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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样样稀松     血路救赎txt下载     血路救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四章 越南基地,考察归国

    风不大,海浪也平静下去,无际的沉寂笼罩了整个空间,在大自然的交合中,一切都静默了。←UU小说,www.uu234.com大海在天空下挺露出光润起伏的胸腹,太阳也露出了金色的脸庞。

    天边吹来一股凉气,使海面激起一阵颤栗,仿佛初升的太阳向天空舒出一口满足的叹息。

    秋j长出了一口气,转过回望大海的眼睛,急走几步,跟上了前方队友。

    将近半年的军训和学习,秋j已经在军校毕业,成为军衔为少尉的军官。最近一个月的时间,毕业的军官都在学习有关丛林作战、生存等知识,并进行了艰辛异常的适应性训练。得益于琼州得天独厚的环境,他们不必事到临头才把书本知识转换成实践。

    这当然也引起了军官们的种种猜想,广东、广西、云南,都有差不多的环境,所谓的大陆战略估计是要在这三省之一再度起事,重新掀起革命的**吧?

    但相关的布置和情报是保密的,上面不说,会员在原则上也是不许乱打听。直到接令出发动身,在海上航行,又换乘小船登岸,秋j等人依然不知道身在何处,目的地又是哪里。

    翻山过林,跋涉了一整天,一行三十余人终于来到了越南太平乡,这里已经是黄花探所盘踞的鸦南、牧山、安礼和友尚四个区共二十二个乡中的一个。

    虽然法人暂时奈何不了黄花探,把四个区划给他管辖,并定下三十年互不侵犯的协议,但谁都知道这协议不过是一纸空文,挑起事端、再起战争的理由并不缺乏。

    黄花探对此也有比较清醒的认识,他一边招募各地人民到根据地屯垦。生产自给;一边派人到中国购买枪支弹药,加强武装力量。越南维新会领导人潘佩珠等前来联络,可谓是一拍即合,黄花探加入了维新会,又与复兴会达成相互支援的秘密协议,并把太平乡划给复兴会作为练兵休养之地。

    此时。夕阳刚刚接近西山,显得分外灿烂辉煌。山林在落日余辉中闪烁着红里透蓝的羽翎般的色彩。向西望去,连绵高山的巨大剪影像宇宙大厅里的一扇屏风,阳光从锯齿形的山后扇面似地向蓝色的天幕上喷射着金辉,远山被衬托成一片青紫。

    秋j站在山隘口,对此壮丽美景,不忍离去。这里将是她重新开始战斗的地方……林木葱茏的山坡上散落着村落、竹楼和部队的营区,有炊烟袅袅升起,训练场上结束训练的士兵正在列队回营。

    “天一黑。路就难走了,快走吧!”山顶哨卡的士兵好心地提醒着,不时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女人。

    秋j感激地点了点头,转身跟上队友,不知为何,跋涉了一天的脚步又变得轻快起来。

    众人到达营地,因为都是新来的人员,登记军官简单记录之后。便派人安排他们先去休息,明天上午九点再来接受分配。

    亚热带的环境是相似的。秋j已经在琼州适应了,但躺在竹床上却翻了几回身也无睡意。她索性大睁着眼睛,望着竹棚顶,心神飘飞……“嘟嘟”悠长的军号声漂浮回荡在军营里,秋j站在营房的路口,沐浴着阵阵晨风。军营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具有着特殊的温情、不可离开的地方,那紧张而又有趣的军校生活,又出现在她的梦中……

    天蒙蒙亮,露珠尚在叶梢上滚动之时。秋j已经走出了竹棚,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向训练场跑步而去。

    早操已经习惯,昨天赶了一天的路,也就算是野营拉练,对秋j 并没有什么影响。而且,训练场上已经是人声鼎沸,呐喊声、哨声、军号声、口令声响成了一片,足足有五六百人在进行着操练。

    这五六百人中有南洋各支部送来的忠诚会员,有琼州派来的骨干,还有说服争取过来的游离于越、滇桂边境的游杂武装。数量最多的便是旅越华侨,有河内复兴会支部的有力发动,又有离得近便的优势,人数足有一半以上。

    广西会党、游勇汹涌是由来已久,在中越边境地带更是便利,或至滇、桂,或至越境,利用清军与法人皆要谨慎过境的特点,避强就弱,成为最有效的生存之道。

    复兴会虽然认为会党、游勇有诸多不足,不以他们为主要发展对象,但也不是完全地抛弃。如果肯接受改造,肯接受军事训练和纪律约束,复兴会也不吝金钱和武器装备。

    虽然决定在滇、桂与越南接壤的地带发动起义,但复兴会依然是遵循了陈文强的策略和办法,那就是厚积薄发,务必要准备充分后再行动。而起事的首要条件便是至少要有三个营一千多人枪,这是不把琼州人马计算在内的。除去琼州派来的两百多骨干人员,则要招收七八百新兵才算达到基本要求。

    这个目标说多不多,要是放松标准,很快便会招满。但要忠诚、可靠的军队,就只能先精后广。慢是慢一点,但打起来有把握,可不敢象同盟会那样,凑个三五百人,还是良莠不齐、枪械不全就敢起义,说是捣乱倒更确切。

    当然,并不是说这种捣乱就没一点用处,但完全依靠会党,便几乎没有成功的希望。尽管现在的清军战斗力很差,可乍起时还能打下个城镇什么的,时间一长,旧式会党的弱点便暴露无遗,再加上后续的补充难以跟上,失败便是难以避免。

    看着训练场中新兵的操练,秋j在心中做着评估。经历过战阵,又学习了军事,她的眼界已经不是当初那般。

    与琼州基地内的士兵还有差距啊!秋j看着新兵的动作,很快便做出了判断。但让她感到欣慰的是,新兵具有着同样的热情和劲头。听那发自内心的呐喊吧,让人立时便有振奋的感觉。

    “敬礼!”声音打断了秋j的思索,也引过了她的注意力。

    葛智初一身军装,带着两个卫兵走了过来。看见秋j稍微愣了一下,转而笑着点了点头。

    秋j想敬礼,却发现自己是一身便装,只好苦笑了一下,把举到半空的手又放了下来。

    “昨天到的?”葛智初走过来,笑着问道:“我就说呢。没看到你的名字。今天就会分配工作,你,是军事还是后勤保障?”

    离开了这么长时间,葛智初还真不清楚秋j学的是什么专业。

    “军事。”秋j正色回答道:“我从军校毕业,被授予少尉军衔。”

    “秋少尉。”葛智初脸晒黑了,虽比秋j岁纪小,但举止却很成熟,点头赞赏道:“秋女侠嘛,就是要学军事。战阵冲杀,才合这个名字。很好,革命军中第一个女尉官,或者将成长为第一个女将军呢!”

    “谢你吉言。”秋j洒脱的性子并没改变,大方地笑道:“你呢,什么时候晋校级军官?”

    “呵呵。”葛智初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尉军衔,笑了起来,充满自信地说道:“最迟明年吧。只要打起仗来,晋升还不快?而且这次将是始终而持续的战斗。会打到推翻满清,建立民国为止。”

    秋j兴奋起来,用力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问道:“长官,你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吗?”

    “目前是。”葛智初调侃道:“但起事之时会有更高级别的领导前来坐镇指挥,那样才显出声势嘛!总不会让我这个无名小辈。一个上尉来当司令吧?”

    “前线总指挥还是可能的。”秋j猜测着说道:“毕竟你在这里的时间最长,最了解情况。”

    葛智初轻轻摇了摇头,更高的机密显然是秋j所不知道的,也不是他方便透露的。复兴会正派人全力做刘永福的工作,不仅是因为刘永福“声望素孚。威扬中外”,还因为刘永福曾答应革命军在广西起事后,将派黑旗军原部将吴凤典组织钦廉和左江一带壮汉族子弟踊跃参军。

    对此,葛智初是赞成的,广西出好兵,那可是历史有载,依着刘永福在广西的威望和名气,革命军自然能够大举扩充,实力猛涨。况且,刘永福已近六十,又不是太了解革命军的装备和作战特点,指挥作战的实权依然会落在复兴会的军事人员手中。

    “有空再聊。”葛智初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训练中的新兵,“你在这里看看也好,心中有数,才能带好分配给你的新兵。”

    秋j含笑颌首,目送着葛智初以挺拔的身姿走进了训练场,看着他站在指挥台上,背手扫视,威风凛凛的样子好生令人羡慕。

    人生的境遇啊,真是不可预测。曾几何时,葛智初还是东京众多留学生中毫不起眼的一个,现在已经成长为革命军的中坚力量;自己呢,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误打误撞,恐怕还不知在哪里空喊革命,却游离于真正的革命之外呢!

    秋j学习到的不仅是军事,复兴会内经常性的通报,以及给会员提供的政治学习资料,对她也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人一旦有时间进行冷静的思考,思想境界便会有所改变,更容易得出理智、清醒的判断。

    而切身的经历和体会,更让秋j认识到革命之大不易。从军队的组织、训练,到枪械、弹药、粮草、饷银、医药等的供应和补充,没有极大的实力,根本就无法支撑革命的进行。

    同盟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秋j是知道的,绝无可能进行如此巨大的投入。再比较组织纪律、运作方略、宣传发动等方面,更是差复兴会远矣!

    如此一来,革命胜利的希望在哪个团体,似乎便是很明显的事情。

    ……………

    复兴会在西南秘密准备,厉兵秣马,准备再度起事,竖起革命大旗。而国内,形势也在发生着变化,到底是有利于革命,还是不利于革命,却是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一九零六年七月十二日,出洋考察宪政的载泽团回到上海;七月二十一日,戴端团也回到了上海。考察团回归之日,各界人士纷纷前来迎接。显然,面对着国家积弱,大家都期待他们能给中国带来振兴的希望。

    而此次五大臣出洋考察,名为宪政考察,实际上则是政治法律、经济产业、教育文化、军事科技、社会福利、公共设施乃至礼教习俗等等,几乎无所不包。由于时间有限,加上要考察的国家和内容如此之多,难免会产生一种蜻蜓点水、走马观花的感觉。

    客观的说,这次五大臣的出洋考察,很大程度上更偏重于形式上的观察而难以提出实质性的、有效的操作建议。

    首先,在考察活动中,语言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五大臣中并无一人精通外国语言,他们在和外国政要或相关人员交流的时候,往往会遇到很大的语言障碍,而双方的沟通往往都需要随行的翻译人员或者在当地的中国留学生(也有一些曾经在中国生活并会说汉语的外国人)。

    由于大清帝国的语言人才极度缺乏,当时各种外语的翻译水平也很欠缺,正如考察团所云:“今远涉重洋于语言文字迥然不同之国,而使之考其文物制度,其不同暗摸辨苍黄,隔壁察媸妍也几希,”如此一来,双方的交流不但难以深入,反而经常出现误会及曲解之处。

    尽管有各种困难,但考察大臣们还是很有收获的。他们回国后向清廷复命的时候,提交了一份《考察宪政报告》。在报告中,考察大臣们明确指出,“立宪利于君,利于民,不利于官”,并正式提出了实行君主立宪的主张。

    这个报告写得观点鲜明,气势宏伟,后来有人怀疑这不是出于五大臣的手笔,而是托人所作。据说,当时考察大臣将奏折的任务交给随员熊希龄,熊希龄则找到日本的杨度来帮忙,而杨度后来又找梁启超代写一部分。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也不管这份报告是谁写的,但终究是以正式文件的形式把立宪的要求正式提出来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国内社会的感触,起事布置

    从鸦片战争到慈禧太后,清廷也何尝不想奋发图强,奋起直追,奈何千年的桎梏和惯性依旧推动了这个老大帝国沿着下降的通道而不断沉沦。》UU小说,www.uu234.com

    晚清的最后七十年,自从“天朝上国”的迷梦被西方列强无情的打破后,清廷对于西方的文明也在观望着、试探着和不断的学习着。但是,甲午战争和庚子之役的一败涂地,让帝国仅有的一点自尊和自大,就象慈禧太后晚年接见大臣时经常性的涕泪长流一样,在蓬勃发展的二十世纪初显得是如此的可怜又可笑。

    而这次出洋考察,清廷等于正式承认了西方文明在政治制度上的优越性。这在当时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之时,是清廷改善自身形象,融入先进文明的一个重要举措。可以说,五大臣出洋考察是晚清最后十年里难得的一抹亮色,曾经给沉沦中的国人带来了无限的希望和遐想。

    一九零六年九月,清廷正式宣布预备立宪,终于迈出了清廷乃至中国历史转型的第一步。但是,即使坚请立宪的考察大臣也意识到,这一步走得很蹒跚,也很艰难,前途未卜。

    而陈文强率领着部分技术人员,在铁路巡警的保护下,由长沙南下,沿着粤汉铁路的大致路线走了一遍,同样的辛苦、艰难。倒不是说遭了很多罪,而是在巡视的时候,也考察了一番内地的社会状况,切身感到了民生之艰难。

    湖广应该是富庶省份不假,但赔款的负担也同样增长,而这些负担几乎是完全转嫁到了平民百姓头上。

    中国人口的绝大多数生活在难以想象的贫困之中!陈文强是他无多次亲眼目睹之后,才深有感触,由此而得出的结论。

    他在城市和乡镇经常看到小孩子或者妇女一只手握着三四枚铜板。另一只手拿着破瓷碎碗,一脸庄重的表情去购买全家人饮食的必需品,酱醋油盐。

    消费清单极可能包括:木炭,一个铜板;米或者面粉,两个铜板;卷心菜,一个铜板。如果比较有钱的话。可能会再买一个铜板的食油或者酱油。在极稀少的情况下,或者在重大节日里,可能会多花一个铜板,买大约一汤匙的水酒,回家热一下,吃饭的时候慢慢享受。而用过量开水煮过的白菜或卷心菜就是他们的最常吃的,而泡在盐水中的萝卜则可以称得上是美味佳肴了。

    他看到百姓所住的用土块或者碎砖头垒起来的,外面糊上一层泥巴的破烂房子。一家人就挤在这样的一间或者多间房屋中,地是砖铺的。或者干脆就是泥土地;窗户是纸糊的;很多房子都没有烟囱,屋子里在夏天和冬天也都不生火。只有在做饭的时候才生火;全部家具包括一张桌子,一两把凳子,经济允许的话可能还有一个柜子……

    他看到十几个大人和小孩子为了一堆牛粪而争得不可开交……

    普遍的贫困,遍地的厘卡,沉重的赋税,为生活奔波的麻木民众。如果说革命或者是改变这所有不平现状的前提,陈文强多半不会加以否认。但谁要再说革命是万灵丹,他准会嗤之以鼻。

    而革命要得到底层民众的拥护和支持。光空喊口号是没有用的,一定要有实实在在的改变,哪怕是微小的,哪怕是能让老百姓多吃上一个馍,老百姓也能知道革命的好处。

    道理其实很容易理解,陈文强走到现在。为什么有越来越多的人追随,说得不客气一些,那就是两个字“好处”。跟着他能赚钱,能升官,能把革命干好。能吃香喝辣。

    当然,一个多月的行程,陈文强除了深有感悟外,也对铁路的修筑情况有了更直接的了解。如果要达到他的目的,在五年或更短的时间内修成,广东省也要尽快动起来,特别是韶关段,那将是一个困难的路段。

    要克服困难,加快进度,自然不能光依靠全民筑路的人海战术。来自于后世的思想,使陈文强更迷信于科技和机械的力量。早在开始筑路时,他便与中外技术人员进行过认真的商议,从德国订购数套新式的开山机、通风机和抽水机等机器设备。

    现在,机器设备已经运到,爆破器材也准备齐全,科技加上人海,如期筑完铁路便相当有把握。而困难,也就剩下了一个——钱,只要资金跟得上,工程难点倒算不了什么了。

    借外债是一方面,中侨银行的支持则更加重要。此时,中侨银行终于显示出了与传统票号那古老低效所无法比拟的融资能力,给予了陈文强全力支持。

    付出和收益当然是经过反复计算衡量的。投资巨大是事实,但粤汉铁路的前景,以及依托铁路所进行的扩张,却使中侨银行得到了迅猛的发展。湘、鄂两省,因为张之洞的强令,中侨银行印发的钞票已经接近了半官方货币,流通基本不受阻碍;广东呢,已经打下了基础,由陈文强最后拿下是不成问题。

    再算算铁路沿线的城镇,有多少分行、支行能够设立,随着信誉和实力的增强,又能吸收多少民间存款?

    更不要说德资的注入,与德华银行的协议,张镕轩的日向银行的合作,中侨银行已经具有了国际化银行的雏形,可以小范围地开展国际汇兑业务。

    而粤汉铁路每周的进度,都在报纸上予以登载。这是陈文强的宣传造势,效果很好,面向全国范围的招资募股呈现出逐渐递增的良好势头。

    这一切都使中侨银行乐于支持陈文强的修路大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关系。

    等陈文强一行人赶到广州,正式接手粤汉铁路公司广东分公司时,广东段铁路的修筑已经开始,自广州黄沙码头至源潭的铁路已经修了二十多公里。

    广东富商多,筹款最多,铁路公司也完全是商股。乌七八糟的事情不是没有,但却比湖北、湖南少得多。而且,大多数董事、股东的思想比内地士绅开放,是希望尽快修成铁路的,否则后来的历史上也不会选举詹天佑任总理兼总工程师,工程进展也相当迅速。

    陈文强的脾气向来是你对我好。我便以好相报;你要惹我,我便凌厉反击。广东分公司的顺利合作,使他少了麻烦,反过来,他也给了董事、股东们更多的让利。

    虽然说接手铁路公司没有什么波澜,但陈文强的到来,雷厉风行的一番布置,筑路工作立时便紧张有序地加快了速度。边勘测、边设计、边施工,陈文强要的就是速度。同时。为了弥补技术力量的不足,也因为广东比较开放,陈文强聘请了比湘鄂两省更多的德国工程师。而施工方法,也同样采用了与湘、鄂两省差不多的人海战术。

    接手公司、布置工作、安排人员、招募巡警……再加上拜见两广总督,参加广东宪政同志会会议等等,又去德华大学和黄埔船厂参观视察,忙碌完这些事情之后,归心似箭的陈文强在九月下旬终于回到了崖州。

    说归心似箭。除了想念彩凤等亲人,还因为广西起事在即。很多重要的事情都需要陈文强最后拍板决定。而回到崖州的第二天,早就得到消息的吴禄贞等人便赶到了,召开了秘密会议。

    “李准率舰队出海巡视,刚刚在榆林港添淡水、增物资,轮船公司如约派出货船随行。显然,他对琼州还是挺放心的。从时间上看。巡视南海、西沙,没有一两个月,怕是回不来的。”万福华首先介绍着最近的情况,也加上了自己的判断,“七八个月以来。用蚂蚁搬家的形式,已经向越南基地运送了六百四十条长枪,两百一十支短枪,还有弹药、服装、医药等,虽然还达不到计划的数量,但也相差不多……”

    陈文强一边听着,一边想着昨天拿到的文件资料。那里面比较详细,是关于基地兵工厂的生产情况,以及所有产业的经营状况。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兵工厂已经生产制造出了很多令他感到欣慰的产品。木柄手榴弹,这个并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的武器在今年二月份已经研制成功,到现在为止,已经生产出了四千多枚,如果加班加点,产量还能够再度提升;麦德森机关枪则是在今年四月份仿制成功的,虽然仍脱不了手工装配,部分零件不能互换等毛病,但整体而言,几乎可以与舶来品相较;毛瑟步枪及弹药的生产制造也很顺利,日产枪枝五十条,子弹数千发。

    这些生产是保密的,而借着湖北枪炮厂分厂的名义,可以公开建厂生产的崖州兵工厂也于七月正常生产运转。现在日产汉阳造四十条,子弹三千余发。

    而陈文强看到的不仅是生产能力,更关注的是目前能够马上投入到起义的物资。比如仿造的麦德森轻机枪已经有了三十多挺,手榴弹四千多枚,步枪三千余枝,各式子弹十余万发……虽然可以在起事后想方设法再进行秘密补充,但陈文强要的是最把握的起事,就是在中断供应的情况下,起义的部队也能够独力坚持一段时间。

    “事实上,在七月中旬之后,枪枝弹药的偷运便已经按照你的指示停了下来,现在只保持着人员的输送。”万福华有些不解地看了陈文强一眼,说道:“当然,已经运进去的枪枝弹药进行训练是足够的,甚至发动起事也是可以的。”

    觉察到万福华的疑惑,陈文强慢慢地进行了解释,“停止偷运枪枝弹药是因为少量多次很危险,容易为法人或清军截获,以致使敌人提前有了防备。对于起事队伍的武器、弹药供应,我觉得可以进行一次数量巨大的物资运输,一下子就能供应起事队伍坚持数月之久。”

    “文强的意思是要起事队伍占据一个港口,以便整船地运载枪枝弹药,一次就补充个够?”吴禄贞试探着询问,眼睛却习惯地看向了地图。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陈文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光是物资,我还想一下子就向大陆投送千把人的部队,与起事人马一起,在滇、桂、越接壤地带建立起一个稳固的根据地呢!”

    “这比原来的计划规模要大很多啊!”吴禄贞用手指了指地图,“那就是要在广西沿海——嗯,防城、钦州……起义部队首先便要光复一地,使运输船或船队能够停泊靠岸,以便接收物资和支援队伍。”

    “我瞩意防城。”陈文强点了点地图上的地名,说道:“离越南基地很近,据现在的情报,那里的清军也不多,是吧?”

    见陈文强把探询的目光投过来,吴禄贞更加熟悉相关的情报,点了点头,说道:“一个巡防营,起义人马倒是很有把握击败他们。”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如果象你说的,再投入千余精焊部队,广西的全部清军也未必能够抵挡。”

    广西新军还未建立,旧式的巡防营的实力显然并不被吴禄贞所重视,甚至是很瞧不起。

    “声势大了,要对付的便不会只是广西的清军。”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边打边扩充,边训练边实战,背靠越南基地,可进可退,以长期坚持、稳固发展、不断壮大为主。西南地区,清军的力量不足,我个人来看,达成计划目标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这种大量运输人员、物资的行动几近于登陆作战,对革命军的指挥官和士兵来说都是初次尝试。越南基地的友军先行攻占港口、进行策应是一方面,另一个有利条件便是从崖州至广西的经常性的运输铬锰矿石的货船。这些船只因为陈文强的原因,几乎不会受到海上盘查。而广西的港口又是中国地盘,法人也无权拦截。

    只要时间能计算好,只要起义部队能顺利攻下桥头堡,并守住一两天,大规模的人员和物资输送便不是什么难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紧锣密鼓,提前发动

    按照陈文强的行程表,最迟他也要于十一月出发去德,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要安排好所有的事务,最重要的当然是武装起义。UU小说,www.uu234.com

    “军事指挥呢?”吴禄贞有些埋怨地看了陈文强一眼,“给我弄了个破官儿,想脱身都难。要不,我辞职;或者,装病。悄悄地去广西,应该没事儿吧?”

    “我看不行。”万福华首先摇头,“又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正因为你在琼州坐镇,广东官府才稍微放心。对徐春山和李家俊,官府是始终不会太相信的。”

    “其实也不用你亲临坐镇。”陈文强想了想,说道:“就让那些军校生好好锻炼一下,你呢,在琼州遥控指挥,提供个大方向也就是差不多。”

    “人员来往传信儿,难免有失。”吴禄贞摇了摇头,“战场形势万变,要放手就彻底,还遥控什么?”

    “可能不用人员来往。”陈文强并不十分确定地说道:“用无线电报试一试,德国人已经架好了上海、汉阳两座电台,崖州这边估计也快了,再给起义军运送一台,我觉得应该可以。横穿大西洋都办得到,何况这里到广西的距离呢!”

    “无线电报?”吴禄贞有些惊愕,但他到底是知道这种东西的,不由得冲陈文强竖起了大拇指,“厉害,这种先进的东西也就你能想得到。嗯,也就你有钱能置办起来。”

    “呵呵。”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我想先把电台装在去广西的货船上,试验成功后再给起义军使用。嗯,还要尽快培养出一些电讯人员。这样一来,与义军互通声息就变得方便快捷,甚至可以命令他们配合行动。以后再来一次大规模的物资输送。”

    “有了这千里传声的无线电报,就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了。”万福华看着陈文强,调侃道:“你这大半年东游西逛的,还以为你不务正业呢,没想到你却能事事想在前面,安排得也挺周到。”

    “革命相关的产业已经布局得差不多了。自然不用事必躬亲。”陈文强笑着指了指吴禄贞,又指了指万福华,“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随着手下逐渐得力,这工作也轻松了不少吧!”

    “有嘛?”吴禄贞看看万福华,又对着陈文强连连摇头,“累啊,手下是多了,操心的事也多了,比不得你。”

    “是啊。是啊!”万福华点头赞同,“摊子越来越大,又是地方政务,又是产业经营,忙得脚打后脑勺啊!”

    “切!”陈文强翻了翻眼睛,起身说道:“那你俩继续挨累,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一个月倒计时。广西那边起事后,我就要动身去德国了。”

    “钱。钱呢?”万福华急忙抬手叫着。

    “先用老宋汇过来的那几十万,不足的话我再想办法。”陈文强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先走了,晚上——不行,德国人搞了个酒会,我已经接受邀请了。明天吧。我请你们吃大餐,就这么定了。”

    吴禄贞和万福华眼见着陈文强扬长而去,不由得相视苦笑。

    “这家伙,跟德国人搞得这样近,以后会不会——”吴禄贞欲言又止。表示了了一些顾虑。

    “从目前看,文强还是有分寸的。”万福华沉吟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从地缘关系上看,德国的威胁应该不是最大的,比不上英俄吧?”

    “应该是日俄。”吴禄z沉声说道:“占我国土最多的是日本,甲午一战强割台湾,对东北又虎视眈眈。中国要崛起,恐怕要过的便是日本这道坎。”

    万福华善于经营不解,但没出过洋,对国际形势和关系不是很了解,听吴禄z这么说,也提不出什么见解,只是依着自己的想法说道:“那文强结好德国,倒似颇有好处。枪、炮,乃至修路,德国倒未提出过苛条件。”

    “纵横捭阖,拉此抑彼,弱国的无奈,文强的本事。”吴禄z点了点头,说道:“英日结盟,在东亚要予以抗衡,与德国结好倒也不失为上策。可惜的是德国距离太远,海军又不敌英国,实质上的助力要大打折扣。”

    “跑题了。”万福华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不推翻满清,谈这些还为时尚早啊!”

    吴禄z点了点头,叹息道:“希望能越快越好,日本在战败中国之后飞速发展,时不我待呀!”

    ……………..

    陈文强一头扎进实验室,既动手,又指导,既提高实验室人员的能力,力争搞出新产品,又为赴德做着准备。

    直到夜近黄昏,陈文强才走出实验室,开上汽车,返回家中洗漱换衣。彩凤说什么也不去,陈文强也知道她的心思,害怕那个跳舞,陌生男女搂着、转着,实在是不雅。陈文强无奈,只好自己独身赴会。

    在崖州的洋人群体中,德国人是最多的。因为陈文强聘请了大量的德国工程师和顾问,有克虏伯、西门子、伏尔铿等公司,还有被崖州建起的渡假胜地所吸引而来的。一次酒会或聚会,便是一次交流洽谈,很多意向性协议便是初步达成。再者,陈文强觉得和这些德国人搞好关系,对自己的好处也很多。

    说到底,陈文强代表的是一个团体,而不是一个国家,一个政府。德国虽然很青睐这个在中国帮他们进行资本输出、扩大势力的代理人,但也不可能是无条件、无保留的帮助,在一些关键的军工技术上还是有所控制。比如重炮的炮管,现在便只能从德国进口,而不传授铸造的技术。

    虽然很快便能够仿造出75mm口径以下的山炮、野炮,还有马克沁重机枪,但这在国内并不是首家。金陵制造局、江南制造局、北洋机器局等也达到了这样的水平,之所以产量极少,还是受制于关键技术。无法达到工业化生产的水平。

    完全自主化生产制造,这是陈文强要达到的最终目标。而要德国方面加大支持力度,他便要拿出更具诱惑力的资本,体现出更大的价值,或者代表更有前景的势力。

    陈文强缓缓走着,虽然不是撒开两腿。痛痛快快地跑一跑,但他的想象在自由驰骋。

    …………..

    诸项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突然传来的湖南萍、浏、醴会党大暴动的消息却让陈文强惊愕不已。他不是担心别的,就害怕修筑铁路的大计会受到影响。

    “中华国民军南军先锋队”,“新中华大帝国南部起义恢复军”,陈文强看着这两个名号连连摇头。会党就是会党,虽然暂时联合起来,却是谁也不服谁,本来应该统一的名号。一下子却搞出来两个,可见此事必败。

    而且,看这后一个名号,明显是改朝换代,而非革命。封妻荫子,或者是登基坐殿,还想着弄个皇帝过过瘾吧?

    等接到长沙铁路分局的电报,陈文强也放下心来。这场会党为主的起义对修筑铁路影响不大,也就在萍乡、浏阳、醴陵这三县折腾一阵了。

    这并不是说清军反应迅速。调动迅捷,而是这次起义是被迫的,是官府先动手,会党是被逼无奈的反抗。

    你想想,会党本就人员庞杂,聚众竟达万人。人群喧嚷,谣言纷起。而加入了洪江会的慧历寺僧人更假托神言,向香容们暗示:“天下即将大乱,将有英雄铲富济贫”,甚至直言:“洪江会即日起事。”如此明目张胆的“革命宣传”。效果固然非常的明显,但清廷官府中又不是死人,再不过来管一管,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首先是萍、浏、醴三县官府联合出兵,进攻麻石,会党猝不及防,不战而散,第三路码头官李金奇牺牲,接着又有几名会党首领遇难。然后,在洪江会首领尚未达到意见一致时,武教师会的会首廖叔保却不待会议结果,即自率二三千人跑到麻石,张开“大汉”白旗,率先发难。

    于是,这场起义便仓促地爆发了。说仓促是一点也不过分,组织、号令既不统一,行动计划尚未制定,枪械弹药更没有着落,只凭着土枪、大刀、长矛,以及从地方团练局抢来的少数快枪,怎么抵挡四面会集的清军?

    “会党发动易,但成功难。即使成功了,却是嚣悍难以控制。”吴禄z得出了与陈文强同样的判断,“失败之时,更是徒滋骚挠,弄得不可收拾。革命本身乃是最高深的理论,依靠会党为骨干,岂有成功之理?”

    “同盟会啊——”陈文强连连摇头,“显然还未认识到这一点,也或者是急于搞出些动静,振奋士气。就象咱们马上要发动起义一样,既是扩大影响,也未尝没有引领革命风潮,占据革命主导地位的想法。”

    “但他们过于近功近利了。”吴禄z做了最后的评价,把注意力又集中到了会议上,“截止到目前,参加广西起义的部队已经抽调组建完毕,共有八百二十六人。麦德森机关枪的适应性训练也行将结束,足有百余名机枪手接受了训练。越南基地也送来了情报,现有官兵七百八十三名,长短枪六百余枝,弹药呢,能支撑两三场中等规模的战斗。再准备一个多月,应该能达到计划的要求。”

    陈文强把目光转向万福华,听着他的汇报。主要是各种物资的准备情况,枪枝弹药、衣服装备、医药杂物等等。

    “我看——”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询问般地看着吴禄z和万福华,说道:“是不是就尽快发动起义?虽然有些条件未达到计划要求,但并不是太主要。夜长梦多,越是完美、周详的计划,反倒容易因为小意外而失败。嗯,不是因为我着急动身赴德啊,而是确实这么想的。这个同盟会,似乎也关注广西、滇南的游杂武装和会党,这对咱们有影响呀!”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万福华皱着眉头说道:“从情报上看,他们的发动工作实在算不上严密,为官府警觉发现是早晚的事情,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军事上我不懂,老吴,你怎么看?”

    吴禄z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猛地一拍桌子,“干了,就凭现在的力量,现在的物资,起事成功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十天以后?”陈文强盯着吴禄z,紧接着追问。

    “十天以后,十月二十四日。”吴禄z握紧拳头,用力挥了挥。

    “霜降凉爽,雨季已过,瘴气亦消,是个好日子。”万福华笑着一拍手。

    “军事计划?”陈文强仍旧没有放松,目光咄咄地望着吴禄z。

    “先攻防城,据而守之,与援军会合、接收物资。然后视形势或攻钦州,或退回越南,以燕子大山为新基地,伺机奇袭镇南关,打开入桂征战之门。”吴禄z并不迟疑,将最后修改的军事计划侃侃而谈。

    陈文强慢慢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下,脸上绽出笑容,这个计划符合他先稳根基再伺机而动的思路。换句话说,在沿海能方便得到补给,同样也容易遭到清军广东水师的威胁,倒不如打一下就走,把战场转向广西的内陆地区。如果坚持数月,又需要补充物资,大可以从越南境内迂回再攻取防城。有这段时间的生产、采购,琼州这边又能积聚起相当数量的补给。

    “我去还是你去。”这回轮到吴禄z发问了。

    去是去,也只是短暂的停留,交代整体战略构想,任命完善指挥机构,鼓舞士气、扩大影响等等。

    “我去吧!”陈文强想了想,说道:“军事上我虽是外行,但方略已定,传达是没有问题的。再说,我看人还是挺准的。比如万宁起义时,要不是我识破了奸细——嗯,我就不多说了。”

    吴禄z和万福华都笑了起来,自卖自夸是不太好,可对陈文强的这个特长,他俩倒也钦服不已。

    “革命不易啊!”陈文强发出感慨,似真似假地叹息,“也该动一动了,否则会有人说我偷懒喽!”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革命大不易,整装出发

    “革命不易,建宪政国家大不易啊!”与陈文强发出同样的感慨的是千里之外的宋复华,他此时正在法国巴黎,欧洲各支部的领导人会集于此,开着会。↗UU小说,www.uu234.com

    “英国从大宪章到权利法案,经历了数百年,其中又经过多少反复?在中国要实现宪政,或者说是真正的宪政,任重而道远啊,绝不是我们原来想的那么容易简单。”宋复华一路巡回宣传革命,打响自己品牌的同时,也没停止了学习和观察,研究着各国的宪政历史,观察着各国的社会情况。

    “我觉得教育是基础。”蔡元p对此似乎比较赞同,“开启民智,最是重要。而教育是求远效的,着眼于未来,其效果不可能在短期内表现出来,所以讲百年树人。这与钝初的任重道远,倒也相似相近。”

    “革命乃长期而细致的系统工作,而除暴力激进手段外,其实尚有调和妥协之策略。若一味崇尚暴力,恐有好同恶异之弊。”在英国留学学习的章士钊思想上也有了不少变化,他还常为国内报刊撰稿,介绍西欧各派政治学说,于立宪政治尤多发挥。

    “行严此话可待商榷。”复兴会法国支部部长吴稚晖对章士z的调和论表示反对,“所谓激烈、激进等等,从根本上说是统治者不妥协、不让步的造成的,只有统治者的明智、妥协,才可能避免激烈、激进,最终才不会被推翻。比如英法,同样是革命,却保留了一个皇帝,砍头了一个皇帝。满清会妥协让权吗?我看是万万不会。”

    吴稚晖曾在南洋公学任教,后因苏报案出国避难。因与蔡元p熟识,由其介绍,加入复兴会,并在巴黎组织世界社,发行《新世纪》,广印书报。鼓吹革命。他认为清贼不除,卟使四百兆人浮沉于进步之地位。欲争起直追,能左右于优等之民族,同趋于公善,非破弃一切障碍不可。破弃一切障碍则以毁灭皇统为根本之图,万以毁灭满洲皇统为根本之根本。

    同时,吴稚晖还认为清廷立宪“决不能真”。因为真立宪就意味着清政府自割头,丧失统治权。而由于清政府只会搞假立宪,革命也就必不能免。对于国人的麻木。他作文鞭笞,甚而至于将昏睡的中国人讥讽为“猪生狗养”,话虽尖酸,却能惊醒国人的灵魂,促国人毅然奋起。对于科学教育,他也提倡学习西方工艺,认为要使中国真正走向富强,要造就一代新人。非注重教育不可。

    从这些方面来看,他与蔡元p、章士z的观点也无大的区别。只是他的革命要更激进一些。

    “纵使满清不妥协,还有国内其他势力呢,比如立宪派,比如汉人之封疆大吏,比如——”章士z不服气地辩解着。

    “我们并不是崇尚暴力,但从目前来看。没有暴力的手段,就不能达到革命的目的。”宋复华从中转圜道:“至于让步、妥协,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要看其是否真心,是否有利于革命。有利于国家富强。”

    “是啊,现在谈这个还为时尚早。”蔡元p笑着附和道:“武装斗争的工作由陈、吴两位领导,我看干得是有声有色。咱们呢,文弱书生,坐而论道,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革命添砖加瓦吧!”

    “蔡先生说得是,咱们哪,还真不是扛枪打仗的材料。”宋复华自嘲地一笑,说道:“好在复兴会人才济济,倒也不用咱们上阵瞎指挥。刚刚我说到革命任重道远,也是由感而发。但不管千难万难,革命之路也要走下去,国家实行宪政即便有种种缺陷,也胜**远矣!”

    “咱们还是继续讨论改会为党的事情吧!”蔡元p把议题又拉了回来,“我赞同在新加坡设立总部,毕竟东南亚华侨、华人极多,有很好的发展基础。只是要顾及到英国人的态度,若是取缔或将老宋驱逐出境,就比较麻烦。”

    “美洲华人也不少,建立总部也比较合适,且不用太担心取缔或驱逐,只是距离较远,不如在东南亚方便。”宋复华说着自己的想法。

    “暹罗呢?那是独立国家,不用担心英人或法人,或是荷人顶不住清廷的压力。”章士z提出了建议。

    “要我说,就先在新加坡设总部,若遭驱逐,那就换个地方,复兴会支部甚多,哪里不能落脚。”吴稚晖不以为意地说道:“不是马上又要起事了吗?老宋在东南亚,离得近便,兴许还需要你去亲临战阵,鼓舞士气呢!”

    “呵呵,我倒希望如此。”宋复华眼睛一亮,点头道:“没错,这是最好的理由,我可不想做别人口中的‘远距离革命家’。”

    “那我们就做配合武装斗争的工作。”蔡元p精神也为之一振,说道:“趁势发行革命债券,为革命筹集资金;加大宣传力度,加紧吸收进步青年入会……”

    “那成立欧美俭学会,倡导组织国内青少年赴欧美勤工俭学的事情呢?”吴稚晖虽然心向革命,但仍想将其新教育思想付诸实践,而在复兴会的思想理论中,这显然也属于革命的一部分。

    “继续进行。”宋复华几乎不加考虑地做了决定,随后又解释道:“既然资金允许,那就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不仅要提倡国内青少年走出来,还要鼓励留学生回国去,哪怕是在一个村建所学校,教上几个孩子,十数年之后,这些孩子也大有可能成为栋梁之才。更何况,这不仅是教书育人,还是掌握基层的舆论引导和话语权,使穷苦百姓脱离传统士绅的控制,以备革命成功后建立各级政府,改革传统官僚体制。”

    “这要投入多少资金啊?”章士钊吃了一惊,说道:“全国一千五百多个县吧,村镇怕是十倍于此数而不止,一万多个……”

    “普及教育是早晚要做的工作,未必要一蹴而就。”蔡元培解释道:“何况这不是我们复兴会一家要做。立宪派很快也要着手。特别是南方交通便利、经济发达的省市,陈胜同志会大力加以提倡和引导。”

    “另外就是搜集各国的政治、经济,以及科技方面的情报。”宋复华沉吟着说道:“倒不必象间谍一样窃取机密,即便是公开的信息,搜集、整理、分析后,也可能会很有用处。各支部要建立起专门的制度和机构。这将是长期的工作。”

    外面街道上传来一阵喧嚣,甚至隐约听到爆竹的声音。宋复华皱起眉头,吴稚晖作为地主,赶忙起身走出房间,向守在外面的人员询问究竟。

    时间不大,吴稚晖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进屋便挥舞着大声说道:“诺贝尔奖名单公布了,陈文强。国人陈文强获得——这个——”他拿起报纸又看了看,这回完全清楚了,“是生物或医学奖。这可是破天荒的大喜事,全世界的华人都会为之骄傲。”

    报纸立刻被抢了过去,然后宋、蔡、章三人又面面相觑,法文哪,还真是不太精通。

    …………….

    砷凡纳明,异烟肼。凭这两项新药的发明。陈文强获得诺贝尔奖并不意外,也算是实至名归。

    而通常来看。诺贝尔奖还存在着时间滞后很长的颁发,这是验证理论或实物正确或有效性所必需的。这样看来,陈文强的获奖已经是相当的及时。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新药的疗效已经在普遍使用中被国际医学界所认可。

    有知识、有文化,甚至还要了解一些诺贝尔奖的国人才会为陈文强欢呼,为首位华人获此殊荣而欢欣鼓舞。当然。通过报纸媒体的宣传,会有更多的人明白其中所蕴含的重要意义,并由此而生出自豪之感。

    更多的国人恐怕还在忙于生活,对于什么陈文强,什么诺贝尔奖漠不关心。这又填不饱他们的肚皮,所谓的自豪和骄傲也不能使他们免于饥寒。

    与之相似的是,陈文强表现得也极是沉稳,因为他正忙得脚打后脑勺,为马上要进行的大举起事而布置、安排。

    南山港,荒僻且未经大的扩建,但此时却是来往船只不断,且岸上被武装人员完全控制,闲杂人等根本无法进入。

    停在外海的三艘千吨货船上也已经全部换上了可靠的人员,将小船运来的各种物资装进船舱,上面再覆上简单的掩护货物。

    汉阳造六百枝,子弹十万发;毛瑟十响手枪五百枝,子弹十万发;毛瑟1898式步枪两千七百枝,子弹三十万发;仿造改制的麦德森机关枪二十一挺,子弹二十万发;木柄手榴弹四千六百枚,炸药一千三百公斤;克虏伯1904式14倍径75山炮四门,炮弹五百发……

    陈文强看着清单,不由得咧了咧嘴,这几乎把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所有储备都运走了,仓库能看到地皮了吧?自己造的,外购的,可是一下子全都投进去了,如同赌桌上的梭哈一样,推出去就要见个输赢,没有什么保留和退缩的余地。

    嗯,这也就是自己,换成谁有这样的能力,有这样的实力?除了最重要的武器弹药,还有军装、雨衣、胶鞋、背包、水壶等装备,再加上电报机、修枪造弹等设备,加在一起,一二百万都打不住吧?

    自己怎么这么有钱?陈文强的思路突然转了弯,盘算起自己的身家。嗯,上海有几家工厂,因为建得早,赢利情况是蒸蒸日上;崖州这边呢,工厂生产情况也已正常;汉阳铁厂扭亏为盈;中侨银行的股利分红;好象是新药最赚钱吧,整个亚洲可是个大市场……哦,也不光是自己的投入,还有发行革命债券和无偿捐助革命的几十万……

    算了,这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反正自己已经是个大富翁,这点能够确定就行了。

    陈文强晃晃脑袋,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没有保障的大富翁终是难以安心,有钱便想有权,人的**或者野心,总是难以满足,自己也不例外。

    “人员晚上登船吧!”万福华站在山顶眺望着,心情激荡,好久才回复下来,转头对陈文强说道:“明早出发,时间上是足够的。”

    “好。”陈文强点了点头,笑道:“胜利是不用怀疑的,这样的投入,这么长时间的准备,要是败了,老天都不会原谅。你呀,就在崖州等着我得胜的电报吧!”

    “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万福华抿了抿嘴,感慨道:“放眼全国,恐怕没有哪个势力能拿出这样的大手笔吧?同盟会,嘿嘿,要是知道这确切的数字,怕是要被吓坏了。”

    “他们不行。”陈文强摇了摇头,说道:“而咱们的实力,想要推翻朝廷,也还是差之太远。当然,在滇、桂打出个局面,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如能光复一省,必然是全国震动,如能四处响应,则推翻满清不必独靠复兴会一家之力。”万福华沉吟着说道:“只是这时机,应该还不成熟。”

    “确实不成熟。”陈文强停顿了一下,“还需要几年吧,朝廷编练新军,恰恰是最可能响应并支持革命的力量。而咱们要积蓄起足够的人力、物力,怕是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依你的估计,革命军要达到怎样的数量,才是向满清发起决战的时机。”万福华比较期待地望着陈文强。

    陈文强迟疑着伸出两个手指,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再加上了一根,“没有三万强军,不能与北洋军正面对战。”

    “北洋六镇,嘿嘿,三万强军也未必能战而胜之。”万福华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汉人哪,为何为满人而战,为何同族相残?若是都能明大义,区区满人又何足道哉。”

    陈文强也无言以对,如果象万福华所想的那样,明朝又如何会灭?满人又如何坐了几百年天下?

    “速去速回,切记要保重。”万福华向着陈文强伸出了手,“明天我就不送你了。嗯,你还是要化装改扮是吧,我就不给你增加暴露的危险了。”

    “放心,我出马是绝无问题的。”陈文强伸手与万福华相握,四目含笑相对,关怀、期盼、鼓励等复杂情绪交织一起。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长期方略,爆发

    月亮悬挂在深蓝色的夜空,向大地散射着银色的光华。UU小说,www.uu234.com天晴的很好,还刮着凉爽的小风。

    本应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但竹楼的窗户上却透着灯光,人影在不停晃动,军事会议正在召开。

    “首攻目标是防城,动作要快、要猛,无论情况有何变化,必须拿下防城,控制港口。”

    “援军和大批物资要顺利上岸,我们就要守住防城,至少两天两夜。虽然清军调动起来可能不会太过迅速,但也不要掉以轻心,要做好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坚守到底的心理准备。”

    “明天凌晨四点出发,预计中午抵达越桂边境,秘密潜伏下来。天黑后越境,天亮前务必到达防城,开始攻城作战。”

    “攻城作战布置如下:一连攻西门、二连攻南门、三连攻北门、四连攻东门,如果为敌发觉、奇袭失败的话,就派人携炸药包硬冲炸开城门;五连绕南城控制港口,特别是大小船只,务必要尽量保护周全。”

    ……………

    到了要马上行动的当天夜里才开始布置任务,并且在营地周围进行了最严密的防备,是为了绝对的保密。而通过黄花探动员的越人运输队,则根本不知道将要去哪,且将在部队开拔半天后才出发。

    秋j的笔在本上刷刷记着,作为四连连长,她的豪气爽快,以及坚韧强硬的个性,在这几个月中已经赢得了士兵的尊重和拥戴。现在。行动就要进行了,她抑制不住激动振奋的心情。

    五个连,加上政务、后勤人员。可谓是全体出动。按照情报,防城的清军不过一个巡防营,沿途的村镇防御更形同虚设,革命军算得上是猛狮搏兔,占据压倒性优势了。

    离得最近的是钦州,有两个巡防营的清军,可这也算不上什么。革命军在兵力、装备、士气上,依然占有优势。要知道,历史上同盟会发动的钦廉防城起义。开始只有两百多人,后来发展到五百多,再后来是三千多,但却是人员繁杂。战斗力不见多大的提升。终被清军所击败。

    “只要攻取防城,顺利接应到援军和物资,则我军声势大涨,革命大旗便能立而不倒,直至革命成功,我军可位列革命第一军矣!”

    动员是振奋人心的,革命之途漫长,这是谁都清楚的事情。但现在的革命军。即便是小兵,在革命成功后亦可称之为元勋吧?而这革命第一军的称谓。也不算过分。哪怕是从不太纯洁的思想出发,这升官晋级,也是比较容易的吧?

    “新的基地改设在越境的燕子大山,也就是说,以后的革命将是集力向桂、滇两省发展,将在很长时间内是我们独自支撑。这是总部的方略,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便要注意节省弹药,总部运输的物资虽然是巨量的,但至少需要半年之上的时间才能囤积储备起再次支援的物资。”

    “人员补充将是持续的,但重心工作也将转向就地招兵。广西狼兵,自古有名,虽然要在教育、训练上多加投入,但主要招收良家子、贫家子的政策不能改变。旧式军队、会党武装必须要改造、整编,必须要打散,必须要进行再教育,方可成为革命军中一员。”

    “以后的作战方式也将有比较大的改变,既要打击、消灭敌人,又要特别注意保存力量,特别重视缴获物资,以利长期坚持。所以,将会以袭击战、伏击战为主,绝不打无把握之仗,要战则必胜。具体的办法,攻取防城后,将会由总部派来的领导进行传达并做出指示。”

    秋j刷刷地记着,显然,这些都是浅尝辄止的传达,为的是众人有个心理准备,并进行思考,以便在正式传达时易于接受,并能提出相关的疑问以备解答。

    带着人马纵横攻掠、痛快厮杀固然最合她的心思,但总部的考虑却更冷静、理智,更着眼于革命大局。否则,别说是现在这千八人,就是再多几倍,即便能横行一时,也总有被消耗光的时候。而要打仗,还要能发展壮大,长期坚持,就不得不在作战策略上有所改变。

    不知道总部派来的领导是哪一位呢?宋先生似乎在欧洲,离得近便的核心领导似乎便只有陈胜、吴起两位,万宁起义又似乎表明吴起更擅长军事,在军校学习时所用的教材便是吴起综合各国步兵操典所作。但陈胜好象更加神秘,更加全面,那震惊世人的刺杀,倒更符合她以前所崇尚的侠道。

    “大家有什么疑问,现在就提出来。没有的话,就散会回去准备。”

    秋j抬起头,转回了思绪。不管是谁,总是自己应该服从,应该仰慕的。把革命工作能做到这种程度,没有过人的才能,不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革命,显然也不是她在一两年前想象的那样简单、容易。为了革命的胜利,她愿抛弃一些激进的个性,变得更加成熟、理智。与革命大业相比,这点个人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

    清晨伸出两手,迅速地拉开了蓝色的天幕,消退的潮水浪峰上闪着灿灿金光,岛上那清晰的景物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伟丽而宁静、蔚蓝无边的大海,渐渐成为了眼中唯一的收获。

    呼吸着新鲜的、提神的海风,唇齿之间似乎还留有彩凤身上的甜腻气息,但随着航程的持续,陈文强的思绪便集中于即将要开始的战斗。

    突如其来的武装起义,比万宁还要猛烈,还要出人意料。胜利是可以预期的,而如何最大限度地取得战果,为革命军在桂滇越地区建立根据地并长期坚持打下坚实基础。才是应该认真考虑的。

    巡防营战力低下,军心涣散,而广西新军尚未组建。此时起义可谓是时机很好。攻取防城应该不是问题,以后的发展呢,是趁势继续攻城掠地,还是接收到大批物资后暂退入越境,先经营新基地,再伺机而动?

    对此,吴禄z和参谋部经过了反番的商议。定下了两套方案,视形势而随机应变。而从陈文强的心理来说,他是希望趁热打铁。把声势作足,然后再视情况暂时退避或者转战他地。

    防城、钦州、廉州……如果动作够快、够猛,在清军调集兵力大举来攻前,是大有可能拿下的。这不仅是政治影响。还能够缴获大量的钱粮物资。为革命军长期坚持、招兵买马打下一个好的物质基础。毕竟不能指望每一个参加革命军的士兵,都是轻财重义,为革命甘洒热血的志士。

    当然,招兵买马不同于争取那些给钱给枪就干“革命”的会党和游杂武装。即便目前还不是确切知道革命为何物,即便思想并不进步,即便是为了能改变生活、为了养家糊口、为了免受剥削欺压而参军的,也一样能够成为好战士。

    说得通俗一些,对现状不满却能遵守纪律、服从号令的淳朴的农家子弟。将是以后革命军大量扩充的合格兵员。革命不就是要改变不平、贫困、残苛的现状吗,有着朴素的要求。日后思想境界的提升也是可以期待的。

    先纯后广,陈文强的思路和做法,现在正逐渐地成为现实。你不能指望革命军中个个都是进步而坚定的革命者,但你可以让革命军的战士知道革命的好处,支持并拥护革命。思想境界的提升或许是缓慢的,但物质方面的改变却是可以快速实现的。

    打土豪、分田地还用不着,劣绅恶霸自然不必客气。简单的是只要把苛捐杂税免除掉些,把贪腐的官府摧毁掉,老百姓自然便会有所感觉,有所触动,甚至会为继续维持这样的宽松而去奋力战斗。

    “先生——”一个报务员从船舱中跑出,交给陈文强一份电文,这是停靠在防城港的运输矿石的货船发来的,报告着情况。

    没有异常,很好。陈文强点了点头,吩咐报务员继续工作,接收这两小时一份的例行电报。

    说到对新科技的运用和把握,陈文强是远超同代人的。虽然北洋军也有无线电报,但在运用上却是乏善可陈。而陈文强不仅要建立与革命军的即时联系,还想着建立起依靠无线电报的情报网。虽然当时的无线电报设备比较笨重,不易携带,但也不是不能克服的困难。

    而要说到情报和潜伏工作,复兴会也远远走在了各方势力的前面。这得益于陈文强整理的相关特工的资料、教材,在当时,这些绝对是先进知识的存在。以东京和上海作为基地,经过培训的复兴会会员散布于中国各地,由点及线,通过各种密码编辑的情报先到支部,再到上海整理汇总,通报给各级领导。

    其中,依托于陈文强的产业扩张,大量的复兴会会员被指示加入其中。虽然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老板就是复兴会的大头目,但陈文强却能够借复兴会牢牢地控制着这些产业。比如铁路巡警和商团,其中就有很多复兴会会员,陈文强甚至都记得他们的名字和联络暗号,并不动声色地提拔他们,以更把握地控制着能够公开存在的武装力量。

    思绪在飘飞,陈文强在甲板上眺望大海,顿觉海天辽阔,胸怀为之一畅。

    海平稳,安谧,让人觉得懒洋洋的。象是一匹与天空浑成一体,然而比天的蓝更深、更亮也更纯的绸缎。隐隐约约象是看到了绸缎的摆拂,看到了在笔直的水平线上下时隐时现、时聚时合的曲线,看到了昙花一现的生生灭灭的雪白浪花。

    平静中蕴含着力量,大海是变幻莫测的,如同形势的发展。虽然陈文强预想着革命大爆发的时间,但这又怎能测算?就象历史上的武昌起义,更象是一次意外的兵乱,但就是这场筹划并不周密,甚至可以称得上仓促的事件,却又意外地取得了胜利。

    “沉蕴中的爆发。”陈文强用力伸展开双臂,精神振奋。

    ……………

    天空泛出朱砂色的光带,不久,光带变成樱桃红和玫瑰红。

    零星的枪声打破了黎明的沉寂,防城的清军发现了急袭而来的革命军。枪声密集起来,双方在城上城下开始猛烈对射。时间不大,西门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大地在爆炸声中剧烈颤抖,天空一片刺眼的血红!

    视线全都变得模糊,爆炸腾起的烟雾和灰尘将城门挡住了,混沌一片,连枪声似乎也被全部掩盖。嘹亮的军号刺人耳膜地吹响,革命军士兵呐喊着发起了冲锋。

    前所未有的大爆炸,瞬间便使城门附近的清军心惊胆裂,丧失了还击能力。离炸点近的敌人有的呆滞、迟钝,有的在巨响中失去了听力;有的则在被震伤内脏,手足无力,连枪都拿不起来;有的敌人则已经爬不起来,被震死当场。

    震荡的大地平静了,硝烟在一片哭嚎和惨叫声中渐渐散去。人们能够看到革命军已经冲上了被炸塌的城门,冲进了城内,枪声如爆豆般响起,战斗在城内展开,胜利已经没有悬念。

    相对于人多势众,但武器严重缺乏、人员缺乏训练的同盟会历次起义,复兴会革命军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不仅武器装备齐全,弹药充足,士兵们更是都经过了军训,甚至有相当多的万宁起义的老兵。再加上比较正规的军官培训,革命军的骨骼是坚硬的,作风是凶悍的。

    尽管还有很多不足,但这将是一支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强军,是一支有理想、有信仰的强军。

    城被攻破,清军的心理防线立刻土崩瓦解,革命军在城内的进展迅速,基本没有了坚强的抵抗。巡防营左哨刘辉廷率部投降,右哨李耀堂率部投降,中哨官长被击毙,部下弃械投降;知县宋鼎元及其幕僚眷属十数人被擒……旗帜在防城城头竖起,猎猎飘扬。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战略战术的改变

    太阳升起很高,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泛起小小的白浪,光的温暖和胜利的喜悦交流在一起,让人浑身舒畅。

    防城港口一片喧嚣,大小船只被动员起来,从远海的货船上把物资转运上岸。一艘小火轮冒着黑烟靠上码头,陈文强带着随从大步走上岸,与迎候的军官一一握手。

    “反清英雄王和顺,转战多年,令清军望风丧胆,陈某钦佩备至啊!”陈文强有意将会党英雄改成了反清英雄,王和顺加入复兴会时间不短,复兴会对会党的看法和评价他肯定知道,虽然他改变了许多,但这样说也免除了不必要的尴尬。

    “兄弟以前那是瞎折腾,入了复兴会才知道革命之真义,陈执委谬赞,兄弟实在是不敢当。”王和顺稍有些局促,毕竟在他心里,有些觉得自己来路不正,不比复兴会中那些根红苗正的人物。

    “以前是反清暴动,反抗不平;现在是革命起义,要改天换地。”陈文强温言鼓励道:“学习、进步、努力,这志向高了,行动也要跟上。总部对你可是寄予厚望,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是,我一定努力,一定不让总部领导失望。”王和顺颇为感动。

    “秋j,嗯,革命军中的第一个女尉官,我早就知道你的大名。”陈文强用力拍了拍王和顺的胳膊,点了点头,走到秋j面前微笑开口。

    “陈执委,您好。我也久仰您的大名。”秋j并不拘束,也是性格使然。

    “虚名而已,躲在后面,比不得你们上阵冲杀。好好干,革命军中要有女将军。复兴会中要有女干部,这也是你希望的吧?”

    “是的,男女平等,这是我的希望。”

    …………

    “陈执委,请进城吧!”葛智初伸手相让,笑着说道:“有了援兵。又有巨量的物资,革命军急着大展拳脚,就等着您来布置指挥呢!”

    “有吴帅在千里之外的运筹帷幄,军事上的活儿还要你们这些专业人才来干哪!我呢,就在旁边参谋参谋。”陈文强边走边笑着说道:“防城的情况如何,收获大不大?”

    “钱粮倒是还算不少。”葛智初介绍道:“再晚些时候便要押送府城,咱们可就得不到什么了。”

    “就是要打这样有收获的仗,没有钱粮,拿什么招兵买马?”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钦州那边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还没有情报传过来。”葛智初也不太确定地说道:“四面围攻,很可能没跑出去报信儿的,但这个,也不好说。”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如果要打钦州的话,被活捉的防城知县倒是主动出谋划策,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信。可不可行。”

    哦,陈文强略微惊咦了一下。但随即又平静下来,分辨真假呀,这个可是自己的强项。

    历史上,同盟会发动防城起义后,知县宋鼎元确实主动献计,要帮义军拿下钦州。但北辰派来的梁少廷为报私仇。却杀了宋鼎元的满门。而史书上是如此记载的“起义军占领防城,擒杀知县宋鼎元及其幕僚眷属十九人,民众无不拍手称快。”

    拍手称快倒有可能,反正老百姓看见当官的、有钱的倒霉,多半会高兴喝彩。但要说宋鼎元真的伤天害理、罪无可恕。理由显然不充分,何况杀其满门老幼,就实在有些过份。

    晚清的地方官本就是夹板中的老鼠,上面有赔款的摊派,下面有苛捐杂税下民怨沸腾的百姓,自己不贪就算是很不错了。

    是个顾念眷属的家伙,想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是真,可若说是真的投身革命,现在却还谈不上。

    陈文强审视着知县宋鼎元,听着他的献计:革命军事先埋伏在钦州城外,另行分配一些士兵给他宋鼎元,再将一些士兵假扮成囚犯,他装作带着兵丁押解囚犯前往钦州。因为他是防城知县,钦州必然会放他进城,等进了城门口,再突然拿下守门的士兵,发出信号,革命军一拥而入,则钦州城可一举而下。

    “嗯,可行。”陈文强笑着点了点头,虽然计划还需要进行一些细节的完善,但这巧取钦州的办法确实可行。

    宋鼎元稍微有些放心,不停地偷眼地看着这位满脸大胡子的、鼎鼎大名的革命党。

    “我知道你是顾念家人的安全。”陈文强缓缓开口,直指宋鼎元的内心,“什么投身革命的假话不用再说,说多少我也是不会相信的。但你若有立功表现,比如帮助革命军拿下钦州,不仅是你的家人,你的性命也可保全。不仅是保全,我还会把你的家产还给你,甚至可以为你安排后路。海外、越南,送你全家到清廷管不到的地方,让你们安安稳稳地生活。”

    “谢谢大人。”宋鼎元眼泪都下来了,这话说得,太贴心了,这后路,想得太周到了。

    “起来吧!”陈文强抬了抬手,示意宋鼎元别跪了,然后转头对自己带来的周华和陈春吩咐道:“你们带他下去,大致就是这么个办法,胡混巧取,尽快把计划定下来。”

    虽然革命军中的军官都算是军校毕业,可那军校可不算太正规,学习时间也短,靠实战确实也能出个名将啥的,但那可需要时间。所以,陈文强还是比较相信集体智慧,参谋团或参谋部的体制也将在革命军中建立起来。

    “还有几个投降的清军将领。”葛智初眼见要开会的人员陆续到齐,便试探着建议道:“要不,等开完会再处置他们?”

    “先开会吧!”陈文强点了点头,“那些家伙先押着,现在还有钦州要抓紧打下来,暂时顾不上他们。”

    想在滇、桂、越边境地区长期坚持,且不是散兵游勇式的流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巡防营虽然战力低下。但优势在于人多,广西的能够抵挡,那广东的呢,从其他省调来的呢?总共就是这么一千五六百人,就算是能补充,也招架不住连续不断的战斗消耗。

    所以。必须要有长期坚持的策略,必须要有相应的战术打法,既能消灭敌人,还能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并且能够不断发展壮大。而这种发展壮大不是忽忽拉拉地搞起几千甚至上万游勇、贫民,胜则鼓噪呐喊,败则四处星散。

    等到与会人员进入屋内,围着几张桌子拼成了大会议桌落座,墙上已经挂上了一幅大地图。每个人的面前也都发放了一本名为《长期斗争战略战术》的薄册子。

    “书呢,以后有时间看,现在主要是听我讲,有问题就提出来,我来解答。”陈文强的脸色郑重而严肃,满脸大胡子也遮掩不住。

    “我先给大家念下清单:火炮四门,炮弹……”

    众人静静地听着,越听越是喜悦振奋。又是枪,又是炮。还有手榴弹,子弹也充足得很,凭这些物资,革命军攻城掠地、大展拳脚可有了保障。

    陈文强的声音却没有令人兴奋激动的感觉,一气念完之后,停顿了一下。沉声问道:“除了这些物资,还有二十万银元。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可以痛痛快快地干一场,把广西搞个天翻地覆,把清军杀个胆战心惊了?”

    难道不是吗?众人互相交换着眼色,知道陈文强这么一问。肯定是有玄机,谁都不敢轻易作答。

    “不要忘了,总部对你们的要求,长期坚持,红旗不倒。”陈文强加重了语气,扫视着众人,“物资看起来很多,也确实不少。但这是供你们很长时间的消耗,下一次补充可能是半年,也可能是一年。等到总部费尽千辛万苦,再筹措出相当数量的物资和资金时,我希望你们还在坚持斗争,不仅如此,我更希望革命军已经发展壮大,而不是在痛快地折腾一番后,以散兵游勇的形式存在。”

    停顿了一下,陈文强继续说道:“你们是什么,是精英,是骨干,是最值得信赖,是复兴会苦心培养起来的忠诚部队。打个比方,总部是大脑,你们就是骨骼,坚强、硬挺的骨骼。一个人光有大脑,光有骨骼,还不算完整,还不算强壮,还要有依附骨骼的肌肉。现在呢,如何长出肌肉,希望就在你们身上。”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只有陈文强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痛快厮杀,轰轰烈烈,当然是容易的,在座各位也都是殒身不恤、不怕牺牲的勇士,我相信现在的革命军战士也都是这样。但我要说,这是短视的,是不顾大局的,是看不到革命成功的。先前大家可能已经听到了些有关的言论,知道作战策略将有所改变,但如何的改变,大家心中并不十分清楚。”

    “在这里,我把以后军事行动的指导原则告诉大家,那就是:尽可能地保存自己的力量,消灭敌人的力量。有些同志可能要问了,那要何以解释战争斗所提倡的勇敢牺牲呢?每一场战斗都须支付代价,有时是极大的代价,岂非和保存自己相矛盾?”

    “其实一点也不矛盾,如果把牺牲看成是消灭敌人的必要,也是为了保存自己的必要,是为了全体的保存而必需付出的代价,大家就能从疑惑中解脱出来。简单地说:就是要以最小的牺牲来取得胜利。而胜利的评估将是全面的,不仅仅是杀伤多少敌人,还有缴获的物资,造成的影响,弥补牺牲损耗的有利条件等等。”

    “就依这次奇袭防城为例,可以说打得非常好,代价小,收获大,钱粮、物资是一方面,人员的损失也能很快补充,虽然新兵要经过训练和教育,但时间是我们等得起的。但有了一个好的开端,是不是就意味着要保持下去呢?我的意思是说这防城要不要长期占据,要不要把力量都集中在这里,抵挡闻讯而来的各路清军呢?”

    陈文强停了下来,用目光探询地挨个注视。

    “我觉得这与保存自己、长期坚持是背道而驰的。”葛智初思索着说道:“物资充裕,官兵英勇敢战,这固然是有利条件,但清军有多少,源源不断地前来攻打,我们只有这一千五六百人,能坚持到几时?”

    陈文强赞赏地点了点头,笑着对王和顺说道:“反清英雄,你说说当初武装暴动时有多少人枪,能与官兵周旋数年靠的又是什么?”

    “这个——”王和顺犹豫了一下,在陈文强鼓励的目光下想了想,说道:“当时人不少,枪却不多。官兵来了,打得过我就打,打不过我就跑,就钻山入林。这边官兵强,我就去那边;那边官兵难打,我就再去别的地方。”

    有人露出了笑容,或许是觉得王和顺说得太过通俗。

    陈文强呵呵一笑,说道:“避实击虚,声东击西,机动灵活,长途转战,令官兵疲于奔命,确实是很好的战术。如果要图个痛快,与清军正面交锋,固然是英勇无畏,可只怕一场硬仗下来,你的人马就要损失惨重,也就谈不上能坚持数年之久了吧?”

    “是的,凭当时义军的装备和训练,确实是无法与清军正面交锋的。”王和顺点头赞同。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与其孤注一掷,不如主动实行战场转移,避开强敌,打击弱敌,或拖得敌人分散开来,再伺机一一消灭。在全局来看,革命军是弱于清军的,因为清廷可能会调动广西、广东,甚至是其他省的军队来攻打;但在某一个局部,革命军的力量却可能占据优势,比如现在的防城、钦州,甚至是廉州,所以我们要主动进攻,扩大声势,获得缴获。但如果钦州、廉州有防备,清军既多,又是坚城时,我们就要避免攻坚所造成的损失,或诱敌出动,或转袭他地,再伺机歼敌。”

    “要根据形势的变化而改变作战计划,这是你们军官的责任,一定要做到。”陈文强突然加重了语气,目光也凌厉起来,“不管你杀死杀伤了多少敌人,不管你多么勇敢,只要是违背了总的作战原则,为了什么荣誉和战功而置士兵生死于不顾,那你就是冷血将领,不适合指挥作战,只配去当一名小兵。”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内线外线,摧枯拉朽

    会议一直进行到下午一点多,连午餐时间都没有停顿。+UU小说,www.uu234.com

    总的作战原则,招兵扩充的原则和政策,根据地的运作,军、政分开的办法,与总部的无线电报联系……陈文强尽可能说得详细,讲得透彻,或许个人还有理解上的些许不同,执行上的些许失误,但这也是难以避免的。

    只要革命军不受到非常惨重的损失,些许小失败可以容忍,甚至可能成为宝贵的经验和教训。毕竟没有谁是战神重生,能够百战不败。

    会议刚结束,奇袭钦州的作战准备已经做好,胡乱吃了口饭,葛智初便率七个连出发,押着宋鼎元直奔钦州而去。

    而陈文强依然坐镇防城,布置安排。一个连的士兵押运,由动员的越人和占领区百姓将物资运往越境外的基地,其余人马则负责防城的防御,并监视港口外海的动静。

    “内线、外线是必须要有的,一是牵制,二是呼应,三是持续地在国内的影响。”陈文强召集了王和顺和几名参谋,开始交代另一项重要任务,“在十万大山要保留一支武装,与敌人作战周旋,这是内线。而外线呢,则是在越境内的革命军主力。两部可独立作战,也能配合作战。内线部队呢,在形势紧张或遭到挫折的时候也可撤回去休整。”

    见陈文强把目光投向自己,王和顺心中有些明白,自己是本乡本土人,地理熟悉,人头也熟。虽然之前自己领导的暴动失败了,但也有一些游勇幸存下来。所以,这内线部队的人选,总部估计是看中了自己。

    “属下愿在内线部队。这里是属下的家乡,熟悉地形地势,也有点小小的名声,兴许能有些便利。”王和顺主动请缨,但说出的话是谦虚,并且带有试探。

    “内线比外线艰苦啊!”

    “属下不怕。”

    陈文强嘴角抿起。露出了笑容,说道:“总部的意见是由你率领内线支队,转战十万大山,毕竟从各方面考虑,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能主动请缨,非常好。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我代表总部可以尽量满足。”

    “我,我没什么要求。”王和顺摇了摇头。谨慎地说道:“革命军的官兵都是好样儿的,比当初我那些乌合之众强得太多了。”

    “你不说,那我来说。”陈文强微微一笑,郑重地说道:“兹任命王和顺为桂省挺进支队支队长,军衔上尉,对外可称将军,以壮声势。王支队编制为三个中队,兵额三百人。由支队长王和顺在革命军中任意挑选;三个中队中有两个长枪中队,各配机关枪两挺;一个短枪中队。全部配戴毛瑟军用手枪;另拔长枪两百枝、短枪一百枝、资金五万元以供王支队招兵扩充;防城缴获的官粮,拔一半供王支队军粮……”

    这真是大手笔,大支持。人是挑选的精锐,武器装备、弹药物资、钱财粮草应有尽有,说是三百人,却有一下子扩至一倍的枪枝……

    在陈文强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王和顺心情激荡,起坐躬身领命,慨然道:“请总部放心,请陈执委放心,我王和顺一定完成任务。宁死也不向基地撤退,这十万大山,便是我王某的埋骨之地。”

    “这话说得——”陈文强起身摆了摆手,示意王和顺来到地图前,温言说道:“不要以为这么大的支持力度,便是一定要你在十万大山坚持。刚刚不是说过,要以保存自己为第一重点吗,是战是撤,是躲是避,还要看具体的形势,要灵活应变,不要拘泥,更不要因为总部的支持而背上包袱。”

    指点着地图,陈文强继续说道:“成立王支队,并依托十万大山与敌周旋,并不是把你们撇下不管。这里,是在越南的基地,以后可能再向国境内移动;王支队呢,应该先在这一带活动,与越南基地相互呼应、配合。内线、外线是一个整体,而不是独立的,王支队更不是孤身作战。”

    十万大山,位于广西的西部,东起钦州市贵台镇,西至中越边境,分布于钦州、防城、上思和宁明等地。因山脉连绵, 峰峦重叠,点不清,数不尽,故称十万大山。

    陈文强所指的就是钦州、防城、上思和宁明,靠近越南这一地区,离越南基地并不远。王和顺点了点头,这样的话,不仅比较安全,而且这里是他曾经率领武鸣义军活动过的地方,地理和人文情况很熟悉。

    “之前你发动贫苦农民和会党起义反清,征战数年的经过我是了解一些的,杀贪官除恶霸,很受民众的欢迎;在清军前来围剿时,又能诱敌深入、聚而歼之,且转战四方,使清军疲于奔命,打得很有灵气。”陈文强拍了拍王和顺的胳膊,拉他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再度率军征战,好的要保持、发扬,不足的则要改进。我说的是征兵扩充,不能只图人多势众,要精悍、要坚强,我要的是肌肉,不是赘肉。赘肉多了,人心纷杂,不好管理,更影响行动的灵活。”

    “我明白了。”王和顺略有些自惭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虽会党出身,但现在也清楚了会党的弱点。如果不是一些会党首领意志不坚,不堪艰若,甚至还想着能封官晋爵,起义也不会被官府的抚剿结合所打败。”

    “你能有这样的认识,我很欣慰。”陈文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对那些江湖朋友,你也不要脸一黑,全都推拒于外。教育他们、改造他们、引导他们,让他们成为真正的革命者,而不是自由散漫的游勇。总部给王支队还配发了很多政务、宣传等干部,还有参谋团,减轻你的工作负担,也希望能成为你的助力。”

    “有这些干部在,我便可以专心打仗,扩充部队。”王和顺笑得真诚。“我是个粗人,要说那些琐碎的事情,真是令我头痛。”

    “你是革命军派出的第一个挺进支队,以后还会有滇南、粤西挺进支队,这些可都要看你们王支队的表现,你们的经验和教训是宝贵的。将为其他兄弟部队提供非常有益、有利的参考和借鉴。你们有没有信心成为革命军的活教材,成为革命军最强悍的一支部队?”陈文强用手指了一圈,这些将是王支队的骨干,对他们的鼓舞和教导是必须的。

    在众人的齐声应喏中,陈文强向着勤务兵招了招手,旗帜、印信、佩剑等物品很快便摆在了桌子上。

    “革命军第一挺进军,荡虏将军……”陈文强一一指点着,笑道:“怎么样,这名头够响亮。气势够强横吧?”

    对着连连点头,激动振奋不已的王和顺等人,陈文强又调侃道:“你们可要好好打,把支队变大队,那才是本事。可别把支队打成中队,又变成小队,这个将军,这个挺进军可就名不副实喽!”

    “陈执委。您放心,也请总部放心。这挺进军的旗号不会在我们手里蒙尘败落。”王和顺立刻站得笔直,郑重地作着保证。

    ……………

    复兴会五大执委,宋复华、陈文强、吴禄贞、蔡元培、杨笃生,除了宋复华以真名出现外,其余四人皆用化名。而就在隆重推出革命领袖宋复华前,陈胜的名字便因为刺杀铁良而扬名中外。与宋复华这个大革命家相比。陈胜的名头更偏向于杀戮,更加充满铁血的意味。

    奇袭钦州成功,革命军赢得了两个开门红,献计的宋鼎元也保住了自己和全家的性命,消息通过电波传到琼州。再转向东京。复兴会再度发动,革命军连下防城、钦州,击毙钦廉道王瑚,清军死伤数百、投降近千,震撼的新闻报道立时引起了国内外的轰动。

    而起事的革命军显然并不以此为满足,一边发表起义文告:《告桂省同胞文》、《告全国人民书》、《告海外同胞书》和《招降满清将士布告》,宣传复兴会纲领,声明起义的宗旨,历数清政府的罪恶;一边继续择虚而攻,轻松攻取横州、永淳两座小城,又集兵攻打灵山县城。

    轰,轰,轰,炮弹在城墙、城门外爆炸,掀起一团团黑烟。

    “这个刘永德,还真是铁了心要革命?”葛智初还有些不敢相信,诧异地看了陈文强一眼,可人家这是实打实的表现,带着六十多革命军战士就拿下了六凤山炮台。

    陈文强淡淡一笑,举起了望远镜,了望着守城清军的动静。能从众多争相“投身革命”的降将中选出刘永德,这是他的本事,也避免了起事之初便混入大量投机分子,这对以后的行动是大有好处的。

    炮是越打越准,在琼州基地培训出的炮兵显然是逐渐在适应、熟悉这炮台上的老式火炮。火炮虽老,但也是炮啊,就这么一炮一炮砸下去,看清军能坚持到几时。

    两门山炮也摆好了架势,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城门。但陈文强觉得似乎是用不着了,看城头上的清兵慌成了什么样子。

    革命军的阵后,几百青壮在眺首观望,不时发出啧啧赞叹。他们的身边,或是板车,或是扁担大筐,或是独轮小车,装载着革命军的辎重。再往后,则又是上千的民伕运输队。

    同是运输队,但却有很大的区别。几百青壮是报名参军,挑选合格的新兵,让他们先充任运输队,是陈文强的建议。发条枪就是兵,他不赞成这样做。而一路驮运,既考验体力,又考验心志,是诚心参加革命军,还是想混饭混饷,时间长了就能看得出来。怕苦不想干的,自然淘汰;铁了心跟随的,经过军事训练,才是真正的革命军士兵。

    另外的民伕则是按天领脚费,纯为赚钱而来。当然,也不排除新兵不干了,去做领脚费的民伕;也不排除先前为着赚钱而来的民伕心热,前来参军入伍。

    轰,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齐声的惊叹。城头上火光迸射,破旧的城门楼在硝烟中倒塌下去,烟尘更大,遮住了整个城头。

    等到视线逐渐清晰,陈文强等人突然发现城墙上的清军没有了。而城门被炸得破碎,破砖烂石到处都是,透过城门都能看见城内的街道了。

    怎么回事?是逃跑了,还是躲在城内要打巷战?陈文强晃了晃头,很快便否决了后一个猜测。巡防营啊,还真没听说有这么顽强死硬。打防城,攻钦州,便看出这帮家伙只能欺负老百姓,或者打打人多枪少的散兵游勇,碰上装备齐全、士气高昂的革命军,基本上除了撒丫子就是“投身革命”。

    “派一个班上去侦察。”陈文强转头命令道:“让他们多加小心。”

    就在一个侦察班小心翼翼地靠近南城门的时候,北城外,管带宋安枢正率领着他的巡防营急速“转进”,向着南宁的方向狂奔。“转进”的队伍中还有灵山县令及其眷属,坐着马车,仓惶而逃。

    其实,就在革命军抵达灵山县城前,宋安枢还觉得不含糊,派了一哨人马出城,没想到被革命军前锋连一次冲锋就打了个稀哩哗啦。等到革命军大队到来,宋安枢便为革命军的气势所慑,装备齐全、服装整齐、人马众多,凭他这三百多乌合之众,估计十有**要够呛。等到六凤山炮台被拿下,炮弹接二连三地招呼过来,宋安枢可谓是当机立断,马上就率军“转进”。他还比较够意思,没忘了派人通知傻傻地坐在县衙中等候好消息的县令一声。

    他娘*的,这革命军来势汹汹,防城、钦州都失守了,灵山难道比得上它们更城坚池深吗?好歹老子是带着人马跑出来的,比那些被革命军一勺烩了的家伙强吧?

    清廷的巡防营是挑选旧绿营和勇营的精壮,另招募民丁,编组而成,其性质是保卫地方,类似警察保安队。虽然巡防营也经过了一些新式训练,并且配发了新式武器,但成员的来源良莠不齐,而带兵军官又多为旧武官或是候补道,对于新式军事知识一无所知。因此巡防营的战力很低下,变得有名无实。

    而在当时,清廷还未下达各省编练新军的任务,广西也未开始编练新军。这也是历史上同盟会在广西、云南能够顺利发动起义,与游勇、会党武装携手,也能持续较长时间,并造成一定政治影响的原因所在。

    从历史上看,刺激广西开始编练新军的因素,是同盟会发动的镇南关起义。战斗中,一百余名义军攻占镇南关炮台,与随后赶来的数千清军对峙数日,歼敌两百多,仅阵亡两人。这样的“战果”使清廷十分震惊,给广西发了加紧编练新军的“特别谕命”。

    现在,革命军实力强横,士气高昂,连下数城,打得分散驻扎的巡防营满地找牙,无疑会加快广西新军的编练。但那是将来的事情,目前要与革命军正面交锋的话,清军就只能依靠人多势众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烟幕,三路清军

    “打到南宁去,光复全广西!”

    呼声如雷,激昂而振奋。△¢UU小说,www.uu234.com就在气势十足的呐喊声中,被释放的清军俘虏仓惶而走,连头也不敢回。

    杀俘不祥!陈文强虽然没有这样的迷信,但也不想使革命军有这样的劣迹,使以后的清军除了拼命顽抗外,没有别的选择。而释放俘虏,一方面可以削弱以后战斗中清军的抵抗情绪,另一方面也能扩大影响,把革命军的英勇善战更快更广地传播出去。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俘虏都会被释放。通过检举揭发,有血债,罪大恶极的公开处决,以儆效尤;其他的小兵,教育一番后释放。想“投身革命”,先看身体强壮与否,再看身家是否清白,然后去运输队劳动,观察期过了,才会被正式招收进来。

    这与其他革命团体不分青红皂白,投过来的就用,唯恐人不够多,声势不够雄壮,又是一个根本的区别。倒不是为了节省军饷,而是不想搞得革命军鱼龙混杂,反而降低了战斗力。

    而就在这连战连胜,高呼着要攻打重镇南宁(当时广西省会为桂林)时,革命军却做着收缩撤退的布置。故意让被释放的俘虏听到,自然也是放的烟幕弹,希望清军能集结南宁,为革命军转战他地创造有利条件。

    “打南宁也不是没有胜利的可能,但我们要打,就打最把握的仗,不冒险,尽量不攻坚,不打消耗战。”陈文强并不具体指挥战斗,但大的方向还要把握,“革命军虽然勇猛。但过于深入的风险,我们要极力避免。所以,我们应该——”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条线,重重地点了点,“要深入,也应该是这个方向。背靠越南,插足广西,并伺机向云南发展。”

    宁明、龙州,是桂西的边关地区,再往西便是有名的镇南关,出了镇南关,就进入了越境,进入了燕子大山这个计划中的新基地。

    中法之役的广西,犹如患上了战后综合症。和约签了,外战停了,起而代之的则是多部之游勇,绿林加盗匪,还有涌起的会党。

    而游勇这个战后留下的后遗症,是清廷自己造成的,自己搬起的石头结果砸了自己的脚。需时编伍,战后裁撤。被遣散的士兵聚在一起,飘忽不定。居无定所,以成游勇。

    这些散兵游勇曾为捍卫南疆而喋血关外,又因为朝廷妥协求和而遭遗弃。他们栖身荒山野岭,活动在滇桂黔三角地带及桂滇越边地,或为义盗,或为恶匪。既有可悯之情,亦有可恨之处。

    “陈执委,革命军转战龙州、宁明,要提防驻扎在那里的巡防军统领陆荣廷。”王和顺委婉地提醒道:“此人原为义盗,后投身军伍。枪法极好。后来参加过中法战争,裁撤后聚集游勇活动于桂越边境,被招安又镇压广西各县、州会党起义十分卖力,对朝廷可谓死心塌地。”

    “经历如此丰富,应该有些本事。”陈文强点了点头,仔细思索了片刻,微微一笑,说道:“枪法极好,嘿嘿,这倒有点意思。陆荣廷的巡防军是早晚要碰的,这是革命军要在桂西活动必须要面对的敌人。现在呢,我军士气正盛,试探性地打一下,时机还是可以的。若是攻之不顺,我军便越境而出,也无大碍。”

    “进行收缩我是赞成的。”葛智初谨慎地提出自己的建议,“钦州、防城,再加上其他光复的小城,分散出来驻守的兵力已经有三个连,这对我军继续作战是不利的。我觉得可以暂且退却,回到防城一带,视情况再向北面的宁明、龙州发展。”

    陈文强想了想,这个建议比自己的设想要相对保守一些,但也稳妥。他又征求了一下别人的意见,便从谏如流,作出了决定。

    革命军从起事到现在,几天的时间里造成的声势和影响已经足够,当务之急是尽快消化招收到的新兵,并且在桂越边境地带建立起稳固的根据地。为了保持长久的影响,在广西保留一支武装,也就是王和顺支队,进行骚扰、袭击,也是必要的。

    否则,在国内打得热闹,退到国外也干脆,便容易给海内外不明究竟的人们产生错觉,觉得革命军败了,是逃窜至境外的。广西的清军呢,肯定也会吹嘘,假报战果来博得朝廷的赏赐。

    “撤退的时候,我们会把钱粮物资隐藏在途中的高山深洞中,绘图标记后派人送给你。”陈文强指点着钦州、防城境内的十万大山,对王和顺做着临别前的最后交代,“灵山境内的物资囤积点由你们自己来找,缴获的钱粮你们能拿多少就拿多少。之前已经说过具体的作战要点了,我就不啰嗦了。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主力西撤之后,你们要尽快采取行动,哪怕是攻打一个村、一个寨,也要不断地向外界证明革命军尚在国境之内,并不是逃窜至越南。”

    “我明白了。”王和顺用力点了点头,指手指了地图,说道:“十万大山横亘数百里,分布数县,我们想要袭击某地,目标是很多的,清军也守不过来。”

    “避实击虚,灵活机动,快打快走,来去如风。”陈文强自嘲地一笑,说道:“没有绝对的战术,我说的仅供参考,你们得根据实际情况来做决定,来采取行动。嗯,话不多说了,你们抓紧时间去准备吧!”

    马上要进入十万大山打游击的王支队已经不是原来计划的三百多人了,在灵山县、钦州境内招收的三百多新兵也并入其中,编为五个中队,采取一带一的方式缩短训练和融入的时间。而这些本乡本土的士兵,无疑将给王支队的行动带来更多的便利。

    弹药、钱粮、药品是必需的,还有一部小功率的电台,能与越南境内的基地进行联系。人员配备也很完整,政务、报务人员、军医、救护兵、军工等等,使王支队能够以一个独立的单位进行运转。

    支持的力度不可谓不大。但效果如何,连陈文强也不敢预测。所以,在部队开拔,与王和顺等人握手告别时,他只能犹豫半晌,说出一句平实的“保重。胜利后再见”。

    胜利后再见!多美好的憧憬,但那会是多长时间以后的事情,而胜利后再也见不到,也不会很意外。

    但相对于死的简单,生更显长久的艰难,更显曲折和坎坷。革命,更需要一种乐观来支持。有了这种支持,才会让人更加强大,更加有力。更能坚持。因为活着,为了理想活着,就会使你透析出一种快乐,一种幸福,你才会感觉到生命活着的意义,才会反射出为理想而奋斗的快乐。

    ……………

    起事,袭击,乱党猖獗。连破数城……猝不及防的广西官府从惊惶失措中慢慢恢复过来,调动军队的命令一个接着一个地传向各方。广西巡抚张鸣歧急调边防督办龙济光、统领陆荣廷。以及桂林、柳州等地的军队南下围剿,并向两广总督周馥发报,请求派兵增援。

    而革命军放出的烟幕弹也起到了效果,张鸣歧深恐重镇南宁再失,朝廷降罪更重,先调广西右江道龙济光率兵驰援。这样一来。龙州巡防军统领陆荣廷便觉得势单力孤,南下行动十分迟缓,不欲与革命军过早交锋。

    革命军的回缩则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弃灵山,弃钦州。带着缴获和新兵,迅速集结于防城。而此时的陆荣廷,刚刚率军进入了宁明县,并停军于百岩隘不前。

    是主动北上迎战陆荣廷;还是先转入越南境内,再伺机而动。集结于防城地区的革命军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但新兵训练,补充各连的布置却一刻没停。一千二百多新兵,这与连破数城、光复数县、俘虏近千的战绩相比,招收的数量委实不多。

    新兵招收严格,保证了队伍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同时也加快了训练融入的速度。一带一,比较奢侈的训练提高方式,不仅能让新兵更快地熟悉武器、掌握战斗技能,还能使思想、观念取得进步,明白为何而战,以及革命的意义。

    没办法,你不想听,架不住有人在旁边老说呀!大道理一遍听不懂,十遍八遍的自己都能背下来了。

    短短三天时间,还远称不上老兵,但新兵瞄准、打枪是没问题了,基本战术动作也掌握了简单的几个,比如卧倒。然后,部队又进行了一次整编,按照老兵一带五的比例,配上军官,编为十个新兵连队;而老连队基本回复原样,只补充了很少的新兵,以保证在战斗中有六个主力连的战斗力可以绝对信赖。

    清军在调整,慢慢地压了上来。巡防军统领陆荣廷依然行动缓慢,进三退二,在防城和宁明交界的山区徘徊;边防督办龙济光率军从南宁出发,取道扶绥、上思,封堵住革命军北上之路;广东新军第二标取道廉州、钦州,由东攻击而来。

    形势变得严峻起来,革命军似乎只有向西退出国境一途可走了。但陈文强并不这么看,他之所以没走,也是准备与革命军度过起义后最大的考验,击破清军的第一次大反扑。

    而早在刚刚回军防城后,陈文强便与参谋团商定完毕,两个连的部队急速返越,从境外迂回包抄,奇袭镇南关。算着日子,再有一两天怎么也会有消息了。

    “大事可成。”陈文强接过报务员译完的密码电报,快速地读完,一直严肃沉稳的脸上绽出了笑容。

    参谋团众人传阅过电报,方才醒悟过来。原来聚兵于防城地区,任清军三面压来,是有着两手的打算。首先是退入越境,这自然是最为稳妥的;其次便是等待消息和情报,如果有机会,便作反击的布置,粉碎清军的围攻。

    谁又知道在气势汹汹压过来的三路清军之中,东面的一路基本上可以先置之不理,因为广东新军第二标竟然是复兴会会员作标统,而新军士兵中,按照复兴会内部的布署和号召,业已有很多会员混迹其中。

    厚积薄发,复兴会这些年来布置的暗棋,进行的渗透潜入终于可以发挥作用了。虽然还不够完全,还不能切实完全地控制,但有革命军的配合,广东新军第二标倒戈或被从内部瓦解,还是可以预期的。

    陈文强果断又细致,连专业人员都忽视的细微末节他都能想起来。他把作战当成一种工程技术或工艺美术,精雕细刻。他注定不会成为灵气四射、指挥如神的名将,因为他身上带着一种工程师型的谨慎。但要说冒险,他也不是不会,只不过很少为之。

    “现在,该是我们开始行动的时候了。”陈文强伸手指了指地图,“全军北上,先迎战陆荣廷。然后再与起义新军夹击龙济光,彻底打垮广西清军。为了策应新军起义,电令王支队,转进钦州山区,听候下一步指示。”

    ……………

    五十而知天命,陆荣廷今年正好四十九,从童少孤哀、颠沛流离,到青壮年的绿林游勇生涯,再到这十几年的清朝武官,是开始反省自悟,还是要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其实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革命军不好惹,不比以前剿灭的会党和游勇,自己这五个营的巡防军未必是人家的对手。就算能打胜,也肯定是损失惨重,再无力与桂省另一个大军头边防督办龙济光平起平坐。

    所以,他唆巡不前,希望革命军能转攻他地,或者是等更多的友军到来,人多势众时再进攻。

    革命军似乎也没有与其交战的打算,在防城地区驻兵不动,隔着防城与宁明县的分隔线——十万大山支脉,两军互相戒备,但又相安无事。

    但幻想和希望就是这么突然被打破,快得令人措手不及,快得令人头晕脑胀。

    “……赛电枪(机关枪的俗称),很多很多,子弹打得象下雨;炸弹一个接一个,一炸一大片,声若雷霆,震耳欲聋……”

    “……乱党都不要命啊,喊着叫着猛冲上来,枪打刺刀捅,又一个劲地扔炸弹。弟兄们哪见过这个,不一刻便崩溃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首鼠两端

    陆荣廷费力地咽了口唾沫,这两个军官都是见过阵仗的,却被革命军打得惊惶恐惧,可见革命军之强横。UU小说,www.uu234.com而革命军突然在多点发起了猛攻,接连占领百岩隘、叫怀隘、米军隘、那勤隘,通向宁明县的道路已经没有阻碍,兵锋所指,便是自己坐镇的这座县城了。

    两个巡防营损失惨重,实力已去三成,再打下去的话——陆荣廷紧皱着眉头,在屋内来回急走。好半晌突然定住脚步,瞪着眼睛逼视着两个逃回来的军官,沉声喝问道:“赛电枪很多,炸弹很多,还都是悍不畏死之徒?你们若敢夸大敌势以推诿战败之责,军法可是不讲情面的。”

    “大哥,兄弟跟你打过多少仗,对法国佬也没含糊过,怎么敢虚报夸大?”前营管带林俊廷一把扯开肩上的染血绷带,叫道:“您看,兄弟这伤难道也是假的不成?”

    陆荣廷赶忙上前给林俊廷胡乱缠上绷带,缓和了口气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奇怪乱党怎么会有如此精良的武器装备。唉,这仗啊,不好打了。”

    林俊廷咬着牙忍痛说道:“倚城坚守,或许可行。等到其他军队赶到,乱党必然退走。”

    陆荣廷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万一城破,不就被一勺烩了?荣字军到了今天,不容易啊,不能冒这个风险。”

    “那怎么办?”林俊廷皱眉,为难地说道:“跟乱党死拼,估计要大伤元气,还很难打赢。可要是不战而退,巡抚那里又如何交代?”

    “巡抚那里——嘿嘿,还不是咱们怎么说。他怎么信。”陆荣廷冷笑一声,说道:“只有荣字军实力犹在,这广西的剿匪平乱不还得指望咱们?可要是人都打没了,白辛苦还得被治罪呢!乱党这次折腾得可是厉害,朝廷追究这失地之罪,巡抚还能不找倒霉蛋儿扛着?”

    “那咱们——”林俊廷还是不明白陆荣廷要怎么做。

    “撤出县城。向镇南道(现崇左地区)转进。”陆荣廷断然说道:“还要留下部分钱粮,莫要让乱党恼羞成怒,追击纠缠。”

    “大哥高见。”林俊廷连连点头赞同,“看这乱党的动向,多半是想跳出三路官兵的合围,咱们既让开了路,他们还能穷追不舍吗?”

    陆荣廷苦笑了一下,并没把自己的全部打算都说出来,叫进卫兵。下达命令,率军迅速出城向东北开拔。

    ……………

    机关枪、手榴弹,在当时都是清军,甚至新军都没有装备,没有见过的。

    虽然革命军定下了长期坚持的策略,但也不意味着要用人命来节省弹药。火力全开地猛攻猛打,一下子击败了巡防军的两个营,也极大地震慑了陆荣廷。

    革命军兵不血刃地占领思明县城。陈文强刚刚在县衙里坐下,已经有士兵押来了一个信使。携带着陆荣廷的密信。

    “……荣廷现虽食清朝俸禄,但以前亦曾统率游勇,专与清兵为敌,此公等所知者。荣廷前以时运不佳,不得已暂时屈身异族,以俟机会。区区此心。尚祈谅之!荣廷初疑公等此次起事,近于轻举妄动,及观火力之猛烈,士兵之英勇,乃知有一代豪杰陈胜先生亲自统率。钦佩万分……”

    陈文强有些狐疑地抬头看了看信使,可惜不是陆荣廷本人,他不好分辨真假。

    “……荣廷现有众千余人,随时可以投入麾下,以供驱使。徜荷录用,即请给一确证。若迟至后天,则有清军五百自凭祥开来,再迁延则更有清军上千自南宁开来。事急万分,祈自为重。”

    读完了信,陈文强思索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信使,说道:“能送此密信,可见你定是陆荣廷的心腹。他既然有反正之心,革命军自然是欢迎的。我在这里可以保证,他反正过来,不仅生命财产可保无虞,官职上也亏待不了他。可我怎么觉得他这是虚言诈降啊?”

    “绝无虚言,更不敢诈降相欺。”信使是见过世面的,并没有露出多少害怕或局促的样子,恭谨地回答道:“不知道陈先生如何才能相信,若是按江湖规矩,这投名状自然是少不了的。另外——”他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陆大人于年初奉派到日本考察军事,在东京已秘密加入同盟会。复兴会与同盟会皆是革命党,同气连枝,岂有自相残杀之理?”

    同盟会?这个新的情况让陈文强半晌没有说话,他在急速地思考着。

    “既是秘密加入同盟会,想必也没有什么凭证,空口白话难以取信啊!”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也不为难你们,就是凭祥来的这五百清军吧,如果能把他们灭了,我们就接纳荣字军。还有,封陆荣廷为荡朔将军,赏银万两。如何?”

    “好,就是这么办。”信使异常痛快地答应下来,又说道:“到时候,还希望陈先生能接纳我们陆大人入会。虽然同是革命,我们陆大人觉得还是复兴会更成熟、更有成功把握。那个,还请陈先生写封回信,好让巡防军上下相信才是。”

    “这是应该的。”陈文强叫过勤务兵,铺好纸笔,他刷刷点点写完书信,封好后交给了信使。

    派人把信使送出去,陈文强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长长的思索。

    招降纳叛是难以避免的,虽然这与革命军尽力保持纯洁的宗旨相悖。而从陆荣廷的出身经历来看,先是“义盗”,后为抗法游勇,再被官府招安,从匪到兵,他倒并没有穷凶极恶地残虐百姓。至于他为官以后剿灭会党和游勇,陈文强不以为然,甚至觉得他做得不错,消灭了不少兵灾匪患,使百姓不受勒索荼毒。

    另外,陆荣廷能率游勇纵横边境地带多年。并在与法国人的交锋中屡屡获胜,可见是个山地丛林战的行家。没错,有些知识不是非从书本上获得,在被逼无奈的艰难求存中,会自然而然地掌握这种存生之道。掌握不了的,当然是被淘汰而消亡。这样的例子还有越南的黄花探。他未必会有系统的丛林游击战的理论,但趋利避害却是本能的反应。

    当时的广西总共不过二十多营的巡防军,除去镇守地方的必要兵力,机动力量并不多。如果能招降陆荣廷,则三路清军便被瓦解了两路,剩下一个龙济光孤掌难鸣,难逃被击败或消灭的结局。

    这样一来,革命军便赢得了宝贵的时间,等到外省的清军纷纷赶来。建立根据地、扩充训练新兵等工作基本上便可以完成,再迎接新一轮的战斗便有了更大的把握。

    当然,现在只是设想。陆荣廷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并不能作最后的确定。至于同盟会,收人向来是求多不求纯,很多投机者都跻身其中,以此来证明对革命的忠诚。肯定不靠谱。但荣字军现在的退避,却使革命军占据了有利的地理优势。思明县光复。革命军又攻入龙州境内,分兵直指县境内的镇南关。

    显然,陈文强的军事指挥是谨慎,甚至可以说是保守的。在每一次军事行动中,他都务求有绝对的把握获胜,这便往往使得参战的革命军有重拳打儿童的感觉。等到革命军一部赶到镇南关。准备和迂回部队前后夹击,夺取这个边防重镇时,却发现革命军的旗帜已经傲然飘扬在城头之上。

    两个连的人马,装备齐全,士气高昂。披蒙茸、拨钩藤,跨越断涧危崖,潜袭镇南关。三个炮台的清军守兵总计百人,平均每个炮台三十人左右,兵力分散,猝不及防之下,只略事抵抗便相率投降。

    胜利,胜利,猛狮搏兔般的胜利!阳光照耀下,雄立于边境线上的金鸡山显得更为雄奇峻峭。

    陈文强沿着凹凸不平的石阶向海拔五百多米的金鸡山山顶攀登,石阶一侧,始建于明代洪武年间的垛墙,象一列固执的老兵,仍旧默默地挺立在边关山脊上。他当然不会知道,同盟会发动镇南关起义时,只以游勇八十人,四十条枪(两个人合用一条枪),便一口气攻下了镇南、镇中及镇北三个炮台。

    当然,同盟会的镇南关起义只是攻下了三座炮台,却不是镇南关的全部。而现在,革命军已经击败了山下守关的陈炳焜、黄福廷所部清军,占领了山脚、山上的整个关城。

    站在山顶炮台上,陈文强极目远眺,群山在他眼前绵绵不断地伸展开去,好象玄哲理似的奥妙莫测。灵魂仿佛是在从群山的巍峨形状中,鉴证着大自然的不可思议的创造。

    缓缓收回视线,陈文强观察着这雄关的周围。只见镇北、镇中、镇南三座炮台如三足鼎立,相互呼应,互为犄角。更有巨炮矗立,炮口直指越南境内。

    镇南关之名,始于明代。由明入清,特别到了晚清,战火硝烟始终与这座关楼相伴……“镇南关大捷”后,协助冯子材大败法国入侵军的广西提督苏元春深感内忧外患,立即着手沿镇南关一线修关设卡,垒筑垛墙,历时十年,“筑炮台百三十所”,垒起号称“乌鸦飞不过,老鼠钻不进”的“南疆小长城”。

    可惜的是,小长城并未起到抵御外侮的作用。就连这三座炮台上安装的德国造克虏伯大炮也从未向越南境内虎视眈眈的法军开过火,现在却要掉转过来,向前来攻打的清军猛轰了!

    德国造克虏伯大炮,口径120毫米,射程十公里,居高临下,还能打得更远,虽然不是最先进,但也算得上比较厉害了。可接下来的消息却令陈文强大摇其头,由于保养不善,三座炮台上的克虏伯大炮,看起来威风凛凛,却只有一门可以打响。

    如此士兵,如此武备,如此治军,真是——陈文强感慨满清从朝廷到地方,从政务到军事的全面腐化,立刻派人叫来军工,进行紧急修复,并把炮口转向。没错,把边境炮台上的炮口对准自己的国内,哪个傻子会这样干?

    “陈执委,革命军是要在这里与清军进行决战吗?”葛智初有些疑惑,这似乎与保存自己,机动灵活的作战方针相悖。

    “作坚守防御的准备,但决战倒是未必。”陈文强伸手指了指周围,说道:“地形地势,对防守极是有利。再加上革命军的装备和斗志,清军想要攻克,怕是很困难吧?”

    葛智初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仰攻山头,火力又是咱们占优,清军肯定是损失惨重。”

    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陆荣廷首鼠两端,广东新军也不会卖力,只剩下一个龙济光。我想看看清廷的限期,是不是能够推陆荣廷一把。如果在此能重创清军的话,便能改变整个广西的敌我力量对比。”

    限期?葛智初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失城失地,清廷肯定是大为震怒,肯定要地方官员限期克复。这就是一道催命符,要么玩命地与革命军打,要么等着处斩或“交部议处”,两个结局都不美好。

    “而且——”陈文强拉长了声音,带着嘲讽的笑意,“陆荣廷太幼稚了,他根本不知道科技的运用,不知道人人都相信‘人心难测’。他暴露了加入同盟会这个秘密,不管是真是假,已经使自己走上了不归路。东京的同盟会,会帮他们的。”

    葛智初不明白,但也没开口询问。作为参谋长,他的任务是布置作战,给指挥官提供建议,这些事情则属于敌工部。

    而就在陆荣廷的信使向陈文强透露了他在东京秘密加入同盟会后,他万万没有想到,电波瞬息千里,已经把这个消息传到了琼州,还附着陈文强的计划。然后就简单了,情报转到东京复兴会支部,便立刻按照计划开始实施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被逼无奈的反正

    其时,同盟会组织发动的萍、浏、醴起义已经失败,各位哥老会大佬皇帝梦碎,或死或逃,同盟会总部所派的刘道一、魏宗铨被官府抓捕杀害。∑UU小说,www.uu234.com消息传到日本,同盟会诸人都为之感到无限的悲痛,北辰也曾挥毫赋诗,表示深切的哀悼。

    而就在这哀恸悲伤的时候,复兴会却再举义旗,掀起了革命的**。防城、钦州、灵山等县城皆轻松光复,还歼灭清军上千人,且还在纵横冲杀,不露颓势。

    真是啊,人比人气死人。这边发动了江湖好汉数万,却在半月内被清军镇压。那边据说只有几千人,却打得风生水起,势如破竹。难道那边的清兵都是纸糊的?

    失败本就很难受,又被复兴会抢了风头,同盟会这边别提有多郁闷了。

    而萍浏醴之役失败后,“哥老会与同盟会的关系被清廷发觉,清吏如张之洞、端方和岑春萱等,都认为此役系哥老会与同盟会共谋,因此下令缉拿同盟会的首要分子”。日本政府迫于清廷的压力,支出一笔钱,礼遣北辰出境。同时,清廷严加查缉,直接导致《民报》不能输入内地,销数减半,不仅印刷费与房租难支,有时连伙食也开不出,再不能象先前一样筹措自足的经费了(这话是章太炎后来说的)。

    就在连遭挫折,丧气低迷的时刻,一个消息却突然流传开来。复兴会的革命军之所以能在广西纵横风光,全是同盟会会员——清军巡防军统领陆荣廷在襄助的原因。弹药、物资的供应,甚至陆荣廷还派出人马助攻,才使革命军进展顺利,而功劳呢,却全被复兴会占去了。为了引领革命。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复兴会故意隐瞒事实,大吃独食。

    太不象话了,太卑鄙无耻了。同盟会中很多人还没弄清楚这是不是谣传,便在激奋的情绪支配下大闹起来。一些人找到复兴会支部,强烈要求把防城起义的功劳分给同盟会一半;另一些人则提笔撰文。强烈要求《民报》发表,为同盟会正名争功,对同盟会会员陆荣廷的革命精神和行动大加赞颂。

    复兴会支部派人出来澄清,防城起义就是俺们自己搞的,与你们同盟会没的关系;陆荣廷,他是清廷武官,巡防军统领,是不是同盟会会员俺们不知道,可他并没有襄助起义的行动。

    胡说。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陆荣廷的放水和帮助,你们凭几千人就能攻下数城?就能打得清军哇哇叫?打死也不信哪!

    什么,《民报》也不肯发表澄清文章,理由是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究竟。软弱,太软弱了,多半是黄兴在压制,貌似沉稳冷静,实则是软弱妥协。你不发。好,我找别家报社去。

    东京别家的报纸在复兴会的暗中运作下。率先刊登出了这个消息,传闻迅速扩散,在争闹不休中,清廷密探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消息不断地传回国内,国内不明情况的报纸有不少也加以传播,闹腾得如此厉害。清廷能不知道吗?

    陆荣廷,出身“三点会”,这可是“反清复明”的地下帮派啊!再查履历,先是投奔唐景崧的景字军,参加了中法战争;后裁撤为游勇。占山为王;再被招安,编入建字营,逐步升迁。这是什么,反复无常,居心叵测啊!

    看哪,这个陆荣廷还真去过日本,在东京逗留过个把月。东京啊,革命党的大本营,遍地都是。嗯哼,这下不就对上了。陆荣廷果然是潜伏在我军内部的大奸细,难怪革命军打得顺风顺水,原来是这个家伙在暗中祸害呀!

    “急速查办,勿要养虎贻患。”、“务必于十天内收复全部失地,消灭乱党。否则,领军主将处斩;巡抚革职解京论罪!”

    清廷的严旨切责接连传来,广西巡抚张鸣歧又向前线指挥官龙济光、陆荣廷下达死命令,以处斩和革职解京论罪来威胁。同时,他给龙济光和来援的广东新军送了秘信,要他们严密监视陆荣廷所部,若有异动,当机处置。

    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有三四天的时间。清廷的处置可谓迅速,张鸣歧的处理也堪称老辣,唯独苦了陆荣廷。

    “要我军为先锋,限七日内收复镇南关,否则,守关的陈炳焜、黄福廷处斩;本大人亦要被革职解京论罪!”本来就想着保存实力,想着拖延时间的陆荣廷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结果。

    被逼无奈的陆荣廷,在小打小闹难得进展后,不得不亲自上阵指挥,以镇南关逃将陈炳焜、黄福廷率领部队为先锋,组成竹梯队、马刀队、药包队向镇南关炮台外围的凤尾山、大青山、小青山的革命军阵地作肉搏冲锋。激战一天,清兵肉搏冲锋五次,死伤数百人,革命军的旗帜仍在山顶骄傲地飘扬。

    “大人,情况不妙啊!”林俊廷四下瞅了瞅,凑近低声说道:“按理说,要攻打镇南关,应该三路齐出,以三面围攻的方式与乱党作战。可是您看,龙济光率部在我军左侧,广东新军在我军右侧,且是靠后位置,未与我军齐头并进。这样的布置——标下觉得很有问题啊!”

    陆荣廷皱着眉头,他也看出了问题,但却很不解,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正苦思不解,外面来人报告,革命军派来的信使。陆荣廷犹豫好半天,才决定予以接见。等看过书信,陆荣廷才大吃一惊,瞪着信使久久无语。

    “同盟会害我!”半晌后,陆荣廷愤然起身,气极败坏地大叫。

    这是搞什么,说好是秘密入会的,可怎么把自己给兜出来了?这下可好,张鸣歧派了龙济光和广东新军来监视自己,逼着自己与革命军死磕,借刀杀人啊!

    争功,争什么功?人家复兴会那是凭实力。人马强壮,钱粮充足,装备齐全,那是能靠嘴皮子争得过的?没人家那实力,却眼红人家的功绩,同盟会怎么出这样的家伙?

    陆荣廷做梦也不会想到是复兴会把消息捅出去的。更不会想到陈文强是幕后黑手。电报是很快,可他只知道有线电报,哪里知道革命军已经有了无线电台,虽然笨重,但已经能与外界进行快速的联络。革命军攻取城池,击败官兵,这些消息都很快地传播出去,激荡着人心,振奋着革命者的精神。扩大着复兴会的革命影响。

    “陈先生说了,陆统领今天打得不错,明天请继续。”信使带着些揶揄的笑意,说道:“为了让陆统领摆脱嫌疑,陈先生已经在几处阵地上增加了机关枪,还会用火炮来增加惨烈的程度。估计再死伤个千八百的,清廷差不多就能相信陆统领了。”

    “如果——如果贵军能在五天内让出镇南关,我陆某定有重谢。只要陈先生开口,要钱要枪。陆某定尽力满足。”陆荣廷心绪大乱,做着可怜又无奈的最后努力。

    信使几乎要笑出声来,摆着手说道:“陆统领,你想得太简单了。就算我们让你能在限期之内拿下镇南关,你以为还能得到清廷的信任吗?让你去桂林或北京领功受赏,你敢去吗?陈先生还说你是个明白人。看来他错了。”

    陆荣廷直瞪着眼,好半晌长叹一声,颓然坐进了椅中,不停抚着额头。

    信使说得道理他能不懂,只不过是绝望的挣扎一下。他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和革命军联系,落下个虚言欺诈的名声。而且,那个时候他若是主动投靠,可和现在穷途末路不能同日而语。

    而且,现在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硬撼革命军,他知道打不过。山顶阵地上喷吐的火舌,扔下的手榴弹,这一天打下来,山坡、山脚尸体枕籍,巡防军已经胆战心惊;不打吧,龙军和广东新军夹着他,逼着他往里填人命。要是用巡防军的损失能换来重新的信任,那倒也值得拼一拼。

    但清廷是个什么德性,陆荣廷能不清楚。中法战争时用人朝前,一妥协讲和便是不用靠后,全部裁撤。还有战功赫赫的刘永福、苏元春,朝廷还不是猜疑防落,几番打压之后,一个赋闲在家,另一个更是被发配充军、客死他乡。

    “陈先生说了,如果陆统领能够反正起义,之前的条件一概不变。”信使是个察颜观色的好手,此时又给了陆荣廷最后下决心的理由,“满清的气数尽了,灭亡只是时间早晚,且最多不出五年。陆统领此时投身革命,待到革命成功,便能位列元勋。如果陆统领想图个清静生活,复兴会在海外的势力庞大,也可安排妥当。”

    陆荣廷无声地叹了口气,霍然起身,似乎又恢复了年轻时混迹江湖、与法军作战时的勇气和坚毅,向着信使拱手抱拳,慨然道:“陆某想明白了。陈先生大人大量,不计较陆某之前的糊涂,令陆某无地自容。今番反正投诚,愿为驱驰,再不更改,再无贰心。”

    ……………

    当战场上炮不鸣、枪不响,只有荣字军呐喊着冲向关城,并且一入便不见回转后。负责监视、督战的龙济光才算是醒悟过来,这陆荣廷竟然真的是革命党。

    说起来,他和陆荣廷都是岑春煊在任两广总督时提拔起来的,是稳定广西的两支武装力量。虽然也有争宠,也有争利,但两人相互之间还是比较了解的。对于陆荣廷是革命党的传闻,他是不太相信的,为此,他还向巡抚张鸣歧进言分辩过。

    但事实就是事实,陆荣廷投奔了革命军,不仅打了他一记耳光,还使清军的实力一下子缩减下来。而广东新军也提前打了招呼,这镇南关是广西所辖,他们是客军,地形地势皆不熟悉,只能打打助攻。

    凭祥、柳州等地调遣的巡防军有一千多人,龙军本部是六个营,也是近两千的人马。再有广东新军的助攻,龙济光觉得在兵力上,是能够与革命军一争长短的。

    所以,龙济光很快便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一面派人向巡抚张鸣歧汇报,一面调速布署,向据守阵地的革命军发起进攻。

    先说陆荣廷,带领人马奔入镇南关,立刻按照约定放下武器,规规矩矩地在街道上列队,穿城而过。这个时候可不许讲条件,人家革命军接纳你,那就是给面子了。再看革命军的布置,城上城下,枪口林立,防备得极到位,也怕你是诈降夺城呢!

    “陆将军,还有诸位官长,这边请。”还是那个信使,笑容满面地伸手相请,把陆荣廷等人引领到了一所大宅院。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陆荣廷苦笑连连,怀着惙惙不安的心情进了厅堂。

    “陆将军,欢迎欢迎啊!”陈文强带着几名军官迎了上来,笑得和蔼,“兄弟陈胜,恭候多时了。”

    “陈先生。”陆荣廷赶忙拱手,面有惭色地谢罪,“陆某之前不识时务,又与革命军交锋战斗,实是罪该万死。万望陈先生恕罪,恕罪。”

    “弃暗投明,可抵前过。咱们重打鼓、另开张,放开眼量看以后。”陈文强笑着把住陆荣廷的胳膊,引着他走到座位,示意他请坐,又热情地招呼众人落座。

    带着和熙的笑容环视着厅内众人,陈文强缓缓开口,“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之前是各为其主,现在是合为一家,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谁也不要再提了。以后呢,大家都是革命军中的一员,都是袍泽,要并肩作战、精诚团结。陆将军,你觉得呢?”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陆荣廷赶忙起身表态,“之前是兄弟和手下走错了路,现在是诚心弃暗投明,还请诸位不念旧过,热心接纳。”

    陈文强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陆荣廷落座,沉吟了一下,沉声说道:“热心接纳是没有问题的,工作我都做好了,没人敢歧视轻看你们。但革命军有革命军的章程和规矩,你们既是加入进来,便也要遵守无误。须知军法无情,违犯则绝不宽贷。”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感同身受的龙济光

    屋内的气氛凝重起来,陈文强的眼睛也放出了凌厉的光,扫视着众人,令人感到一种威压。∑UU小说,www.uu234.com

    “不教而诛,既不公平也不合理。”陈文强再度开口,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所以,诸位的官职可以保留,但却要先学习革命军的章程和规矩。不仅是你们,还有巡防军的士兵,也同样要学习。”停顿了一下,他又对陆荣廷问道:“陆将军,你觉得革命军的战斗力如何?”

    “攻掠如风,守如山岳,是陆某从未见过的强军。”陆荣廷半真半假地伸出了大拇指。

    “有些言不由衷,心里只服气革命军的装备好。但也算承认巡防军不敌革命军。”陈文强笑着摆了摆手,脸色又慢慢郑重起来,沉声说道:“再好的武器也要人来使用,革命军能够连战连胜,最重要的原因是官兵的英勇善战,纪律严明。而英勇善战的原因是他们有理想、有信仰,心怀着推翻满清,建立强大国家的信念。这才是革命军与旧式军队最本质的区别。”

    “所以——”陈文强伸出一根手指,语气也加重,强调道:“陆将军所率的反正部队,是必须要进行教育和改造的,这样才能使他们真正地融入革命军。这不是要把诸位的兵都抢过来,而是要重新给诸位分派更加勇猛善战的人马,建立更大的功勋。”

    明白了。人家革命军并不是太稀罕自己的巡防军,所谓的重新分派,自然是架空主帅,将自己的人马分散安插。陆荣廷心中发苦,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他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就等着陈文强说话的空子好提出来。

    “陆将军。”陈文强转向了陆荣廷。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还有担心忧虑的事情,外面正在编伍,我命你率六百人马,绕道东溪,潜过布局关,由北面杀入龙州。攻城掠地倒在其次。把你们的家眷顺利接回,才是最重要的。”

    “陈先生,您——”陆荣廷站立而起,对如此的关怀备至不知道如何感谢,嘴唇翕动几下,深深地一躬到地,“陆某从今往后,愿效犬马之劳,刀里、火里只是您一句话。”

    “不必如此。”陈文强上前扶了一下。说道:“越南高平,将是我们的新基地,把家眷接到那里,可保无虞。等到在广西打下了稳固的根据地,再搬回来。为了革命大业,只能暂时让家眷受些委屈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成功之日很快就会到来。”

    “陆某明白。”陆荣廷咧了咧嘴。说道:“陆某自小便飘泊流离,这点苦。还算不了什么。”

    “我相信你。”陈文强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勤务兵把早已准备好的印信、军装、佩枪、佩剑、皮带、皮靴等物一并送上。

    “将军就要有将军的样子。”陈文强指了指军装上金色肩牌,笑道:“这可比清军的衣服威风多了。事不宜迟,请陆将军下去更衣,然后便率军出征吧!”

    “是。属下遵命。”陆荣廷躬身再谢,被人引领到后面。

    陆荣廷一走,陈文强又对着巡防军的几个军官慰勉鼓励了一番,并马上委了三个军官以参谋的职务,加上革命军的军官组成了参谋团。参谋长则由吴仲华担任。吴仲华虽然不出名,却是资历很深的复兴会会员,军校毕业,参加过万宁起义,经历过战火考验。

    不长时间,陆荣廷便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地走了出来。说到军装,清廷的新军还象个样子,巡防军则是松松垮垮,还不脱绿营服装的丑陋和猥琐。而革命军的军装则是陈文强设计,用牛仔布制作,不仅结实,且抄袭了二战时的德**服样式,一穿上便显得干净利落,精神抖擞。

    令陈文强稍有些意外的是,他虽然没说,可陆荣廷却把辫子剪了。这是一种表示,取得信任,或者是表达忠心,反正说“投身革命”,陈文强不相信。思想觉悟哪能升华得如此之快呢?

    但这并不影响陈文强对陆荣廷又赞赏了一番,然后是比较简单的宴会,既是接风洗尘,又是饯行送别。等到陆荣廷被陈文强亲送出关城,进入了越境,重新编组好的六百多人马已经整装待发。

    不要官儿,只要兵,巡防军里挑选出三百多人,与革命军中同样数量的老兵混编成六个连,三个小建制营。这可能是使降兵能最快融入,军队最快形成战斗力的方式了。巡防军到底也是士兵,受过军事训练,战斗技能倒在其次,重要的是思想的转变。

    而革命军虽然勇猛敢战,但巡防军也有自己的优势,多是本地人、地形地理熟悉,既是活地图,又是好向导,与当地百姓的交流更没有语言障碍。

    “多学习,多进步。”陈文强亲手牵马过来,对陆荣廷殷殷教导,“时代不同了,眼界要放开,知识要全面。等到革命成功,我希望看到你成长为革命军中独当一面的大将、名将,国家西南边防的擎天一柱。”

    “陈先生放心,属下绝敢不辜负您的期望。”陆荣廷心中也颇多感慨,年轻时“反清复明”,这几番沉浮转变之后,又重新与清廷为敌,命也,运也,真是说不清楚。

    “上马吧,部队都出发了!”陈文强把缰绳递给陆荣廷,又笑道:“莫要狐疑,几十年沉浮,今天才算是走上了正道。认准了便干下去,反复无常可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陆荣廷悚然一惊,有些讶异地看了陈文强一眼,却发现陈文强虽是笑着,但眼神却如直刺人心的利剑,似乎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陈先生教诲,荣廷永世不忘。”陆荣廷赶忙收回目光,牵马前行,直走出一段距离方才上马急驰而去。

    ……………

    王支队、陆支队,两支人马直插清军防守空虚之地;革命军主力则倚坚凭险而守,在镇南关吸引住了龙济光的军队和来援的广东新军。而这两支清军。几乎已经是广西境内可以机动的全部人马了。

    从人数上看,清军仍然占着优势,但差距并不悬殊;从武器装备上看,清军则处于劣势,且是很大的劣势;再从地形地势上看,革命军则更处于有利的地位。

    但革命军并没有死守关城。在给予清军大量杀伤后,悄然后撤,将阵地转移至关城以西的山区要隘。这并不是守不住,而是占据更有利的位置,使清军陷入更被动的泥潭。

    毕竟镇南关要防御的是西面的越境,关城只是驻兵之用,关城以西的炮台、要塞才是真正抵挡敌人的坚强阵地。而镇南关西侧的金鸡山,三座山头鼎足而立,镇北、镇中、镇南三座炮台互成犄角。最是易守难攻。在金鸡山外围,又有青山炮台、南关闸、摩沙、南关左弼山和四方岭及尖山等险要,清军想一个个地啃下来,绝对是非常困难的任务。

    此时,龙济光也感同身受,知道了陆荣廷前些日子所处的困境。朝廷的严旨在头上压着,与革命军作战又死伤惨重、推进困难,在夹板中的滋味实在是难熬。

    清廷频发电令催促。“若将炮台夺回,当不次超擢”;否则。广西相关文武官员一律按军法从事。巡抚张鸣岐因失职,受到了“交部严加议处”的处分。不过,老于世故的他却向朝廷汇报,尽力推卸丢失炮台和进攻不利的责任。

    “此次匪党数千,入手即据炮台,其志实不在小。军用品又极精利周备,即赛电枪可以概见。右辅山本极险峻,易守难攻。匪于先数月遣三人应募为守台兵夫,匪至内应;又值是夜大雾,逻卒先为匪戕散。失之甚易;加以山南出为越境,接济既无从断,边军地远备多,兵力又难骤增。炮利台坚,亦无速克之理。”

    张鸣歧向朝廷强调客观原因,却向龙济光等人下了严令,限期克复,否则严处不贷。

    “轰!”的一声巨响,龙济光的眼皮随之跳动了一下,但见冲锋的队伍中烟尘冒起,血肉横飞。

    炮台上的克虏伯大炮发出了怒吼,用火力支援着其他阵地上的友军。120毫米口径的重炮,威力非同小可,虽然发射缓慢,且炮台上弹药不多,但对清军的震慑力却是极大。

    半晌,又是一声轰鸣在山间回荡。炮弹落地爆炸,掀起了一片哀嚎惨叫。

    龙济光咬紧了牙关,举起望远镜,看着清军敢死队攀登上冲,越来越接近摩沙山头。坚持,再坚持一下,他在心中不停祈祷着,希望能一举拿下。

    突然,枪声大作,密集的子弹从山顶阵地中射出来,更有两条火舌象死神的镰刀,狠狠地向仰攻的清军切割过去。惨叫声不断,一具具尸体颓然倒地,一个个清兵狼狈翻滚。

    赛电枪(机关枪),龙济光脸上的肉跳动了几下,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革命军的机关枪扫射、发威,但这景象依然使他心惊。

    弹雨中,清兵象风中战栗的枯叶,抽搐着、颤抖着、惨叫着、惊呼着、乱窜着,山坡上很快便枕籍起尸体,伤兵则凄惨地叫着、爬着。

    革命军打得沉着、冷静,一直把敌人放到了五六十米的距离。依靠着工事,枪打得又准又狠,一下子便将清兵的势头压了下去。

    一个戴着红顶子的清军武官极是悍勇,从后面带着督战队压了过来,手中锋利的腰刀上满是鲜血,毫不留情地砍杀着往后逃跑的清兵。

    “老子就死在这里了!谁敢后退,杀无赦!冲,给老子冲上去。”清军军官血红着眼睛,咆哮着,又组织起一次冲锋。

    山顶阵地上的革命军也注意到了这个不停叫喊的军官,十几杆步枪顿时转移了火力,毛瑟步枪响了一片,那个军官机灵的在地上一滚,躲到了土坎后面。枪声停息,这家伙又蹦起来嚎叫着指挥:“冲啊,杀啊,有种的跟老子冲上去,打死一个乱党赏二十块大洋!活捉一个赏五十,打死军官赏五百大洋!”

    百十个清兵在武官的催逼和鼓舞下,呐喊着向前攀登冲锋。子弹乱三绞四地飞来射去,两挺机关枪也再度怒吼,扫射着这股顽强的清军。

    五十米,四十米,山顶枪声突然停息,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一群黑点便凌空飞了过来。冒着丝丝青烟的手榴弹不断落地翻滚,即便是最悍勇的那个清军武官也目瞪口呆。

    相对于机关枪的威猛,具备声、光效果的手榴弹更令清军胆寒。而如此密集的投弹,还是清军所没有尝过的滋味。

    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烟柱在火光绽放中一个接着一个冒起,碎石、泥土、草木、残肢、断臂和武器的零件,在空中飞舞,更有无数激射的夺人性命的弹片。

    硝烟弥漫,视线阻隔,龙济光举着望远镜的手在微微发抖。山风吹过,烟尘逐渐淡去,他的心也沉到了谷底。手下最勇猛的将领已经不见了,在手榴弹的集中轰炸下,清兵非死即伤,丧失了最后的斗志,正在山顶追射的子弹下亡命奔逃。

    完了!龙济光颓然放下了望远镜。显然,乱党的实力超乎想象,什么七天期限,就是十天、半个月,也无法收复这险要的阵地。

    “停止进攻。”龙济光无力地摆了摆手,下达了明智的命令。

    现在只能向上呈报,陈述困难,请巡抚大人继续增兵。同时,等待驻南宁的广西提督丁槐派来的炮队,希望能在炮火上压制乱党,再进行攻击了。

    等到龙济光看到败退下来的部队时,他心中的沉重更加强烈。这些清军已经很难被称为士兵了:衣衫肮脏,就象是从污泥坑里扒出来的,他们歪歪斜斜地蹒跚着进入营区,一个个目光呆滞,好象还带着从噩梦中惊醒的那种骇异,从体力到意志,完全被打垮了。

    ……………

    尽管革命军打得很好,但伤亡数字依然每天都在增加。

    陈文强每天都在计算,都在联络布置,等着大反攻的时机到来。

    消耗敌人的力量,同时也在展示实力。对于广东新军的渗透显然是还嫌不足的,那便用外力来增加影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激励的目标,在人不在枪

    阵亡八十七人,伤一百四十六人。¤UU小说,www.uu234.com

    而这是起事之后的全部伤亡,与将近二十天的战斗和取得的战果比,这个数字显然并不算多,甚至算是比较轻微。

    如果武器装备齐全的话,就算是江湖会党、游勇也能击败同等数量的巡防军,就更不要说是经过训练、战斗意志旺盛的革命军了。

    陈文强虽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却不想就此放宽扩充军队的条件。打败了清军,却很可能搞出纪律松驰、不听号令的武装,显然是急功近利,不顾长远的做法。

    要知道,任何一个政府都会努力维持社会秩序的安定。而帮派会党因为没有髙尚、神圣的信仰,恰恰是难以控制的社会力量,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是社会鼎革之际的投机分子。

    所以,革命军的扩充一直是谨慎、有序地进行,尽管随着战事的影响逐渐扩大,前来投奔的人员络绎不绝。

    “此战结束后,部队有进行整训的必要。”看到问题并提出建议的是参谋长葛智初,“起事之初,革命军是一千五六百人,是完全忠诚可信的。现在新兵已经招收了近三千,看似人多势众,却在运用兵力上不敢放心了。”

    这是实际存在的问题。以前一个连能够完成的任务,现在呢,对扩充的队伍的战力缺乏准确的估计,就不能再派出一个连,可能要派两个连才能放心。

    “我同意你的建议。”陈文强点了点头,说道:“不光要整训,弹药物资也要补充。清廷是不会善罢干休的,广西清军败了,还有广东,还有其他省的清军。不休整积蓄下力量。革命军无法连续作战,击败一波一波的来犯之敌。那种认为在一地起义成功,便能得到四下响应,一举推翻满清的想法,是过于乐观了,至少也是错判了当前的国内形势。”

    “陈执委。我一直想问,总部是基于什么样的根据,做出五年内革命必定成功的结论的。”已经是营长的秋j很是疑惑地开口问道。

    陈文强淡淡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了望着炮台四周的景色。巍巍群山,连绵起伏,站在金鸡山顶,不出国门,异国一百多里范围内的土地尽收眼底。再转方向。则是镇南关的关城,以及更远的中国土地。

    “希望,在黑暗中绽放的希望!信心,用血与火埋葬**王朝的信心!”陈文强沉声说道:“还有主导革命、舍我其谁的勇气,五年,不必考虑是什么根据,只要奋勇前进,五年也嫌长。”

    心理学家曾经做过这样一个实验:组织三组人。让他们分别向着十公里以外的三个村子进发。

    第一组的人既不知道村庄的名字,也不知道路程有多远。只告诉他们跟着向导走就行了。刚走出两三公里,就开始有人叫苦;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几乎愤怒了,不断抱怨为什么要走这么远,何时才能走到头,有人甚至坐在路边不愿走了;越往后。他们的情绪就越低落。

    第二组的人知道村庄的名字和路程有多远,但路边没有里程碑,只能凭经验来估计行程的时间和距离。走到一半的时候,大多数人想知道已经走了多远,比较有经验的人说:“大概走了一半的路程。”于是。大家又簇拥着继续往前走。当走到全程的四分之三的时候,大家情绪开始低落,觉得疲惫不堪,而路程似乎还有很长。当有人说:“快到了!”“快到了!”大家又振作起来,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第三组的人不仅知道村子的名字、路程,而且公路旁每一公里都有一块里程碑。人们便走边看里程碑,每缩短一公里大家便有一小阵的快乐。行进中他们用歌声和笑声来消除疲劳,情绪一直很高涨,所以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心理学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当人们的行动有了明确目标的时候,并能把行动与目标不断地加以对照,进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行进速度与目标之间的距离,人们行动的动机就会得到维持和加强,就会自觉地克服一切困难,努力到达目标。

    在那个风起云涌的大年代,以乎所有革命者都象第一组人那样,不知道黑暗何时能结束,黎明何时到来;好象前面是悬崖,但又只能往前走。叫苦、抱怨、愤怒、放弃,在这看不到尽头的煎熬中,各人在不同的阶段,不同的时期,有着不同的选择。

    所以,陈文强要发动起义来鼓舞士气、平抑革命者的激情,并且要给革命行动定下明确的目标,让他们知道何时会彻底胜利。每过一天,便是向最后的胜利迈进了一步。

    有了希望,有了奔头,人们就会利用短暂的欢乐来消除疲劳,在困境中不断地开动脑筋,渡过难关;在前进的路上也会不断地激励自己,使自己保持高昂乐观的情绪,不屈不挠地向目的地前进。

    葛智初和秋j相视一眼,有些无奈,但也颇为振奋。对于陈文强,他们不知道该是怎么形容,但这一段时间以来,陈文强在用人方面显得极为准确而自信。王和顺、陆荣廷是代表人物,虽然也采取了制约的措施,但能大胆使用,且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降将也是如此,陈文强只是交谈片刻,便能在小本本上作出准确的评价,是小心使用,还是谨慎提防,或是调离军队。别以为这事情不大,这么一番调整布置,却尽可能地剔除了不安定因素,维护了部队的稳定,保证了军队的战斗力。

    很多人与陈文强交流攀谈的时候并不多,但有过这种经历的人似乎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陈文强能够切中要害,直指内心。对真正的革命者来说,是如沐春风,想得周到细致;对投机和动摇分子来讲,则是悚然惊心。凛然而惧。

    而且,有时候是不用交谈的,陈文强只是莫测高深地观察、审视,便能够得出准确的用人意见。

    宋先生长于革命理论,陈先生长于知人善用,吴先生长于军事指挥。就目前复兴会这三驾马车。都可谓是盛名无虚。至于其他神秘执委,外界和复兴会会员便知之甚少了。

    “在革命成功这几年中,我们要打好基础,而不是猛冲猛打,寄希望于四方响应,推翻满清。”陈文强用力拍了拍炮台的垛口,继续说道:“就象这炮台,坚固异常,可历百年而不毁。但修建时却耗时耗力。非短期可完成。如果我们急于求成,那是不是会有悬军万里、旌旗当当、一呼百应的可能呢?我首先是觉得现在时机未到,而即便有这种可能,那响应我们的会是一些什么人呢?是真正的革命者,还是见风使舵的投机者?这样得来的成功,是表面上的胜利,还是换汤不换药、只换了旗帜的统治呢?依我们现在复兴会的实力,能切实地掌握、控制多少地方。使其按照我们的理想去建设呢?”

    半晌的沉默之后,葛智初试探着说道:“可能是一个省。或者是两个省。我们目前的军队规模,估计只能保证维持这么大的地盘。还有我们的政务人员,数量并不多,也缺乏经验。”

    “如果只是表面上的易帜,地方政府依然由旧官僚、旧军头把持,这革命的胜利来得便很勉强了。”秋j 似乎也有所醒悟。皱着眉头说道:“更不要说实现我们的理想,强大国家、振兴民族了。”

    陈文强点了点头,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道:“不一定非要使全国统一于我们复兴会的领导之下,才能去实现建设、发展的计划。你们可以比较一下版图。日本或许不如中国的一个省大,英国的本土面积又有多少?有一两个省先牢牢掌握,充分发挥人力、物力,在工商业的发展上或许更有利。贪多嚼不烂哪,人员、资金,恐怕都不允许我们把摊子铺得太大。而且,要统一全国,武力是一种方式。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办法,造成的动乱和国家损失的元气最小。”

    “什么办法?”秋j直统统地问道:“不打,敌人会乖乖投降?”

    “现在还不好说,只是——”陈文强手指着脑袋划着圈,说道:“只是一个想法,一种担忧。如果非要执着于武力统一,内战打得旷日持久的话,外面的敌人恐怕要趁虚而入了。比如日本,俄国,还有其他的列强。所以——嗯,不能再说了,机密啊,我可不想违反组织纪律。”

    葛智初和秋j愕然,这怎么又扯到机密了,明明是分析大势嘛!

    “确实不能说了。”陈文强伸手一指,苦笑道:“越南人,追到这里来了,真是贪得无厌。”

    葛智初摇了摇头,试探着说道:“要不,再给他们些枪枝弹药?想在越南立足,还是需要他们的帮助的。”

    “他们帮咱们,可也在帮自己。”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对于双方来说,都是适用的。已经给了他们数百条枪了,虽然老旧一些,可也有一百多新枪啊?法国人暂时还构不成威胁,他们未免也太心急了。还想发动河内起义,胡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在越南维新会领导潘佩珠等人的努力下,黄花探加入了维新会,并和很多越南的抗法领袖达成了彼此建立联络,特别是北圻各地的爱国志士。因为与复兴会的秘密援助协议,又得到了很多枪械物资,觉得实力大幅增长,就开始筹划在河内举行武装起义。

    而与革命军相比,黄花探却深觉武器装备还不够,不仅是数量,质量上也相差甚远。除了一百枝汉阳造,五十架十响盒子炮,其余的枪枝不少,但都有些老旧。这也不奇怪,陈文强看到革命军发展的势头不错,便把计划中支援黄花探的枪械大多换成了缴获巡防军的装备,连汉阳造都不舍得送了。

    维新会干事邓子敬在几名武装越人的护卫下,走上了炮台,笑着先向陈文强拱手致意,“陈先生,在下又来麻烦您了。”

    陈文强虽然腹诽,但脸上却笑得热情,还礼之后,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革命军在越南有立足之地,又蒙贵方支助粮草,岂不也是麻烦你们?”

    “呵呵,那就是我见外了。”邓子敬停顿了一下,沉声说道:“革命军打得风生水起,我们的抗法运动也想掀起个**。河内起义,正在紧张的筹备。现在所缺的,主要还是武器装备。如果贵方能再支援一批崭新的枪枝弹药,我方将感激不尽。”

    “崭新的?”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说道:“现在我军正与敌人苦战,弹药物资消耗很大,即便是老旧的缴获,也是尽最大努力支援贵方的。况且——”他拉长了声音,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军是以新枪进行训练的,突然更换,肯定不适应。而贵方呢,刚开始扩充人马,从训练开始,再到实战,使用同一种武器,哪怕是老旧枪械,也能适应,并发挥出不俗的战力。”

    “这个——”邓子敬苦笑了一下,说道:“老旧枪枝肯定没有新枪威力大,还是希望贵军能够……”

    “我要纠正你的这个错误认识。”陈文强打断了邓子敬,正色说道:“再好的武器也是人来用的,威力不取决于武器,而是取决于使用者的素质。就比如——”他四下看了看,伸手叫过一名越人,把他背着的老式步枪要了过来。

    简单看了看,陈文强又检查枪枝,并没有别的毛病,便推弹上膛,调整标尺,估测距离,然后指点着说道:“看见那块石头了吗?黑色的,上面有块小的。”

    足有三百米的距离,眼力差的人需要借助望远镜才能看清黑色大石上的那块石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越人急躁,撤退的条件

    等众人都知道了目标所在,陈文强拍了拍手中的步枪,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拿到手里吧?如果是刚刚训练或训练时间不长的士兵,要在这个距离打中那块石头是很困难,对吧?”

    众人纷纷点头,别说是新兵,就是老兵,具有这样射击水平的怕是也没有几个。》UU小说,www.uu234.com

    陈文强端枪靠肩,屏住了呼吸,轻轻扣动了板机。并不意外,子弹没有击中目标,但却给了陈文强重新调整的依据的标准。又是一枪,离目标更近了一些;陈文强想了想,又调整了枪枝,再次稳稳地地击发。子弹击中了目标,石屑迸射,位置也被改变。

    “好枪法。”邓子敬放下望远镜,冲着陈文强伸出了大拇指。

    “我打了三枪。”陈文强把枪抛还给越人,沉声问道:“你们呢,你们觉得要练多长时间,要打多少子弹,才能准确击中目标?”

    邓子敬看了看自己的护卫,都苦着脸不作声,显然是没有把握,或者是不知道上如何回答。

    “这就是长期训练的结果。”陈文强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所在,“武器不在新旧,熟悉了,掌握了,就是杀敌利器。反之,再好的武器到了新兵手里,也发挥不出威力。”

    “这个道理呢,我们也懂。”邓子敬一边表示赞同,一边做着最后的争取,“加强训练是肯定的,但枪械弹药的数量,对于要发动河内起义来说,还是很不够的。”

    “在我看来,要在今年发动河内起义很有些仓足,很容易引起法人的大规模报复。”陈文强微皱起眉头,耐心地解释道:“准备得要充分一些。联络的力量要广一些,在明年发动比较好。那个时候,革命军应该已经打败了当面之敌,将有更大的余力来支援你们。”

    “明年——”邓子敬沉吟着,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说道:“那陈先生能不能说个具体的数量。如果不够的话,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外购一些。”

    陈文强盯着邓子敬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说道:“一千枝,至少一千枝。”

    邓子敬暗自松了口气,符合他的心理预期,但他还想——“那个,机关枪和手榴弹呢?如果再有这两件利器,我们能把法国佬赶出越北。当然。我们希望革命军能在保证自己够用的情况下,适当地供应一些。”

    “如果有富裕,当然会供应友军。”陈文强答得干脆,心中却不以为然,按照目前的战斗情况,机枪和手榴弹是越多越好,哪里会够用呢?

    至于法国人,陈文强不想与他们冲突。但真要冲突,他也不怕。而且给部队下了命令。若有法人干涉阻挠,不必退让,以强硬的姿态予以坚决还击。

    要知道,在越北,丛林、山峦、河谷纵横,地形地势极为复杂。成为法国人难以切实占领的最大障碍。同时,兵力不足,不熟悉丛林游击战,也是法人很大的缺陷。如果真的交战,革命军在人数、装备上是占有优势的。且没有清军畏洋如虎的毛病。

    而革命军跨境作战,法国人不可能不知道,但却未敢贸然采取行动。中越边境的游勇尚且摆不平,何况这支实力强大的武装。

    “如果贵军需要我们帮助,我们也可以派兵助战。”邓子敬显然是觉得出力多些,得到的也多。

    “感谢贵方的热情,但借外兵革命,是我们复兴会所严禁的。”陈文强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倒是贵军哪,我们是可以提供教官,加强军事训练的。另外,虽然不需要贵军前来助战,但多派些向导,多提供些便利,对我们双方的真诚合作也是极大的促进。”

    “这没有问题。”邓子敬痛快地答应下来,又与陈文强客套地谈了一会儿,得到了五十枝短枪后,带着满意的笑容告辞而去。

    看着邓子敬的背影消失在山路拐弯处,陈文强不由得摇头,颇有深意地说道:“又是急躁的毛病,民众的觉醒还不如中国呢,就想着发动起义,赶跑法国人。就不能隐忍发展,等待更有利的时机?”

    “心情可以理解,行动却是仓促。”葛智初比较中肯地接口说道:“或许之前法国人奈何不了他们,也给了他们一种错觉。”

    “可他们的行动若是引来的法国人的增兵进攻,对咱们来说,也是一件不好处理的事情。”陈文强有些为难地摊了摊手,“帮是肯定要帮他们,但就影响了咱们的计划和行动,牵扯了咱们的精力。”

    “如果能在国内打下稳固的根据地,可能就不需要越人的帮助了。”葛智初说完又摇头自己否定道:“恐怕不容易。击败了广西的清军,还有广东的,还有南方其他省的。战斗可能会一直持续,不会停止。”

    “所以说,能够长期坚持,能够越打越强,是很困难,也很严峻的任务。”陈文强伸手指了指远远的镇南关,“也不是所有问题都要在战场上加以解决。比如龙济光,我已经放回了两个伤兵,给他带信儿。如果他上当了,那我们就有了一举解决当面全部敌人的机会。背靠越境,建立以龙州、宁明为核心的根据地,便有了很大的把握。”

    秋j看了葛智初一眼,见他轻轻摇头,便把想询问的话头咽了回去。显然,若论洞悉人心、搞阴谋诡计,这位陈执委是个行家,陆荣廷不是着了道,在压力下乖乖地反正了。而且,陈执委还是个玩枪的高手,可见其能刺杀满酋成功,确实是凭着真本事。

    ………………

    增援炮队在途中遭到了打着荡虏将军旗号的武装的伏击,火炮或丢或毁的消息,令苦盼转机的龙济光如同冷水浇头。

    如果能对峙下去,他当然不必如此烦闷,可朝廷和巡抚的严令如同悬在头上的利剑,当面的革命军又是如此难啃。虽然由于陆荣廷的反叛。使得巡抚有了向朝廷宽限的理由,可争取到的几天时间又哪里够用?

    坏消息还在传来,陆荣廷投降革命军,不仅成了将军,还带着一哨人马潜过边境线,杀入了龙州。此时各地清军相继调动。地方守卫十分虚弱。陆荣廷这个广西地头蛇在接到家眷后,在他熟悉的边境地带可谓是如鱼得水,或奇袭,或潜入,或说降,连破大新、天等、靖西三县,队伍发展到一千余人,震动左右江地区。

    什么荡虏将军,还有荡朔将军陆荣廷。这就是革命军的牵制力量啊!龙济光有些明白过来。清军集兵于镇南关,可侧后两翼却有敌人的伏兵,截杀信使、伏击辎重,形成了越来越不可忽视的威胁。

    按住了葫芦,浮起了瓢。本以为在镇南关已经困住了乱党,谁知道人家根本不是全部,还有余力在其他地方骚扰袭击。

    军队、装备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龙济光之前还觉得自己的人马很厉害,起码在广西是擎天之柱。但现在,他的信念动摇起来。即便不说战斗技能和装备优劣。乱党顽强、不畏生死的战斗意志,更是巡防军所万万不及的。

    这么不怕死的战斗,该有多少金钱在后面悬赏,又该是多少严酷的军法啊?龙济光本着自己的治军理念,胡乱作着猜想。但猜想和感慨救不了他,上压前顶。使他愁闷不已。

    而恰在此时,两个被俘的伤兵被放了回来,带着乱党头子“陈胜”的书信。书信的内容,似乎给了龙济光一个摆脱困境的机会。

    两万银元,三百条枪。五万发子弹,陈文强的要价看起来并不高,起码是龙济光能够拿出来的。只要物资交接,革命军便撤进越境,不再与龙军作战。

    艰苦奋战,身先士卒,收复失地。龙济光付出了代价,但也会得到更多。巡抚的奖赏,朝廷的赏赐,金钱、官位都能到手。至于以后——还是先考虑眼前吧!

    “可信否?”龙济光招来心腹,进行了紧急商议。

    半晌的沉默之后,心腹龙海山试探着说道:“若是乱党狮子大开口,定然有诈。现在这条件,咱们马上就能拿出来,或许乱党也急于脱身,转进他地。”

    “乱党急于脱身?”龙济光想了想,恍然道:“以一隅敌全省,敌全国,乱党就算能打,又岂能扛住不断的攻击。不说人员,单说物资,他们也供应不上吧?”

    “其实,这倒与万宁的暴乱有些相似。”龙江也依自己的理解,作出了分析,“之所以能够平息,不是乱党被打败了,而是他们不想打了,或者打不下去了。所以,才体面脱身,再图他举。”

    “嗯,确实很相似。”龙海山连连点头,说道:“谁知道平息万宁暴乱花了官府多少钱财,才买了个平安。”

    龙济光本来就有接受条件的心思,只不过还有些狐疑,听心腹如此讲,便差不多已经决定下来。

    “陈胜是乱党的大头领,杀伐果决,比那个宋复华更厉害。想来,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应该不会出尔反尔,自损声名吧?”龙济光这样说着,想寻求最后的安慰。

    “既是亲笔书信,应该不会虚言欺诈吧?”龙海山却不肯作出确切的回答,眼珠转着,也用了疑问的语气。

    “估计乱党已经作了撤退的准备,想在临走捞一把。”龙江抚着额头,也模棱两可地说道:“毕竟他们打了这么长时间,声势已经作足,避实击虚也是合情合理。”

    龙济光在屋内来回走了两圈,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咱们也花钱买个平安。先送走这伙煞神,以后再说以后的。”

    “大人英明。”

    “大人高见哪!”

    龙济光苦笑一下,摆了摆手,慨叹道:“弟兄们死伤太多了,不少人都是从云南带来的老人儿。唉,无奈之举啊!可我想着,明天再试探性地打一打,没准乱党弹药已经不足,会抵挡两下就撤退呢?”

    “大人睿智,卑职竟忽略了这一点。”

    “大人此计甚妙,试探两字正合兵法要义。”

    ………………

    轰,轰,轰……哒哒哒……

    望着革命军阵地居高临下的猛烈反击,龙济光的脸都绿了。试探啊,佯攻啊,你们到底懂不懂啊?一开始倒是枪不鸣、炮不响,连人影也见不着几个,自己还以为得计,没想到人家是在憋着劲儿爆发呢!

    “撤退,撤退!”龙济光又悔又急,赶忙下着命令。

    轰!巨响震耳欲聋,残肢断臂在尘烟中飞上半空,炮台上的大炮也没闲着,炮弹落地,立刻在清军败退的队伍中炸出了十几米的空地。

    龙济光咬牙切齿,气极败坏。这就是惹恼乱党头子的下场,轻重火力全开,真是往死里打呀!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咱们就商议一下这个物资交接的事情吧!龙济光重重地叹了口气,四下打量着,寻找着那两个心腹。

    ……………

    广东新军第二标,自从前来援助平乱后,几乎是没打过仗。可人家会捡便宜,钦州、防城可是兵不血刃就收复了的。人员没有损失,还立了功,标统赵声还得了体恤士兵的好名声。

    而龙济光的部队占了镇南关,向着金鸡山等炮台发起猛攻,新军第二标则驻在不远的凭祥,不慌不忙地看着。看似不争功,但龙济光曾提出让新军来攻打,赵声带着些军官观摩了实战后,却以缺乏火炮,攻坚甚难,需等待增援为借口拖延了下去。

    不动是不动,可赵声还是派了些人在镇南关,或是侦察,或是表示对战斗情况的关注。

    谁也不知道赵声与谋刺出洋五大臣的党人吴樾是知交好友,同是暗杀团成员。从加入北洋陆军任队官,后到江南江阴任参谋官、江阴新军教练,后又至广西任管带,再回宁任三十三标二营管带,不久升任标统;及至萍浏醴起义爆发,赵声又随主官徐绍桢前往镇压,赶到萍乡时义军已败。赵声遂走广东,任新军二标二营管带,因治军有方升为标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潜伏,里挑外掘

    赵声的经历可谓丰富,而他除了曾是暗杀团成员外,还是复兴会的秘密会员。≧UU小说,www.uu234.com当他在南京任管带、标统时,“尝率部至明孝陵,痛叙朱明兴亡故事,清军残杀汉人罪行”,以此激励新军将士,有反满排满的倾向。而发展他的,便是他部下的一个小军官,奉复兴会命令加入并潜伏在新军之中的会员。

    而象这样的复兴会会员,在其他省刚组建的新军中也有很多。“积极加入,长期潜伏,秘密发展,隐忍待机”,这便是他们现在的任务。

    这一颗颗炸弹散布于各省突击化、大跃进式组建的新军队伍中,或升官掌兵,或发展官兵,只待时机一到,便会轰然而响,顺应着有利形势引导新军的倾向和行动。而这样的四方响应,才是陈文强所期待的。

    现在,引爆赵声这颗炸弹的时机到了。不是那种振臂一呼,亮明身份的号召和影响,而是周密筹划,引人入榖的巧妙布置。

    毕竟,赵声在第二标中的时间尚短,虽然也有先行加入的复兴会会员的帮助和支持,威望和势力也不足以有绝对的把握控制部队。

    当时,广东编练的新军共有十营,其中步队六营,炮队两营,工程、辎重各一营,编为两个标。虽然叫新军,但士兵有约三分之一人员是原有旧式部队的基础上整编而成,其余则是从粤北江与皖北招募的。所以,新军不仅保留了很多旧军队的陋习,训练时间也不到一年,战力并不强大。

    对这样的“新军”,陈文强打的算盘是瓦解,而不是全部收编。在革命形势尚未达到**。尚不足以改变人心时,这样比较纷杂的军队,士兵的家属亲戚又远在清廷统治区,强行纳入革命军,势必会在日后造成很多问题,且未必会使战斗力有多大的提升。

    三支清军已去了陆荣廷。再利用广东“新军”除掉龙济光,革命军便有了反攻取胜的把握。

    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计划安排得也紧凑周详。龙济光要花钱买失地,这如果摆在明面上,倒也能与巡抚张鸣歧一起把朝廷敷衍过去。但要改换一种说法,并且有内奸的话,却可以大做文章。

    现在,广东新军的营地里,标统赵声便召集了各营管带。进行着秘密的商议。事情的起因呢 ,便是由他所派至镇南关的一个小队(当然是心腹人马、复兴会会员完全掌握的)抓到了乱党密探,并且拷问出了令人心惊的口供。

    “龙济光竟然与乱党勾结,暗通款曲,真是令人震惊。”赵声拿着传阅过的口供用力晃着,神情既气愤又恼怒,“如果不是碰巧侦悉此等阴谋,咱们恐怕要落入圈套。被叛军和乱党夹击惨败了。”

    各营管带面面相觑,虽然震惊。但心中已经信了大半。打得半死的乱党密探是见着了,身上搜出的乱党的标志物很明显,再加上龙济光前有阻力,后有压力,象陆荣廷那样生出异心也很正常。

    “尽管有口供,但我们依然要谨慎从事。”赵声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伸手一指管带胡兆琼,说道:“胡管带,你带两个手脚利索的兄弟,秘密前去口供上所说的地点,离得远远的侦察一下。如果事情属实。那咱们就要早作布置,小心提防,莫要中了诡计。”

    胡兆琼是巡防营出身的军官,是总督张人骏比较信赖的人物,赵声派他出马,似乎是看中了这一点,以便取信于张人骏。可谁又知道除此以外的原因呢?

    “大人恕罪,末将在操练时伤了大腿,行走不便,不如派亲兵队长杨如周带人前往吧!”胡兆琼咧着嘴,抚着大腿,似乎真的疼痛难忍,其实他是不放心赵声,想着张人骏的嘱咐,要留在军营内监视。

    “这样啊——”赵声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吧,就派杨如周去。另外,从现在开始就要严加戒备,诸位军官不可松懈。”

    “是,谨遵大人命令。”众管带齐声应喏。

    …………….

    事情的发展按照陈文强的设想在顺利进行,亲兵队长杨如周前往镇南关,并潜至隘口附近的伏波庙,在“口供”所提供的时间,目睹了龙济光派出的人员与革命军代表交接物资、亲近交谈的情景。然后,杨如周怀着震惊的心情连夜赶回了新军营地,如实报告了侦悉的情况。

    “龙济光这个叛贼,世受皇恩,不思竭尽臣职,以报朝廷,却与乱党勾结,实是可恨,可杀。”最为气愤的是胡兆琼这个忠清奴才,对亲信杨如周的报告自然是深信不疑。

    赵声皱着眉头,拍了拍桌案上的书信,说道:“龙济光要我军接济弹药、物资,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继续发起猛攻,不收复炮台便以死报圣主,真是厚颜无耻。”

    “叛贼与乱党合流,我军恐怕难以抵挡吧?”管带马锦春有些惊惧,开口说道:“不如后撤到防城或钦州,请总督大人增派人马,再剿灭叛贼乱党。”

    “后撤自然是稳妥,但乱党趁机而出,这个罪名也不好担哪!”赵声说得自有道理,别人也很正常地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官位,有所顾虑。

    “那大人想如何处置?”胡兆琼疑惑地问道。

    赵声想了想,咬牙切齿地说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如趁着龙济光还不知道咱们已经觉察了他的反叛,打他个措手不及。占了镇南关,先封堵住乱党窜入的道路,然后向总督大人呈文,增派人马、火炮,再剿灭乱党。”

    那就是偷袭了。众人对这个设想都没有轻易表态,在心里盘算着、思索着。

    “什么时候打呢?怎么打呢?”马锦春有些顾虑,说道:“龙济光做贼心虚,若是我军突然靠近,恐怕会生出疑心。有了准备的话,只要拖点时间。乱党就会来增援。要打龙济光措手不及的话,怕是不容易。”

    “你就是胆小。”胡兆琼仗着张人骏的宠信,说话并不客气,白了马锦春一眼,对赵声说道:“大人,末将觉得您说得很有道理。叛贼和乱党。咱们可能打不过两下的联手,可要只偷袭一个的话,还是很有成功之望的。如果偷袭不成,咱们再退回钦州也不晚吧?”

    “要想偷袭成功,自然需要好好谋划。”赵声转向一直没发表意见的三营管带戴庆有,那可是隐藏的复兴会会员,“戴管带,你有什么想法?”

    戴庆有早与赵声进行过沟通商议,装着思索的样子想了想。说道:“末将觉得可以在接济弹药物资上做做文章。比如运送的民伕可由兵丁假扮,再加上押运的士兵,一举夺取关门,还是有希望的。大队人马呢,可在后面远远缀着,胜则增援,败则接应。”

    “好。”赵声一拍大腿,赞出声来。

    “老戴此计甚妙。”胡兆琼伸出大拇指。冲着戴庆有比了比。

    “就由你部担任先锋,袭击叛贼龙济光。”赵声干脆地做了决定。“本大人率全军在后为你押阵。”

    ……………..

    一张针对龙济光的大网张开了,可他还茫然不觉。幻想着收复失地,钱财、晋升会接踵而至,还能从广东新军那里把损失再捞回来一些。

    如意算盘同样是打得啪啪响,但也正是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作法却掉进了陈文强预设的陷阱还不自知。

    早晨的空气挺新鲜哪,天空也晴朗。龙济光虽然还有些忐忑。但还是比较乐观的。已经与乱党商量好了,上午十点开始佯攻,枪炮齐鸣之后,主帅身先士卒,济军勇猛地冲杀。收复失地。这样,午饭还不耽误,挺好的安排。

    既然是表演,那就演得真实、完美一些,不要被新军的小队看出破绽。所以,龙济光布置得很齐全,大部分人马都拉了上去,作出全力猛攻的姿态,也屏蔽了战场,使外人看不到究竟。

    作为主将,龙济光也是精神抖擞,亲自出马指挥。在前线,他不停地看着怀表,等着“总攻”时间的到来。

    而就在他殷殷地期待当中,镇南关的关口来了一队大大小小的车辆,管带戴庆有率领着手下按时赶来了。

    偷袭?戴庆有心中有些好笑。别人以为龙济光是做贼心虚,他和赵声却知道龙济光正做着收复失地、升官发财的美梦,根本不会防备来自后背的袭击。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他来打头阵,不管龙济光如何解释申辩,就是狠狠地打,坐实龙济光是叛贼的罪名。

    果然,镇南关的留守济军看到友军送来弹药物资,立刻毫无戒心地开关放行。两百多新军一进小小的关城,立刻翻脸并展开行动,枪口、刺刀齐逼,将济军士兵缴械。戴庆有率一队士兵直扑关城内的官署衙门,他准备见着龙济光便不由分说,乱枪打死,让济军和新军结下死梁,只有死拼一条路可走。

    可惜,龙济光已经亲临前线指挥了,戴庆有等人扑了个空。可这也不影响计划的实施,将官署内的济军缴械看押,他又指挥士兵抢占西关,把准备攻**台的济军给夹在了炮台和关城之间。

    关城内留守的济军本就不多,主将又不在,群龙无首之下,被友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到有不肯乖乖缴械的官兵反抗挣扎,枪声响起之后,龙济光还不明所以,派人回来查看究竟。刚到西关,便被刚抢占了关城的新军披头盖脸的一阵乱枪打得死得死、伤得伤、逃得逃。

    “怎么回事?”龙济光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难道新军反叛了,不太可能吧,他狐疑着又派出人去询问打听。

    关城上又是乱枪齐发,时间不大,只有一个家伙带着伤逃了回来。这回新军更加阴险毒辣,把人放近了才突然开火。

    “开炮,呐喊!”陈文强在炮台上露出了讥嘲的冷笑,就让新军与济军的误会更深,打得更凶吧!

    轰!轰!轰!三座炮台上的克虏伯大炮发出了怒吼,砸向正满心做着轻松收复失地的美梦的济军。

    “投降吧,你们被包围了!”

    “欢迎新军反正起义,消灭龙济光!”

    “新军兄弟干得好,龙济光完蛋了!”

    ………….

    坏了,坏了。龙济光听着隐隐传来的喊声,不禁大吃一惊。时间到了,可看这架势,乱党还会如约退走吗?显然,美梦该醒了,他被人耍了。

    “大人。”龙海山凑到跟前,惶急地建议道:“赶紧回师吧,夺回关城还有一线生机。”

    “新军——怎么会反叛?”龙济光直愣着眼睛,还有些不敢相信。

    “不管为什么,新军反叛,与乱党前后夹击,已经是事实。”龙海山咧着嘴,苦着脸,“大人,要当机立断啊!迟疑延宕,咱们可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龙济光叹了口气,眼睛一轮,似乎恢复了些生气,咬牙道:“没错,新军就是反叛了,咱们也只能回头杀出血路。传令,回师攻城!”

    将近两千清军还处在迷糊之中,军官的命令已经传了下来,“新军反叛,全力反攻,夺回关城”。

    枪声响了起来,越来越密集。占领关城的新军在戴庆有的指挥下,不由分说、毫不留情地向任何敢于靠近的清兵猛烈射击。死伤之下的清军也被打出了真火,更火更愤怒的自然是龙济光等军官,指挥着、督促着,对镇南关的西关开始了越来越凶猛的进攻。

    “打得好啊!”陈文强放下望远镜,兴高采烈地转头吩咐着:“好了,该为龙济光喝彩加油啦,让他们打得更猛一些。”

    几个军官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喝采加油,从来没干过这话儿呀,怎么喊呢?

    “嗯,就喊济军兄弟加油,龙将军干得好,打死新军这帮王八蛋!”陈文强翻了翻眼睛,说道:“让新军以为龙济光是在为咱们打先锋,急着反正立功就对了。”

    在炮台上阵阵齐声呐喊中,关城下的战斗是越打越激烈,戴庆有所率的新军人数不多,渐渐有不支之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将以有为?当头棒喝

    枪声骤然密集起来,城关上人影跑动,火力也猛烈了。

    战斗已经被戴庆有的不由分说而挑起,赶到增援的新军自然就只需简单地加入就行了。

    “打,狠狠地打。”标统赵声是唯恐打得不够狠,打得不够乱,让龙济光有了分辩的机会,连声下着命令,“这伙叛贼,吃着朝廷的,喝着朝廷的,不思报效,倒与乱党勾结,忘恩负义,该杀,该杀。”

    戴庆有听得直想翻眼睛,这不是说自己人吗。不过,火已经点着了,援兵的到来算是又浇上了桶油,想靠言语扑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枪如爆豆,虽然没有什么机关枪,但几百条步枪射出的子弹依然密集。关门下倒下了更多的人,济军的攻击势头被硬顶了回去,只得缩回隘口和关城之间。

    “完了,毁了。”龙济光气极败坏,在地上转着圈,他知道上了当,可还不知道新军不是反正了,而是在打他这个朝廷的“叛逆”。正是基于这样的判断,他除了投降,便不会再尝试去做什么分辩。

    隘口有炮台,有革命军坚守,机关枪、手榴弹,火力比新军还猛,战斗意志更是强于新军;关城上呢,新军应该是全部开来了,仗着城墙,也难突破。济军如同风箱中的老鼠,被困在了这狭小的地域内,进退不得。更可悲的是,辎重、粮草都在关城内,竟然连顿饭也吃不上了。

    死地啊!不用说打了。就是饿上一天,这军队也要垮了。龙济光想得清楚,一阵阵无力和绝望涌上心头。

    几个军官和亲信眼巴巴地看着龙济光。有什么心思也不敢轻易说出,生怕触犯正处于情绪爆发临界点的龙济光。其实,他们都等着龙济光发话,除了投降,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要他们为什么朝廷尽忠殉身,显然是没有这个觉悟。

    而在金鸡山炮台上,陈文强也关注着济军的动静。现在的困境下。如果派人去招降,成功的希望很大,但陈文强却犹豫、迟疑着。并没有马上这么做。

    龙济光这个人,陈文强是知道些资料的。龙氏兄弟三人,其兄是龙觐光,原云南纳更土司。因为龙济光心生篡夺纳更土司权位的念头。曾两次谋害长兄未遂。龙觐光不愿兄弟相残。便离家前往昆明参加会试,后转北京另寻靠山,使得济光取得了纳更土司职位。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为了权位竟谋害长兄的家伙,品质可谓是恶劣。更何况,济军的纪律败坏,在镇压滇南、广西的会党游勇暴乱时,屡有抢掠害民之事发生。

    所以。陈文强对龙济光和陆荣廷的态度是不同的。陆荣廷读书虽少,却奉行“盗亦有道”的宗旨。力求在先贤们的明训中寻找做人的模式,讲义气,诚实笃信,气量宏达,很有人缘。或许也由于他是广西人的原因,对部队“以军法勒之”,很少扰民害民。

    龙济光和他的济军,如果反正投降,无疑是给陈文强出了个难题。杀之,则使后来者惊惧,给革命军增添阻力;留之,却不能放心使用,且要处处防范,也是件麻烦的事情。

    “是不是派人下去趁机劝降?”葛智初不知道陈文强在想什么,眼见得计谋得逞,革命军又去一敌,怎么却是皱眉苦思的样子。

    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等他们主动派人来,这种境地,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为清廷死战到底,我想是不可能的。”

    停顿了一下,陈文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龙济光不可用,济军军纪败坏,但他手下颇多云南出身的兵丁,若能收编改造,对我军开辟滇、桂、越边根据地是很有帮助的。”

    背靠越南高平,以中越边境地区的滇南、桂西为根据地,是革命军既定的大目标。广西有陆荣廷、王和顺两个本地人率领的部队,云南则缺少类似的合适人选。龙济光既然不行,退而求其次,其手下的云南籍士兵倒也不无裨益。

    不可用,军纪败坏!葛智初稍一沉思,便明白了陈文强为何有些犹豫。而如何安置降兵降将,确实有些令人头痛。

    “若是投降,便不以反正给待遇。”陈文强思索着说道:“龙济光不可派出领兵,也不会给太高的衔职。留在参谋部任个副职,还要时时加以防范。以后,如果他犯了错,严加惩处。只要时间不是太短,应该不会让咱们落个言而无信的坏名声。”

    “这样处置正是万全之策。”葛智初点头赞同,“参谋部可以说全是咱们的人,龙济光没了军队,没了亲兵,一个人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若是老老实实,便保他个身家平安;若是心怀不轨,嘿嘿。”陈文强冷笑两声,伸手断然下切。

    这边有了章程,龙济光那边也差不多做出了决定。他想得很好,用一句古话来说就是“将以有为也”。通俗地讲,先忍辱不死,以后能凭借这个有所作为啊!

    陆荣廷投靠时的人马并不比现在的济军多,都能得个将军做,自己又能差到哪里去?只要实力犹在,以后是继续“革命”,还是再“弃暗投明”,看着形势决定又有何难?

    龙济光当然想不到,革命军的“招降纳叛”是怎样的做法,更不会想到因为自己的品行和济军的军纪,陈文强等人已经给他下了断言“不可用”。

    既然选择“忍辱投靠”,龙济光肯定会选择向乱党的主力或者乱党头子表示诚意,而不可向刚刚“反叛”新军低头投降。

    条件是不用多讲了,处境如此,哪里有太多可抬身价的资本?第一次派出的求降使者在革命军那里碰了个钉子后。龙济光只好再降条件,再派使者。三番谈判之后,龙济光无奈地同意了革命军开出来的条件。率部开向隘口,在革命军的枪口戒备下弃械投降。

    没错,名为反正,不过是照顾一下面子,也便于对外宣传,但实际上与投降无异。革命军既不是金钱收买,也不是大义号召。龙济光却已经没有了选择。势穷而投与主动易帜,待遇自然不同。

    降兵被集中关押,降将则无论大小。都被另外软禁。给吃给喝,不打不骂,革命军这边的态度既不热情,也不冷漠。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龙济光等人被请至陈文强面前。进行了第一次会面交谈。

    “诸位能放下武器,不与革命军为敌,我们复兴会是欢迎并赞赏的。”陈文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挨个审视着这些刚刚报过名的降将,声音低沉有力,“以前你们镇压会党、游勇,这也并非全是罪,有些匪贼就该镇压。就该还百姓安定。但有一件事——”伸出一根手指,强调的语气突然加重。“扰民害民,滥杀无辜,这是革命军绝不能容忍的。而你们济军,军纪败坏是众人皆知的。看看你们的手,哪个没沾着无辜者的血,哪个没背负血债,把你们全杀了,也不冤枉。”

    猛然起身,目光咄咄,陈文强的气势明显强大起来,森冷的杀气,必杀的意志,稳如铁铸的姿势,只有见惯生死的人才能散发如此威压。

    即便是龙济光等经历过战阵厮杀、见过无数血腥的人也感觉到了陈文强那利剑般的目光,冰冷无情的杀气。冷汗不断从身上冒出,后背发凉,如坐针毡。

    “你,龙济光,是真的要投身革命?还是首鼠两端,势穷无奈?”陈文强毫不客气地伸手指着龙济光,冷笑道:“将以有为也?可笑、可恨。你以为革命军会在乎你那点乌合之众;会把你奉为上宾;会给你高官厚禄;会继续让你带着军纪败坏的原班人马;会让你寻机再做满清的帮凶,屠戮同胞吗?做的春秋大梦。凭你的用心,就该杀。”

    龙济光脸色刷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从气势威压到直刺内心,他感觉自己完全没有了反抗的力量和精神。坐不是坐,站不是站,他艰难地从椅子中挪起身体,嘴唇颤着,想辩白几句。

    “哼,为了荣华富贵,你能不择手段,我没看错你。”陈文强微微眯起眼睛,真有一股子冲动想掏枪打死龙济光,但他还是忍住了,哼了一声,他转向其他人,盯着龙海山、龙江好半晌,在两人汗如雨下、面如土色的情况下,才不屑地骂道:“两个狗头军师,该杀。”

    “饶,饶命!”从龙海山的喉咙中发出压抑的变声,他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僵硬了。

    龙江抖抖嗦嗦地站起来,扶着桌子才使自己不倒,颤动着嘴唇想说什么。

    “坐下!”陈文强的断喝吓了众人一个激灵,龙济光和龙江立刻软瘫在椅中。

    陈文强轻篾地一笑,坐回椅子,用手指一下一下叩击着桌子,声音却象重锤般敲击在降将的心上。生杀予夺,这样的权力着实使人心悸;无力反抗、坐而待毙的感觉,也着实令人惊惧。

    “我不杀你们!”叩击声停止,陈文强沉声说道:“不算旧账,因为你们是弃械投降的。”没等众人放松下来,低沉有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但你们也甭想再象以前那样,不管是继续当兵,还是裁撤为民,都得给我老老实实的。”

    “没有什么条件可讲,你们必须绝对服从安排。”陈文强把身体放松,斜倚着,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情扫视着这些可任意处置的家伙,“给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嘿嘿,杀人放火受招安,这规矩从现在起,便没有了。有罪必罚,死罪必杀!你们,听明白了吗?”最后几个字是咬着牙说出的,从牙缝中一个个迸出,如同一声声警钟。

    “明,明白。”龙济光知道这条命算是保住了,稍微放松,拱着手对陈文强说道:“陈先生宽恕,兄弟感激不尽。这以后绝不敢再犯,更不敢生出异心。我龙某对天发誓。”

    陈文强抿了抿嘴角,微微颌首,脸上稍露出赞赏之色。等众降将乱七八糟地表示明白,表示痛改前非,表示忠心追随后,他才向下压了压手,再次开口说道:“嘴上说得容易,可这日后的表现咱们还得走着瞧。若无异心,我保你们平安一世;若不老实安分,我杀起人来也绝不手软。”停顿了一下,陈文强伸手挨个指着,进行了安排。

    “龙济光,现委你为归义将军,坐镇总部,指挥滇南支队作战。”陈文强的安排很有趣,滇南支队归龙济光统率,可龙济光却是遥控指挥,至于能不能指挥着,那便看龙济光的日后表现了。

    “龙海山、龙江,你们在参谋部任职。”两个狗头军师也算是按专业分配,担任有职无权的参谋,既把他们与龙济光分开,又尽量能发挥他们所长。

    “龙明、叶超,你们编入滇南支队,任随军参谋。”陈文强停顿了一下,又微笑着补充道:“革命军奖罚分明,你们好好干,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其时。公侯将相,宁有种乎?历史上的将军、元帅,有多少是出身低,却靠着自己的努力而成就的?”

    龙明原是纳更土司统治下的奴隶,叶超则是被土兵劫掠上山的汉人。两人出身卑微,却凭着自己的聪明好学和机智勇敢,逐渐在军队中混出名堂,当上了小军官。但也因为出身,两人在济军中并不得志,经常受到欺压嘲笑。

    没有人知道陈文强为何对这两个不入流的小军官青眼有加,对其他人却是谨慎安排。而陈文强也并不是立刻便放心使用,先从有职无权的参谋干起,表现得好再付以兵权,也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毕竟在滇南,在三江以外,各民族混杂,土官林立,若不熟悉,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冲突。有这两个能放开手脚的小军官,再加上收编几百济军中的云南兵,滇南支队的人马就算凑齐了。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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