声，就像是“默许”了他如此轻佻的行为。
“这样都不生气，不像小小栀的风格啊。”赤珀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眉毛不禁一跳，忙道：“抱歉！之前担心你不配合我，就给你施了个定身法，忘记解除了，真是抱歉……”
他一边叨叨着，一边撤去了她身上的法术禁锢。
“混蛋！骗子！大坏蛋！欺负我，你能得到什么？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吗？”
筱白栀满心的愤懑瞬间爆发了，提着长过脚踝的裙摆，一脚踩在赤珀的脚尖上，狠狠地跺了好几下。
赤珀就那样站在那任她踩，一声不吭，且面不改色。
“小小栀生气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啊！都不忍心打断她了怎么办？”
他暗搓搓地想着，如琥珀般的眸子在夕阳余晖中闪闪发亮。
“他居然还笑？难道不疼吗？”
终于，筱白栀踩累了，怒气也发泄得差不多了，一抬头又看到他笑眯眯的，竟然有点像是“享受”的神情，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赤珀说不定是个抖M！而且还是越虐越起劲的那种！
“妈妈咪呀！这种人太可怕了！本仙女要赶紧离开这，再也不回来了！”
筱白栀“悄悄地”把脚挪了回来，一转身，不管东南西北，撒腿就跑。
“不好！”
赤珀始料未及，猛然伸手去抓她的肩膀，却没能够着，一时间又没想起施法，等他迈开大长腿，打算径直追上去时，她已经冲到了浮峰边缘。
“好险好险！”
筱白栀看着从“悬崖”边缘掉下去的石子，心有余悸。
要不是她“刹车”还算及时，估计掉下“万丈深渊”的就变成她了。
“小小栀，快过来，浮峰边上太危险了！”
赤珀停在了离她还有三米远的地方，没有选择直接施法，隔空将她“抓”回来。
“赤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筱白栀看他那么紧张兮兮的，自己反而不紧张了，“你到底是把我当成什么？是你师父的替身，还是你贪图一时新鲜的玩具？”
“不，我都没有，我只是……”
赤珀迟疑了，脸色一下子变得格外难看，动了动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貌似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只是什么？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你为什么会对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那么好，又不允许她离开你呢？”筱白栀凉凉一笑，声音越来越大，近乎嘶吼，“到底为什么要强迫我留下来？为什么要限制我的自由？你说啊！你倒是给我说啊！”
……
地球，101教室。
“嗯，我知道了。”
欧阳啸歌说完，又重点强调了几个细节，停顿了将近十秒，电话那头才终于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那我可以中止试炼，接她回来吗？”欧阳啸歌满怀希冀。
“当然……”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十分的轻缓。
一听到这两个字，花栀“咻”的一下飞到了空间站的大门前，俨然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去幻灵大陆接筱白栀的模样。
欧阳啸歌也是一阵激动，忙道：“好的，麻烦您了！我这就去确定她的具体坐标，校长再见！”
刚要挂断电话，耳边突然“炸”开了一个窝火的声音：“不可以！”
欧阳啸歌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校长隐含着怒火的声音吓得他险些把手机都给扔了出去。
“为……为什么呢？”他战战兢兢地问道，就连嘴唇都在打哆嗦。
“这种特例开不得，更何况，此事本就是你的责任，到底该怎么处理，你应该明白，如果你连这点小问题都搞不定的话，自然没有资格当管理员，到时候不需要你辞职，我自会安排更加优秀的应届毕业生接替你。”
校长稍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作为班上的助教，有责任确保学生的安全，鉴于筱白栀的情况的确比较特殊，我允许你当她的‘外援’，提供一定的指导，只要她能完成半数以上的任务，不论综合成绩是否良好，都算她通过本次试炼，至于你……”
欧阳啸歌立马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谛听，生怕听漏一个字。
第三十三章 赤莲篇·“跳崖”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将近半分钟，似乎是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最终，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算你将功补过，不再过多追究责任。”
“就这样？难道不用撤职吗？”
欧阳啸歌目瞪口呆，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立即在胳膊上拧了一下，瞬间泪流满面，心道：“都疼得飙泪了，果然不是错觉！”
欧阳啸歌一回过神来，立马满怀感激地回道：“没问题，校长！您就放心交给我吧！”
……
浮峰。
筱白栀已经在浮峰边缘站了好一会，愠怒之色却仍然没消去半点。
赤珀心里很不好受，可如果不先把一切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此刻不论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他害怕一不小心就会说错话，在两人千疮百孔的关系上再补一刀，失去这最后一次解释机会。
前思后想许久，赤珀只得轻声劝道：“小小栀，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过来，我们再进屋慢慢说好吗？”
“要说就在这说清楚。”筱白栀想也没想，直接冷冷地回道。
“可你站在那很危险，万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办？”赤珀不免有些担心。
筱白栀太小“只”了，看上去就像一个还未发育完全的小妹妹，体型又偏瘦，纯粹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再加上高处风比较大，他真怕一阵大风刮过来就把她给吹跑了。
“别想再骗我过去，我筱白栀就是从这跳下去，也不会当你的傀儡玩具的！”
她双手环胸，轻盈的火红裙摆在风中飞舞。
这一抹火红与天边的晚霞交相辉映，颇有一番意境，若是转过来，单看背影，顺便忽略身高问题的话，想必是绝美的。
想着，筱白栀转过身去，张开双臂，摆出了“跳崖”的预备姿势。
“不要！”赤珀不由得一声惊呼，急急道：“小……筱白栀，你冷静一点，我现在就说，千万不要冲动啊！”
背对着他的筱白栀嘴角微扬：“终于肯说了，这戏演得可真累，嗓子都快哑了。”
“咔嚓咔嚓！”
她正想转身，脚下却忽然冒了细微的声响，下意识便停顿下来。
“危险！”
见筱白栀踩着的山石松动了，赤珀一声大吼。
他这一声穿云裂石，连带着她脚下勉强支撑得住的石块一同崩裂了，猝不及防的，筱白栀垂直坠落。
“雅蠛蝶！我只是想装个逼而已，没想真跳啊！啊啊啊！”
第三次自由落体运动，她只能表示：这滋味……果然酸爽！
什么叫“装逼必遭报应”，筱白栀这回总算是见识到了。
“瞬移。”赤珀心念一动，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空中，筱白栀还在下坠，忽然，头顶的发簪迸发出了耀眼的红芒，刺得她睁不开眼。
一秒后，呈放射状的红芒凝成了一朵如同实体般的巨型红莲，托着她的身体缓缓飘落。
“咦？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痛呢？难道是因为我掉到地上的时候是头朝下，瞬间毙命，死得太快，所以痛觉还来不及从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吗？”
几乎感受不到疼痛的筱白栀有点懵。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现在还能思考呢？而且这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啊……”
她连忙睁开了眼睛。
“靠！看来……本仙女是注定在劫难逃了啊！”
果不其然，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一看到自己又横躺在了赤珀的怀中，筱白栀心如死灰。
“好熟悉的感觉……原来如此！”
赤珀仔细地感受了一番横抱着筱白栀的重量和触感，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小小栀，之前我去凌云宗的路上，感觉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就顺手接了一把，可当时明明什么都没看到，也感应不到，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原来那个小东西就是你啊！”
“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
原本还生无可恋的筱白栀瞬间炸毛，大声怼回去，一副“姑奶奶我超凶”的模样。
“嗯，你说得对，小小栀不是东西。”赤珀浅笑着点点头。
“……”我不是东西？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小小栀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子哦！”赤珀笑眯眯地补充道。
“呃……”筱白栀瞪大了眼睛，显得有些惊讶。
若不是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得一脸纯良，她都要怀疑赤珀是不是一个有恋童癖的“怪蜀黍”了。
“你该不会是除了你师父之外，只见过我一个女孩子吧？”她试探性地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赤珀差点惊呆了，自顾自地一一道来：
“虽然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不少可爱的女孩子，但那时候毕竟还小，自然记不得了，可以当做没见过，而自从跟着师父到了凌云宗，一百多年都未曾下过山，宗内又没有多少女弟子，而且她们年龄都比较大，是成年女子，不能算女孩，也就没看见过女孩子了。”
“那后来呢？”筱白栀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听得津津有味，就连该叫赤珀放她下去这茬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也没有。”他毫不犹豫地回道，突然抬头望了望渐趋昏黄的天空，怅然若失似的，轻声呢喃道：“当人被仇恨蒙蔽双眼时，除了仇人之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这画风突变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不煽情吗？
筱白栀忽然有点慌。
吵吵闹闹，怼人什么的，她在行，可一下子变得凄凄惨惨的，需要安慰人什么的，她就应付不来了。
“我该说什么呢？比如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必再耿耿于怀，要学会珍惜当下之类的吗？或者……”
她闭目冥思，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
“小小栀？”
怀里的小人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赤珀略带疑惑地轻唤了一声。
见她没有反应，他才完全确定筱白栀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不会轻易醒来。
“之前就说想睡，看来是真的累了呢。”
他眸子里的光彩黯淡了一瞬，再一眨眼，两人便没了踪影。
……
主殿内。
“咳！”
正在打坐调息的掌门泠芈又咳出了一口鲜血。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施法清洁，而是看向了蒲团前摆着的一个普通丹药瓶。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血红色的不明丹药。
他倒出来嗅了嗅，没闻到任何气味，因为这丹药被人用法术加上了一层封印，除非先破除封印，否则无法判断出药丸的成分和功能。
泠芈回想起了赤珀走之前留下的话：“我听闻这叫‘包治百病丸’，保证药到命……病除，兴许可以治治您咳血的毛病，不怕死的话，大可以服下试试。”
第三十四章 赤莲篇·暗助
“唉……”
他将药丸置于掌心端详了一番，不禁有些感慨：“赤珀那孩子修的是武道，而非丹道，又怎么懂得即使是最高阶的炼丹师，也不可能炼制出所谓‘包治百病’的仙丹的道理呢？”
“更何况，当初打伤我，又故意损毁我灵根，致使我落下病根的不就是他吗？难道他不记得了吗？”
泠芈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眸底似有希冀的微光闪动。
“可现在的他是魔尊，不再是我的乖巧徒孙，还有什么理由帮我呢？”
他的灵根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缝，只差一点便会完全破碎，若是这灵根真碎了，轻则修为尽失，重则当场毙命。
他半年前就已经服用了用以固本培元的、最高级的丹药和灵药，可那些至多让损坏的灵根保持原状，根本没法起到修复的作用。
而可以真正修复灵根的只有某种逆天之法，需要施术者付出极大的代价，泠芈自然是不愿意的。
修复不了灵根，就意味着修为会直线下降，泠芈已经从化神大圆满掉到了化神初期，差不多下降了一个大级别，再这么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连当个外门长老的实力都没有了。
“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半废之人，还有何颜面继续当凌云宗的掌门呢？”
泠芈自言自语着，眸底的微光又黯淡了。
他收回停留于血红色丹药上的目光，稍一低头，看到纯白色衣摆上那一小片刺眼的红，想了想，还是调动正在不断流失的灵力，施展了一个最低级的清洁类法术――去尘诀，把血迹清理干净了。
将丹药收回瓶中，泠芈不禁喃喃自语：“极品火灵根，飞升成仙的可能性很大，就算飞升不了，日后也必成大器，若是那孩子没有走上歧途，我这掌门之位传给他也未尝不可……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啊！”
其实赤珀本就是他的直系徒孙，因为清莲原本是泠芈的亲传弟子之一，如果不是因为赤珀堕魔后叛出了宗门的话，将掌门之位传给赤珀一事不会遭到任何非议。
因为强者为尊是这个世界人人信奉的法则，只要宗门内谁的修为比掌门更高，就可以取而代之，只是还要再加上一个道义的前提――原来的掌门自愿让贤。
这样才算是名正言顺。
“咳咳……”
刚一起身，泠芈又忍不住咳出声来。
原本他还没有咳得这么厉害，是因为这次在赤珀毫不收敛的威压下呆得过久，导致灵根的裂缝又变多了一些，灵力流失的速度加快，身体才变得更加虚弱了。
“看样子大概是撑不了多久了……罢了罢了，就让我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吧。”
泠芈又将血红色药丸倒了出来，用灵力包裹着送入嘴中，直接囫囵吞了下去。
他用灵力包裹只是为了避免丹药化于口中，祸害他的味蕾，却不知这灵力是解开封印的关键。
……
竹屋。
赤珀将筱白栀抱到了清莲的房间里，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了竹榻上。
随后，他施法脱掉了她那双“怪异”的鞋子，又取下了单螺髻上的白玉簪，使她的乌发披散开来，好让她睡得更加舒服一些。
他自己则是在空余的一大段竹榻上盘腿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封印解除了？”
片刻后，赤珀蓦地睁开了双眼。
“如此看来，这世上除了师父之外，还有别的人愿意相信我，那么，就让我再助他一臂之力吧。”
赤珀微微地笑了笑，同时默念了一长串古怪的咒语，又直接用咬破的食指在空中画了几个散发着红芒的“鬼画符”。
这整个过程都静悄悄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筱白栀依旧处于酣睡之中，对此浑然不觉，只是不知何时已经翻了个身，像小猫咪似的蜷缩了起来，还流了不少哈喇子。
见状，赤珀只好捏了几个去尘诀，把她流出来的口水全部清除得干干净净。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甜美的侧颜看了好一会，见她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便又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赤珀挺直的身子突然一歪，整个倒了下去。
他的后脑勺磕到了坚硬的墙壁上，可他却像是没了知觉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这么“睡着”了。
……
101教室。
花栀将寻踪显示屏上的画面放大，放大，再放大，仔细观察筱白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恬静安详，像是真的睡着了。
紧接着，它又用数据分析了一遍她面部肌肉的松弛程度，分析结果符合正常人睡着时的数值标准，花栀才完全确定筱白栀是真的睡着了。
“这样都能睡着？这白痴也太没警惕性了吧？”
花栀把画面缩小，目测筱白栀跟赤珀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半米，明显挨得太近，危机感顿生。
“花痴，你在干嘛呢？”
坐在花栀背后不远处的欧阳啸歌看到它一边不停地调整画面大小，一边“神经质”地嘀嘀咕咕，十分不解地问道。
“花痴你个大头鬼啊！”花栀秒怒，“都说了几十遍了，本系统叫花栀，还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念对一次呢？”
“不好意思啊！我就是一不小心就念顺嘴了，下次一定注意！”欧阳啸歌信誓旦旦，话锋猛然一转，“你看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家去了，咱们就别呆在这了吧？”
“你不是这个空间站的管理员吗？”花栀一边说着，一边关掉了寻踪显示屏。
“是啊，”欧阳啸歌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但谁说管理员就不会放暑假呢？原本计划今天下午走人，结果都拖到晚上了，再不快点回去，我就要饿死了。”
“你这家伙怎么跟筱白栀一样，只知道吃吃吃呢？”花栀满是嫌弃。
“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欧阳啸歌摸了摸咕噜叫的肚子，“说到底我只是个普通人好吗？又不像你……”
不等他发牢骚，花栀不耐烦地道：“行行行，赶紧滚吧，别在这影响本系统工作。”
“工作？”欧阳啸歌微微一愣，随即奸笑道：“你不会是想一直在这等着筱白栀回来，好第一个迎接她吧？”
“怎么可能？”花栀毫不迟疑地反驳，“本系统不过是恪尽职守罢了，谁跟你这个半吊子管理员似的，一点也不靠谱。”
“噗嗤~”欧阳啸歌不禁失笑，“明白了，不过……你确定不跟我走吗？”
第三十五章 赤莲篇·忽悠
“本系统为什么要跟你走？现在反正放假了，教室里清清静静的，不是挺好的吗？”花栀飞到桌子上，扫了一眼这空荡荡、冷清清的教室，不以为然。
“哪有学分系统一直守在教室里的？”欧阳啸歌望向敞开的大门，耸了耸肩，“再说了，等我离开这，教室就该锁门了。”
“锁门就锁门，关我什么事？”花栀关掉灯泡眼的电源，朝他“翻了个白眼”，“本系统又没有幽闭恐惧症。”
“难道你不会觉得无聊吗？”欧阳啸歌从靠椅上挪了下来，伸了伸懒腰，继续补充道：“在专家过来之前，估计都不会再开门了，而且那些专家也要休假的，暑假期间根本不会过来，整整两个月啊，你一个系统呆在这真的不会闷死吗？”
“……”系统还能闷死？受教了！
花栀把腹诽摁了回去，故作正经地回道：“恕本系统不能理解你们人类的思维。”
“说实话，我以前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人性化的系统，要是只跟你聊天，不看你的外型的话，我很可能会把你当成真人哦。”欧阳啸歌眯眼笑着，满脸的真诚，暗道：“不仅人性化，还是个死傲娇呢，也不知道这种性格是怎么来的。”
“本系统人性化的程度真的有那么高吗？如果你说的真的是真的，我不就可以通过图灵测试了？”花栀突然有点小兴奋。
图灵测试是指测试者（人）与被测试者（机器人）在隔开的情况下，通过一些装置向被测试者随意提问。进行多次测试后，如果有超过30%的测试者不能确定出被测试者是人还是机器，那么这台机器就通过了测试，并被认为具有人类智能。
一个学分系统具有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智能，做梦都不敢想好吗？
可偏偏欧阳啸歌说得很认真，花栀都有点相信他了。
“图灵测试哪有那么简单，还有……”欧阳啸歌眉头一皱，压低声音提醒道：“你最好不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太有个性了，以免惹祸上身。”
“？？？”花栀不明所以。
聪明机智如它，居然搞不懂欧阳啸歌的言外之意，是不是太隔应系统了？
“不说这个了，其实我也不是回家玩，你应该知道现在有个词叫‘在家办公’吧？”欧阳啸歌义正辞严地喋喋不休，“既然校长要我帮她闯关，我当然得时刻关注她的动态才行，要是你不跟我去我家，难道还要我一直陪你呆在学校里吗？”
“虽然我可以选择点外卖，不至于饿死在这，可你知道外卖多不健康吗？肉都不知道是放了多少年的僵尸肉，都臭了，只不过是用油炸一炸，再多加点香精什么的就闻不出了，还有那油，也不是什么好油……”
他越说越起劲，花栀的“耳朵”实在是受不了这聒噪的声音，忙制止道：“行了！别再啰嗦了，本系统跟你走还不行吗？”
……
翌日清晨，竹屋。
“吧唧吧唧……”
睡梦中的筱白栀砸吧着小嘴，头下的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
她条件反射性地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翻身，蹬直了两条小短腿，规规矩矩地平躺着。
“哎呀！疼疼疼！”
而后背贴实硬床板的那一刻，筱白栀便直接疼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一觉醒来，后背好像更疼了。
可奇怪的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跟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害得她差点都不记得还有后背摔伤这回事了。
“应该是因为昨天玩得太嗨了吧。”她瞧了瞧窗外熹微的晨光，茅塞顿开，连忙坐了起来，“卧槽！他怎么也睡在这！”
第三十六章 赤莲篇·突破
主殿，灵气暴动。
“怎么会这样！”
守在大殿外的左右护法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弹出了数百米，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紧接着，一股磅礴的灵力冲天而起，震天撼地，将庞大的宫殿轰成了废墟，甚至连稳如泰山的浮峰都颤抖了几下，较为松散的石、土纷纷剥离，坠落，整个浮峰缩小了三分之一。
一时间，尘土飞扬，碎石飞溅，左右护法搞不清状况，只好先开启防御结界，将浮峰封锁起来，顺便也给自己加上了一层“保护罩”。
与此同时，废墟里飞出了一名衣衫褴褛、嘴角却噙着笑意的“青年男子”。
“那是掌门！”
一看到他，左右护法立即解除了防御结界，瞬移过去，却不料刚想扶他，便被一阵比化神大圆满后期还要强的威压给压趴了。
“阿左，阿右，抱歉，我一时过于欣喜，忘记收敛威压了。”
泠芈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两人身上的重压随之消失，脚尖一勾便弹了起来，均面露惊诧之色。
泠芈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十分狼狈，连忙捏了个“焕新诀”。
白光一闪，原本残破不堪的直裾便光洁如新，完全看不出那是一件穿了好几十年的衣服。
而阿左和阿右这才发现他先前斑白的头发又变回了一头乌发，气色也好多了，看起来容光焕发的，就像是变回了二十多岁的模样。
他们笑而不语地看着他，他则是不解地看看自己，过了一会，三人都忍不住笑了。
“恭喜掌门，因祸得福！”左右护法不约而同地道。
“其实……罢了。”泠芈想了想，还是把赤珀悄悄给了他“包治百病丸”的事先放回心底去，毕竟那根本不是所谓的丹药，他不想再让他们继续担惊受怕了。
六十年前，他的修炼遇到了瓶颈，一直卡在化神大圆满后期，无法突破最后一层桎梏。而破损的灵根修复后，竟像是重塑了一回，品质提升了一个小档次，超越了一般的极品，这才一举破除了桎梏。
所谓的因祸得福……怎么可能只是运气好而已呢？
“我既然已经突破了化神大圆满，飞升便只差一份机缘，想必距离开凌云宗，去往仙界的日子也不远了，若我离开，便由胡长老暂代掌门之位吧。”泠芈神情淡然地吩咐道。
“是，谨遵掌门教诲！”左右护法恭敬作揖，异口同声。
……
竹屋。
筱白栀一早醒来，就看见床上多了个大男人，要说心里一点也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她好歹也是十七岁的黄花大闺女，身体各方面都发育得比较成熟了，至少羞耻心还是有一点的。
所以筱白栀第一时间就跳下了竹榻，披头散发地跑到了门前，结果发现这竹门明明没上锁，却怎么都打不开！
“不是往里拉，也不是往外推，难道还能往上缩吗？”
她看着眼前这一扇由一条条宽竹片组合成的竹门，几欲抓狂。
而且拳打脚踢什么的，筱白栀都试过了，感觉除了制造噪音之外，并没有什么卵用，无奈放弃。
奇怪的是，赤珀居然没被吵醒，还是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躺在那，寂然不动。
“睡觉还盘着腿，难道不会发麻吗？”
筱白栀瞅了一眼，只能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咕噜……”
突然，她的肚子响了。
“好饿啊！还是叫醒他吧！”
筱白栀瘪了瘪嘴，折回竹榻边，大声喊道：“赤珀，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赶紧起来！再不起来，我就要掀被子了！”
反正她只是模仿她妈咪的“花式叫起床大法”，管他有没有盖被子。<(￣︶￣)>
第三十七章 赤莲篇·蹊跷
“不对！修士不需要睡觉！”
见赤珀迟迟没有反应，筱白栀终于意识到事有蹊跷。
一般来说，修士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和化神五个阶段，炼气期即可用打坐修炼代替睡觉，筑基期即可辟谷，不食人间烟火，到金丹期便是真正的“仙凡有别”（这里的“仙”指的是修仙者），就不用说元婴和化神了。
而赤珀的修为已经超越了一般的化神大圆满修士，实力可与飞升仙界的仙人媲美，就算不眠不休数载也不会累，除非他还保留着作为凡人时的习惯，否则不可能睡得着，最多闭目养神罢了，只要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惊醒”。
“难怪还盘着腿……他原本应该是在打坐，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睡着了，或者……是晕倒了才对！而且应该是重度昏迷，不然的话，也该被我吵醒了。”
筱白栀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他脸色煞白，气息微弱，推理出了这一结论。
“虽然他很可恶，但本仙女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唉……我这该死的良心！”
其实她很想“趁他病，要他命”，哦不，只是想趁机捉弄一下而已，但总觉得看他怪虚弱的样子，就良心不安，只好勉为其难地掐了掐他的人中穴，看看能不能让他醒过来。
“赤珀，醒醒！醒醒啊！”
筱白栀一边猛力掐，一边大声喊，声音渐渐嘶哑，搞得跟如丧考妣一般。
“嗯……”赤珀修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似梦中呓语般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字：“师父……别闹……”
“啪！”
筱白栀微微一怔，随即一巴掌甩过去，发出了格外清脆的响声，愤愤道：“还说不是把我当成清莲的替身，看姑奶奶我不打醒这丫的！”
“唔……师父，您干嘛打我呀？”
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脸，嘟囔了一句，明显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筱白栀可管不了这么多，以为自己是“病患”，她就会手下留情吗？呵呵，太天真了！
她见一巴掌打不醒他，干脆直接爬上竹榻，就是一脚，用十成的力道踹到了人体最为柔软的部位――肚子上，毫不留情地踩他。
俗话说得好，没有什么是打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筱白栀管这叫“暴力治疗法”。
她知道修士体质强悍，而她只是一个“战五渣”，就算她使出浑身解数，最多打出点皮外伤，赤珀不会真出事。
所以嘛，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谁叫他惹毛了暴力·栀呢？
“师父……师父……”
赤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低声喃喃着，却没有睁开眼睛，两颗温热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咦！”筱白栀注意到了他流下的泪水，不禁微微错愕，“他怎么哭了？不是还没醒过来吗？难道是梦到他师父了吗？还是……被我打疼了呢？”
想着，她蹲下来，戳了戳赤珀苍白如纸的脸颊。
如此近距离一看，筱白栀才发现他的渐变色头发里竟然夹杂着几根银丝！
“怎么会有白头发呢？难道魔尊也会变老吗？”
她有些不解，却没有思考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挑出那几根白发，一把扯了下来。
“嗯，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筱白栀得意地拍了拍小手，根本没注意到就在她拔头发的那一瞬间，赤珀猛地睁开了眼睛，且血色的眸底浮现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戾气，显得格外阴鸷。
第三十八章 赤莲篇·质问
“小小栀？”
赤珀一睁眼，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鬼”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筱白栀没有说话，便从竹榻上跳了下去，瞥见地上整齐摆放的小白鞋，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穿鞋了，连忙坐下来把鞋套上。
“啊！我的头发！”赤珀刚坐起身，便看见了竹榻边上的那一小撮银发，不由得一声尖叫，随即失声痛哭，“呜呜呜……师父说过白头发会越拔越多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咳咳……”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正欲控诉筱白栀，却突然猛咳起来，简直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了，甚至咳的时候，浑身都在跟着颤抖，煞是可怜。
“喂！你怎么了？”筱白栀心头一慌，还没把鞋带系成漂亮的蝴蝶结，便立马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见她可爱的包子脸都皱了起来，满脸的紧张和担忧，赤珀连忙将咳嗽的冲动压了下去，笑笑道：“没事，只是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而已。”
他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笑容显得更加牵强，她一看就知道他只是在强颜欢笑。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赤珀怎么会一下子就病了呢？”
筱白栀闭着眼睛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开门见山地问道：“赤珀，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嗯？”他怔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道：“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刚刚才醒来，哪也没去。”
“不对哦！”筱白栀眯了眯眼，“我问的是你干了什么，而不是你去了哪里，答非所问，你肯定撒谎了！”
“……”小小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d(ŐдŐ๑)
赤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抱歉，昨晚我睡得太死了，连你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现在却在这质问你，还想着自己可以帮到你，没想过是我自不量力，”筱白栀神色一黯，“我早该明白的，你是法力无边的魔尊，而我只是一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小女孩，不给你添麻烦就不错了，怎么能妄想自己还能帮上忙呢？”
“小小栀……”赤珀顿觉心里堵得慌，“别这么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你愿意来到我身边，愿意在我面前现身，愿意陪我度过一段美好时光，就已经帮了我很多，谢谢你，给我空虚的生活增添了难得的乐趣。”
“赤珀，可以跟我讲讲你和你师父的故事吗？”筱白栀滴溜溜的小眼睛又亮了起来，眸底藏着几分狡黠。
“当然可以！我跟你说，我师父是这世上最好的师父，虽然……”
一提到清莲，赤珀浑身都是劲，讲得兴冲冲的，筱白栀连忙打断道：“等一下！在此之前，可以先让我吃个早饭吗？”
赤珀笑容一僵，略带窘迫地道：“抱歉，我又忘记这茬了，听你的肚子一直在叫，大概饿坏了吧，我带你去山下的集市喝粥怎么样？”
“光喝粥吗？”筱白栀撅了撅嘴，满脸的不高兴。
“粥比较温和，适合早上食用。”赤珀有板有眼地回道。
“那怎么行？起码要再加上一笼小笼包吧？”筱白栀小嘴撅得更高了。
她可是“肉食动物”，怎么可能受得了光喝粥呢？
“行，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吧。”赤珀瞬间妥协。
“谢谢！”筱白栀粲然一笑，谢意发自肺腑。
第三十九章 赤莲篇·童年
约两个小时后，两人从山下的集市回到了竹屋。
筱白栀的肚子里装满了小笼包、皮蛋瘦肉粥、桂花酥、糖人……总之，撑得不能再撑，再多吃一点就要撑爆了！
赤珀看着她松开腰带，挺着个大肚子，跟怀胎六月的孕妇似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塞进去那么多食物的，都有些后悔带她出去大吃特吃了。
万一撑坏了怎么办？他可负不起这个责啊！
“小小栀，你还好吧？”赤珀不确定地问道。
“还好还好，坐着歇一会就行了。”筱白栀一小步一小步地踱进竹屋的客厅，在小方桌旁边的竹椅上坐了下来，“你可以开始讲故事了。”
“嗯。”赤珀微微颔首，在她对面坐下，旋即娓娓道来：
“师父把我带回凌云宗的时候，我才三岁，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而师父不会带孩子，要是我饿了，就随便变一点她觉得可以拿给小孩子吃的东西给我吃，不管我喜不喜欢。”
“要是我的衣服脏了，就直接用法术清理一下，要是衣服小了，就变大一点，或者叫我自己去领一套新的弟子服饰，不管我冬天会不会冷，夏天会不会热。”
“要是我晚上睡不着，师父不会像娘亲那样唱童谣哄我睡觉，而是直接念一个‘安眠咒’，让我一下子就能睡着，还不会做噩梦。”
“没人陪我玩，就变几个傀儡陪我玩游戏，要是我说玩腻了，师父就换个花样，或者召唤一些小动物来陪我玩。”
“五岁的时候，师父就开始教我如何修炼了，因为我拥有的是极品火灵根，她便跑去找同为极品火灵根的掌门要了一门最适合我的功法，要我照着修炼。”
“师父每天监督我修炼，但不会指点我，而是说要我自己领悟，不断试错……大概我的领悟力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吧。”
“每次我有了比较大的进步时，师父总是比我还要兴奋，说她终于后继有人，终于可以解放了……我才渐渐明白师父到底有多渴望自由，多厌烦外门长老的职务。”
……
赤珀几乎将从小到大、一切有关清莲的事都跟筱白栀讲了一遍。
明明清莲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太厚道，对他也不是特别好，可赤珀却偏偏对她充满了崇敬和感激之情，简直跟“脑残粉”似的，筱白栀实在是无法理解，只能时不时地“嗯”或者“哦”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小小栀，你知道吗？我像你这么小只的时候，师父也总是喜欢抱抱我，捏捏我的脸，甚至有时候还会亲亲我的额头，完全是把我当成她的亲儿子看待，”赤珀仿佛看穿了筱白栀心中所想，又补充道，“其实师父待我特别好，只是不太懂得如何当一个寻常母亲而已。”
“所以，你师父其实是个‘萌娃控’对吧？”筱白栀笑眯眯地道。
“萌娃控？”赤珀微微一愣。
“你想一想，你小时候是不是长得比较可爱，然后，你师父就各种亲亲抱抱举高高，而等你长大之后，就不会那么随意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她只是师父，不是亲妈，肯定得和你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行，”筱白栀条分缕析，说得头头是道，“如果还是老样子的话，就有问题了，还是大问题啊！”
第四十章 赤莲篇·猜测
“何以见得？”赤珀不露声色地问道。
“想知道吗？”筱白栀故作神秘。
“嗯嗯。”赤珀超级无敌乖巧地点点头。
“想知道就先松手啊！脸都快被你捏肿了好吗！”筱白栀咬牙切齿地吼道。
她充满胶原蛋白的脸蛋都被他捏变形了，他却一直不撒手，看在请她吃早饭的份上，筱白栀已经忍了好久。
可没想到他竟然变本加厉，捏着捏着，突然改成了两边一起捏，光捏捏也就算了，居然还拉着往两侧扯，拿她的脸当橡皮泥玩……
这谁能忍得下去？他要是再不撒手，她可就直接打人了！
“哦。”赤珀敷衍地应了一声，连忙把两只“不甘寂寞”的爪子给收了回来。
“你想一想，连我都明白的道理，你师父怎么可能不明白呢？除非……”
综合多部师徒恋类的玄幻小说可知：在修士看来，师徒恋是大逆不道、天理不容的，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触犯。
假设清莲作为师父，对徒弟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鉴于师徒关系，自然不能表露出来。但如果她先想办法将赤珀逐出师门，解除师徒关系的话，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他，以道侣而非师徒的关系在一起。
多棒的主意！
筱白栀已经脑补完了一出师父暗恋徒弟，并不择手段地把暗恋变成了明恋的“狗血大戏”，可还没说出口，便被赤珀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不要乱说！”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没想到眼前竟然黑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眩晕，只好又坐了下来，尽可能平静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相信师父只是一直把我当做孩子看待而已，而且我也只是把师父当做母亲对待，从未有过其他的非分之想，小小栀不要想歪了。”
“哦~”筱白栀意味不明地拖长了尾音，“那你呢？明知道我不是你师父，也懂得男女有别的道理，怎么就不知道跟我保持距离呢？”
“这个……”赤珀苍白的两颊“唰”的一下就红了，“还不是因为你太可爱了，人家控制不住自己嘛！”
语毕，他的耳尖也红了，一双大手不安分地搓了搓衣摆，就跟春心荡漾的小姑娘似的，羞羞答答的，没有半点男子汉气概。
“……”本仙女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筱白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她心里还是有数的：带有一点婴儿肥的包子脸，看不出什么特殊眼型的普通眼睛，不高不低的鼻梁，不大不小的嘴巴……
总之，只是很大众的长相，说不上漂亮，又长得矮小，就是因为这样，没有人会用“美丽”来形容她，只会用“可爱”来形容。
她知道自己实际上也没有多可爱，只是个子矮带给别人的“错觉”罢了，如果单论长相的话，最多有一点点可爱。
所以，赤珀肯定是在撒谎！
筱白栀稍加分析，便看破了一切，瞬间大怒：“好你个臭流氓！之前故意装作把我误当成了你师父，就是想占老娘便宜是吧？”
“呃……”小小栀才这么点大，自称“老娘”合适吗？
赤珀被筱白栀陡然爆发出的惊人气势给“震慑”住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看我长得这么矮，以为我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对吧？”筱白栀一脸严肃，“我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老娘今年满十七岁了，放在你们这可是成年女子！”
“……”不是吧！
Σ(っ°Д°;)っ
赤珀的表面依旧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的一批。
“怎么会这样？小小栀竟然是女人，不是女孩……师父好像说过小孩子都可以抱抱，无所谓，但如果是成年人的话……那可是要负责的啊！完了……”
o((⊙﹏⊙))o
第四十一章 赤莲篇·道歉
“小小栀，我错了！我不该失了君子风度，不该对你动手动脚，不该放纵自己……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随便碰你了，别让我对你负责好不好？”
赤珀长跪不起，痛哭流涕，把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堂堂魔尊算是豁出去了，尽管他在筱白栀眼里本就没有形象可言。
“MMP！本仙女什么时候说过要他负责了？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至于吗？怎么搞得好像是我非要他负责似的？”
筱白栀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头大得很，索性一直保持沉默，化身“高贵冷艳·栀”，让他自个反省去。
可落在赤珀眼里，她这就是生气了，在怪他不负责任，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对她负责，只能求她原谅，所以只要筱白栀不开口，他就不起来。
反正他以前惹师父生气的时候也是这么跪着，因为师父说过“知道错了就该好好跪着，直到获得原谅为止”。
最久的一次，赤珀跪了十天十夜，跪完之后，除了腿有点麻之外，也没什么，毕竟那会他都结丹了，就算是跪上一年半载，膝盖也不会疼。
正所谓“跪着跪着，也就习惯了”，只要能获得筱白栀的谅解，他跪多久都可以。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五个小时过去了，筱白栀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赤珀还锲而不舍地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瞅着她。
“小小栀怎么能这么狠心呢？我都跪了这么久了，如果是师父的话，至少会看我一眼，可小小栀竟然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师父说的果然没错，女人和女孩根本不是同一种生物，越是外表可爱的女人越是惹不起，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可爱的皮囊之下暗藏着多狠的心……”
“我该离筱白栀远一点的，可她身上的灵魂气息跟师父真的好像，总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小小栀，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赤珀耷拉着脑袋，深思了许久，直到听见了“砸吧砸吧”的声音，才意识到原来她已经睡着了。
“做梦都在吃东西，小小栀到底有多爱吃？”他不禁莞尔。
此时，她的头发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就像头上盖了半个西瓜，毫无美感，再加上早上没梳头，看起来乱糟糟的，更显得邋遢。
赤珀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变出了一把紫檀木梳，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帮她梳理头发。
“谁！”
筱白栀感觉到头皮痒痒的，一下子就惊醒了，猛地抬起头来。
“叮！”
木梳飞了出去。
赤珀愣了一下，没去捡木梳，而是连忙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看你头发太乱了，想帮你梳一下而已。”
“哦，谢了。”筱白栀礼貌性地回了一句，睁大朦胧的睡眼瞟了一眼窗外，又问道：“现在几点了？”
“嗯？”赤珀又是一愣，旋即虚心求教道：“几点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什么时晨了，大概是吧。”筱白栀揉了揉眼睛，尽量让自己清醒一点。
“差不多未时了吧。”赤珀看了一眼窗外高挂的太阳，估摸着回道。
“未时……”筱白栀念叨着，开始倒手指，“子鼠丑牛……午马未羊……那就是已经过了午时，快一点了。”
她的眼睛瞬间一亮，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道：“赤珀，咱们去吃中饭吧。”
“……”原来小小栀在乎的真的只有吃么？那我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
第四十二章 赤莲篇·闲谈
于是，赤珀又带着筱白栀下了次馆子，将她“喂”得格外的饱，用筱白栀的话来说就是“已经饱得不用再吃晚饭了”。
刚出饭馆，筱白栀说要散散步，赤珀便没有直接带她回竹屋，结果她一瞧见附近的青楼，就非要跑进去看看。
赤珀可受不了青楼女子的脂粉味，更加受不了那些庸脂俗粉不要脸地黏上来，只好谎称没钱了，而且青楼不支持赊账，筱白栀才悻悻地离开。
等回到竹屋，已经傍晚了。
筱白栀搬了张竹椅，坐在院子里，一边欣赏漫天的云霞，一边和赤珀聊天。
她望着天空中火红的彤云，又想起了吞噬弟子甲的那一团诡异火焰，不解道：“赤珀，你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要杀害凌云宗的弟子呢？”
赤珀微微一怔，紧了紧两侧的手，才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真的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说是好人都不太恰当，应该是烂好人才对，还有点傻，”筱白栀无奈地笑了笑，“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我亲眼看到你用火烧死了那个弟子，我肯定不会相信你是那种会杀人的人。”
“如果我说我没有杀他们，甚至从未害死过一个人，你相信吗？”赤珀终于还是笑了，只是笑容中带着化不开的苦涩。
“啥？他没有杀过人？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吗？”筱白栀很是错愕，原以为“眼见为实”，可现在看来很可能并非如此。
“我知道了！”她想了想，忽而淡定一笑道，“其实你之前只是在演戏对不对？我记得那个弟子烧完之后，连一点骨灰都没留下，很明显不正常，就算你的火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直接把人烧蒸发了，也就是说别人看到的只是表象，实际上应该是你把人给转移走了对吧？”
赤珀的眸底多了几分诚挚的笑意，真心实意地夸讲道：“小小栀果然聪慧。”
“那当然，我筱白栀一向聪慧过人，”筱白栀抬起下巴，脸上洋溢着“本仙女就是睿智，还用你说”的嘚瑟，“那些人呢？你把他们藏哪了？”
“那是一处鲜为人知的世外桃源，我在那里加了多重结界，一般人看不见，也摸不着，即使是掌门那样的化神尊者，也感应不到，”赤珀笑得更加灿烂了，“已经大半年了，都没人尝试过破除我的结界，我想大家应该过得还不错，便没有回那看过他们，不过要是小小栀想去看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哦。”
“世外桃源？好玩吗？”筱白栀想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所谓的世外桃源不过是一个落后的偏远山村罢了，能有什么好玩的？
她暗自吐槽，但还是想看看赤珀说的世外桃源跟她想的是不是一回事。
“好不好玩我不知道，”赤珀如实回道，“但那里不仅灵气浓郁，还盛产各类灵果和灵药，珍奇异兽遍地跑，是修仙者最理想的去处。”
“这么好？”筱白栀有点惊讶，同时又有些失望，不开心地嘟了嘟嘴，“可我不是修仙者啊！去那干嘛？”
“那里的风景还不错，比这边美多了，而且灵果味道鲜美，咬一口，唇齿留香，”赤珀笑眯眯地道，“不如明日咱们去那边野餐怎么样？”
第四十三章 赤莲篇·炼丹
清晨入主殿，初日照新墙，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不过一夜之间，规模宏大、雄伟壮丽的宫殿便恢复了原状，焕然一新。
而多年未曾炼丹的泠芈走进了炼丹房，再一次打开了他的紫金丹炉，将七七四十九种珍稀灵药依照某种特定顺序依次“丢”了进去。
他想要炼制的是一枚“九转回魂丹”，即民间白话里说的“伸腿瞪眼丸”。传说中的九转回魂丹神妙无比，甚至能把死人救活，但泠芈知道那不过是言过其实的谬传罢了。
因为九转回魂丹能把人“救活”的前提是：吃它的人还剩一口气。即实际上那个人还没死透，魂魄还未离开，才能把人救回来。
也就是说，这世上不存在真正的“死而复生”。魂魄一旦离开人世，被黑白无常带进幽冥地府，便再也回不来了。
即便某些特殊情况下的魂魄在转世投胎前没有饮下孟婆汤，保留了前世的记忆，待到转世重新为人之后，那人也不再是原原本本的那人了。
“启禀掌门，赤珀昨日未曾出现过。”
见泠芈正在全神贯注地炼丹，仔细把控丹火的火候，阿右仅在门外用传音入密禀告了一句，便退下了。
“果然如此……希望这丹药能弥补他一些吧。”
泠芈将神识内敛，专注于炼丹炉内的情况，阿右的话使他分了心，险些炸炉，好在这事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便立即连续施展了几个封锁灵药药性和调整炉火的法术。
一个时晨后，丹成。
赤珀之前给泠芈的确实不是丹药，而是一枚“压缩丸”，里面封印的是纯净的火元素灵力，对极品火灵根的亲和度极高，可以用来修复泠芈受损的灵根。
但那些毕竟不是源自泠芈本人的灵力，亲和度再高也无法自动吸收，除非灵力的主人用配套的秘术帮助他吸收。
其实泠芈早就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这种秘术，只要拥有上品及以上品质的火灵根和化神初期及以上的修为，任何人都可以施展，难度并不高。
可施展秘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施法的人不仅修为会大损，寿命也会缩短，而且至少会折损数百年寿命。
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有谁愿意做呢？
泠芈知道答案肯定是“没有”，所以他并未奢望过会有人愿意为他牺牲自己，也不愿强迫别人帮他，尽管他是掌门，完全可以选择对弟子或长老下命令，但他没有那样做。
或许在这大半年生不如死的折磨里，泠芈曾经动摇过，但至少最终还是守住了自己的原则――作为掌门，应善待整个宗门的人，而不是用权势压迫他们为自己做什么。
因为他深谙“掌门是管理者和庇护者，而不是剥削者”的道理。
他原本连怎么料理自己的后事都想好了，却不料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赤珀会主动帮他。
别人都不愿意做的事，赤珀却偏偏做了，足见其善良。
“这么善良的孩子为什么会堕魔呢？按理来说，善良之人并不容易滋生心魔，就算因意外而滋生出了心魔，也不会太严重，靠自己便能破除，可……为何赤珀偏偏堕魔了呢？”
“更何况，修仙之人本该看淡生死，即便清莲对他来说再如何重要，以至于一时间难以接受她走了的事实，也不至于战胜不了心魔吧？除非……是他自愿的，但这怎么可能呢？”
“罢了，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我知道那孩子善良依旧就行，至于其他的……暂且不追究了吧。”
他一边思忖着，一边将新鲜出炉的九转回魂丹装进灵玉瓶，并加上了几重封印，再往封印里注入了一丝纯净的火元素灵力。
“去赤珀那。”泠芈冲托在掌心的灵玉瓶淡淡一笑，这个晶莹剔透的小玉瓶便消失了。
第四十四章 赤莲篇·礼物
竹屋。
日上三竿，某人还在呼呼大睡。
忽然，赤珀从屋外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比鸡蛋略大的白玉瓶，乐呵呵地喊道：“小懒猪！别睡了，有礼物要送给你哦！”
“嗯？礼物？！”
一听到“礼物”两个字，熟睡中的筱白栀猛地睁开了双眼，如狸猫般瞪大的眸子里仿佛迸射出了璀璨的光芒。
十几年来，除了爸爸妈妈送的生日礼物之外，她还收到过什么礼物呢？
筱白栀细细地搜索了一番，最终的答案似乎是“没有”，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交过几个朋友。再加上她记性一向很差，小时候未曾保留的部分礼物，已经不记得了。
总之，无比激动的筱白栀一骨碌就坐了起来，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努力地睁大，睁大，再睁大，看向赤珀的时候，像极了一只双眼放光的二哈，一副“垂涎三尺的贪婪相”。
“噗嗤~”赤珀不禁失笑，同时挪到了竹榻前，“小小栀，你就这么期待我的礼物吗？昨日与你约好了今早去世外桃源野餐，之前喊了你好几次，你都没醒来，怎么一听到有礼物就舍得醒来了？”
“这事怪我？”筱白栀瞪大的眼睛瞬间眯起，仿佛透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我昨天晚上说有点兴奋，睡不着觉，想出去看看夜景，结果呢？”
“很抱歉，擅自对你使用安眠咒的确是我不对。”赤珀想都没想，便立即道歉，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歉意，随后却是理直气壮地道：“可昨晚天已经全黑了，你又不是修仙之人，不早点睡觉怎么行呢？”
“你跟你师父还真像，懒得哄我睡觉，就直接来个安眠咒，你是省心了，而我却一夜无梦，无知无觉，还睡过了头……”筱白栀缓缓偏过头去，将晦暗不明的目光转至窗外。
赤珀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握着清凉灵玉瓶的掌心隐隐冒出汗来。
他总觉得看到她过于平静，不吵不闹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发慌，垂头不语。
竹屋里一时间云鸦雀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嘿嘿，装深沉果然有效，看这家伙下次还敢不敢用法术欺负本仙女！”筱白栀悄咪咪地偷瞄了一眼，看他一副羞愧的样子，就十分得意。
“或许，我可以先把礼物送给她，小小栀只要一高兴，就不会生气了吧？”
赤珀一低头，瞥见了手里的九转回魂丹，灵机一动，连忙将灵玉瓶递向筱白栀，道：“小小栀，先看看……”
“礼物”二字还未出口，不料筱白栀突然扭过头来，指着窗外当空的烈日，气鼓鼓地吼道：“笨蛋赤珀！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来得及吃早饭吗！”
她本来还想再装一会，好让他反思得久一点，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可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实在是不争气。
与其让“打鼓声”破坏先前的氛围，倒不如先声夺人，免得让自己尴尬。๑乛v乛๑
“尚未到午时，应该还来得及吧……”赤珀嘴角微微抽搐，迅速把灵玉瓶收回去，扭过头看了一眼窗外，见天色不算太晚，忙道：“要不我马上去山下帮你买碗粥？”
“为什么不直接带我去呢？”筱白栀挪到了竹榻边上，开始穿鞋。
“我一个人可以使用瞬移，比带你去更快。”赤珀无辜地眨了眨眼。
“好吧。”筱白栀又脱掉了刚套上的鞋子，跟没骨头似的瘫了下去。
她目送赤珀离开后，摸着饿瘪的肚子，默念：“一只羊，两只羊……六十只羊……都一分多钟了，赤珀怎么还不回来？饿死本仙女了，QAQ……”
“等会！好像有什么不对！”
筱白栀猛地弹坐起来，因为她突然想起了赤珀之前讲的故事。
“他师父可以直接变出吃的，为什么他不可以呢？”她瞅了瞅身上如同嫁衣般的火红襦裙，更加疑惑不解，“明明可以变衣服，食物应该也可以，为什么偏偏要跑去买，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等他回来，我得好好问问才行！”筱白栀打定了主意，连忙将鞋子穿好，又拾掇洗漱了一番，喝了满满一肚子的凉白开，才坐在客厅里，乖乖地等他回来。
约十分钟后。
“小小栀，我回来了！”
饭桌前，赤珀“凭空出现”，手里还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清粥。
筱白栀双眸一亮，可一看到碗里除了白米还是白米，连颗绿豆都没有，眼里闪着光芒的小星星瞬间就熄灭了。
“赤珀，为什么是白米粥啊？”筱白栀一脸不情愿地呷了一小口。
“这时晨还是有些晚了，你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已经卖完了，但我可以保证这是我喝过的味道最好的白米粥！”赤珀拍着胸脯保证，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呃……”意思是刚刚他把山下所有的白米粥尝了一遍，才耽误得比较久吗？可再好喝也是白米粥啊！不知道本仙女要吃肉吗！
筱白栀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责怪，只好把这些话憋住心里，转而切入主题：“赤珀，问你一个问题哦，你为什么不直接变吃的出来呢？跑来跑去的不累吗？”
“还好啦，虽然瞬移消耗的灵力有点多，但对法力高强的魔尊来说不算什么的。”赤珀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回答可以走点心吗？重点应该是前面的问题好不好？”筱白栀放下粥碗，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前面的问题是什么？”赤珀顿时一脸懵逼，就像是“突然失忆”了一般。
“你这是在装傻充愣吧。”钢铁直女·栀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没有的事，”赤珀讪讪地笑了笑，“古语有云，食不言，寝不语，还是等你喝完粥再说吧。”
“不行，要是等我喝完就忘了怎么办？”筱白栀不依不饶。
“罢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告诉你也无妨。”赤珀捂了捂泛起红晕的脸，认命地在桌旁坐下，细细道来。
第四十五章 赤莲篇·解释
“其实所谓的用法术变东西并不是真的凭空变出来的，而是把其他地方现成的东西转移过来，说得好听一点，是借用，说得难听一点，就是窃取。”
“正所谓不问自取即为偷，所以原本宗门有规定，不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使用法术转移别人的东西，就算是一时急需，迫不得已，也应该在事后还回去，绝对不允许占为己有，不然的话，就是偷盗行径，跟小偷没有区别，不配当正派修士。”
“师父变的无非是些低阶的野生灵果之类，本就无主，自然可以视作己物，随意取来，而你需要凡间的吃食，都是有主的，所以我只能花钱帮你买，不然的话，就算是盗窃了。”
解释完，赤珀瞄了一眼筱白栀身上的红裙，原本就发烫的两颊变得更红了。
这一件不是买的，而是直接变出来的，不就说明他已经干出了偷盗的事，不再是正人君子了么？
可他当时只是一时兴起，没考虑这么多，怎么会这样呢？呜呜呜(┯_┯)
赤珀越想越觉得羞耻，简直没脸见人，便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筱白栀深以为然，同时注意到他的脸红成了猪肝，便随口问了一句：“赤珀，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难道是发烧了吗？”
“没有！”赤珀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可能是屋里太热了吧，我出去吹吹风就好了。”
言毕，他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取出灵玉瓶放在桌子上，叮嘱道：“送你的礼物，九转回魂丹，收好。”
“哦。”筱白栀端着碗，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兴致缺缺，暗道：“九转回魂丹？难道是传说中的‘麦丽素’？好吃吗？”
……
泠芈送的九转回魂丹还没捂热，赤珀转手便给了筱白栀。
其实筱白栀对难吃的丹药不感兴趣，但她对装它的瓶子很感兴趣，因为灵玉瓶看起来就像一个温润的羊脂玉瓶，显然价格不菲，要是可以带回去，她就发了！
后来，赤珀又叮嘱她随身携带。筱白栀刚开始是拒绝的，因为她现在穿的红色长裙根本无处可放，总不能一直拿在手里吧？
筱白栀只好说要他先帮她保管着，赤珀则是干脆又慷慨地附赠了一个乾坤袋，用来装灵玉瓶。
理论上来说，所谓的乾坤袋可“吞天地”，容量是无限的，想装什么就能往里装什么，但实际上它只能盛放死物，功能有缺陷，也就只能拿来当储物袋了。
筱白栀这下可乐坏了，传说中的乾坤袋，拿回去可是无价之宝啊！
然而，她还没高兴几分钟，脑海里就传来了花栀不近人情又不容置喙的声音：“根据规定，私自将其他位面的东西带回学校是绝对不允许的，如非特殊情况，一律开除学籍。”
筱白栀不死心，忙问道：“那如果是特殊情况呢？”比如不知者无罪之类的，假装自己不知道不就行了？嘿嘿……
“别以为本系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特殊情况包括很多种，我懒得跟你一一例举，但本系统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就算是特殊情况，你带回去的东西也得上交，如果你敢私藏的话，照样开除学籍！”花栀提高了音量，气场全开。
“刺啦……”端坐在一旁的欧阳啸歌放下刚撕开的孜然味薯片，一手摸了摸它光溜溜的“秃头”，一手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干得漂亮！”
私自带回异界之物可是扰乱位面秩序的重罪，他很欣慰花栀没有纵容筱白栀。
本来欧阳啸歌无法得知筱白栀和花栀的对话内容，花栀考虑到有些事需要他帮忙参谋，就打开了“外显屏”，把它和筱白栀的对话以投影的形式展现出来，欧阳啸歌才能看到他们的对话内容。
“为什么啊！”筱白栀顿时炸毛，“这是赤珀送我的，又不是我偷的、抢的，凭什么不能带回去！”
“不论你是通过合法还是非法途径得到的异界之物，只要带回地球，就是违禁品，都会受到最严厉的处分，”花栀不疾不徐地道，“筱白栀，本系统已经提醒过你了，如果你非要以身试法的话，我不会阻止你，但你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如果只是想带回去收藏也不行吗？”她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
“无论如何都不行！”花栀斩钉截铁。
“……”我明明只是想留着这份礼物而已啊，怎么就成了违法犯罪呢？
筱白栀鼻子一酸，紧攥着挂在腰间的乾坤袋，沉默了。
“花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要是她真的偷偷往回带东西，而你知道却没有阻止的话，自己也会受到惩罚的，而且比她更严重，说不定就直接销毁了啊！”欧阳啸歌很是不解，暗道：“要是我可以直接跟筱白栀对话就好了，一定会把一切都说清楚，它怎么能故意隐瞒这一点呢？”
“本系统不用你担心，”花栀看都没看他一眼，一面继续盯着寻踪显示屏，一面平静无波地道，“该怎么决定是她自己的事，要是那白痴连这都想不明白，还抱有侥幸心理的话，日后肯定完不成任务，而她完不成任务，等待我的也是被销毁的结局，反正横竖都是被销毁，不如让她多长点记性。”
“怎么说得好像筱白栀一定会犯事似的？”欧阳啸歌满脸狐疑，“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听你的？咱就不能乐观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