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6章 鲨鱼
“我听说你和泰妍最近关系变好了？”
“谣言而已。”
“是吗？谣言有时候也是有一定事实依据的。”
“我说了只是谣言。”
“可是我下午怎么好像看到你们俩一起去公司名下的那家咖啡店喝下午茶了？”
“……”
搁下切牛排的刀叉，郑秀妍优雅地擦了擦嘴，一边端起手边的那杯红酒，一边没好气地瞥着坐在长桌对面的韩宇，说：“OPPA，有没有人对你说过，太嘚瑟的话，可能会收到很不好的效果？”
“我这不是在嘚瑟，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努力是不是有结果而已。”
韩宇同样用刀叉切着牛排，神情看起来倒是很平常。
郑秀妍鼻中轻哼一声，下意识就回答道：“就算我们两个和好，那也不是OPPA你的功劳，明明我们两个……”
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什么，立即住嘴。
可惜，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已经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向她看来一眼。
“不许笑！”
“你也太霸道了，我只是想在面对你的时候和善一点而已，难道这也不行？”
留意到郑秀妍微微攥紧的拳头，韩宇见好就收，重新低下头去老实吃饭，嘴角自然含着欣悦的笑意。
说是和好，确实有点为时过早。
至少郑秀妍和金泰妍之间的矛盾不仅仅是她们个人的矛盾，还是少女时代剩下所有人和郑秀妍之间的矛盾。
也就是说，光光金泰妍和郑秀妍和好并不够，还需要那九个女孩坐下来，一起谈完之后，这件事才算尘埃落定。
而且在此之前，老实说韩宇也不觉得金泰妍和郑秀妍真的回归到了当初的状态。
她们两个，目前正处于刚刚解除隔阂，在慢慢接触的过程。
这种事急不来，顺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按照眼下的势头来看，或许一两年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就能自然而然地愈合。
所以现在，要说她们俩没和好，是实话，可要说她们还是以往的敌人，这就不再恰当了。
总之，事情能有这样的进展，韩宇已经感到非常满意了。
他不太清楚那一天在录音室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他知道事后的结果，仅此一点就足以欣慰。
撮合金泰妍和郑秀妍和好这件事，暂时可以告一段落。
接下来，他可以把大部分的精力倾注到新作品的制作上了。
“说起来，OPPA，你今天为什么突然会请我吃饭？”
两个人正在各自吃饭，郑秀妍又想起了什么，手里摇着高脚杯，一双漂亮的眼睛不由好奇地望着韩宇。
她们最近都清楚，在和允儿订婚后，韩宇几乎杜绝了自己生活中一切与异性单独相处的可能性，没想到今天却是主动约自己出来见面。
老实说，一开始郑秀妍还以为这家伙总算开窍了呢……
“我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想单独问问你。”
放下手中的刀叉，韩宇的神色稍稍郑重起来，抬头迎上了郑秀妍看来的视线。
“什么事？”郑秀妍疑惑地蹙蹙眉头。
“我也是这两天才突然想起来……毛毛你之前是不是有跟我提到过，在当年你被退团的那一晚，我曾经和你通过电话？”
听到韩宇的问题后，郑秀妍愣了愣。
她一是没想到韩宇会突然向自己提及这件事，二是脑中原本都快要沉淀下去的记忆忽然间就被他的这番话给勾动了出来，一时心情难言。
“毛毛？怎么了？”
面前传来的男声让郑秀妍的眼神微微恍惚，紧跟着回过神来。
她紧紧地抿住嘴唇，低头深吸一口气，又抬起头来对上了韩宇关切的眼神。
“抱歉，是我让你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郑秀妍沉默片刻，就微笑起来，对他轻轻摇头说：“与其说是不好的事……不如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幸运的事？
韩宇稍感意外，若有所思地观察着郑秀妍脸上的神情。
他也是昨天才忽然想起这件事来，在他最早和郑秀妍联系上的时候，他就曾听对方提起过他们此前有过一次通话。
既然日期是在郑秀妍被退团的那一天，那也就是在韩宇回到韩国的前一天。
想从韩承宇那边拿回记忆一时半会儿还不太可能，所以韩宇就想着能不能通过郑秀妍这边先尝试性地进行一番了解。
结果他没想到，郑秀妍的反应会如此奇怪。
如果说那一天是她前半生最大的苦难日，那么又怎么能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呢？
“OPPA。”
“嗯？”
“你还记得我以前发给你的那张鲨鱼照片吗？”
鲨鱼照片？
由于时间的流逝，听到郑秀妍的提问后，韩宇还愣了愣，脸上下意识流露出迷茫之色。
好在，他的记忆力不算差，或者说从某种角度来说好得过分，很快，他就从脑海中找出了与郑秀妍这句话相对应的片段。
“你是说以前你还在美国的时候，我们俩聊天，你突然给我发来的那张恶搞照片？”说到这件事，韩宇的嘴角也不禁泛起一点淡淡的笑意。
那时候，他貌似还在拍摄《杀了我，治愈我》，他们两人才刚刚“认识”，有时回想一下当时的心情，还真是觉得很美好。
“OPPA你应该不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要给你发那张照片吧？”看到韩宇脸上的笑意，郑秀妍不知为何也跟着笑了起来，连带望着男人的眼神中都涌出了一些久违的柔情。
“难道不是为了吓唬我吗？”
“什么啊，你以为我那么幼稚吗？”
听了郑秀妍的话，韩宇摇头失笑。
“那你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我不告诉你！”
韩宇一怔。
见他这副反应，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便勾起了唇角，一边摇晃手中的红酒杯，一边对他意味深长地说：“其他的事我都能帮你，但这件事不行。我要你自己把那段记忆想起来……老实说，那对于我和你之间来说，应该是最重要的一段记忆了。”
最重要的一段记忆？
听完郑秀妍的话后，韩宇皱眉，思索地眨了眨眼睛。
第1317章 你开心吗？你难过吗？
“结果怎么样？”
“总体来说，不太理想。”
“也就是说你没问到结果了？”
拿着手机刚走进酒店卫生间里的韩宇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对着手机无奈地笑了一声：“嗯。”
电话那头的权允儿倒也不是很意外，继续问：“她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说？”
韩宇觉得有些奇怪，“你事前就猜到她可能不想告诉我？”
“很正常。我们现在不都已经猜到了你回国前的那部分记忆或许就是导致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最关键因素，而且那时候对于郑小姐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好事，她不想对你说出口也不怎么让人感到意外。要知道，即便是再亲近的人，也有说不出口的话。”
权允儿的分析倒是头头是道，也有一定的道理，这边的韩宇拿着手机若有所思，不过很快他也告知了权允儿另一件事：“你的分析是没错，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秀妍刚刚跟我说，她不认为那时候的事是坏事，她反而觉得那是一份对于我和她而言都挺美好的回忆。”
“嗯？是吗？”权允儿这下子有点惊讶了。
熟悉娱乐圈的人都知道那一天在郑秀妍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究竟她当时和韩宇讲了什么，以至于那份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悲伤都削弱了许多？
“等等，你那天晚上应该还在美国吧？应该没有提前回到首尔吧？”
忽然，不知是想到什么，权允儿在电话那头确认地问了一句。
“当然没有。我的动线那时候警察都确认过了……”
韩宇一开始还不太明白权允儿为什么这么问，紧跟着他好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一黑。
“喂，你不会是……”
“怎么了？我会考虑到这一点很正常吧？”权允儿语气听起来倒是一本正经，“大家都是成年人，一男一女，大晚上除了聊天之外真的没干点其他事情？”
不得不说，自从和他熟悉起来后，权允儿以前那副高冷魔女的形象是飞快崩塌，有时候女神私底下也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会八卦，也会幻想。
“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我估计之前就没那么多事了。”韩宇好笑又无语地说道。
“也是。不过这么看来，我反而觉得你和郑小姐之间，还真的不一般。男人和女人之间，要是能跨越本能，达到交心的程度，尤其是那时候你们两个人还不怎么熟悉的情况下，我估计，要么就是那时候的你真的很厉害，要么你和她之间绝对迸发出了点什么东西。”
权允儿的话听得韩宇既一阵皱眉，又不住地思索起来。
女医生的话直白归直白，逻辑却也没错。
问题就在于，韩宇想到那个时间点恰好是他回国的前一天，如果那时候他自身的状态就不太对劲儿，那么他又能和郑秀妍聊到什么样的话题？
思来想去，没个头绪。
韩宇站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一会儿后，摇摇头，又拿着手机和权允儿说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哗啦啦……”
他把手机收进西装外套的内兜里，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清洗起了双手。
然而，没过几秒，低着头的他忽然一皱眉。
他的脑海中好像一下子闪过了什么模模糊糊的片段。
他收紧眉头，猛地摇了摇头。
脑中依然像是有什么隐约的记忆在浮现，可他努力去接触，却怎么都不能把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他剩下的记忆还在韩承宇那边，那么他眼下大脑中冒出来的东西是什么？莫非他的病情又出现了新的变化？可是为什么呢？他今天明明没有遭遇过特别的事情。仅仅是和郑秀妍吃了一顿晚饭而已。
韩宇的双手撑在洗手池的边缘，任由水龙头的水哗哗往下流去，他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直接关掉水龙头，直起身再次从内兜里掏出了手机，打算打电话给权允儿。
他遇到的状况超出他以往处理过的范畴，不管这个变化是好是坏，他都觉得有必要先向权允儿汇报一声。
‘没必要再去麻烦人家了，这是好事。’
突然，旁边传来了一道很熟悉的声音。
韩宇手中拿着手机，转头看去。
一道身穿黑西装的修长身影双手插在兜里，靠着墙壁，微笑地看着他。
“你还真是好久没露过面了。”
眯眼看着冲自己微笑的林允宇，韩宇虽然没有放下手机，嘴角却莫名也泛起了些许淡淡的笑意。
他的心情有些奇怪。
明明以前那么想摆脱这群家伙，可当他们再次在他的眼前出现时，他的内心又有种久违的感慨。
就好像……见到了有一段日子没见到的朋友一样。
‘我是最早完活的人，现在看起来允儿的地位已经稳固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必要出现在你眼前了。’林允宇耸耸肩，‘省得到时候又惹你烦躁，还牵扯到允儿的身上。’
听到林允宇的话，韩宇下意识就摇头一笑，“我什么时候……”
‘你忘了吗？在你没接受允儿的告白前，你就是因为我，而在一味地抗拒她。’
顿时，韩宇愣了一下。
如果林允宇不提起这件事，他还真忘了自己当初的想法。
确实……那时候的他还在纠结他究竟是林允宇还是韩宇的问题，迟迟无法确定自己对于允儿的心意。
仔细想想，要是当时没有林允宇的推动，说不定他和允儿永远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韩宇站在洗手池前一语不发地低头想了一会儿，接着又抬起头，看向他视线中的那道黑西装身影，问道：“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好事？”
‘你在回国前的那天晚上，那一段记忆的掌管者其实是lh。之前你也知道，他把他掌管的所有记忆都交给你了，所以我说这是好事，这意味着，你马上要想起来最后剩下的那点记忆了。’
林允宇对着他点了点太阳穴，脸上在微笑，眼神却说不出的复杂。
‘这也意味着，我们消失的日子也快要来了。’
第1318章 男人和女人都是傲娇的生物
听到林允宇的话后，韩宇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下意识摇头轻笑。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话好像你们以前也说过一次吧？”
林允宇和他对视一眼，也笑了笑，‘那次是真的，这次也是真的。只不过我们在提醒你进程的加快而已……你总会有记忆完全恢复的一天，我们也总会有消失的一天。这一天迟早会来，你其实心里也清楚。’
韩宇闻言莫名地皱了皱眉头。
“所以，你现在出现，是为了向我告别？”
‘呵，要说告别，现在也早了点。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而已。’
林允宇把手插回口袋里，一边向他走过来，‘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人家医生的身上。你的情况，只能由你自己来解决。你一味地去求救，到头来只会拖慢你自己的恢复过程而已。’
“照你这么说，你反而还希望我快点恢复记忆喽？”韩宇眯眼注视着这道来到他面前站定的黑西装身影，神色有些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此时此刻，林允宇所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
‘我刚刚不都说了吗？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么我的存在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林允宇说着，扬起了一边的嘴角，脸上的微笑格外开朗，‘既然已经完活，为什么不早点收工回家呢？这一去，我们永别。正好你也不想再见到我们，对我们双方都好。’
韩宇沉默下来，习惯性地抬起手挠了挠额角，他的指尖像是触摸到了当初他经历车祸时留下来的那个伤口。
不疼，却有种莫名的瘙痒感，让他的心情很难说清。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不要打电话给权医生，希望我自己去回想起那段记忆？”
‘意思差不多。不过其实你也不需要去努力回想什么，我能感觉到，你的那段记忆马上就要恢复了。’
林允宇拢了拢身上的黑西装。
‘所以在此之前，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韩宇凝视着他，片刻后才轻声开口：“什么话？”
‘我发觉你一直很在意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你在犹豫着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到底该不该被划归为同一个人。但我觉得你根本没必要有这些的顾虑。一个人总会成长，他们会变好，也会变坏，然后再变好，或者再变坏——过去的种种是抹不掉的痕迹，但那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它们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整理好衣着，林允宇重新抬起头来，看向他身前这道几乎与他一般无二的身影，原先嘴角的那抹笑意再度焕发，甚至变得更加浓郁，让人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喜悦些什么。
‘在你和韩承宇的接触过程中，我们都很高兴的一点是，你终于开始意识到了过去的一些错误，你也终于弥补了过去的一些错误。你开始正视自己。这对于曾经的你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所以说，进步了，就不要再往后退了。有的苦难既然已经度过去，人就不应该再去在意它。你牢记这一点就足够了。这就是我今天出现想对你说的话。’
听完了林允宇的话，韩宇便一语不发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他们两个的瞳孔似乎都倒映出了彼此的形象，那眼瞳微微颤动，内心中好像有股情绪在跌宕起伏，然而翻涌过后，却连半片的浪花都抓不住。
韩宇略微低下头，一语不发的状态大约保持了几分钟的时间。
“笃、笃……”
直到门外传来一声轻轻的敲门声后，他才忽然像是从自我的世界中被惊醒过来，一下子转头看去。
一名清洁工人站在外面疑惑而小心地看着他，问道：“那个，客人，您需要我暂时在外面等您一会儿吗？”
韩宇抿了抿嘴，摇摇头低声说：“不用了，你进来吧。”
同时，他也看了眼他面前那道依然存在的黑西装身影，目光复杂，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林允宇见况笑了笑，双手插兜地跟着他走了出来。
“你怎么还不消失？”
‘我难得对你说了那么多的话，你就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自己谢自己？你不觉得这种事很奇怪吗？”
‘呵呵，那你就不觉得自己现在能听到我的声音更奇怪吗？’
“就是因为奇怪，所以我现在才在努力装着无视你。”
话音落下，走在餐厅无人的走廊中，韩宇的脚步突然停住。
他转过身来，看向身后同样止步的林允宇，一张俊朗的脸庞上写满了淡淡的凝重与认真。
“我不管你今天出现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管你刚刚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一大堆的话，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话——如果你们消失了，我会感到很高兴。因为我的生活总算回归正常了，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像我一样看到你们，你们的消失，对我来说就是卸下了人生的一大负担。当你们不在以后，我才有彻底告别过去的可能。你明白了吗？”
林允宇平静地与他对视，一秒后，嘴角莫名又扬了起来。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但你为什么突然间情绪这么激动？让我感觉好像看到了之前的LH。’
韩宇闻言皱起眉头，实在懒得和这家伙多说，免得等下被其他人看到。
他直接转过身去，继续朝餐厅外面走去。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郑秀妍早就先他一步离开了餐厅，接下来如果他脑中的记忆真的将要恢复，他必须尽快赶回家里才行。
‘别忘了我说的话。不管你想起了什么，或者之后又从韩承宇那里得到了什么，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要学着往前看。’
身后传来的声音没有让韩宇的脚步再次停下，他状若无事地推开餐厅的门，在门童的恭送声中，走出了这家餐厅。
他也在保镖拉开接送车辆的车门后，一脸平静地坐进了车厢里。
只是，在关上车门，与外界暂时隔绝开后，他却不住地往车窗外看去，看向了餐厅的方向。
就好像，他有什么东西落在那里了。
‘OPPA……我能……我能叫你OPPA吗？’
蓦然间，耳畔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道颤抖的耳熟的女声。
还在等车辆启动的韩宇愣神地回头看来。
他突然看到自己手中拿着一部手机。
手机上正显示在通话中，而上面显示的备注名是……“大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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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9章 Divine
2014年9月30日凌晨3点——
“嘀嘀！嘀嘀！”
平时难得一闻的闹钟声在黑暗中突兀地响了起来。
卧床上的那道身影裹着被子，毫无动静。
但过了一会儿，也许是嫌耳边的声音实在太吵，她翻了个身，从被窝里伸出手去，连脸上的眼罩都没拿下来，直接用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按下了闹钟的按钮。
漆黑的房间里顿时重归安静。
“唔……”
她的鼻中发出一声慵懒的鼻音，舒适地回转身去，重新拉上被子，靠在枕头上继续安眠。
然而，没过几秒钟，她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从来不会去设什么闹钟，今天设了一个闹钟是因为……渐渐地，睡迷糊的头脑总算清醒过来。
“啊对了，要去中国来着……”
一声睡意沉重的自语恍然地低低响起。
黑暗中，她戴着眼罩，有气无力地垂下头去，双手插进发际间，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
往常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早醒来，要不是为了工作……不对，也是为了她们的粉丝们。
一想起之前微博上那些满怀期待的留言，她便勉强昂起头来，用手拖下脸上的眼罩，顺带着揉了揉睡得蓬松的头发，转身打开床头的台灯。
“啪”的一声轻响，光芒亮起，朦胧昏黄的光线照在她下意识眯起双眼的脸上，也照出了嘴角的那一分浅浅的笑意。
很奇怪，明明睡意还在痛苦地侵袭着大脑与身体，她的心情却已经变得格外轻松，甚至是有些莫名的愉悦。
毕竟，相较于组合里面的其他成员，她和中国那边的缘分是最为奇特的一个。
孝渊是组合中原本定好的中文担当，偏偏她才是最早在中国开通SNS的成员，当初决定把自己第一个SNS帐号放在中国的社交平台上开通，这个念头来得很是莫名其妙，老实说，连她自己也说不好真实的原因。
可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组合中最早和她们的中国粉丝进行大量接触的人。
或许正是因此，导致她对于这一次她们组合头次到中国举行FM的行程充满了期待。
她很想和那群可爱的拥护自己的人们见见面，昨天晚上才下定决心，设好闹钟，强制自身早点起床，去化好妆，调整好工作状态，以便于之后去迎接他们喜悦的目光。
起床打开卧室的顶灯后，她看着乱糟糟的卧床，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努力睁大眼睛，眨了眨眼，驱除睡意，然后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昨天她分明和经纪人交代过，3点前就要带人来她家，如果她还没起床，就把她从床上拖起来化妆。
是临时有事耽搁了吗？
她转头看看墙上的钟，分针已经悄然划过了三点的位置。
不管了。
她摇摇头，低头在床边找起拖鞋，准备先去洗手间进行洗漱，等她弄完，怎么说人也该到了。
可是，等她戴着粉色发带，从冒出水蒸气的洗手间里走出来后，她看了看家门口的方向，还是没人按下门铃，不由奇怪地眨眨眼，一边踩着拖鞋走向卧室中的梳妆台，一边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提示音后，她愣了愣，把手机拿到面前一看，就若有所思地调出Kakao Talk的界面，给经纪人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欧尼，你现在在干嘛?】
发出这条消息后，她坐在梳妆台前等待了一会儿，见状态还没变成“已读”，又思索地打开了一个群聊，在里面发消息问：【敏京欧尼今天不跟我们一起去中国吗?】
这条消息发出去，群聊中也是毫无动静。
“什么情况？”她嘴里咕哝着。
紧跟着，她看看镜中的自己，还是抿抿嘴，放下了手机，自己拿起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先动起手来。
等公司的团队过来，她估计就来不及在家里化好妆了。
虽然可以在路上简单处理一下，但她不想用那么敷衍的状态去机场面对她们的粉丝。
……
“♪是我太脆弱了吧，我感觉有些迷惘，在转瞬即逝的夜晚与黎明寻找着答案。十字路口前困难重重，星光是我唯一的指引，请你告诉我该何去何从……”
突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正在擦护手霜的郑秀妍看了眼来电显示，脸上不禁泛起一抹轻柔的微笑。
她用指尖滑动了接听键，一面继续搓着双手，一面熟稔地开口说道：“嗯。你那边整理好了吗？敏京欧尼还没来接我，等下我们是直接在机场汇合吗？”
“那个……”
手机里响起了声音，却让她微微一愣。
“允儿？怎么是你？泰妍呢？”
“……”
电话那头莫名安静下来。
郑秀妍疑惑地俯下身去，把耳朵凑近过去，口中同时问道：“怎么了？信号不好吗？泰妍的手机怎么在你那边？”
“……怎么办？”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隐约听到了另一名成员金孝渊的声音。
“……要不让小贤来说？”
这是Sunny的声音，和往常不同，这丫头此时的音量压得很低。
“……不行。”
这回就是忙内徐贤的声音，很奇怪，她的声音也很低，仿佛她们都很怕电话这头的她听到什么一样。
“那怎么办？”
“……”
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后，一道郑秀妍最为熟悉的声音冲破了所有人的讨论声。
“行了，我是队长，还是由我来说吧。”
这一边，听到这话的郑秀妍下意识蹙起了眉头。
非常熟悉对方的她仅仅从这句话里就听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
金泰妍，你在搞什么啊？
“Jessica？”
很快，手机中传出了金泰妍的声音。
她的音调同样压得很低，浑然不像以往那样，就像在努力压抑着什么，甚至，还叫了郑秀妍的全名。
“嗯。我在。发生了什么事吗？难道我们的行程取消了？”郑秀妍拿起手机，蹙眉问着电话那头。
手机安静片刻，然后就传来了一句话：
“不是我们的行程取消了，而是你的行程被取消了。”
拿着手机的郑秀妍怔了怔。
这话是什么意思？
紧跟着，她就听到电话那头的金泰妍用十分平静的声音继续说道：
“Jessica……你，被公司开除出组合了。”
刹那间。
听到这个消息的郑秀妍没有其他多余的反应，她只是如同听错了什么，拿着手机轻轻地应了一声：
“嗯？”
第1320章 她很好
“嘀！”
“Jessica？你怎么……”
“麻烦让我进去一下！”
公司大楼里守夜巡逻的保安看着面前模样有些凌乱与狼狈的女孩，眼神诧异。
但当他的目光对上郑秀妍刘海下那双眼眶泛红的眼睛之后，犹豫片刻，终究是侧身让开了路，顺便还掏出钥匙，好心地询问道：“你要去楼上吗？要我帮你把电梯打开吗？”
“不用了……”郑秀妍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抬手捋了捋脸颊的头发，随即高昂起头，目光正视着这名保安说，“我自己走上去就好，我只是……来公司确认一件事而已。”
听到郑秀妍这句语气平静的回答，这名保安尽管还是感到很奇怪，但依然点点头说：“那你忙吧。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楼下保安室找我们。”
“好，谢谢。”
“不用客气。”
面对女孩礼貌的道谢，保安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笑容。
在SM工作久了以后，他也渐渐认识到了传言与现实的不同，比如说眼下站在他面前的这名年轻女孩，外界都说她是不懂人情的冰山公主，然而只有真正接触过她的人才知道她内心的温暖。
“冰冷的外壳包裹着炙热的感情”，这句评价还是他从网上看来的，他对此深以为然。
不过……
这名保安拿着手电筒，转头照了照那道略显单薄的背影离去的方向，不由纳闷地皱起眉头。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个看起来很坚强的姑娘变成了这个样子？
……
来到楼道中，郑秀妍抬头瞧了瞧高到一眼望不到头的上方。
她紧紧地咬住下唇，随即就用手扶着楼梯，一语不发地往上走去。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一旁仔细打量她的话，就会惊讶地发现，往常向来注重仪容的她，今晚的打扮却极其随便，甚至可以用邋遢来形容。
在九月底已经天气转凉的首尔深夜里，她的上身除了里面还穿着的睡衣外，就只穿了件针织外套，下半身则是单薄的牛仔裤，头发没有认真绑好，松松垮垮，甚至脚上的鞋也是出门前随意蹬上的人字拖。
在前不久，她就是以这样一副以往绝对不会呈现在她身上的形象匆匆忙忙地从家里跑出来，然后驾着车，在凌晨无人的街道一路奔驰，直到赶到这栋大楼后才停下。
老实说，郑秀妍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像今天这么狼狈。
自从09年之后，她曾发誓绝对不再软弱。
可事实证明，生活往往会在你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某一刻，向你证明，你永远做不到真正的坚强。
人都有弱点，作为在人前骄傲无比的Jessica，她似乎没有弱点，但作为私底下的郑秀妍，她实际上有很多很多在意的东西，例如家人、事业，还有……朋友。
人这一辈子值得重视的东西不就那几样吗？而今晚，她一次性被剥夺走了两样。
“Fucking friendship，fucking life（去你的友谊，去你的生活）…”
嘴里咬着牙低声骂出了一句她前半生从未骂过的脏话。
往上走了几层后，郑秀妍就扶着楼梯的扶手，垂着头微微喘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累了，还是胸腔中那股激荡的情绪让她根本无力往上爬。
她其实已经很清楚答案是什么了，但她就是不死心。
是因为不敢相信自己的人生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是因为不敢相信她们所做出的选择？
或许都有吧。
之前在电话那头，允儿她们还试图向她进行解释，允儿那傻丫头甚至还说只要自己愿意向公司服软，事情就一定能有所转机。
可是，其实没转机了，她的人生已经变得糟糕了。
如果再让她低头承认一个她压根不知道错在哪里的错误，那么，她的人生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永远不认输的人才是Jessica，同样，她郑秀妍也永不认输。
“呼……呼！”
深吸了一口气，郑秀妍抬头望望楼道里孤零零的照明灯，继续神情坚定地往上走去。
事情不该是那样结束，要结束，也该由她来亲自确认才对！
于是，在凌晨时分，在几乎空荡无人的大楼里，只有那道显得很是纤弱又很是坚强的身影在沿着楼梯往上走，她的周围很安静，脑子里却在乱嗡嗡地响。
有很多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又像是先前那句从队友口中说出的冰冷判决，她自己一时都听不清楚。
直到……
“砰！”
在猛地想要拉开她们以往进行准备和待机的化妆室门时，黑暗中面对着无法扭开的门锁，郑秀妍转转头，望向了一排过去的每个房间。
不管是练习室、会议室，甚至是员工的办公室，每一个地方，她都试着想要打开那扇门。
然而，每一扇门她都打不开。
所有的门，都向她关闭了。
那群丫头真的不在这里，她们没有对她开玩笑，她们没有想要整蛊她，这不是什么隐藏摄像头，她真的……她真的……被驱逐出了这个地方！
漆黑又漫长的走廊中，郑秀妍沉默地独自站立了很久。
她向来胆量不大，可今天晚上身处于这份冷寂的黑暗中，她却没有任何的不适，仿佛这样才能掩藏住她此时的一切。
双手攥得直至发抖，想要控制住眼眶中溢出来的眼泪，但咸咸的味道一直从嘴角蔓延开来，就像被她吞进了肚子里，连心脏、连她整个人都变得无比的苦涩。
又过了一段时间，可能是头脑缺氧似的眩晕和夜里的冰凉唤醒了她。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从始至终都不发出哪怕一丝的哭声，她抬手擦擦凉丝丝的脸颊，走到她之前上来的那个楼道里面，掏出手机，开始冷静地编辑起一条估计此刻外界谁也不会想到的消息。
她这么做不是想要哭诉什么，因为事情已成定局，但她不想让她的粉丝，让SONE……让那些期待的人们像她一样，到了太阳升起之后，才经历那种从天堂直坠到地狱的感觉。
她有义务把这件事尽快告诉他们。
因为她要赶在他们得知这一消息之前，告诉他们，她很好。
第1321章 maomao
“8others……”
在编辑到这里的时候，郑秀妍曾经小小地迟疑了一下。
只是最终，她还是没有选择删除这个词汇，继续编辑了下去。
最后，她点下了发送键，等看到发送成功的提示后，整个人也一下子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
浑身上下感觉很轻松，也很空荡。
莫名有一种很茫然的感觉。
不知道前途在哪里，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她甚至一时想不到自己接下去该做什么。
是直接回家睡觉？还是拿着手机看看粉丝们的反应？亦或者，干脆再等待一会儿，瞧一瞧公司那边的反应？
貌似有很多的选择，又貌似什么都没有。
老实说，她眼下什么事情都懒得做。
只身一人坐在这个黑暗又冷清的楼道里，她居然也有点奇怪的安心感。
至少在这个地方，没人可以看到她的糗态，也没人会去嘲笑她、去刺激她。
只要不去理会接下来的那些电话、短信、信息，关掉手机，她就可以和外界彻底隔绝开来，什么烦恼都能够短暂地忘记。
但，她真的该不去理会外界的一切事情吗？
她知道，即便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外面依然还是有无数的人在关心她，无论是她的粉丝，她的朋友，又或者是她的家人。
他们都在关心她，他们都在担心她的状态。
也就是说，空闲的时间也不长。
估计再过几分钟，秀晶那丫头的电话就该到了，等她的电话到了，估计过了多久，她又得接到一通跨洋电话。
仔细想想，果然是觉得很丢人。
真是狼狈啊，这副模样，人生前所未有的大失败……
“呼……”
垂着头坐了几秒，郑秀妍还是抬起头来，一边捋了捋脸颊边缭乱的头发，一边做了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她知道，她没有太多的时间自我消沉下去，自己接下来需要有一个较好的状态来迎接周围人的关怀和问候。
黑暗中，她打开了手机的照相机功能。
淡淡的屏光映亮她眼眶略微红肿的脸庞，看着屏幕上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她拧拧眉，低下头去左右看看，突然间，一句带着哭腔的笑声就冒了出来。
“真是，这个时候了还想补个妆……”
她笑着，用尾指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又瞧了瞧手机屏幕里的那个人，索性还是先关闭了网络，接着轻按了下待机键，再一次用双手抱住膝盖，把脸埋了下去。
“♪是我太脆弱了吧，我感觉有些迷惘，在转瞬即逝的夜晚与黎明寻找着答案。十字路口前困难重重，星光是我唯一的指引……”
忽然，无比安静的楼道里响起了一阵悠扬而突兀的歌声。
郑秀妍磨磨蹭蹭地抬起头来，往上撩了撩头发，这才微不可察地抿起嘴唇，把手机拿到了面前。
然而这一看，她却是愣住。
第一个来电的人，不是她预想的郑秀晶，更不是她的父母，也不是她最亲近的那几位朋友，而是……
“Leo？”
一道含着疑惑的自语声低低地响了起来。
这对于郑秀妍来说不是多么陌生的一个名字，事实上，她在美国时就认识不少个“Leo”，不过能被郑秀晶亲自输入她手机通讯录里的这个号码，显然不是她记忆中那些都没留下多少印象的“Leo”。
这个“Leo”，应该是那个经常出现在她家人口中、但她还从来没和对方见过面的“Leo”，那个Leo OPPA，也是秀晶口中的……“三毛哥哥”。
他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自己？还是在这个时间？
郑秀妍下意识眨了眨红肿的眼睛，瞧了眼手机的时间，现在纽约该是下午时间，但应该还在上班时段，正常来说，这个“Leo OPPA”没理由打电话给她才对。
怎么回事？难道是秀晶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交流这件事，这才拜托了一个外人？但这也太快了，她发微博还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一般韩国和美国那边应该没那么快收到消息才对。
抱着心里的这些疑惑，郑秀妍坐在楼道的阶梯上，盯着还在作响的手机，抿抿嘴，到底是划下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到了耳边，试探性地问候一句：“你……咳！你好？”
声音一出来，连郑秀妍自己都吓了一跳。
异常的低哑，发出的第一个音甚至都快要没有声音，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多糟糕。
要不是提前接了这通电话，等她接到秀晶他们的来电后，恐怕怎么也装不过去了。
正在郑秀妍有点出神的时候，她耳边的手机安静了片刻，就传出了一道听上去极为温和的年轻男声。
他用非常标准的美式发音，问了郑秀妍一句：“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听到这话，郑秀妍愣了愣，忽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Jess？ssica？或者……秀妍？”
这些实际上都是较为亲近的昵称，不过考虑到两个人虽然从未见过面，但对方和自己的家人十分熟悉，郑秀妍想了想，就想回答对方说随他心意就好。
没想到，电话那头的人这时候又大喘气似的补充道：“不如，我还是像你的粉丝们那样，称呼你‘毛毛’好了？”
嗯？
一瞬间，郑秀妍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她既惊讶于对方了解的这件事，又没想到两个人这才刚通上话，对方向自己表达出来的善意似乎就已经十分浓厚了。
就好像……他把她当成了秀晶一样。
秀晶和这人的关系很好郑秀妍是知道的。
可是，和一个人的关系好坏无法完全等换到她家人身上。
至少此时此刻，郑秀妍没有什么心情和对方多交谈下去。
她拿着手机低下头斟酌着说：“那个……Leo，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犹豫再三，她还是选择了这个比较正式的称呼。
说实话，对方一上来的熟络反而更让她觉得不适应。
“我没什么事。”
对方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郑秀妍有种想要马上挂断电话的冲动。
只是，他接下去的那句话却使她情不自禁地收紧了下唇——
“但是，好像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1332章 傲娇是治不好的病
郑秀妍很难否认，在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这个问题后，她的身体的确出现了一瞬间的紧张。
不是那种被戳中心事的感觉，更像是被不认识的陌生人知晓了自身的秘密，然后内心很不舒服的糟糕心情。
但仔细想一想，实际上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唯独比较奇怪的一点就是，对方是怎么这么快就得知消息的？
这让郑秀妍莫名有了一种对方一直在默默关注她的怪异感。
“怎么了？难道我得到的消息是错的？你……没有被公司赶出组合吗？”
楼道里，孤零零坐在台阶上的郑秀妍忍不住咬住了下唇，原先还十分惹人怜爱的脸蛋上此时却布满了一股冰冷的怨气。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生气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那副轻描淡写的语气，还是因为对方过于直白的用语。
什么叫“被赶出”？
虽然是事实，但听起来就是让人非常不快。
一时间，郑秀妍甚至有点怀疑这家伙是特意打电话来嘲讽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呢？
实在想不到该怎么回答他这话，郑秀妍沉默一会儿后，索性错开这个话题，低着声含糊地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
她这么说事实上已经算是变相地进行了承认，毕竟故意说谎反倒更显得丢人。不过她也刻意用上了较为僵硬的口吻。
如果电话那头的那位LeoOPPA不是什么没眼力见的笨蛋的话，也应该趁早识趣地挂断这通电话才对！
然而，让郑秀妍感到失算的是，对方或许真是那种“没眼力”的家伙，在听到她明显不大高兴的问话后，不但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改变，他居然还顺着她的话往下继续说了起来。
“如果你是问我怎么知道今天SM把你赶出去的消息，那么理由你不是也很清楚吗？微博上的那条消息，可是你自己发的。”
郑秀妍闻言就皱皱眉头，既惊讶于对方还知道“微博”，同时心中那种被人窥探隐私的感觉也愈发加重起来。
她又沉默下来，等待了一会儿后，见电话那头还没有想要挂断电话的意思，这才不太耐烦地再度出声问道：“所以说，你现在打电话过来是想干嘛？”
她这话算是很不客气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却仍然像是没感受到她话中压着的火气一样，慢条斯理地说：“我的目的貌似刚刚就告诉过你了，是因为知道你出了点状况，我才会打电话过来。”
“所以呢？你打电话过来又能怎么样？”郑秀妍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我打电话过来，是因为觉得你现在需要一个可以谈话的对象，我估计你肯定不想把自身的狼狈糗态摆到家人的面前，所以，我觉得我应该会是一个很合适的对象。”
一下子，郑秀妍听到对方的话后，不由愣了愣。
就连先前还紧皱在一起的眉头都不自觉地松了开来。
老实说，她对于对方突然表现出来的这种关怀有些不太适应。
另一方面，她也没有任何意愿想和对方谈论自己眼下的心情。
他以为他是谁？他又算什么？
当然，经过刚刚的失礼后，郑秀妍也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更何况对方似乎也对她表现出了一定的善意，所以她在做了个深呼吸后，就拿着手机，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回答道：“谢谢。可是，我现在并不想和任何人谈起这件事。”
这话一说，她原以为对方应该会懂得适可而止了。
谁料，在听到她这么说后，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还是轻声地说：“你不想和别人谈论这件事，是因为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你都有一种难以面对他们的感觉。那份感到丢脸的羞耻感，让你只能在他们面前装成没有任何问题的样子。但是，我不一样。”
不知为何，听到对方这话后，郑秀妍心里面就涌出了一股没好气的笑意。
她不轻不重地嗤笑一声，终于是彻底失去耐心地拿着手机反问道：“你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我当然不一样。从我和你的关系来说，我们俩算是陌生人。所以，你不用担心面对我会有那种面对熟人而感到丢人的感觉。而站在另一个角度，我和你又不算是外人。郑叔叔他们对我来说就和家里的长辈没什么两样，我和秀晶的关系相信你也听说过，换句话来说，我就有点像是一个……和你从来没见过面的‘亲戚’？”
从来没见过面的“亲戚”？
对方的这个比喻令郑秀妍下意识眨了眨眼睛，嘴唇悄然抿了起来，脸上眉头轻蹙，若有所思。
“这种重要的心事你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对一个陌生人说出口，可我对于你来说，不算是完全的陌生人，我和你之间的联系应该足够让你相信我能保守这份秘密吧？而面对我，你也不需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难道你不觉得我真的是一个很合适的倾诉对象吗？”
安静地听完电话那头的话后，郑秀妍坐在楼道里低着头，拧眉不语。
气氛一时显得很奇怪。
从逻辑上来讲，郑秀妍在听完对方给出的理由后，发觉他说得还真没错，按照这么分析，此时此刻在电话另一端的那个男人还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倾诉对象，但正是因为太有道理了，郑秀妍的心情反而变得很古怪。
她在想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为什么他会忽然给自己打了这么一通电话？明明他们两人此前都不认识。如果说仅仅是因为他和家里的关系，这说法未免太牵强了些。
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对方又能因为什么而关心她呢？
难道……他还是她的粉丝不成？
idol出身的郑秀妍短时间内只能想到这样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又让她觉得无法接受。
整个人就此陷入了怪异的犹豫中。
“嘟！嘟！”
这时候，一个意外的来电插进来。
郑秀妍瞧了一眼来电显示，不出所料，秀晶那丫头果然是最先打电话给自己的。
不对……还有一个家伙，他才是最先打电话给她的。
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个来电，郑秀妍又瞧瞧正在通话的这个界面，在迟疑过后，她干脆深吸一口气，不单把男人的电话给挂断了，还拒绝了妹妹的来电。
谁都不许和我说话！我现在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脑海中回荡着这样的声音，郑秀妍重新用双手抱住了膝盖，绷着一张脸。
然而，过了几秒，熟悉的铃声又一次响起。
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了瞥手机的屏幕，无声地蹙起眉头……
第1333章 别让伤口结出丑陋的伤疤
郑秀妍最后还是选择接起了那个Leo oPPa的电话。【←八【←八【←读【←书，.2↘
这其实是一个不出预料的结果。
比起妹妹的来电，郑秀妍的确在面对这个陌生男人时会感到更自在一些，而且和别人在讲电话这个理由也能在事后对秀晶进行敷衍，一举两得。
“你的想法总让我觉得你只是为了想和我对话而试图找到一些借口而已。”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还是跟之前一样讨人厌，或者说，不体贴。
明明是他说要来安慰自己，但郑秀妍发觉从刚刚到现在，他除了一直在戳自己的伤口外，好像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心情不由愈发郁闷。
“呀。”她不耐烦地换回了韩语，坐在楼道里拿着手机说，“是你打电话过来的，你总得先主动地说点什么吧？”
“事实上，我还不太清楚你和公司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矛盾，你总得先告诉我大致的经过，我才能想好该怎么跟你聊这个话题吧？”
老实说，郑秀妍现在就有种想马上挂断电话的念头，她开始后悔刚刚没选择接妹妹的电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才拿着手机低声讲述起来：“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过……事情是源于这几年来我萌生出想要创办个人时尚品牌的念头，实际上就是为了自己开拓副业，也可以说是为了将来做打算，但公司一直反对我的做法，他们认为我的行为影响到了整个组合的活动。”
电话那头的男人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他们就把你踢出组合了？”
“能不能不要再用‘踢出’或者‘赶出’这样的字眼？”郑秀妍在黑暗中没好气地蹙起眉头，“我承认被驱逐这种事很丢人，但是，我的态度堂堂正正，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狼狈。”
“是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饶有兴致的反问：“那么你现在只能跑来找我舔舐伤口的行为又算什么？”
郑秀妍：“……”
要不然真的干脆挂断这通电话好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真想装作不认识这家伙！秀晶为什么会喜欢这种没有绅士风度的混蛋！
“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混蛋’之类的话了？”
电话那头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郑秀妍一愣，紧跟着神色不太自然地抿抿嘴，对着手机说道：“没有。你以为我会那么幼稚吗？”
“我还真觉得你会那么幼稚。比如说你现在刻意隐瞒一些事情的行为，让想帮助你的人不知道如何下手，难道这种举动还不算幼稚？”
郑秀妍再次轻蹙眉尖，拿着手机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那好。让我们来从头梳理一下你的逻辑，你说你是因为和公司产生了矛盾，所以你才被驱逐出去，对吗？”
“嗯！”
郑秀妍毫不犹豫地一点头，这一点是明白的事实，至少在她看来是如此。
“可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你现在的情绪不应该更加愤怒吗？”
一下子，女孩情不自禁地收紧了下唇。
“按照你的性格，别人打你一下，你肯定会还回去，公司无视了你那么多年为组合的付出，因为一个根本不合理的理由把你驱逐出去，难道你现在不应该生气吗？你不应该着急地联系人想着状告公司这种不合理的行为吗？这才是美国style。”
电话那头的男人轻笑了一声，他用轻飘飘的话语揭开了郑秀妍之前还试图掩饰的那层遮羞布。
“然而，你没有这么做。你甚至没时间去生气，你反而显得很伤心。为什么伤心？就因为公司的无情吗？不可能，你不是这么脆弱的人。所以说，这件事里面，你肯定还有没说出口的部分，而那个部分，才是你最需要得到安慰的事情。”
“够了！”
郑秀妍突然爆发似的对着手机尖叫了一声。
她的音色本就高亢，那股歇斯底里的感觉更是助长了这份情绪的发泄，尖叫声一瞬间便在空荡荡的楼道中回响起来，层层叠叠的回音使得空寂感立即填满了整个心灵。
甚至，连电话那头那道略显刻薄的男人声音都一时安静了下来。
直到郑秀妍一下接一下地喘着气，垂下头去，拿着手机的手和搁在腿上的手同时紧攥起来后，在电话的那一头，一道变得轻缓下来的声音才重新传入她的耳中。
“我知道提起这件事会让你觉得很痛苦，但是，伤口就是要在最初留下的时候赶紧进行处理，以后才不会留下丑陋的伤疤。我知道你不想对我这样的外人提起自己的秘密，但这件事你迟早要说出口。一个人把痛苦憋在心里，能真正达成自我解脱的又有几个人？我都做不到，我想你更做不到。你肯定需要找个时间、去找一个人倾诉，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郑秀妍的牙齿紧紧咬住了嘴唇，她默然了很久，才垂着头，对着手机低声地说：“我不想现在说这件事……”
“但是你迟早要说！”
男人的音量稍微提高了一些，却不是那种严厉的呵斥，而是一种更加真挚的口吻。
他用十分真诚的口吻对她说道：“毛毛，你要明白，等我和你的这通电话结束，你就要去接受周围所有亲友的问询。以你现在的样子，你确定你不会让他们感到担心吗？你希望他们为你感到担心吗？你确定，你郑秀妍，Jessica Jung，是这种害怕面对困难的人吗？比起秀晶，你早就成为了一个坚强的大人，难道你要告诉我，你现在的内心还没强大到在悲伤过后第一时间就拾起勇气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好像把郑秀妍问住了。
她缩着双腿，用一只手环抱住膝盖，另一只手则把手机紧贴在耳边，整个人坐在黑暗的楼道里怔怔不语。
良久以后。
一句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她们抛弃了我……”
在电话那头，大洋的彼岸，坐在家中的男人听到耳边的手机里传来的这句话后，就控制不住地握紧了手。
他微不可察地深吸口气，这才保持着镇定的语气，继续拿着手机说道：“那好。接下来我们就说说……她们到底怎么‘抛弃’了你。”
第1334章 鲨鱼
“实际上我们之间的矛盾最初还没那么厉害。”
“秀英，也就是我的一位队友，她在我之前就创立了她的个人品牌，只不过她的品牌是往慈善的方向经营，而我，在她们眼里，或许仅仅就是为了自己而已。”
“总之，因为有过先例，所以成员们最早对于我想创立个人时尚品牌的想法也没太大意见。”
“倒是泰妍……也就是我们组合的队长，她私底下找我谈过一回。”
“大家都是大人了，不再是刚出道时的小女孩，有些话即便关系再好也不方便说出口，唯独泰妍是例外，她既是队长，和我之间也没太多的顾虑。”
“其实我有点感动于她找我谈话的这个行为，因为这证明她在乎我，被人关心是一件美好的事。”
“她找我，跟我谈了我对我未来事业的计划与憧憬，我也向她主动提起，我会在发展个人事业的同时，努力维持好组合这边的活动。”
“一切似乎都美好地展开了。”
“但很快情况就发生了变化，首先是公司持坚决的反对意见，他们似乎认为我有了别的事业后就会让整个组合走下坡路，然后……就是成员们和我之间慢慢产生的那些矛盾。”
“我无法否认自己的事业心很强，或者该说是野心吧？就像我当初一定要当上艺人出道一样，我开始不自觉地对创立个人品牌这件事投入了越来越多的精力，乃至是后来我有点违背了自己当初的话，我真的因为自己的事而影响到了组合的事。”
“我承认，我做错了。”
“我试图找机会向大家道歉，你也许也了解我的性格，我这个人，很要面子，真的很难做出道歉这种事，于是也下了很久的决心，而等到我真正要向大家道歉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
“当我终于从个人的事业中拔出头的时候，我才猛地发现，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慢慢疏远我了。”
“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
“哪怕我真的出现了失误，我承认，我做错了，我以后会努力去试着平衡，但这难道真的是什么不能原谅的错误吗？”
“我明白其他成员的想法，至少我明白大部分人的想法，她们都以为我想离开了，她们都认为我开始为自己找退路了。”
“是的，我不否认，我是在为自己找退路，难道idol我们还能做一辈子吗？三十岁以前还能火，三十岁以后该怎么办？尤其是像我，除了人气外，唱歌不算顶尖，表演更差，我难道能一直当艺人吗？她们难道能一直当艺人吗？”
“我很委屈。我希望她们能理解我，这是必然的选择，而不是什么背叛。”
“她们都觉得我要叛出组合，然后导致少女时代这个国民组合走上瓦解的道路……但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从来想过要离开组合。”
“可后来就连泰妍都开始不理解我了。”
“或者说她是最早对我发生态度变化的人。”
“说到这里，你可能会很奇怪。毕竟听到我之前的话，你可能以为我和她的关系很好……确实！我们俩的关系很好，但有时候正是因为关系很好，到了某个时刻，思想的转变就越发无法扭转。”
“泰妍她一向把少时看得很重要，无比的重要，打从她当上少女时代的队长开始，她的肩上似乎就承担上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压力。”
“这份责任感甚至转变了她的观念。她原本的理想是当一个SOLO女歌手，可组团出道之后，她就把组合看得比自己的理想还要重要。”
“因为组合还在稳定期，不适合单人SOLO，所以她就一直顺从公司的安排，老老实实地进行团队活动。”
“她是一个坚强的人，也是一个执拗的人。”
“她执拗地认为一切不利于组合的行为和人都是不好的。”
“连我都不例外。”
“所以，曾经我和她感情多好，之后那份认为我背叛组合的执念就有多顽固。”
“后来，组合里的气氛让我忍受不了，再加上公司的压迫，我和成员之间老是时不时发生的隐形摩擦，这一切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情况都让我受不了。”
“我们之间的那层隔阂就开始越来越明显。”
“但我原本以为，一切还可以挽回，我原以为事情还有补救的余地。”
“可我没想到……”
话说到这里，女孩喃喃的低语终于停了下来。
她穿着拖鞋，坐在黑暗的楼道中沉默了很久，才猛地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无声地揩去脸颊上冰冷的眼泪，对着手机平静地说：“可我没想到，我今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事前一句通知都没有，甚至刻意选择在我们的行程即将开始前才告诉我这件事，我能感受到他们对于我的羞辱。”
“……”
电话那头的男人也沉默了下来。
他很安静地听完了女孩的这一大段话，过了两秒，他才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知道鲨鱼是独居动物还是群居动物吗？”
嗯？
听到这话后，还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郑秀妍忍不住愣了愣。
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么奇怪的话题？
“很多人都觉得鲨鱼是群居性动物，但其实它们不是群居性的动物，它们大多数都喜欢独来独往。”
不等她回答，电话那头的人就自顾自地回答了起来。
郑秀妍不由自主地蹙蹙眉头，她依旧眼圈微红，拿着手机问道：“呀，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你有点生气，但我说起这个的原因在于，我希望你能成为一头‘鲨鱼’。”
郑秀妍再次愣了一下。
“鲨鱼是海洋里面的霸主，但你知道吗？比起其他普通的鱼类，鲨鱼没有鱼鳔。”
“没有鱼鳔，它就没办法控制自身的沉浮，所以它的一生只能不断地游动，一旦停下来，它就会沉入海底。”
“它从来不会停下，而正是因为它从不停下，才造就了它强健的体魄。”
“鲨鱼之所以是霸主，是因为它不会因为任何困难而止步，是因为不断地前进导致它变得强大。”
“所以说，我希望你能成为一头‘鲨鱼’。”
男人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变得十分温柔而冷静，他通过手机，轻轻地对女孩说：“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电话中莫名有些安静。
直到不知多久后，郑秀妍才忽地回过神来一样。
她紧紧抿住嘴，抱着双腿埋下脸去，嘴里小声咕哝道：“都不知道你突然说这么一段好像很励志的话是想干什么……”
“哈哈哈。”
电话那头的男人很爽朗地笑了几声，倒也不显得尴尬，如果是熟悉的人此时站在一旁的话，一定会对他脸上的笑容感到无比诧异。
在各自的生活中，他们俩都是人们眼中的冷面人。
但是，谁又知道他们内心真正的炽热呢？
“其实我的意思你应该也明白了吧？尽快放下，往前看，你知道有很多人因为人生中的某一个阻碍而停滞下来，然后就像不再游动的鲨鱼一样，沉入了海底。”
听到男人的话后，郑秀妍烦躁地抬手揉了揉头发，没好气地嘀咕道：“你说得倒是很容易。难道听了我之前的话，你还没明白吗？我……我把她们当成亲姐妹一样，如果对象是自己的家人，事情你还能说过去就过去吗？”
“在我六岁那年，我妈去世了。”
电话那头冷不丁地响起一句话，直接把郑秀妍到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
她愣愣地眨了眨眼，随即一语不发地握紧了手机。
“严格来说，我没有父亲。所以在我妈去世后，我就变成了法律意义上的孤儿。但幸运的是，我那时候没有太沉浸在悲伤中。”
“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记得当时的记忆，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就是……很快就振作起来了。然后，更幸运的是，我之后就遇到了我的养父，他和他的家庭造就了现在的我。”
话说到这，电话另一头的男人顿了顿，他也抿了抿嘴，斟酌一番就拿着手机继续说：
“听着，毛毛。我说出这件事，不是想引起你的同情心，也不是想和你比惨。我的意思是——至少，你还没有真正地失去任何人，相信我，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生命的逝去更坏的事。”
“你虽然现在和她们产生了分歧，但不代表着这个分歧会永远存在下去，哪怕你离开了，她们依然在那里，你迟早有机会再去找她们。”
“离开了那家公司，这不代表着你的事业就结束了，你别忘了，你依然是一名艺人，你依然是艺人Jessica，这一点谁都无法剥夺。”
“你今晚经历的事，仅仅被迫离开了原有的工作环境，和离开了一群好朋友。”
“但是，工作环境可以再找，有裂缝的友谊也可以之后再尝试修复。”
“我承认，你今天遭遇了很糟糕的事情，但也请你相信我，事情其实还没有糟糕到头。”
“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振作起来。”
“我听秀晶说过，你是一个内心骄傲的人，你应该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窘态吧？那么，你就应该赶紧振作起来。因为过去的事已改变不了，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未来的事了！”
男人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一般在郑秀妍的脑中回荡。
她呆呆地坐在楼道的阶梯上。
半晌，她才深吸一口气，用终于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说：“OPPA……你知道，‘少女时代’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我只问一个问题，现在的你，如果有机会，你还想回去那个组合吗？”
顿时，男人的问题又让她愣住了。
她一时根本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不想回去了，那么不管那个名字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都毫无意义！而如果你想回去……可以，但我要你先振作起来，等你振作起来以后，等你准备去面对那群人之后，就试着回去吧，我帮你。”
我帮你吗？
郑秀妍把手机贴在耳边。
片刻后，她低下头去，用电话那头根本不知道的无声动作，抬起手使劲儿擦着眼泪。
可是，这一次的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
人真正感到难过的时候不是那种独自难过到麻木的时刻，而是当她以为全世界都背离她之后，却有一只手伸出来牢牢抓住她的时候。
“OPPA。”
“嗯？”
“你也是一头‘鲨鱼’吗？”
男人一怔，紧跟着，一抹笑意浮现在嘴边。
他拿着手机，点头应了一声：“嗯。我也是。所以说，两头独来独往的鲨鱼碰到一起并不容易。我安慰人一次也很不容易，希望某人不要辜负我的这番劝解。”
坐在黑乎乎的楼道里，郑秀妍的嘴角也止不住地往上扬起，明明眼眶里还有泪，但她听见那人话中的笑意，她也就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
两头独行的鲨鱼碰到一起，当然值得欢笑。
“实际上我还是很伤心，不过……对于OPPA你的这些话，我很感谢，真的。”郑秀妍很认真地拿着手机这么说。
她没有想到，在经历那件事之后，在这世界上第一个给予她温暖的人，居然是一个素昧蒙面的“陌生人”。
正如她话中所说，她很感激他，不光光是因为他的那些话，也因为他话里那些真诚的关怀。
“说起来，OPPA你怎么会那么快知道我被退团的消息？”
彼此熟悉后，郑秀妍说话也就没什么顾虑了，她眨了眨还略显红肿的双眼，一脸好奇地拿着手机。
“呵，当然是因为我是你‘OPPA’嘛。”
电话那头的男人说了句算是避而不答的俏皮话，郑秀妍闻言皱皱鼻子，却也再次笑了起来。
不管怎样，他的出现，对她来说都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
“噢，我估计过几天就可以回美国了，到时候，我们俩见见面吧？怎么样？”郑秀妍提起兴致地提议道。
谁料，男人却笑着说：“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明天就要回韩国了。”
郑秀妍一愣。
。m.
第1335章 当初（上）
“嗯……那么我们之后再约个时间吧……好……”
挂断电话后，男人靠在办公椅上独自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看向了那边坐在沙发上已经等候很久的中年人。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所以，你觉得自己可以接受我用哪种方式请你滚出去？”
听到他的话后，中年人没有动怒，富有意大利裔特色的中年脸庞上始终保持着一丝不苟的微笑。
“韩先生，我等待了这么久，你至少应该先听听我要说什么吧？”
“你们提出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我不明白我还要看到你这张脸……Greyson。”
男人站起身来，整了整西装，走到座谈区来，在中年人的对面坐下。
“虽然你的确按照约定抛出了手中掌握的绝大部分股份，但我们却发现你的秘书，或者该说是女拍档？那位Zoe小姐一直在暗中收购你抛出的股份。”
“那就只能说明你们无能而已。”
男人端起桌上的醒酒器，给自己倒了杯酒，他摇晃着酒杯，一脸平静地面对着中年人的注视，语气与先前通话时截然不同，冷淡又稍显刻薄。
“我想韩先生你应该没忘记我们当初让你脱籍的条件，我们要LJ在全美境内所有的持有股份，我重复一遍，是所有！”
“我想是你不记得我跟你们做的约定了。我已经抛出了所有的股份，只是你们的人下手太慢了而已。”
男人举起酒杯，对准了头顶上的灯光，淡淡的光线映在他的脸颊上，那双黑邃的眼眸就像夜色下一片不起波澜的湖面。
“据我所知，Zoe她只拿到了极少一部分的股份。”
“对！她拿到的部分比起总份额来说确实不怎么起眼，但偏偏她抢的全是最值钱的！”
中年人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他俯下身，很有压迫性地盯着漫不经心的男人，嘴里低声说道：“所以，我们希望韩先生你能信守承诺。你曾经也是我们国家最为优秀的那批企业家，别在临走前丢了脸面！”
男人瞥了他一眼，就放下了那杯一口没喝的红酒，随口说道：“企业家这个词太光鲜了，我就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商人……”
他再次起身，在中年人的注目中，走到那面可以俯瞰整座纽约城的巨大落地窗前，望着下方这座全世界最为繁华的都市，眼神中不见丝毫的留恋，唯有一丝平静和解脱似的感慨。
“所以现在，不管你们是要跟我协商也好，合作也好，交易也好，我希望你们至少认清楚一件事情，在这场生意里，你们要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什么。”
说着，他回头看了看脸色难看的中年人，嘴里轻轻地吐出话来：“生意已经达成，你们要的，我给了，现在该你们给我要的东西了，不要再给我找什么借口。到时候更丢脸的是你们。”
中年人皱眉沉思，很快一语不发地站起来，走向了办公室的门。
直到他伸手抓住大门的把手，那张中年脸庞才泛起了一股浓浓的复杂之色，他头也不回地说：“祝您一路顺风……The Lion Heart。”
男人静静瞧着中年人走出去的背影，嘴角莫名往上勾了勾。
他转回头去，继续望着他脚下的这座城市，嘴里喃喃道：“当然要顺利才行。我离开之后，The Lion Heart这个名字就将彻底不复存在了……”
身后突然又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男人没回头，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风景后，才开口问道：“Robin，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来阻止我吗？”
白人青年一改往常那副欢脱的模样，穿着正装静立在他身后，沉默片刻后说：“Woo，你还记得我们最早因为这件事的那场争吵吗？”
男人轻笑一声，转过身来看他，“当然记得。那时候Zoe简直要闹翻天了。她不断提醒我，她说我是华尔街的狮心王……”
“但你觉得这个称号一点意义都没有，对吧？”
不等他往下说，白人青年就默契地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又勾起了嘴角，走过去拿起醒酒器倒了第二杯酒，一边把酒递给白人青年，一边喝了口自己刚刚倒的那杯酒，可能是醒得太久了，嘴里的滋味有些发涩。
“你和Zoe都很了解我，但你其实比Zoe还执拗。她在最初闹过之后，知道不能阻止我改变主意，就立马变卖了自己名下的所有资产，在第一时间买入了LJ抛出的股份。而你，恐怕还一直觉得我会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吧？”
白人青年低头看着手中的这杯酒，小声说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你刚刚问我记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争吵，那么你还记不记得你最早加入公司时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白人青年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他。
几秒后，他忽地抿住嘴，往后退了一步，弯下腰去，非常认真地说道：“要是你的话，我只需要听到你做出的决定就可以了，你的意愿，就是我的决定……”
“所以啊，”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眼含笑意地瞧着他，“现在你就不能像当初那样相信我吗？”
白人青年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次你的处理办法很不像你。即便你真想回去韩国，我相信你肯定也有更好的办法和那边周旋。”
“我当然有办法。”
男人晃着酒杯，说出了一句让白人青年愣住的话来：“但我已经等不及了，我想尽快回去，我很想他们，我很想她，很想很想……”
白人青年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垂下头去，良久后才无奈地吐口气，抬起脸对男人郑重其事地说：“我还是那句话，‘你的意愿，就是我的决定’。”
这下，两个人总算是相视而笑。
“我帮你瞒住了Zoe，她还不知道你已经要走了。你今天应该就会回去那个地方吧？订了几点的飞机？”
“等下我还要去一趟……”
“嘀——”
男人刚要回答，办公桌上的一部座机忽然就响了起来。
“Boss，Catharine校长打电话找您。”
第1336章 当初（下）
“Catherine女士，我正好也想找你呢。多谢你帮我向首尔大发出了推荐。”
宽敞的办公室里，Robin已悄然离去，男人坐在办公椅上手持话筒，正满脸微笑地讲着电话。
“Leo，不得不说，我还是对你的离开感到很遗憾。”
电话那头的中年女声听上去很是温和，对于男人的语气就像是一位母亲在细心嘱咐着即将远行的孩子。
“不过我和学校都支持你的个人想法，故乡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难忘的地方，你想要回到韩国发展，我能够充分理解。只是按照此前的约定，你有空的话，一定要记得回来看看。”
男人的嘴角往上扬起，在面对这位值得他崇敬和感激的女士时，他的模样又和先前有些不同，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正值青春的大男孩一样，脸上的笑显得极为阳光和干净。
“当然。我绝对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
“真的？”
“真的！”
听到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后，电话那头的人也轻笑了起来，紧跟着，她又疑惑地问了一句：“Leo，为什么你让我向首尔大推荐你的时候，你给我的资料上，你叫作‘金志宇’？”
男人闻言笑意稍敛，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微笑起来，拿着话筒说：“严格来说，‘韩宇’不是我的真名，如果一切没有出现差错的话，我本来应该就叫那个名字才对。”
对方好像明白了什么，安静片刻后，迅速把话题转了回来，语中含着笑意：“那么，祝你一路顺风。如果你这个年轻人不介意的话，我也不介意等你回到韩国后，我们再通过Facebook多交流交流。”
“Facebook？”他笑着挑挑眉毛。
“我的错。”对方立即纠正了过来，“是Twitter才对。”
“其实我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以后不管是Facebook还是Twitter，都与我无关了。”
男人说着话就站起身来，顺带拎起了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那么，Catherine女士，在离开前，我还有最后一个行程要去处理。等我的飞机落地之后我再联系你如何？”
电话那头的人也学着年轻人的姿态耸耸肩，对着话筒轻松笑道：“随时恭候。”
男人闻言再次笑了笑，随后便搁下了话筒，穿好外套，大步朝办公室外走去。
……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男人开车来到了纽约城的一处私人住宅前。
他从后座拿上了准备好的礼盒和一束玫瑰花，下车后直奔住宅的大门口跑去。
“叮咚！”
在按下门铃后，大门很快应声打开，一张黝黑干瘦的中年脸庞映入男人的眼中。
郑爸爸上下打量着一身形象就像要来求婚一样的男人，严肃的面容上不由流露出一抹笑意，“你阿姨现在可不在家。”
“我当然知道她不在家，我就是趁着她不在家的时候才特意过来的。”
男人和郑爸爸很亲近地拥抱了一下，进门之后直接把手中的那束玫瑰花熟稔地放到了鞋柜上，礼盒则递给了郑爸爸。
“一副新拳套？”
郑爸爸拆开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似乎从见到男人开始就没有消失过。
“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打拳了吗？”
男人故意摊摊双手，“不管还是否继续这项自己热爱的事业，拳击手永远需要一副好的拳套。”
郑爸爸好笑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一边把礼盒放到旁边去收好，一边转身去厨房倒茶，“所以，你真的打算回去了？”
男人略显惊讶地看了看郑爸爸弯腰倒水的背影，“您怎么知道我这趟来是要说什么？”
“这还不好猜吗？”郑爸爸端着茶走过来，“能让你故意躲着她的理由还有什么？老实说，我倒是也挺赞成你回韩国的事。秀晶不是也一直嚷嚷着希望能和你见面吗？这一回，她倒是能如愿以偿了。”
男人拿起茶杯，低头盯着杯中升腾热气的茶水，嘴角微勾地喃喃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我们李女士告别，所以就挑了这个时候。不然的话，总觉得我离开不向你们亲自说一声，太过失礼了。”
“我要说的话很简单，”郑爸爸点点头，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目光认真而和善地注视着他，“第一，好好照顾自己。第二，如果有可能的话，就继续拳击这项事业吧。”
男人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想了想，忽然就对郑爸爸说：“叔叔，我和秀晶她们都明白您对拳击的热爱，不过有时候，我觉得作为丈夫，你在家里不能光光只是作为一个一家之主，有时候也要想想阿姨的想法。所谓的婚姻不靠一个人维持，有爱好是好事，但至少在结婚后，要学会把爱好放到第二位去，家人才是永远的第一位。”
郑爸爸显然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愣了愣。
但很快，那张严肃的中年脸庞也涌出了思索之色。
“我明白……我知道我在你们这帮孩子眼里，有时候是不懂得怎么照顾你们阿姨，既然现在连你都向我提出来这个问题，我以后会记得去留心和注意的。”
不得不说，郑爸爸的作风和妻子还有两个女儿的确毫不相似，哪怕是类似于家人之间的谈话，他回答时的神情也显得一板一眼，难怪郑妈妈时常在私下感叹自己嫁了块木头。
男人不语地摇头一笑，继续喝茶。
亲如家人是一回事，人家俩夫妻的事他毕竟不好多说，既然该说的话已经说过了，那么之后的事也不归他管了。
“对了。”
这时候，郑爸爸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看向男人。
“你阿姨前阵子从Zoe那里得知，你这一年来一直有去看心理医生？你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身边的人出现了问题？可我和你阿姨没记错的话，你自己不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心理学专家吗？”
男人举起茶杯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接着，他就放下了茶杯，对郑爸爸若无其事地微笑说：“没什么……我之前自身出了点小问题，不过，等我回到韩国之后，估计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了。”
……
第1337章 现在
……
现在。×菠∮萝∮小×说
“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你和允儿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
坐在办公桌后的权允儿刚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了不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瞪了男人一眼，理直气壮地说：“干嘛！我这么说也没错啊！”
韩宇一脸好笑地点头应是：“对对对，确实没错……不过，现在能不能开始聊一下我的病情了？医生。”
权允儿推推脸上的眼镜，又打量他两眼，忽然说道：“这一次你恢复记忆，我感觉你的性情没有像以前出现明显的变化。”
“可能是因为时间跨度太短了吧。”韩宇随口说道。
“应该有这方面的原因。”权允儿点点头，旋即话锋一转，“不过，这也很可能说明了你正在朝原本的自己慢慢贴近。”
“那又如何？反正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都是我。”
权允儿愣了愣，略显意外地瞅瞅他，“我还以为你会和以前一样纠结这个问题，没想到……你不会是背着我，偷偷去找其他心理医生了吧？”
“既然有免费的，我为什么还要找其他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便宜没好货对吧？”
权允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旋即盯着自己刚刚写完的那份记录，手中的圆珠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桌面，“所以，你刚刚的意思是说，你又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但这次的情况还是有点奇怪？”
“嗯。”韩宇总算收敛起了笑意，微微皱起眉头，“我想起了自己回国前那几个月的记忆，但有一点很奇怪……车祸当天，就是经历车祸那几个小时的记忆我不记得了。”
“会不会是因为事发突然，所以你的脑中并没有留存下多少的印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至少还是会有一点印象吧？像车祸这样的事，我可不认为自己的脑子会心大到忘记。”
听了韩宇的解释后，权允儿若有所思，“如果你的DID症状真的是在车祸之后发生，那么车祸前那几个小时的记忆里应该就包含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你觉得有可能是理查德他们再一次向你故意隐瞒了什么吗？”
韩宇想了想，就摇摇头，“我觉得这或许就是理查德所持有的全部记忆了。”
“你的意思是说？”
“我们要找的答案，还是在韩承宇那小子手里。”
面对权允儿投来的同情眼神，韩宇很是无奈地抬起手挠了挠额头。
眼下他是对于什么凑齐碎片有了一定的把握，但问题是韩承宇向来不按常理出来，有时候规矩说改就改，万一他到时候耍赖，难道韩宇还能跟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家伙拗气吗？
“看来接下去是要到最后的关键阶段了。”
权允儿起身站起来，绕过办公桌，向他走了过来。
“DID的患者视情况，最终要治愈的话，主治医生都会采取融合治疗的方案。但在你身上，我之所以迟迟没有采取治疗手段，那是因为我们先需要全面了解你的发病原因，然后我们才能采取针对性的手段。如果你能从韩承宇那里拿回所有的记忆，那么，距离你被治愈的日子，或许就不远了。”
听到权允儿的话后，韩宇陷入了沉默中。
他一直没告诉权允儿的一点是，可能等他取回了记忆，哪怕不用治疗，他身体里的那些家伙也会自己离开。
只是这种事说起来连他自己都有点难以相信。
有谁见过精神病患者自我痊愈的？特别还是像这种人格分裂的情况。
要是副人格能够那么轻易消失，DID的治疗也就不会那么棘手了。
“之后你要做的事就很明确了。首先，先完成韩承宇提出来的要求吧，咱们现在的进度算是不错，有不少DID患者也许十几年都治不好病，你从患病开始，到现在也就两年时间，我们还有耐心，等得起。”
韩宇闻言轻轻点头，而后独自思索起来。
……
下午，在LEON娱乐附近的那家咖啡馆里，被韩宇一起邀请过来的金泰妍和郑秀妍一边喝着手中的咖啡，一边好奇地瞅瞅坐在她们对面的男人。
之前韩宇把她俩凑在一块的目的很明显，她们也能够理解韩宇的想法，不过在两人出现和好迹象之后，她们就有点不明白韩宇为什么还要特意请她们两个人喝下午茶了。
难不成他上次还有什么话没对她们两人说吗？
“OPPA。”
最先忍不住的人是郑秀妍。
她看了眼旁边似乎愿意一直这么和韩宇坐下去的金泰妍，只能怒其不争地摇摇头，搁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疑惑地看着抬头看来的韩宇，问道：“你没事找我们过来干嘛？我和泰妍都很忙的。”
“你和泰妍？”韩宇嘴角含笑地看了她一眼，“当初怨气还很重的样子，看来现在总算弥补回来一点那时候的遗憾了？”
一听韩宇像是调侃的话，金泰妍是若无其事地抽抽小鼻子，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杯中咖啡上浮着的气泡，仿佛多么有趣一样，而郑秀妍先是面露赧然，紧跟着，她就注意到了韩宇话中的特别之处。
她眨眨眼，一下子精神起来，目光熠熠地瞅着男人：“OPPA你想起那晚的事了？”
“什么？”
这下子，不等韩宇回答，始终老实待在旁边的金泰妍也坐不住了。
她一下子紧张又狐疑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心里面虽然知道应该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回事，脑子却仍然控制不住地乱想。
“没什么。就是秀妍她以前和我谈过的一件事情，之前我不小心忘记了，这几天才忽然想起来。”
韩宇没有把实情说出来是出于各方面的考虑，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再翻出来除了徒增伤悲外没有意义。
既然两个人之间的裂缝已经开始渐渐愈合，他也没必要再往里掺和了。
郑秀妍悄悄看了韩宇一眼，心里明白他的心意，对他勾勾嘴角后，面对金泰妍看来的询问目光，也是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OPPA你今天找我们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想跟你们谈一谈……秀妍和整个少时团队的问题。”
听到韩宇这话后，金泰妍两人立即对视了一眼。
第1338章 往事不可追
促使少女时代的九名成员和好其实不属于韩承宇的要求范畴之内，这算是韩宇主动想去做的事情。
或者说，这本该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他和少时成员的关系和正常经纪公司与艺人之间不同，他和那群女孩更像是朋友，事实上，他们原本就是朋友。
因此，他当然也对她们之间的事比较关心。
韩宇的意思就是，趁着金泰妍和郑秀妍两个人这最大的矛盾正在缓解，不如就此看看有没有机会让少时所有人和好如初。
有些事情其实不能拖，时间拖得越久，她们之间“和解”的机会确实也就越大。
问题是，当时间冲刷掉当初一切的难过与痛苦之后，那么用余下的那份淡漠来做出的“和解”，真的能称得上是“和解”吗？
恐怕那时候她们只是不想再去计较年轻时候的事情罢了。
韩宇是想趁时间还来得及，大家心中还存有一份对彼此的感情的时候，来修复这一切。
否则的话，等到以后再来做这件事，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咖啡馆里，听完韩宇的大致讲述后，金泰妍两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们端起咖啡杯沉默地喝着，两个人都不吭声。
韩宇也不着急催她们做出决定，坐在她们对面，侧头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阳光照在他的脸庞上，那副平静的神情越来越难以让人猜到他的想法。
“OPPA……我们知道你想要我们怎么做了。”
过了一会儿，金泰妍总算开口说了起来：“但是——我们两个恐怕没办法像你说的那样，去和其他人谈一谈。”
“为什么？”韩宇听到她的话后也不急迫，只是回过头来，轻声地问了一句。
坐在一起的金泰妍和郑秀妍对视一眼，很快两个女孩就抿抿嘴，对他说：“我们都知道OPPA你的好意，但是我们没办法替其他人做出决定。你也知道，一旦我们两个人一起出面，就意味着谈话还没开始，我们就给她们心里压上了一份沉重的负担。感觉如果大家不和好的话，就好像对不起所有人一样。”
“你的意思是，道德绑架？”
“差不多的意思，但没你说得那么夸张。”
郑秀妍接过话茬，轻蹙着眉头，低声地说：“像允儿、帕尼她们还好说，但Sunny、孝渊她们就……我了解她们，她们都是很有自己主见的人。但同时她们也很讲所谓的义气，如果我和泰妍真的出面，那么不管她们心里面是不是有其他想法，事情的结果应该都会如OPPA你所期盼的那个方向发展。但是我和泰妍都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况。”
“强迫的和好也算和好吗？”一旁的金泰妍无奈地摇摇头，“OPPA，虽然我们都明白你的意思。但人的心意这种事，真的不好说。当年那件事……也许现在我们大家都可以彼此谅解，只是想要找回曾经的那份友谊真的太困难了。”
郑秀妍也抱起了双手说：“就拿我自己作例子。如果说现在要我心平气和地和大家坐在一起，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真的不可能。我和泰妍之间……也是因为有了很深的羁绊，所以我们才能放下顾虑。可其他人呢？”
话说到这，她的身体还稍稍往前倾去，一脸认真地注视着男人的脸庞说：“OPPA，她们不像我们和你之间。在你面前，我们都甘愿做一个听话的小孩子，而她们不同，她们只会当一个成熟的大人。而一个成熟的大人往往有自己的主见，你越是逼她，反而更容易招来反感。”
“比如说我最近也感觉到因为我和秀妍的事，秀英她们几个的态度好像都有点微妙。”金泰妍在旁边补充道。
听完两个人的话后，端着咖啡杯的韩宇沉默下来。
他想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问两个人：“你们的意思是说……让一切顺其自然吗？”
“对！”
金泰妍和郑秀妍不约而同地点了下头。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OPPA你如果想强行去逼，当然也有可能会成功，只是这样得来的结果都不是我们想要的。”
韩宇沉思地喝了口咖啡，最后还是在面前两个女孩的关注中缓缓一点头，抬起脸对她们俩微微一笑说：“抱歉，看来是我事前考虑不周，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OPPA你也不用自责。”金泰妍同样冲他笑了笑，“我们能猜到你的想法，但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美好都能够挽回。曾经的少时在九人完整的时候当然是坚不可摧，可一旦九个人开始出现裂缝，就好像被洪水冲垮的大坝一样，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
让韩宇有些惊讶的是，在说出这番话时，金泰妍的脸上仍然带着点笑意，仿佛对曾经的所有都已经释然了。
“你也别以为我们都是执着过去的人。”郑秀妍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意，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嘴里淡淡地说，“过去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奔着未来去活。”
韩宇看了她一眼，便莫名笑了起来，“Follow my heart?”
“当然！”
郑秀妍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而后那张淡然的脸蛋也如冰层融化般，向他露出了一个无比明媚微笑，“这是我这辈子都要做的事。”
“咳咳！”
正在一男一女微笑地对视着的同时，一边的金泰妍就忍不住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她用担忧而狐疑的眼神瞅了瞅这两人，又抿抿嘴，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咖啡默默喝了起来。
“好了。事情谈完了，我们俩可以回去工作了吧？”
“你可以走了，泰妍再留一会儿，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一下子，准备离席的两个女孩又惊讶地回头看向了韩宇。
“你要和她说什么？”这回轮到郑秀妍用狐疑的眼神瞅着在场的其他两人了。
“私事。”韩宇淡定地回答。
“什么私事？”
“都说了是私事，还能告诉你吗？”
被这话一噎，郑秀妍略显气愤地瞪了男人一眼，然后瞧瞧还真老老实实坐回去的金泰妍，鼻中轻哼一声，拎上自己的包就快步离去。
实际上，她也很不想去听两个人接下来的谈话内容。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第1339章 我爱你，与你何干？
在郑秀妍走后，包厢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实际上以韩宇和金泰妍的关系，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本该更加自然和融洽才对。
偏偏眼下韩宇主动挽留金泰妍的举动给他们之间平添了几分莫名的暧昧感，两个人似乎都因此感到了不太自在。
“OPPA。”
过了一会儿，眼见着一杯咖啡早就喝完，金泰妍用手中的小勺子轻轻碰了碰杯沿，忍不住率先开口问道：“OPPA你叫我留下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吗？”
“要说事情……确实是有一件。”
金泰妍抓着咖啡杯的手悄然握紧了一些，她面不改色地问韩宇：“是什么事情啊？”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嗯，你说。”
“泰妍你……现在对于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我能问一下吗？”
一瞬间，气氛明显安静了下来。
问出这话后，韩宇也像是放下了某个包袱。
他放下咖啡杯抬起头来，一脸诚恳地看向金泰妍，轻轻地对她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也不想绕弯子。泰妍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我不打算对你提出什么要求，但有些事我觉得与其自己猜来猜去，不如直接问本人更加准确。”
金泰妍低下头去，沉默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咖啡杯看了一会儿，嘴里就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我喜欢OPPA你。”
韩宇的神色不变，他更加放轻了声音，问她：“是哪种
第1340章 打开那扇门
韩宇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内心的想法可以说是完全被金泰妍给剖析了出来，连带着他那份自以为是的温柔也被批判得一无是处。
他不禁开始反省自身，他是不是真的插手太多的事情了？
事实上，在泰西两人和好的这段时间里，他非常喜欢她们两人那样的状态。
每天每天都在为自己的事情而忙碌，时不时还会和朋友私下碰面聚餐。
她们的生活里不再有他，哪怕没了他也能正常地运转下去。
这才是一个年轻女生应该有的生活。
韩宇绝不希望看到秀晶的情况再次重复发生。
所以他才决定找泰妍正式谈论一下他们之间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他的做法反倒起了反效果。
仔细想想，他好像真的是一直把她们当成了没有自控力的小孩子，一味去做所谓的引导。
而她们到底需不需要他的开解，并不由他来决定，而是由她们自己来决定才对。
“对不起……”
沉默了一会儿后，韩宇就非常恳切地对眼圈泛红的金泰妍道了声歉：“我今天好像总是出现失误，这件事是我做得太冒失了，OPPA向你道歉。”
“算了！要不是知道你也是在为我好，我也懒得跟你说那么多。”
金泰妍撇过脸去，一只手抽了几张纸巾擦拭。
经过这么一闹，她面对韩宇的样子也不像之前那般乖巧，语气中更增添了几分鲜活的娇蛮感觉。
不过韩宇却觉得眼下的她很好。
那个叫金泰妍的女孩本就不是乖孩子，是对于自己的那份感情束缚住了她。
所以他觉得眼下这个解脱了自己、变得自由起来的她，非常好。
“好了……这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如果感情是人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事，我们之前也不用那么纠结了。”
对于金泰妍这话，韩宇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OPPA，你还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嗯。走吧，路上小心点。”
金泰妍看看他，也轻轻点头，拿上自己的鸭舌帽站起身来。
“那个，泰妍。”
就在她要转身离去时，身后忽然又传来了一声轻声的呼唤。
她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看去。
韩宇张张嘴，最后还是对着她略微勾起了嘴角，轻柔地笑道：“不管我将来和谁在一起……你都不会失去我。我们的关系不会改变，我依然会在你身边。”
金泰妍一语不发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而后，那张童颜精致的小脸上也勾起了一抹明媚的笑。
“嗯~”
她轻松地应了一声，就转过身去，朝包厢的门口走去。
直到目送着那道熟悉的娇小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韩宇才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然后转头望望外面明朗的天气，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做了个深呼吸。
‘觉得可惜吗？要是你今天不把话说开的话，没准你们之间还有一点可能性。’
一道稚嫩的童音用成人化的口吻在他耳边突然响起。
韩宇不为所动地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动作。
他黑邃的眼睛里微微折射着光泽，其中隐约倒映着那片蔚蓝的天空。
‘喂，你要是不理我的话，小心别后悔啊……我今天是来兑现自己承诺的。’
这下子，韩宇即便再不想理会这家伙，也不得不转过头来。
他回过头来一看。
果不其然，一道矮小的身影正坐在刚才金泰妍所坐的位子上，用双手捧着一张小脸，笑嘻嘻地看着他。
“泰妍和秀妍好像还没彻底和好吧？”
‘但也差不多了，不是吗？’
韩承宇可爱地耸耸肩。
韩宇眯起眼来，警惕地看着他，“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算盘我是没打，我是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是时候让你接受那份记忆了。只不过……’
韩承宇莫名冲他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只不过，你确定自己准备好接受那份记忆了吗？那份记忆……可以说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你痛苦的开始。’
韩宇面不改色地看着他，随口问道：“你这话是在故意吓唬我，还是在说实话？”
‘你猜？’
“我猜的话，那不管到底是不是实话，那都是我的一部分。我要把它拿回来。”
听到韩宇这话后，韩承宇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化下去。
最终，他用一脸难以说明的表情，问韩宇说：‘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嗯。”韩宇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
‘那就赶紧找个清净的地方吧。这次的记忆不长不短，不过估计也够你睡个一两天了。’
韩宇不急不缓地喝完了那杯早就凉透的咖啡，这才站起身来，拿上外套朝门外走去。
在手扶上门把的刹那，他的动作莫名停了下来。
他头也不回地问小男孩：“如果我的记忆完全恢复的话……你们是不是就会全部消失？”
‘差不多吧。’
“这是为什么？明明其他的DID患者都没有这样的情况。”
‘那些人格分裂的家伙之所以分裂出人格，不也是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吗？当目的达到之后，那些因此产生的附带品自然就不需要存在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我们也一样，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之后，自然就该消失。’
韩承宇说着，突然轻笑一声，眨眼盯着韩宇的背影。
‘怎么了？难不成……你舍不得我们？’
韩宇面对着门板，语气平淡地说：“你觉得有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没想到，韩承宇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起来，‘一个寂寞了几十年的人，突然发觉自己其实不是孤身一人，到了分别的时刻，你果真会舍得我们吗？’
“……”
这一回，韩宇没有再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好了，赶紧走吧。时间也拖得够久了，我们是时候把问题解决了。’
韩承宇的笑容收敛，他从座位上跳下来，来到男人的身后，伸出双手去推动他的双脚。
尽管在那个瞬间，他的双手穿过了他的脚。
可不知为何，韩宇却配合地扳下了门把，如同在身后那道虚影的推动下，打开那扇门，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