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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越今朝     正义的脊梁txt下载     正义的脊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嚣张金有财

    豪车油门一踩到底,咆哮狂奔百多公里,疯了般撞进环保局。直吓得人们纷纷慌乱闪避,生怕成了轮下冤魂。

    “贾大头,在哪?出来。”金有财跳下汽车,一路叫嚣着,冲入副局长室。

    “都在这了,金总有火冲我发。”贾副局手捧全套手续,讪笑相迎,哪有公务人员半分骨气?

    经过这些天煎熬等待,县环保局也意识到,被人当枪使了,从而导致金有财损失大量钱财,只能以补办手续抵偿。作为错判当事人,和主要对接者,贾副局自是“受气筒”不二人选。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手续已经摆在面前,上次更是给人当过野爹。金有财一肚子火气消散不少,再没了抽耳光冲动,杀人不过头点地嘛!

    “算了算了,你们也是被人坑的,我就当几百万买教训了,晚一个月照样开工。”金有财不好再发作,接过所有手续,离开了环保局。

    金有财还没返回柏墨镇,相关消息便已提前传到,柯骁第一时间汇报给镇长。

    听完柯骁讲说,赵林然笑了:“又是十八号,看来他是认准了,咋就不长记性呢?”

    镇长还能这么轻松?

    柯骁很是不解:“这样咱们就前功尽弃了,怕是扩产后采挖更疯狂,他这次花进那么多钱,肯定要尽快补回来的。”

    “他补他的,咱们补肚子,到饭点了。”赵林然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柯骁赶忙跟上:“镇长,那咱们怎么办?以什么理由阻止?”

    “凉拌。”

    “凉拌?”

    柯骁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迟楞过后,发现赵林然已经到了院里,赶忙急火火追了上去:“镇长说明白点,是不……”

    “轰”,

    一辆豪华越野冲来,轰鸣声打断话音,荡起的尘土直冲人鼻管。

    “咣当”,

    车门豪横打开,金有财趾高气扬跳到车下:“赵大镇长,这是去哪招摇?不会是装记者上瘾了吧?”

    “金有财,放尊重点。”柯骁冲到了前面。

    赵林然示意柯骁退后,笑盈盈地看着金有财:“刚吃了志和豆腐?没事别挡道。”

    讥讽老子嘴臭?骂老子是狗?

    金有财刚要犯浑,却又立马换了笑脸:老子是来示威的,又不是逗疯狗的。

    “赵大镇长,金财石场十八号扩产开业,金财石料加工厂同时剪彩,敬请光临。”金有财取出一份请柬,双手递了过去。

    四周那么多眼睛盯着,看你怎么办?是忍气接下,还是当场翻脸?无论选择哪项,你都丢份。金有财吃定了赵林然,满脸戏谑。

    “又开业呀?”赵林然刻意咬重“又”字,伸手接了过来,“看情况吧。”

    不是应该满面怒容吗?咋还能笑出来?

    金有财没得到想要效果,继续追问道:“什么情况?应该不开会吧?我刚联系过史书记,他说那天不安排其他重要活动。”

    赵林然摆摆手:“你理解拧了。”

    什么意思?

    金有财还没弄明白,赵林然早带着柯骁走了,根本不再搭理他。

    没能当众大放厥词,金有财怎肯甘心?故意大声嚷嚷起来:“柏墨镇各位,金财石场要扩产了,规模是原来的两倍,石料加工厂注册资金一千万,届时金财将成为全市最大石材企业。十八号举行开业庆典,请帖都在镇办公室,敬请各位光临,到时有千元礼品相赠。我金某人爱交朋友,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听着张扬的话,感受着嚣张气焰,镇里人们都清楚,金有财是向镇长示威呢,一时心思各异。尽管也有人想结交金有财,但毕竟要考虑镇长感受,大多没有妄动。

    涂大力可不管那些,不但迎上前去满嘴奉承,甚至也借机向赵林然隐晦叫嚣。

    虽然赵林然已坐在食堂就餐,但院里情形还是能够感受到,同事们异样神情已经说明问题。但他却没任何不快,反而吃得有滋有味。

    看来镇长是认栽了!不认栽还能咋样?

    人们得出这样的结论,有人叹息,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灾乐祸。

    金有财极尽表演之后,与涂大力等人辞别,回石场准备隆重典礼去了。

    在无数人关注下,十八号很快来到,金财扩产典礼如期举行。

    蓝天白云,旌旗招展,彩球飘扬,红绸飞舞。

    看着一辆辆豪车到场,迎着一张张笑脸近前,金有财神彩飞扬、容光焕发。此时此刻,金有财更“想念”一个人——赵林然。

    今天之所以闹这么大动静,既是为给开工添彩,也有向赵林然示威因素。假如不让赵林然看到,就好似锦衣夜行,太遗憾了。

    赵林然会来吗?怎么可能?自取其辱?

    金有财尽管已有断定,但还是希望能看到赵林然,目光在人群中搜寻起来。

    除了涂大力、马彼金外,还有五六人叫不上名字,但金有财也知道是镇里的人。

    没发现史霄汉,金有财并不奇怪,知道那就是个假正经,假装跟企业保持距离。

    你倒是来呀!

    越是见不到赵林然,金有财心里就越痒:今天这么好日子,不刺激刺激那家伙,总觉得缺些什么。

    金有财干脆拿出电话,拨打起来。

    还真通了。

    金有财眼前一亮,假惺惺问候道:“赵镇长,什么时候到呀?”

    “我去干什么?”对面赵林然反问道。

    金有财故意提高了声音:“当然是参加开工庆典了,你赵镇长可是正科级大干部。”

    听到这么一嗓子,人们全都投去目光。

    注意到吸引了众人注意,金有财干脆按下免提:“赵镇长,本来想给你安排一个剪彩位置的,可好多领导都是副处以上,你这正科实在……差点意思。”

    “要不这样,总共九个大红花,十段红绸,你就站最边上,到时抓红绸一角,照片上露个脸,也可以算半个嘉宾。”

    “对了,礼品照样有你一份。要是不放心呢,现在就给你拿上,只是一会儿吃饭不方便。毕竟山珍海味摆的满桌,要是把礼品碰掉摔坏,就太可惜了。”

    “别跟我假客气,空手吃饭不寒碜,人们也能理解你,毕竟你标榜两袖清风嘛!”

    听着金有财一句句损话,好多人都不禁脸红,但想听赵林然如何反应。

    “赵镇长,我说话直,你别见怪,倒是说句话呀。毕竟参加典礼一回,总得发个言吧,一会儿台上可没你机会。”金有财语气轻柔,但词句字字如刀。

    赵林然终于开口:“我说去了吗?”

    “你那天可是说‘看情况的’,按说镇里没什么大事吧?”金有财再次旧话重提。

    “镇里确实没大事。”

    赵林然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给出解读,“我说的看情况是看能否开成。”

    金有财嗤笑一声:“庆典马上就开始了,你说能不能开成?”

    “上次不就临近取消的吗?祝你再次刷新泡汤纪录。”赵林然笑着提高了声音。

    “你咒我?”金有财不由得咬起了牙。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主持人声音忽然响起。

    孙子,就等着打脸吧!

    金有财咬牙暗骂着,向着一众嘉宾走去。

第17章 开工再次泡汤

    仪式正式开始,人们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金有财同样也挤出笑容,但心中却恨意难平,神情很显滑稽。

    主持人开场词很漂亮,首先表示感谢,接着历数金财辉煌,听得金有财越来越舒坦。

    “金总,太有气派了。”马彼金适时凑了过来。

    金有财眼前一亮,下意识瞅了瞅衣兜,笑着伸手:“马主任客气,全赖大家捧场。”

    难得金老板如此对待,马彼金立时双手齐握:“应该的,应该的。”

    “一会儿拿两份礼品,我就喜欢马主任这样的朋友,如果镇里都像马主任就好了。”

    两份?价值两千呀。

    听金有财这样说,马彼金眼中闪起小星星,专挑对方喜欢听的讲:“金总太客气了,能结交您这样的人物,才是我等荣幸。至于个别不识时务家伙,金总完全不必在意。”

    “那家伙自不量力,石头碰鸡蛋而已。”涂大力也来了。

    又抢我风头?马彼金为了表现,干脆直接点出名字:“赵林然不过是只小臭虫,根本经不住金总轻轻一捻。”

    金有财哈哈大笑:“这话我爱听。”

    得到金有财鼓励,也为了泄私愤,马、涂二人讲得更为起劲:

    “就赵林然那样的,我敢断言,早晚会夹着尾巴滚蛋。”

    “什么早晚?最多一年。”

    “我把话放这,赵林然要能撑到年底,算我白说。”

    “那算个什么东西?小丑一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

    听着两人的声讨,金有财笑成了菊花,这更刺激了二人表现欲,搜肠刮肚地给赵林然送损词。

    “下面有请……”

    直到主持人邀请嘉宾上台,金有财才意犹未尽地取出手机,询问道:“都听到什么了?”

    “犬吠声声。”手机里传出四个字。

    “哈哈哈……”

    金有财开怀大笑,大步走向舞台,“不是我说你,人缘臭到家了,连下属都臭你。”

    “刚才是赵镇长在听?”马彼金吓傻了。

    虽说甘愿做史霄汉的狗,背后也不止一次骂赵林然,但马彼金表面一直尊重镇长,他要给自己留后路,不曾想刚才却亲手把后路堵死了。

    看着马彼金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涂大力无比蔑视:“瞧你那点出息,赵林然能吓死你?”

    金有财可不管那二人啥心情,他现在就一个字——爽。

    先前一直开着手机,只是为了让赵林然“享受”盛况,没想到来了两个神助攻,简直没谁了。

    大步流星到了台上,金有财笑容无比自然,老总威严尽显,豪气满身。

    老金吃药了?注意到金有财气场变化,好多人都不禁腹诽起来。

    主持人介绍完嘉宾,先请嘉宾讲话,然后东道主致辞。

    金有财先是鞠躬,再是感谢,稿子读得铿锵有力。这还感觉不过瘾,干脆税稿自由发挥起来:“金财集团能有今天,承蒙各位厚爱,也与职能部门器重分不开。我金有财是个粗人,但我恩怨分明,对于支持我的人没齿不忘,对诋毁我的人也会记在心里。”

    “金总,吉时马上要到了。”

    在主持人轻声提醒下,金有财没再自由发挥,说了几句客套话,结束致辞。

    “议程第四项,请各位嘉宾剪彩。”

    随着主持人话音,九位礼仪手捧托盘上台,托盘上九朵连在一起的大红绸花。

    “马上要剪彩了,你还怎么说?”金有财不失时机地解说着进程。

    电话另一端,赵林然一直关注着,此时不免紧张。

    本来他也计划安排人通报情况,既然金有财现场直播,那就再好不过了。可他绝不是要收听盛况,而是在期待着意外,可现在一切正常。

    莫非中途出了岔子?赵林然神情冷峻,没有回应金有财挑衅,而是把手指放到手机屏幕上。

    屏幕上是一份编辑好的帖子,一旦点出去,柏墨镇就会成为热词,柏墨石材污染也会上热搜,舆论发酵将一发不可收拾。

    正因为后续难以掌控,赵林然才一直犹豫,可现在期待的第二步还没发生,不得已只能孤注一掷了。

    “十、九……”金有财声音传来,他在提醒赵林然感受盛况。

    赵林然心里也在数数,但他却在为发帖倒计时。

    “四、三……”金有财低念着数字,满眼精彩,拿起了剪刀。

    一把把崭新剪刀,闪着粼粼银光,向着红绸布伸去。

    “二。”金有财的手动了。

    电话另一端,赵林然轻抬食指,向着“发送”按去。

    “停。”忽然一声喊喝响起,喝住了一把把叨住红绸的剪刀,也喝止了赵林然即将点下的食指。

    “干什么的?保安。”金有财稍愣之后,怒声呵斥。

    “省环保局。”

    “省国土局。”

    “省水务局。”

    一个个省字头机构报出,一个个身影到了台上,足足有十多位。

    当先方脸中年男子,手持扩音喇叭,沉声发话:“柏墨镇石材开采,污染土壤、水源、空气,严重破坏原始自然生态,相关手续不符合程序。”

    “胡说八道。他们是假的,又是他找的托。”金有财一下子冲了过去。

    方脸男子向前一步:“你是法人?”

    正这时,台下纷纷响起招呼:

    “郑厅。”

    “刘处。”

    “贺主任。”

    “老……”金有财正要出口伤人,听到这些称呼,赶忙转头询问,“着装都没有,你们认错人了。”

    “环保厅刘副厅,怎么会认错?”贾副局都快哭了,那几个县局人也苦脸点头。

    靠,怎么都来了?

    金有财来不及细想,而是换上了笑脸:“各位领导,是不有什么误会?等我们剪彩完,马上……”

    “你要抗拒执法?”方脸男子黑了脸。

    “不不不。”金有财连连摆手后退。

    方脸男子不再搭理金有财,而是再次举起扩音喇叭:“现在我宣布,收回手续,关停石场,调查县局履职情况。”

    刚才人们还懵着,现在彻底听清了,好多人不由得心惊肉跳,一时有些慌乱。

    金有财也怔在当场,不知如何化解眼前危局。

    “金大老板,果真刷新纪录了,哈。”

    忽然一个贱贱的声音响起。

    “小崽子,老子跟你没完。”金有财抽出手机,狠狠掷到脚下,双脚跺了上去。他现在很没脾气,只能跟手机较劲了。

    “嘀呜嘀呜……”

    阵阵警笛声响起,一辆辆制式车辆驶来。

    视线中,红蓝光亮不时闪烁,金有财眼前一阵恍惚,整个人软软倒了下去。

第18章 深夜遇袭

    十多个省厅局突然出现?

    金财石场开工又双叒泡汤了?

    金老板当场晕倒,好半天才醒来?

    开工现场发生的事,好似长翅膀般,迅速传播开来。

    相比第一次的临时起意,还有第二次的就差一天,这次影响要大得多。

    之前石场高调宣传多日,开工当天也是嘉宾云集、盛况空前,咋能说黄就黄?金有财还气个半死呢?

    人们实在想不明白:县里批了全套手续,县局甚或市局也派人参加,没有再泡汤的理由呀?

    金有财更想不通,不理解那些人突然出现,不理解正节骨眼喊停。

    经过两天缓冲,金有财终于接受了现实:手续没了,石场封了,再开希望很渺茫。

    一定是小崽子的手段!

    联想起赵林然那次突然去省城,再结合对方一贯态度,还有开业当天的讽刺挖苦,金有财认定,除了赵林然没别人。

    以前觉得对方毛没长全,认为只会小打小闹,现在才知道,小崽子不是一般的狠,直接要人命呀!

    抛开这次开工投入的二百万,也不讲应对报社检查损失的百多万,光是石场投入就……这可是聚宝盆呀!

    想到聚宝盆被砸烂,金有财心口阵阵刺痛,血压又蹭蹭上蹿。

    冷静,冷静。

    瞪着满眼血丝,金有财情绪渐渐平复,但眼中恨意越来越浓:孙子,你能做初一,就别怪爷爷做十五。

    金有财咬着牙,拿过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候爷,要十个人。”

    “什么层次?”

    “三……不,要二等甲,价钱好说。”

    “二等甲?什么要求?”

    “不出人命就行。”

    “天黑前到位。”

    “具体任务到时再说。”

    金有财结束通话,眼中闪过冷厉:“孙子,爷是被逼的。”

    “阿嚏,阿嚏。”

    就在金有财发狠找人时,正通话的赵林然连打两个喷嚏。

    “感冒了吗?”电话对面,陆教授关心地问。

    赵林然忙道:“季节性过敏。”

    陆教授说了声“那就好”,继续前面话题:“还是那句话,不宜张扬,小心为妙。虽然是我帮着递的匿名材料,也没和省厅提你名字,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捅此事的动机最足。这是彻底断石场生路,石场老板们绝对不甘心,伺机报复是早晚的事。”

    “老师,我会小心的。”

    赵林然应允之后,又道,“除非我放任不管,或是沆瀣一气,否则矛盾不可避免。”

    “千万小心。我还有事,挂了。”陆教授率先结束通话。

    赵林然放下手机,喃喃自语:“还是多注意一些吧。”

    忙忙碌碌中,一下午很快过去。

    吃过晚饭后,赵林然乘车赶奔村里,去找二十几个二三期尘肺病人,这些病人都是石场职工。

    前些天,赵林然帮他们申请了职业赔偿,有几个手续还不全,需要他们再补一下。

    没想到镇长又连夜上门,而且事情还推进到第三步,这些人全都感动不已。以前他们自个跑了一年多,别说赔偿进展了,就是手续都没递出去过。

    病人们分布在五个村子,这么一圈转下来,返程时已经十点多。

    汽车穿行在漆黑的乡村小路上,夜风吹动路旁庄稼沙沙作响,无形中平添了几分诡异,不过赵林然和宣剑并没什么感觉。

    “嘎吱……”

    汽车拐弯时,忽然急速刹车,赵林然差点撞到额头。

    灯光映照下,三辆越野车先后横在前方,几个蒙面大汉跳到车下,手持棍棒奔来。

    “镇长,待在车里,千万别下去。”

    宣剑招呼一声,抓起三节棍,冲到车外。

    没想到有人主动迎上,蒙面大汉们反倒收住了步子。

    赵林然快速数过,不多不少,正好十个,个个都有一米九,看体格应该都练过。

    “干什么?”宣剑暗中戒备,毫不畏惧。

    “矬子边去,让赵林然出来。”当先大汉闷声闷气。

    一米七六至少也算中等个,现在竟被当成锉子,而且他们又冲镇长来的,宣剑自是无需客气,直接挥着三节棍跃起。

    “啪啪”,

    “哎哟!”

    根本没防对方忽然暴起,当先三人各中一下,顿时痛呼出声。

    “还会偷袭?”这些人招呼着,一拥而上。

    “乒乒乓乓”,

    一阵棍棒相交过后,可再看中心处,哪有宣剑身影。

    “啪啪啪”,

    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背、肩、头已有中招,宣剑早到了他们后面。

    “硬茬子呀!”意识到小瞧了宣剑,这些人立即按四三三队形,里外三层封住不同方位。

    宣剑毫无惧色,闪展腾挪,棍影重重。

    但这些人也不是普通混混,而且多加了注意,十多分钟招架下来,宣剑便有些吃力。

    绝不能让他们伤到镇长。宣剑脑中念头一闪,“啪啪啪”,使出了绝招怪蟒三翻身。

    这一通打下去,击中了几个壮汉,但宣剑气力也损耗不少。照此情形,怕是坚持不了多长,宣剑不禁暗急:如何让镇长先走呢?

    “他在那。”

    不知何时,赵林然下了汽车,被大汉发现了。

    宣剑暗道一声“不好”,急忙纵身跃去,脚底被棍子扫到,差点伤了脚掌。但他顾不得这些,只想着给镇长解围。

    几名大汉先宣剑一步,手中棍棒一齐砸下。

    “呯!”几条棍棒相撞,并没击中赵林然,大汉们反倒身子不稳,全都“噔噔”后退。

    算你们倒霉。宣剑心中一喜,手脚并用,击中了退来的壮汉们。

    又有几名大汉冲向赵林然,手中棍棒齐齐招呼。

    赵林然脚底一滑,差点摔倒,却也堪堪躲过了攻击。

    靠!又没打到?

    壮汉们默契的分成两拔,一拔缠着宣剑,一拔围着赵林然。

    宣剑急得不行,但那几人以拖为主,并不硬碰,一时难以脱身。

    围攻赵林然的几人,几次都要打中了,可对方总能阴差阳错避开,反倒自己几人总是误伤。

    “乒乓”,

    “啊!”

    几分钟下来,不但没伤到赵林然,壮汉们反倒被同伙伤得够呛,有几人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宣剑终于冲进圈子,把赵林然护在了身后,“啪啪啪”好一通击打。

    壮汉们损伤严重,痛呼连连,纷纷跳上越野,开车逃了。

    “镇长,伤着没?”宣剑担心赵林然,并没追去。

    赵林然道:“还好,差一点。”

    确实没发现镇长有伤,宣剑这才长嘘一口气。刚才太险了,好几次眼看着差点就要打中镇长,两次还是奔着脑袋的。

    “宣剑好样的。”赵林然竖起了大拇指。

    “我也拼全力了。”宣剑嘴上谦虚,心里也美得不行:今天表现确实不赖,看来功夫有长进呀!

    宣剑注意力一直在退敌上,其实却忽略了一点:自从镇长露面后,那些壮汉才不经打的。

    简单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危险,二人迅速驱车赶回镇里,中途再没遇到意外。

    时间已经不早,赵林然直接上床休息,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就在赵林然呼呼大睡时,金有财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源于他接到的一通电话。

第19章 故意找茬

    “金总,出事了。”

    电话对面刚出声,金有财便是一惊,“死,死了?”

    “还死呢?我的人根本打不过。”对面自嘲道。

    “什么?姓赵的还是高手?”

    “是他身边有高手,应该是司机。”

    “司机?”金有财眼睛眨巴半天,脑子里也没什么印象,“候爷,那十人都是二等甲?”

    候爷本就心里窝火,再听到这种问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候某人闯荡江湖数十年,自认言出必行,那十人功夫成色绝对足。这次任务失败,按约定赔偿三倍佣金,另外再加两倍,算我候某个人赔情,马上到账。”

    “候爷,不是钱……”金有财还要解释,对面早没了声音。

    “司机那么厉害?他什么时候弄的?”金有财握着电话,眉头拧成了疙瘩,心情无比沉重。

    候爷是江湖大佬,一诺千金,派人断不会以次充好,刚才实在无法接受才脱口一问。可无论如何,金有财也不明白,武林高手怎会甘愿当司机?还是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莫非赵林然身份惊人?是什么二三代?

    脑中刚闪出这个念头,金有财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不不不,应该不是。

    缓了好大一会儿,金有财否定了这个判断。自己也接触过类似人员,虽然层次不是太高,但纨绔特质明显。而赵林然除了有点楞外,并没有那种气质,做派也不像大院出来的。

    那他身边为何有高手?又为何能弄来那么多省厅的人?

    金有财想的脑瓜子疼,也没找出合理解释,但他深深意识到,再不要想着玩猫戏老鼠了,必须一剑封喉才行。

    “爷真是被逼无奈,实在是你太狠了。”金有财下决心动用大杀招,盘算着如何万无一失,如何效应最大化。

    与金有财的如临大敌不同,赵林然自是清楚金有财不会罢休,但没心思整天提防,他要加紧处理石场善后事宜。

    石场关停了,涉及的后续工作很多。石场会否重开?工人如何妥善安置?新税源怎么开拓?等等一系列问题,必须早有预案才行。

    经过几天梳理,总算有了眉目。可还没弄出成型方案,忽然接到通知,县长要来检查,已经在路上了。

    孟飞龙不只是县长,还暂代县党委一把,必须认真对待才行。另外赵林然有种预感,孟飞龙八成是冲自己来,绝不能让他抓住把柄。

    尽管已没时间准备,但赵林然还是快速检视一下,也及时通知了分管部门。

    刚给手下人安排完,孟飞龙就来了,随行队伍非常庞大。组织、宣传、审计、安监、信访、档案等等,几乎除了公检法,该来的部门都来了。

    “欢迎书……”

    史霄汉因为激动,开车门时差点用了私下称谓,赶忙改口,“热烈欢迎县长莅临指导,县长辛苦了!”

    孟飞龙并没责怪口误,反而微笑着伸出右手:“不辛苦,同志们辛苦。”

    “非常感谢县委、县府对柏墨镇厚爱!”史霄汉双手齐摇,兴奋得无以复加,作秀成分很大。

    “好说,好说。”孟飞龙抽出右手,伸向赵林然。

    赵林然微微哈腰,双手去握。下属该有的姿态必须有,不能落人口实。

    孟飞龙右手忽地抬起,冲着众人挥动:“大家都挺辛苦的,繁文缛节就省了吧。”

    这话没毛病,但刚才情形大家都见了,孟飞龙分明在打脸赵林然,都不由得眼神怪异。

    赵林然早就料到孟飞龙要找茬,但没想到会用这种小伎俩,众目睽睽下也不禁脸颊发热。

    这就受不住了?平时多换位思考,好不好?

    余光扫视到赵林然狼狈模样,孟飞龙不由得腹诽,随即吩咐进入工作状态。

    几十人的检查队伍撒下去,几乎分布到了镇里各科室,孟飞龙也不时突然出现,弄得镇里人们非常紧张。

    两个多小时后,检查结果汇总到孟飞龙手里,纸张摞了厚厚一沓。

    坐在会议室最中心位置,翻看着这些材料,孟飞龙时而眉头轻皱,时而面色阴沉,时而眉毛微挑,弄得人们心里七上八下。

    “咳咳”,

    一样的引人注意套数,一样的巡视全场戏码,一样的盯到属下低头。

    室内气氛足够凝重时,孟飞龙正式开腔:“县委、县府联合检查,是既定工作任务,是对……”

    孟飞龙先对检查予以高大上定位,又对镇党委工作给予肯定,还指出了几处亮点,喜得史霄汉眼角皱纹更深。

    随即话题一转:“第三季度即将结束,年税收任务刚刚完成一半,为什么?做工作了吗?怎么做的工作?”

    “刷”,所有目光投去,赵林然瞬间成为焦点。

    赵林然很是平静,并不觉意外,暗笑孟飞龙手段欠缺高明。

    对于年税收任务,县镇都要按月分解计划。为了前后数据衔接,更为了不影响工作平衡,往往都会相对均衡数据。但实际上,因为生产经营特点,相当一部分税收都是在年底完成,主要集中在十月下旬至十二月上旬。

    现在孟飞龙拿着未经调整的数据,兴师问罪,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他也不想显着低能,但其他工作实在没毛病可挑,只能借题发挥了。

    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孟飞龙黑着脸,盯向赵林然:“镇府不该给出解释吗?”

    打哑谜是吧?我也会。

    赵林然算是彻底看清了,孟飞龙就是在借题发挥,自己伸头是一刀,缩头照样是一刀。与其窝囊挨宰,还不如斗他一斗,他孟飞龙都不嫌丢人,自己又有何惧?

    想明白这层,赵林然开了口:“涂副镇长,你是常务副镇长,协助镇长抓财税,解释一下吧。”

    我,我他妈怎么解释?

    涂大力心中骂娘,却只能硬着头皮揽话:“县,县长,与去年同期相比,税收基本持平,预计第四季还会完成四成多,年度任务我保证完成。”

    完成个屁!石场都关了,后几个月能有税?

    孟飞龙话在嘴边,但不便指出来,只能点拔道:“常务副镇长只是协助而已,怎么保证?”

    “赵镇长来得时间短,总共才两个月。我一直在镇里,又协助分管税收,完成任务责无旁贷。”涂大力再次语出惊人。

    什么?人们几乎惊掉了下巴:涂大力给赵林然打掩护?我怎么看不懂了?

第20章 神助攻

    “责无旁贷?”

    孟飞龙语气森冷,“到时假如完不成,怎么说?”

    “县里拿我试问,绝无怨言。”涂大力答得嘎巴响脆。

    孟飞龙整个人都不好了,转头瞪向史霄汉,满脸问号:你不是说他俩针尖对麦芒?

    史霄汉也糊涂呢,一时不知怎么接,只能假装没看见。

    其他人则都盯着涂大力,不知他犯了什么病,完全就像换了个人。

    涂大力心里苦呀,比吃黄连还苦,他什么不明白?不清楚孟飞龙想要什么?但他只能这么讲,只能为赵林然挡子弹,他现在得罪不起赵林然呀。

    前几天各石场关停,县直部门受到追究,涂大力就在现场,从此便惴惴不安。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涂大力认定,省厅人绝对是赵林然召来的,赵林然甚至能左右调查。

    自己分管工业,一直坚定支持采石,那天还专程去捧场。假如赵林然跟省厅讲自己一嘴,省厅指定要查,自己经不住查呀。现在别说得罪赵林然,溜须讨好还来不及呢。

    今天涂大力这么做,不敢奢求赵林然帮说话,只要不把自己交出去就阿弥陀佛了。

    孟飞龙不清楚涂大力心思,只道史霄汉瞎了眼,错把叛徒当知己,枉费了自己找到的好借口。

    暗自调整了一通情绪,涂大力翻出两页纸张,狠狠摔在桌上:“短短两周时间,这么多信访案例,全都事关民生,镇里怎么做的工作?为什么会这么多?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人们偷偷一瞄,顿时心中了然:孟飞龙所谓的全都事关民生,其实就是石场炮制的《请愿书》。是石场指使职工,以要工作为名,向镇里施压。

    不用说,又是冲赵林然的。

    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孟飞龙进一步提示:“镇府就这么大,天天好几拔表达民意,大家不可能看不到,不可能毫不了解吧?了解多少,了解了什么,都可以讲出来。”

    听孟飞龙这么一说,本就少有抬头的几人也赶忙低下,好似地上有什么好东西似的。

    柏墨镇这是咋了?这就是史霄汉所谓的绝对掌控?分明都是赵林然的拥趸嘛!

    孟飞龙很是无语,怒意再次升腾。

    其实孟飞龙错怪好多人了,并非他们不愿攻击赵林然,而是都在明哲保身。最近金财石场发生的事,人们全都历历在目,深信与赵林然有关。堂堂大老板都整不过,自己小小公务员,又怎敢惹赵林然?

    “马彼金,你说说。”孟飞龙直接点了名。

    他曾听史霄汉讲过,马彼金最听话,忠诚度甚至超过涂大力,应该不会出岔头。

    马彼金不由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开口:“说,说什么?”

    “说上访的事,说工人的苦处,说造成的原因,说镇府处理没有,如何处理的?”孟飞龙意思再明显不过,就差直接说“揭发赵林然”了。

    马彼金嗓子眼好似进了鸡毛,吭吭叽叽地清理了一通,给出回应:“对不起县长!我虽然是党政办主任,但平时精力都放在党委那边,疏忽了政府办工作。”

    “你就是再疏忽,这些材料都要汇总到办公室,你能一点不清楚?不要有顾虑,不要怕打击报复。”孟飞龙加重了语气。

    “县,县长,我身为党政办主任,又负责信访接待工作,没有及时将情况上报镇长,都是我一人之错,跟镇长毫无关系。”马彼金表情痛苦,一副诚心忏悔样子。

    孟飞龙脸色铁青,猛地瞪向史霄汉,好似要吃人般:这是你的人?分明是他的神助攻!

    史霄汉也是懵的,只能去瞪马、涂二人。

    涂大力脑袋低垂,根本不与其对视。

    马彼金则双眼含泪,心中喃喃:书记,我那天骂赵林然,电话全直播了,实在不敢再得罪他呀!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好多人都懵了,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甚至怀疑潜伏者不止涂大力、马彼金。

    但也有人心中欢喜,比如宁卫军、柯骁。看着孟飞龙气急败坏,和史霄汉无比憋屈的样子,心里舒服的一匹。

    也有人兴趣盎然,比如苏梓妍,她很想知道赵林然是如何做到的。

    本应是焦点的赵林然,反倒成了闲人一个,完全就是看热闹神情。

    看着赵林然得瑟贱样,孟飞龙简直气炸肺,更深感颜面受损。

    堂堂一县之长,未来的县委书记,当着一众基层干部,连小小的镇长都奈何不了,以后还有何威信可言?

    再说了,孟飞龙此来,就是打压赵林然的,不为别的,只为省直部门查办石场一事。虽说那些部门查的是镇里石场,但毕竟在崇诚县治下,搞得县里非常被动。

    尽管不确定赵林然是否参与,但敲打非常有必要,否则必会趁机兴风作浪。不承想,兴师动众前来,反倒成了看县长笑话,岂有此理?

    经过短暂调整,孟飞龙又抓到了话头:“一个常务副镇长,一个镇府办主任,要么前言不搭后语,要么昏聩无能。你赵林然身为镇府主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赵林然淡淡一笑:“县长意思,是我没教育好他们?”

    “不怪镇长。”

    “都是我自个的错。”

    涂大力、马彼金双双抢话。

    “闭嘴,没人拿你俩当哑巴。”

    史霄汉终于有了插话机会,赶忙助攻一波,“县长在检查镇府工作,镇长有义务向县长述职,并承担应有的责任。”

    孟飞龙没理会那三人,而是盯着赵林然,追问:“难道不是吗?”

    “我来镇里时间不长,没来得及对他俩教育、指导,以后一定加强相关工作。”

    “以后是以后,现在已经出问题了。他俩严重履职不力,身为镇长,不该有所担当吗?”

    “其实他俩还是……本来打算继续给他们些机会,既然县长不能容限,那我只能现在履职了。”赵林然显得有些为难,起身来到史霄汉面前,“史书记,现场接到孟县长举报,涂大力、马彼金严重履职不力。根据孟县长指示,镇府肯请镇党委,对涂大力、马彼金调查,并做调岗或降职处理。”

    啊!还带这么玩的?人们一时懵比,深觉不可思议。

    “嗡嗡”,

    涂大力、马彼金脑中好似直升机飞过,声声蜂鸣不止,一阵天旋地转。幸好有墙体靠住,才堪堪没有摔倒,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抖颤着。

    面前的赵林然贱贱的,史霄汉很想问候其祖上,但嘴唇动了几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孟飞龙脸都气绿了,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样嚣张的,竟然敢捡上司话把。

    你要气死我呀!尽管孟飞龙气得说不上话,但表情已说明一切。

    赵林然笑意更浓,笑纹里分明写着五个字——气的就是你。

    屋内很静,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县长,我要举报,有人索贿受贿。”喧嚣声凭空传来,好似炸雷般响亮。

    “噗通”,

    涂大力忽的瞳孔大睁,身子一个没靠住,瞬间摔倒在地。

第21章 现场实名举报

    “老涂。”

    “涂镇长。”

    “涂大力,怎么了?”

    屋子里呼喊声一片,顿时乱作一团。

    任凭人们如何呼喊,涂大力都没有反应,双眼紧闭,脸色煞白,手脚还不时抽搐着。

    与此同时,“我要举报”的喊声不停,而且越来越近。

    “咣”,屋门洞开。

    金有财手持扩音喇叭,急吼吼冲进屋子:“县长,我实名举报赵林然,向我索贿受贿。”

    “谁,谁谁谁?”刚才还昏死的涂大力,双眼猛地睁开。

    怂样。金有财不清楚刚才的事,忍不住暗自吐槽。

    “谁索贿?”孟飞龙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林然向我索贿二十万。”金有财放下喇叭,大声回应。

    什么?二十万?赵林然?

    人们不由得震惊,同时也很狐疑:这么巧?

    孟飞龙不由得看向史霄汉,史霄汉也正疑惑地望着他,随即双双轻轻摇头,表示事前毫不知情。

    再次转向金有财,孟飞龙神情严肃:“此事非同小可,空口无凭,玩笑不得。”

    “我有视频录像为证。”金有财说着,从包中取出一个U盘,双手奉上。

    孟飞龙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转头示意:“拿过来,放给大家看看。”

    涂大力一个骨碌爬起,百米飞人般冲到近前,一把抓过U盘,直奔投射器材。

    好似商量过一般,马彼金快步来到窗前,“刷刷刷”,干净利落地拉上窗帘。

    插U盘,开设备,点文件,涂大力动作一气呵成,投影幕瞬时出现画面。

    画面中是两双手,还有赵林然的少半张脸。

    一双手正把一沓纸张放到另一双手上,并缓缓掀开第一页,露出一张银行卡来。

    声音同步响起:“区别就是,六个八。”

    “搞贿赂?真是错打了算盘。”

    “鄙人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是六个八,里面还是大整数。”又一张银行卡,被拍到纸页上。

    声画同步而止,视频很短。但人们都看明白了,是金有财给赵林然送卡,一共两张,还告诉了密码。

    他收了吗?人们下意识地疑问着。

    金有财指着影幕,解读后续:“趁他稍一愣神当口,我赶忙离开屋子,也留给他收卡的台阶。事后他再没提过银行卡,更没任何退卡举动。”

    真收了?

    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有人神色可惜,有人嘴巴微张,有人眉头紧皱,也有人满面欣喜。

    孟飞龙没有立马表态,而是看向赵林然:“赵林然,你有什么说的?”

    “我,我是冤枉的。”赵林然言语有些吞吐。

    “光喊冤可不行,得有证据反驳。”

    “证,我,逻辑上就说不通。我和他关系一般,不,关系很不好,怎么会收他银行卡?”

    听到赵林然这么讲,好多人深以为然:如果真收了的话,他至于那么针对石场?

    金有财接了话:“他是从一开始就刁难我,其实就是变相索贿,我才迫不得已上门送卡的。两张卡一共二十万,满以为送出去会管用,谁知他胃口太大,根本不满足。他一面表示跟我关系亲近,一面继续索贿,甚至要石场两成干股。石场就是挣个辛苦钱,哪有那么多利润给他,我自然不能同意。于是他便不依不饶,变本加厉刁难报复,要么派手下人鸡蛋里挑骨头,要么编造石场罪行,要么捏造事实告黑状。唉,可惜没录下他后来索贿录音,否则他也不至于抵赖。”

    “胡说,这都是你一面之词。有谁能证明?法律讲究人证物证。”赵林然反驳道。

    “我能证明。”

    涂大力三两步到了近前,手指影幕振振有词,“从录像时间看,这事正发生在工人要说法那天,早了两三个小时。那天赵林然当着我们几个副职,就在食堂门口,明确表示‘金有财全听我的’。当时我还纳闷呢,工人怎么说走就走了,而且还是金财石场带头先走,现在逻辑就说的通了。说到赵林然对金财石场刁难,那就更多了,六月十三日,我拿金财扩产报告找他审批,他借口……”

    嚯!涂大力竟然记着准确时间点,好多时候更是引用原话,说得活灵活现,绘声绘色。

    “这又怎么说?”等到涂大力停下话头,孟飞龙再次追问。

    “牵,牵强附,附会。”赵林然言语迟疑,神色紧张,显得很是痛苦。

    “我也可以证明。赵林然对金财石场就是故意的……”马彼金也上前作证。

    马彼金同样是人才,虽然没讲具体时间点,但却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分析的丝丝相扣,总之就是一个中心点:赵林然为了达到索贿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面对那么多工人上访,赵林然置若罔闻,竟然还说是受人教唆,他太没同情心了。”马彼金说到这里,竟然眼里还有了泪花。

    “马彼金,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柯骁忍不住插话。他实在不相信赵林然会受贿,更看不管马彼金两面三刀。

    马彼金凄惨一笑:“他对企业家都打击报复,何况我们这些属下了,刚才我不说违心话行吗?你不也照样慑服在他的淫威下?”

    “胡说八……”

    柯骁气得刚要抢白,便被涂大力打断,“柯副镇长,都这时候了,你还要跟他一条道跑到黑?我算是彻底看清了,你帮他揽责任越多,到头来越没好处,不要再助纣为虐了。现在我郑重声明,先前税收揽责,纯是担心被他报复。现在我要揭发,今年税收任务根本完不成,责任全在他,全是他为了报复金总等人、力主关停石场的恶果。”

    轰!

    直到此时,人们才弄明白一件事:先前还以为涂大力、马彼金是赵林然的卧底,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谍中谍,完全是为倒赵而来呀!

    “涂大力、马彼金,如果当着纪检人员,你们还敢作证吗?”孟飞龙沉声问道。

    回应他的,是异口同声的一个字:“敢。”

    “赵林然,还有何话说?拿出人证物证。”孟飞龙彻底黑了脸。

    之前尽管对赵林然有成见,也是专为找茬而来,但孟飞龙没想到赵林然涉贪。工作不到三个月,就收人钱财,赵林然胆子不是一般大,人品本身就有问题。

    “人证物……”赵林然支吾到中途,忽的捂住脑袋,“我,我头疼,去外面凉快一下。”

    “不能让他出去。”孟飞龙一面指示拦住赵林然,一面拨打出了号码,“严书记,我是孟飞龙,能让办案人员来一下柏墨镇吗?”

第22章 我真是冤枉的

    孟飞龙很快结束通话,瞥了眼已坐回原位的赵林然,面向众人神色严肃:“我刚跟纪检委严副书记通了话,他很快会派人来,大约一个小时就到。趁着这段时间,谁还有问题反映,要趁早。”

    注意到史霄汉有话要说,孟飞龙瞅近听了听,又补充道:“时间有限,只讲与举报有关的,其他问题可以事后反映。”

    并没人立即接话,有些冷场。

    “协助纪委办案,是公务员的权利更是义务,非常光荣,也是向党表忠诚的绝佳机会。”

    经涂大力这么一引导,果然有人接了话,然后一个又一个,竟然有十人之多,很是热闹。

    注意到现场踊跃气氛,孟飞龙脸色缓和了一些,点指赵林然,恨铁不成钢:“你呀你,大好年华呀!”

    赵林然低垂着头,只是有气无力地嘟囔着:“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哼。”

    孟飞龙不屑地嗤笑之后,转向那些发言的人,“把刚才说的写下来,为纪检人员办案节省时间。”

    还得写下来?

    有几人稍显迟疑,见到涂大力等人已开始写,也赶忙书写起来。

    整整十份收起时,纪委的车也到了,一辆很普通的商务车。

    车门打开,几名黑衣人到了车下。

    严清正亲自来了?

    注意到带队黑衣人,人们心头都是一惊。这可是有名的黑脸,铁面无私,只认理不让人。当初只是纠风办主任时,便敢不买前任县委书记帐,照样办了书记秘书。这月又升任副书记,仍还兼着纠风办主任,指定更六亲不认了。

    有严清正出面,赵林然自求多福吧。

    一时间,人们心态各异,有人沉重,有人轻松,有人幸灾乐祸。

    早已上宾席就座的金有财,嘴角大撇,暗自冷哼:赵林然啊赵林然,今天你死定了。

    “严书记,派人来就行了。”孟飞龙也难得热情,老远伸了手。

    严清正握了下手,不苟言笑:“我正好在乡下办事,就顺道过来了。具体什么情况?”

    孟飞龙抬手示意:“把材料交严书记。”

    涂大力屁颠屁颠跑来,老远就伸出了材料:“严书记,请……”

    严清正扫了眼纸张,直接对手下吩咐:“所有材料编号,按手印,右手大拇指、食指全按。证人暂时上交通讯工具,当场宣读材料,一式两份录音、录像,作证登记详细记录、签名、按手印。”

    “我,我刚才有些没记清。”

    听严清正这么一讲,立即有人打退堂鼓,从涂大力手中抢回材料,三两下撕碎,甚至把碎片浸入茶水中。短短几十秒内,六人撕了证词,马彼金与另两人虽然没反悔,但脸上也是变毛变色。

    涂大力完全没有惧意,“啪啪”按下手印,仿佛斗士般,昂首挺胸,颇有气势:“到哪录音、录像?”

    在严清正示意下,录音、录像机被当场打开,现场气氛又是为之一变,无比紧张与沉闷。

    “书记,我叫金有财,是主举报人。”金有财觉得受了冷落,担心不能重伤赵林然,急急到了前面。

    严清正没搭理金有财,而是随手拿起材料,随即眉头微皱:嗯?赵林然?

    过了一会儿,严清正抬起头来:“证据的重要性不需多言,我只问你们,可敢对自己所言所写负责?可敢保证完全真实?”

    “敢。”六人都回了同一字,但金有财、涂大力言辞肯定,那四人则明显含糊。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金有财请示过严清正,又让涂大力帮着放了遍录像,然后动情地说:“严书记,赵林然实在欺人太甚,但凡给留条活路,我也不至于走这步。”

    “拿我电脑去。”严清正没有接话,而是向着下属示意。

    时间不长,纪检人员拿来电脑,严清正在上面操作起来。

    “我这也有份录像。”

    随着严清正话音,一份加密视频投到屏幕上。

    视频中,办公桌前坐着一个胖子,桌上有一个黑包。

    看到画面一刻,金有财脑袋“嗡”了一下,因为胖子就是他,画面好像正是他去镇长室那次。

    这时,画面中传出赵林然声音:“直接说事。”

    紧跟着,是金有财对赵林然一通奉承,但被赵林然中途打断了。

    画面中金有财不但没恼,还又奉承着递上一沓文档:“那就不耽误您了,这是我的报告。”

    赵林然声音:“已经给镇里递过了吧?”

    “那不是您还没批嘛!另外,这份内容略有区别。”

    随着金有财声音,进入送卡环节,一共两次,对话与金有财所提供一致,只是画面角度有区别。

    “看见没?看见没?给他手里了。”金有财妄图冲到光幕前遮挡,被纪检人员一下子按住了。

    “你再这样,应行也不行。快拿走。”

    画面中,

    赵林然猛然抽手,纸张和银行卡立时掉落。

    金有财一边捡拾东西,一边说着引诱的话,又是增加税收,又是捞到政绩的,但被赵林然直接逐出门去。

    “和我金有财交朋友,不吃亏。”这是金有财出门前最后一句话,画面也随即停止。

    人们全看懂了,这份才是完整画面,赵林然根本没收银行卡,金有财那份是特意截取的。

    金有财已然清楚,视频绝对是赵林然提供,但就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赵林然如何发现自己录像,又是如何反录像的。即使微型摄像机,也应该有放的地方,可自己当时进屋专门踅摸过,根本没发现可疑之处。就算是再智能,也得按个遥控器什么的吧,但赵林然就在原位坐着,根本没有按键举动,更没发现类似遥控器的东西呀。

    总不能屋里一直开着监控吧?绝不可能。他还要不要隐私了?公职纪律会允许?

    金有财实在想不通,更不甘心就此认栽,挣扎着狡辩道:“录像有假,和我那份拼接的。”

    “当天事后第一时间,赵林然同志就向我做了报备。”严清正又点开一份加密文档,是赵林然和他通话的录音。

    再之后是接收录像邮件记录,与录像时间、通话时间前后吻合。

    事情到了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人们反倒有了新的疑惑:赵林然怎么能未卜先知,知道金有财要害他,从而及时录下自证录像呢?

    其实这就是信息差的问题,如果人们知道他曾有过特种兵经历,就应该明白衣服饰物、纽扣皆可暗藏录像机。

    金有财想得脑子生疼,一阵一阵缺氧,就是不明白赵林然怎么录的,但却知道再无可辩之处。

    大丈夫能屈能伸,及时止损乃是俊杰。想至此,金有财忽的干嚎起来:“我错了,我不该诬陷赵镇长,都是涂大力教我的呀!”

    “金有财你放屁,我没教过你。”涂大力急了,“不过只是做伪证罢了。”

    “你说没就没?收我钱没?接受安排的美女没?”

    金有财此话一出,涂大力立即如泄气皮球,声音都哑了:“书记,救我。”

    “哼,卑鄙小人。我与腐败分子势不两立。”史霄汉言词铿锵,暗暗庆幸刚才做哑巴的英明。

    而孟飞龙就尴尬了。但不愧混迹权场多年,很快便有了说辞:“好一个官商勾结,竟然意图陷我等于不义,幸好没被你们蒙蔽。我提议……”

    “所有涉案人员一并带走。”严清正毫不客气开腔。

    尽管被打断话语,但孟飞龙不敢有丝毫不满,反而讨好附和:“大家都看好了,别让他们逃脱。”

    怎么逃?

    马彼金四人早吓瘫了,个个痛哭流涕,忏悔自己违心做假证,恳请网开一面。

    金有财、涂大力虽然没瘫倒,可是早被按成了“大虾”,想跑也跑不了。

    转眼间,涉案人员被纪委带走,其余人等还愣在当场,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我真是冤枉的。”

    赵林然声音弱弱的,但却好似蒲扇般巴掌扇出,直扇得孟飞龙满脸火辣生疼,史霄汉等人也脸颊发红发热。

    “乱弹琴。”怒火喷向史霄汉,孟飞龙头也不回地走了,随从们也全都跟了出去,属实的狼狈。

    别人可以一走了之,但史霄汉不能,必须有个姿态才行。

    “赵镇长,差点冤枉了你。金有财和涂大力他们,实在是太坏了。””史霄汉拼命挤出笑容,但却比哭还难看。

    赵林然没接话,而是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23章 谁算计谁

    什么意思?自得?警告?某种暗示?

    史霄汉想了好长时间,也没弄明白赵林然笑里的真正含义,其他人同样没参透。

    事实上,赵林然那么笑,并没太多内涵,只是装逼玩高深而已。

    虽然人们没读懂赵氏笑容,但并不影响对此事关注,更不影响积极义务传播。一时间,“官商勾结”、“诬陷镇长”、“青天突降”、“县长丢脸”等话题,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素材。

    传言版本诸多,众说不一,但有一点是共识,那就是赵林然够厉害,不但斗败金有财,还扳倒了涂大力,更是让县长颜面大伤。至于评说就五花八门了,有人觉得他不畏强权,有人认为他锋芒太露,支持者说他有勇有谋,反对者咒他没事找死。

    赵林然自然也听说了传言,但他没有过多关注,而是抓紧制订方案,以应对可能出现的麻烦。金有财虽然进去了,不代表就没人鼓动职工,很可能反而加快闹事节奏。柏墨镇全算下来,石场职工起码上千,再加家属近亲,可能过万。这么多人一旦闹腾下来,可不得了,会出大事的。

    好在前些天已梳理出线条,这次用时两天便弄出成型方案,随即迅速布置了下去。

    赵林然刚安排完工作,便接到史霄汉开会通知,电话里催得还很急。

    紧急书记办公会?又发生什么事了?

    赵林然狐疑着去了书记办公室,苏梓妍随后也到了。

    “找你俩过来呢,是有几件事需要碰碰。”

    史霄汉简单开场后,神色忽然严肃,“有人也不知是何居心,把大前天那事捅到网上,引起好一阵舆论。幸亏县委宣传部发现及时,第一时间沟通撤下热搜,不过仍造成一定影响。孟县长很生气,指示我们加强党风建设,强化党性教育,坚决打击这种歪风邪气。苏副书记准备一下,搞个系列教育活动,假如我有时间也参加。”

    抓党建是份内工作,而且也是树威信机会,苏梓妍很爽快答应了,但却有意无意瞟了赵林然一眼。

    其实史霄汉刚才说话时,也瞅过赵林然了,满脸审视与狐疑。

    注意到两人神情,赵林然很是无语:我就那么像搞事的?

    不过稍一思忖,自己确实嫌疑够大,不过自己真的无辜。

    没在赵林然脸上找到想要的内容,史霄汉语气缓和一些:“不过话说回来,涂大力之流也不提气,竟然和不法商人沆瀣一气,索贿受贿还做假证,也才给了搞事者可乘之机。县纪委已经对涂大力正式双规,相信会给予严厉惩处,我们一定要教育属下引以为戒,包括我们自身严于律己。马彼金他们四个放了,在回来的路上,涉嫌受人裹胁做假证,上面不追究刑事责任,但党内处分是不能免的。镇党委作为基层组织,必须要有态度,我建议给几人口头警告处分。”

    口头警告?这也叫处分?赵林然不禁腹诽。

    “赵镇长是不有疑议?讲出来听听。反正这也没外人。”

    本来不打算评议,既然史霄汉点名,赵林然便如实说:“以他们所作所为,最次也得严重警告,有职务的撤职或降职。”

    “赵镇长是受害者,镇党委尊重你的重罚建议,每人严重警告一次,撤销马彼金镇府办主任职务。一事不烦二主,干脆你再推荐一下接替人选。”史霄汉应得很爽快,还又抛出橄榄枝。

    这态度也太好了吧,刚才还拿话挤兑我呢。赵林然稍一疑惑,便释然了:自己那天受了大委屈,史霄汉怎么也得做做样子吧。

    只是自己来得时间短,真没这方面人选,总不能把宁卫军、柯骁降职使用吧。

    略一思忖,赵林然随口道:“小魏怎么样?他本身也是副主任。“

    史霄汉再次爽快点头:“好,我采纳。苏副书记觉得呢?”

    “我同意。”苏梓妍也没异议。

    “那就这么定了。下面再议一个职务,纪检书记。”

    听到这句话,赵、苏二人全都一愣:什么情况?

    史霄汉随即给出解读:“还不是无良家伙在网上瞎捅咕?弄得县里非常被动,不得不把老段降职调离,纪检书记位置就空了。这个人选肯定由县里定,我们推荐也是白搭,不过也要履行推荐义务,否则还以为镇里闹意见呢。”

    赵林然暗自点头:原来是这样。

    “来说说看,谁合适?还是赵镇长先来吧,别推脱。”

    听到史霄汉这么讲,赵林然不由心中一动:咋总感觉反常呢?必须小心为妙。

    “我感觉柯骁可以胜任,有治安管理经验,正义感强,品行端正。”赵林然自是不会假客气,以免被诱入陷阱。

    “柯副镇长呀……小伙子整体还行,综治工作做的也不错,抓治安没人比他合适,一时还真找不出替补人选。”

    史霄汉说到这里,语气一转,“不过似乎宁卫军更合适一些。军转干部,党性、品行都没问题,转业前还有类似工作经历。至于武装部工作,可以让组织干事张兴力来抓,苏副书记你说呢。”

    嗯?

    苏梓妍稍稍一愣,马上接话:“张干事工作积极,作风硬朗,也是部队转业,完全能胜任武装部长职务。”

    “赵镇长,对苏副书记提议有异议吗?”史霄汉看向赵林然。

    赵林然算是明白了,史霄汉之所以前面给面子,是为了在这交换呢。再说了,自己要反对宁卫军上吗?

    只不过,一个盯住纪委书记,一个要武装部长,合着她俩提前已分了果果呀。

    赵林然与史霄汉对视一眼,又看向苏梓妍。

    注意到赵林然神情,苏梓妍有些尴尬,但还是强调道:“张兴力确实很适合到武装部。”

    “好吧。”赵林然答得很勉强。

    史霄汉一本正经道:“那就这样,根据我们三人共识,推荐宁卫军出任纪检书记,武装部由张……”

    “我那还有急事。”赵林然不等说完,阴沉着脸起身,直接向外走去。

    史霄汉耸耸肩,摊开双手,显得很无奈:“散会吧。”

    苏梓妍立马起身离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响,史霄汉笑了:“你摆了我那么多道,我小小摆你一道,不过分吧?”

    出了书记室后,苏梓妍紧走几步,追上赵林然:“刚才会议内容,我提前毫不知情。”

    赵林然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走得更快了。

    苏梓妍正要继续解释,忽然“咦”了一声:“三天前你就是这表情,甚至比这还痛苦,也显得很软弱,可你却笑到了最后。今天又是扮猪吃虎吧?”

    “扮猪吃虎?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赵林然再次提速,快步转过拐弯。

    “澎”,

    魏副主任也拐弯,与赵林然撞到一起。

    “对不起,镇长,走太快了,书记着急要这个。”魏副主任挥着手中纸张,急急解释。

    赵林然冷哼一声,拿过纸张,塞给苏梓妍:“你看看。”

    “经镇党委办公会研究,一致推荐宁卫军出任镇纪委书记,张兴力出任武装部长”

    “对马彼金四人给予严重警告处分,撤销马彼金镇府办主任职务,任命魏……”

    苏梓妍快速扫过两页纸上内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小魏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分明是史霄汉早有安排。这么说,赵林然今天真不是打悲情牌?真是被算计了?

    到底谁算计谁呢?

    就在苏梓妍满脑袋问号的时候,赵林然嘴角已经挂上笑容,正在给宁卫军回着信息:等我到办公室,再回你电话。

第24章 怕什么来什么

    赵林然刚回屋,宁卫军电话便跟了过来,显然一直关注着动向。

    “镇长,我平时真没跟他刻意靠拢,只是按您吩咐那样和平相处。谁知今儿一早就把我找去,说让我当纪检书记,我当时只以为就是随便拉拢,也没当回事。可刚才又电话通知,让我随时做好交接准备。我该怎么办?”宁卫军语气很急,一口气讲完。

    “纪检书记不比武装部长好吗?”

    赵林然本想戏逗对方一下,又担心对方在这事上不经逗,于是正色道:“宁卫军,我对你绝对信任,你也值得信任,不要有任何顾虑。至于他为什么选你,其实也好理解,一是没发现你跟我有任何接触,这是目前他最看重的。二是觉得你是转业干部,地方关系单纯,便于掌控。三是现实因素决定,除了你之外,真没人可选。要么能力差难以胜任,要么因做假证受处分,能保现职已经烧高香了。”

    听赵林然这么讲,宁卫军心情放松不少,但仍难免忐忑:“他自认对我有提携之恩,肯定要下达一些操蛋指示,还可能是针对你的,到时我该怎么办?”

    赵林然道:“纪检书记是镇党委的干部,不是他史霄汉个人私兵,你只管严格依规履职即可。至于他的指示,假如有违职权,可以阳奉阴违,实在过分的话直接拒绝即可。表面依附并不代表一味顺从,适当有主见反而能体现自身价值,对于隐藏咱俩关系未必是坏事。”

    宁卫军心情不再纠结,却又为赵林然担心起来:“他那人表面坦然,内心狭隘,肯定把手下人倒霉记你身上,从他言谈话语就能听出来,你可一定要小心。石场工人情绪很不稳,好多人怪你砸他们饭碗,都嚷嚷着要闹事,我想柯骁肯定跟你汇报过。对了,他过两天要回县里待着,不知道是不是躲这事,还让我特意关注镇府这边,有突发事件及时跟他通气。”

    “地方纪检毕竟跟部队不同,你又是突然接手,肯定事情少不了,你还是做好交接适应吧。至于我这,你放心好了,有事会找你。”对宁卫军稍做吩咐后,赵林然挂了电话。

    丁续电话跟着打进来:“跟哪个小妞煲电话粥呢,一直打不进去?你让我关注的天气变化,我可一直盯着呢,三天内有强对流天气。小娜跟我说,这股气流非常强,强降水概率百分之九十以上,就在崇诚县范围,具体柏墨镇什么程度无法准确判定。随后她又问了你们那三级预报部门,省里、市里都说大概率在崇诚县方向,县里倒很乐观。”

    “这么说,强降水跑不了了,我得赶紧准备一下。”赵林然说着,就要挂断。

    “等等,你这家伙,用完就完事呀,怎么感谢?”丁续急忙喊住。

    赵林然“嘿嘿”一笑:“请小娜到首都大厦,吃喝洗玩一条龙。”

    “去你大爷的,朋友妻不可欺。”丁续“咆哮”着,摞了电话。

    赵林然放下手机,脸上嬉笑褪去,神情变得沉重:强降水真要来了吗?

    他不怀疑消息来源的准确性,丁续女朋友可是在国家气象局上班,信息绝对靠得住,他只是希望不要发生。

    甭管是否有,还是做足准备为好。

    赵林然抛开思绪,细化起应对方案来。

    临下班的时候,方案还没弄利落,却接到了柯骁的报告。石场工人们串联频繁,牵头的正是各石场头目,尤其艾冬光跳腾最欢,近几天搞事的可能性非常大。

    又是强降水,又是有预谋上访,可别碰一块呀!赵林然心情更为沉重。

    赵林然一方面要柯骁密切关注,一方面做好了最坏打算,随时准备启动应急预案。

    两天后,降水和上访都没发生,县里任命却先一步到来,与镇里推荐人选一般无二。

    史霄汉亲自主持会议,当众明确县里任命,对宁卫军、张兴力充分肯定,并寄予殷切希望。会后不久,史霄汉回了县城,马彼金也跟着不见了。

    转过天来,依旧天蓝云淡,但赵林然却专门召开会议,部署应对强降水工作。

    “有的同志不以为然,觉得已经九月中旬,过了强降水季节,但我消息来源的确可靠。现在不再议防不防的问题,而是安排如何防的问题。”

    赵林然一锤定音,会议室杂音立马消失。

    虽说赵林然到镇里不足仨月,但在下属们心中分量却极重,好多人是真的信服。即使有人不那么信服,但绝对畏惧,涂大力、马彼金等就是例子,金有财也是反面教材,谁都不愿步其后尘。

    方案发到与会者手里,人们找到自己所在组别,熟悉着各自职能。

    “同志们,现在我们……”

    给了人们一定消化时间,赵林然正准备具体安排,忽见柯骁不停使眼色,于是说了句“稍等”,当先走出会议室。

    柯骁马上跟到旁边屋子,急急递过手机:“羊肠洼牛主任发的。”

    屏幕上有三条消息,内容完全一样:【速回电话。】

    “马上问。”

    得到赵林然指令后,柯骁立即回拨了电话:“老牛咋回事?”

    “柯镇长,可不得了,他们要闹事了。这些天我一直关注着,真没觉得他们有大举动,以为就是小范围商量,想着要闹事也得赶在节日前后,今早上也的确没发现异常。可是刚才小武子跑来跟我说,有好多人往金财石场那里去,一多半都是外村的。等我派人一看,全是石场工人,说的就是找镇长闹事,等着人齐呢。听那话音,估计参加的工人至少有八成,应该在千人左右。对了,还有人说可能有雨,他们就是要冒雨上访,那样发到网上才震撼。”牛主任声音很急。

    听到这些内容,赵林然不由得皱起眉头:怕什么来什么,还真就赶一起了。

    “你先拦着,我马上过去。”柯骁插话道。

    “我不能明着拦。他们本来就防着我,要是我一出面,说不准他们马上就去了。现在他们还没出发,一是尽量凑齐了一起走,二是车不够。听说是穆家峪老穆拦住了本家侄子,这些人大部分是养农用车的。不过听那样,最多不超过两个小时,他们肯定就出发了。赶紧想办法吧,我这先……”

    “有人来了。”牛主任说到这里,忽然没了声音。

    “镇长,我这就去。”柯骁收起电话,转身就走。

    “不,我去。”赵林然抬手拦住。

    柯骁急道:“可这里交给谁?万一有大暴雨呢。”

    分身乏术呀!赵林然的纠结就在于此。

第25章 女书记主动请缨

    群体上访马上就要发生,必须及早处理在萌芽状态,主动上门是最佳选择。最好是自己去,因为人们找的就是自己,别人去可能适得其反。

    更麻烦的是,种种迹象表明,职工上访并非自发行为,而是有人暗中蛊惑。目的就是向镇里施压,妄想恢复开采,甚至要求释放金有财。

    这些要求肯定不能答应,自己也无权答复,但却必须让职工接受现实,更要使幕后指使者无处插手。

    但要达成何其难?自己尚无绝对把握,也不知多长时间能有结果,更何况其他没准备的人了。

    因此必须自己去羊肠洼,这个无须论证。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确定主持抗灾人选。

    只是这人选……

    赵林然快速排查了一圈,似乎真没合适的。

    “镇长,就让我去吧,实在不行你再露面。”柯骁在旁急道。

    “不,就我去,你还有别的任务。现在你就出发,去找他们几个,悄悄去。”赵林然态度坚决。在手机上调出一份清单,发给柯骁,并嘱咐了几处细节。

    柯骁应答着,快速离去,赵林然又进了会议室。

    看到镇长回来,人们全都投去目光。

    苏梓妍注意到,赵林然神色有些沉重,而且柯骁也不知去向,于是轻声道:“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马上去处理别的事,应对强降水工作需要有人主持。”赵林然给出回应,目光扫过众人。

    主持应对强降水工作,自然需要镇领导牵头,可现在屋里够格的真没几个,全算上也就是副书记、纪委书记、武装部长、组织委员、宣传统战委员和一个副镇长了。

    组织和宣传虽然也是委员,但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女孩,根本没有相关经历,肯定不能胜任。

    副镇长老傅身体多病,平时几乎不上班,这次若不是打听药费报销,根本不会来,自然无法牵头。

    宁卫军倒是想帮着分忧,可却不便暴露两人关系,而且镇长也有眼神制止,只能干着急却没脾气。

    武装部长张兴力刚第一天上任,什么都不清楚呢,也没那个威信,又怎么指挥?

    至于苏梓妍,还只是个女孩子,更不曾有类似经历。

    所以整个算下来,还真没合适人选。

    正因为这些因素,两三分钟过去了,并没有人接话。

    “我来吧。”终于有人毛遂自荐。

    听到女声,所有人都是一愣,赵林然也疑惑转头。

    所有目光集中到苏梓妍身上,人们都不禁打了问号:她行吗?

    对于苏梓妍的能力,人们并不怀疑。其本职工作真的很出色,短短两月便拿了县里三个优胜,而且评比成果在那摆着,成色十足。

    但党建能力强,并不代表处突水平高,反正人们只知道苏梓妍来自团省委,再之前就是大学生了,到镇里后从没参与过此类事项。

    “在团省委的时候,我在农工部,曾去基层蹲点三个月,跟农民吃住在一起,自认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上大学时,做过校学生会二把手、系学生会一把、系学生会劳动和生活部长,跟天气没少打交道,还参与过帮扶点修坝筑堤。”

    苏梓妍自然明白人们意思,直接给出回应,随后又补充,“我是副书记,在场者除了镇长,也没人大过我了吧?”

    听苏梓妍这么一讲,赵林然踏实一些,但仍不免担心:“苏书记,你毕竟是女孩子……”

    “赵镇长,没想到你也性别歧视。”苏梓妍马上寒声打断。

    这帽子扣的,赵林然根本无力反驳,但还是说道:“据我的消息,这次水情来势凶猛,全镇区域都会涉及,毕竟你一人精力、体力有限。”

    “镇长,我愿意辅助苏书记。”张兴力挺身站起,直接敬了军礼,“我以军人名义保证,坚决完成任务。”

    “我相信张部长和各小组成员,有信心打赢这场水情保卫战。再说了,雨不是还没来吗,到时镇长如果处理完事情,指挥权我第一时间上交。”苏梓妍言词铿锵、嘎吧响脆。

    “好,有劳了!从现在起,苏副书记就是这次水情处置总指挥,一切以她命令为准。”事已至此,赵林然只能全权托付。

    “我负责守家,镇里总得有人吧。”宁卫军忽然出声。

    其实这本就是计划安排,赵林然已提前通气。但宁卫军此时说出来,又是在这种情况下,就有不支持工作嫌疑,也正好符合明面身份设定。

    赵林然沉声道:“守家不只是坐那看着,而是要做好后勤保障、补给,依然是水情处置一部分,完全受苏书记指挥。”

    “还得做保障?那,那让魏主任和文员配合我。”宁卫军装得很像,一副不情不愿。

    “苏书记是总指挥。”赵林然甩下这么一句,转身便走。

    弄得宁卫军一脸尴尬,呼呼喘着粗气。

    “魏主任配合宁书记,全力做好物资调拔、车辆分配、信息汇总等工作,赵镇长的方案中都有具体要求。”

    苏梓妍做完这个安排,面色忽然一沉,声音冷厉:“灾情就是命令,所有成员必须无条件服从,如果哪个推诿懈怠甚至玩忽职守,别怪我苏梓妍不客气。”

    嗯?人们不由得身上一寒。

    但也有人不以为然:小娘们做戏很在行。

    “别的我不敢说,但给予失职者撤职处理,绝对说到做到。谁如果存疑,可以试试,假如我做不到,情愿辞去副书记。”

    苏梓妍此话一出,好多人激灵灵打个冷战,先前轻视者更是冒了冷汗。

    我的个乖乖,这比赵林然还狠呀!

    赵林然前几次与人斗法,大多也还是扮猪吃虎,偶尔也有硬杠时候,但还没像苏梓妍说的这么绝。既然人家敢拿官位打赌,那绝对有大依仗,可不要触她霉头才好。

    注意到现场气氛变化,苏梓妍比较满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刚才镇长也说了,不要心存侥幸,即使有百分之一发生概率,我们也必须百分百对待。眼看到了秋收季节,全年收成就看这几天了,一旦发生洪涝、冰雹……”苏梓妍娓娓道来,声音很是轻柔,但现场诸人不敢有任何轻慢,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记着,生怕错过任一个字。

    就在苏梓妍威信满满布置任务时,赵林然到了羊肠洼村,一场针对他的风暴随之而来。

第26章 反客为主,抢占先机

    赵林然本打算先找牛主任了解情况,不承想刚到羊肠洼村口便被发现了,是兴盛石场吕河正带人进村。

    “赵林然。”

    “别让他跑喽。”

    好似抓贼般,随着吕河一声呼喊,农用车、摩托车全围了上来。

    “去金财石场。加速。”

    接到镇长指令,宣剑脚下给油,汽车蹿了出去。

    尽管车况很一般,但毕竟算是越野,速度瞬时便提了上去,把其他车辆甩得老远。

    “他要跑。”

    “抓住他。”

    咋呼声更响亮,跟追也更紧,狭窄的砂石路上,形成一条追逐的车龙。个别车子不解瘾,竟然冲进干河湾,妄图截下镇长专车,当然只能是徒劳。

    “嗡”,

    “轰”,

    越野车一路疾驰,径直来到金财石场工棚前,才停了下来。

    早有人听到异响,跑出来查看情况,见是赵林然赶来,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喊出声去:“赵,赵来了。”

    “呼啦啦”,

    冲出数百工人,有人围住赵林然,有人打问来了多少人、带警察没。

    这些人还没弄清楚情况时,那些车子也追来了,“抓呀”、“别放跑他”一通喊。

    直到喊嚷停歇,赵林然才淡淡地说:“我就是专程来这的,何来逃跑一说?”

    追的人也已意识到这点,喊嚷不过是造势而已,一时没话可接。

    “姓赵的,你还敢来?”艾冬光站了出来,满脸凶恶。

    “跟工人兄弟们见面沟通,有何不敢?”

    “工人兄弟?亏你说的出来。有你这么对兄弟的吗?”

    赵林然答非所问:“金财石场就这么待客?总该让进屋里吧。”

    “好啊!”艾冬光与吕河等人对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正好防着他逃跑。

    在艾冬光示意下,一众人等“押着”赵林然、宣剑,七拐八弯地进了超大号库房。

    嚯!库房真够大的,是一个天然山洞改造而成。

    里面烟气腾腾,顶、壁石柱林立,四周石板成堆,假如把大灯泡换成牛油巨蜡,简直就是笑傲山林的聚义大厅。

    艾冬光猛然收住步子,转头直视赵林然:“本来我们在石场做工,月月发工资,一家老小有吃有喝。可就是你,千方百计刁难不算,还让人把石场停了,直接断了我们生活来源。你这所谓的兄弟,到底是何居心?”

    赵林然反问道:“镇里严抓安全生产,降低工人伤亡概率,有错吗?强制改进粉尘净化系统,减少工人吸入粉尘浓度,尽可能减少尘肺病发生,不对吗?反倒是你艾冬光,极力诽谤镇里对工人关爱,是何居心?”

    有错吗?不对吗?工人们扪心自问,都不禁心头微动。

    “我能有什么居心?我身为基层工人一员,完全是为他们发声。”艾冬光“啪啪”拍着胸脯,以示心胸坦荡。

    赵林然冷声嗤笑:“一边标榜是工人中一分子,一边又说‘他们’,分明自相矛盾,也完全是你真实内心。因为你代表的是你老板,是替他叫屈,觉得花了冤枉钱,觉得工人身心健康不值一提。”

    艾冬光急了:“我就是一线普通工人,和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

    “哈哈哈……你是一线普通工人?”

    赵林然放声大笑,忽得抓起艾冬光胳膊,“一线工人买五万多块钱手表?一线工人戴绿宝石大金镏子?一线工人有指头粗金项链?”

    艾冬光拼命挣脱束缚,却不料动作过大,金项链垂吊到衣服外,明晃晃闪人双目,不禁很是慌乱:“你,你……胡说八道,我这是仿的,不值钱。”

    “不值钱?少说十万以上。”

    “八,才八千,项链还是空的。”

    “八千块?那好啊,我给你一万,卖我怎么样?”

    “凭,我凭什么卖你?”

    “两万块,当场交钱,和工人兄弟合伙买,转手再卖。货款我全出,亏了算我的,赚的部分均分,哪位工人兄弟参与?不限人数。”

    赵林然此话一出,好多人不由得算起细账:两万买上,少说卖十万,十多人分能分到几千,上百人也能分七八百。

    注意到工人们眼露贪婪,艾冬光慌忙拉回话题:“少扯没用的,反正我们都喝西北风,都是你给造成的。”

    赵林然讥讽道:“你喝西北风?纯属一派胡言。你在县里、市里都有房,总面积二百八十九平米。不光养了两个小老婆,还包养了市旅游学院大学生。”

    “你,你,兄弟们,别听他忽悠。我们应该一致对外,让他还我们饭碗。”艾冬光真急了,恨不得上去捂嘴,可有宣剑横在那里,根本难以近身。

    “对,饭碗就是他砸的,我们就跟他要。”

    在几十人附和下,工人们心思被拉回现实,跟着嚷嚷起来:“还我们饭碗,还我们饭碗。”

    一时间人心躁动,气氛骤然紧张,艾冬光心头一松,露出得意笑容。

    面对涌上前来的人们,赵林然毫无惧意,朗声示意:“工人兄弟们,听我讲,否则被卖了还替人数钱。难道你们想当傻叉?”

    “你他娘的才是傻叉。”尽管忍不住回骂,但人们还是停了下来。

    “艾冬光就是要卖你们,用你们的善良做筹码,换他个人巨大利益。”赵林然说到这里,冲着急欲狡辩的艾冬光一瞪眼,“不敢让说?那更证明你心里有鬼,更证明你要出卖工人的善良。”

    “放,放屁,老子才不怕你胡说。”艾冬光一面假装无所畏惧,一面暗打手势。

    赵林然早就注意着,直接予以揭穿:“你刚刚打手势,是在告诉你的同伙,趁机捣乱扔东西,最好砸伤我,最好让我迁怒于各位工人,这是你的第一步目的。”

    “光哥,还砸吗?”同伙被点中动机,不由得出声询问,才意识到露了底。

    “工人兄弟们,请马上和艾冬光及其同伙保持距离,否则你们会很危险。”

    随着赵林然话音,人们有意拉开间距,而且越来越大。

    仅是几十秒,两米宽间隙形成,一边二三十人,一边千人左右。

    “大家看见没?这么多捣乱分子混在里面,不但会向我下黑手,也一定会背后黑你们,到时怎么分得清?我和你们黑锅背定了。事实上,还有搞事者混在你们中间,一定要提高十二分警惕。”

    赵林然这么一说,人们警觉再次提高,看身边人几乎都有搞事嫌疑,对那三十多更是警惕非常。

    “你,你。”艾冬光大脑一片混乱,不明白怎会被反客为主,眼中恶光频闪,脸上狰狞尽显。

    宣剑注意着眼前情形,不由得暗暗点头:佩服佩服,就这么一通操作,已经很大程度分化了他们阵营。

第27章 煽风点火

    “各位,各位,别听他胡扯,我怎么能害大家?事后有时间,一定会跟大家好好解释。不论什么原因,你们没活干了,也没了收入,这是必须解决的,否则拿什么生活?干等着饿死呀?”

    艾冬光神情扭曲,咬牙发狠,顿时引来阵阵附和。

    “咔嚓”,

    “咔嚓”,

    忽然两声炸雷响起。

    赵林然下意识瞅向外面,但洞口根本看不到天气情况。

    正这时,苏梓妍来了电话,言说天阴得厉害,很快要下大雨。她已布置完毕,大家正按组就位履职,本人在赶去柏墨水库路上,村里也通知到了。

    赵林然嘱咐几句,挂了电话。

    在刚才通话期间,赵林然注意到,艾冬光又打了手势,但这次没看懂什么意思。

    事实上,先前手势也没完全看懂,而是提前做过了解,再结合现场情形做的判断,结果真还言中了。

    这次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容赵林然进一步分析,艾冬光追问道:“赵镇长,你就说吧,大家怎么办,靠什么生活?”

    语气缓和好多,称谓还变了,必定有什么阴谋。

    尽管赵林然很狐疑,但此时不便深究,只能先予以回应:“工人兄弟们,事实上对于大家的需求,镇里已有考虑。一是责成石场发放拖欠工资,二是找到新的就业岗位。对于工资和补偿,镇里一直在积极跟进,有关部门也在全力处置,有望十月底前解决,最迟十一月中旬。至于新的就业岗位,镇里是这么考虑的,引进投资企业,开发旅游资源,到时至少会有数百岗位出现,再加上修路、通水、通网等一系列配套工程,五六百人重新就业不成问题。”

    听到这样的安排,工人们纷纷心动:拖欠工资真的还能给?旅游点上班可比挖石头轻闲多了。

    “石场已经被你关停,损失惨重,哪还有钱付工资?说什么旅游开发?企业在哪?凭什么投资?就算按你说那样,几百岗位够分吗?再说了,那还不定猴年马月,到时工人们早饿死了。”

    经艾冬光一搅和,人们顿时又忐忑起来:现在怎么办?到时能轮到自己吗?

    “嘀呜嘀呜……”

    忽然,刺耳警笛声响起。

    艾冬光立即大声诈唬:“姓赵的,你什么意思?这边稳住大伙,那边调警察,要把我们抓哪去?哦……明白了,明白了。刚才打电话就是叫警察的,警察早提前埋伏好了,带着铁笼车、手铐,抓我们去坐牢呀。”

    工人情绪瞬间被点燃,跟着呼号喊叫起来:

    “凭什么抓我们?”

    “我们有甚错?”

    赵林然忙道:“我根本没调警力。大家如果不信,和我一起出去看个究竟。”

    “他一出去,警察没了顾虑,绝对会大开杀戒的。不能让他走。”

    艾冬光这一嗓子不要紧,工人们立即挥动胳膊,围拢上来。

    “干什么?我看谁敢动镇长?”

    宣剑一纵身,跳到石桌上,伸手点指众人,“艾冬光唯恐天下不乱,绝没安好心,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别听这家伙的,他俩是一伙的。到时被警察抓住,说什么都晚了,只有把姓赵的弄住,我们才安全。”

    艾冬光这话太有鼓动性,人们继续向前冲去。

    “来呀,谁先来?”宣剑哈腰抄起两件石制品,点指上前人群,仿若怒目金刚一般。

    人们还真被镇住了,尽管嘴上喊嚷凶狠,却没人敢贸然上前,生怕被上百斤的石件砸中,但情绪越来越激动。

    艾冬光嘴角带笑,再次打了手势。

    赵林然取出手机,想要了解外面情况,却发现根本打不出去,感觉很是蹊跷。

    “咔嚓”,

    “轰隆隆”,

    “哗……”

    外面雷雨声响成一片,再加上刺耳的警笛声响,更加剧了紧张气氛。

    “别让他跑了。”

    “给我们说法。”

    喊嚷声一浪高过一浪,人们又慢慢向前移动,现场形势更为紧张。

    怎么办?动用卫星电话调人?那样势必更激化矛盾,非被人潮淹没不可。何况人也不能一喊就到,也根本没那么多人可调。

    可就这么耗下去,形势同样更为不利,失控只是早晚的事。

    一瞬间,赵林然陷入两难,四周人群却越来越近。

    艾冬光脸上笑容越来越浓,话语更具蛊惑性:“只要弄住赵林然,外面警察就不敢胡作非为,我们才最为安全。别看那小子瞎咋呼,我就不信他敢真砸。人多力量大,冲他爹的。”

    人群没跟着喊嚷,但步伐再次加大,脚步声“咚咚”作响,好似铁锤敲心一般。

    “哎哟!谁?”

    “谁打我?”

    “肯定是姓赵的人暗中下手。”

    随着几声呼喊,艾冬光马上嘶吼起来,誓要把局势推到不可控境地。

    果然,人们情绪彻底爆发,不要命的冲去,眼看便要淹没赵、宣二人。

    “站住!”

    这一嗓子真不得了,声音并不是特高,但却震得洞顶砂砾“沙沙”下落,久久回荡在洞中。

    刚才还前冲的人们,好似中了魔法一般,瞬间收住步子,与赵林然仅一拳距离。

    这是丹田之力?宣剑眼望镇长,双手高举,两个石件滞在半空,脑子一时短路。

    “放下来。”

    随着赵林然这声提示,宣剑缓缓放下石件,忽的全身湿透:幸好镇长及时出声,否则一家伙砸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事实上,刚才宣剑一直纠结来着,只是举着吓唬人,但却难保没人撞上来。

    都他娘咋啦?

    艾冬光尽管也愣在当场,却很不满工人们表现。刚才就差那么一丢丢,也就是一秒时间,否则早混战在一起,姓赵的怕是已经不成人形了。

    “大家别听……”

    艾冬光还要继续蛊惑,被赵林然沉声打断:“艾冬光,你就非要大家陪绑,非要血流成河吗?到时你悄悄溜走,带着你的小情人躲到国外,工人兄弟们怎么办?一家老少还指着他们生活呢。你正是算准了这点,才再三再四挑拨,就是要让我和工人兄弟都身陷其中。你好趁机弄出金有财,再继续采石挣大钱,继续祸害当地百姓,对不对?”

    “少打岔,你这是……”

    艾冬光又要挑拨,外面忽然传来怒喝,“闪开,滚边去。”

    他立即抓住机会,大声喊道:“听见没?赵林然的狗腿子冲进来了,大家快挡住。”

第28章 阴险恶毒

    “矮冬瓜,放你娘臭狗屁。”随着喝骂声,一名男子冲进来,随后又跟进来十多个。

    这些人全都浑身湿透,大口喘着粗气,有几人甚至出气都费劲。

    人们认出来了,最前面几个是深沟村姚老二、桦树背尹大壮、小沟门庞二根,后面的也都是附近村民。

    这些人还有共同之处,都曾是石场工人,都是二三期尘肺,姚老二更是达到矽肺病程度。

    “滚进去。”

    又是一阵脚步声,柯骁走进石洞,推倒手中大眼男子。

    “三狗子,丢先人的脸。说说你干的,好,好事。”姚老二一脚踹趴大眼男,呼呼带喘地骂着。

    “姚师傅别激动,快坐下歇歇,大伙都坐。”

    在赵林然招呼下,这些尘肺病人全都坐下,喘息声仍旧不断。

    “说呀。”姚老二再次踹去。

    姚三狗轻松躲开,口中支吾:“说,说什么呀?”

    “好,我来说。”

    姚老二稍稍平静后,讲说起来:“他们几个狗东西,在外面弄了好多大喇叭,放的警车声音,还拦着不让我们进,你看把柯镇长弄的。”

    经姚老二一说,人们才注意到,柯骁的衣服上满是泥巴,外套也破了口子,脖子上还有几道抓痕。

    “这几个家伙谎称是警察,说是镇长派来的,要把这里的人都抓走。他们人多,那些都跑了,就只逮住这家伙。”柯骁恨恨地说着,抓过姚三狗身上大喇叭,打开开关。

    “嘀呜嘀呜……”石洞里立即响起警笛声。

    柯骁关掉喇叭,接着说:“他们好像还有屏蔽信号器,下着大雨,又装在塑料袋里,看不太清。”

    赵林然直到此时,才明白艾冬光后来打手势含义,显然早有准备,可见这些人蓄谋已久。幸好自己早有安排,让柯骁去找来这些尘肺病人,否则还真麻烦了。

    “冒充警察,败坏警方声誉,破坏警民关系,损害政府形象,罪不可赦。马上报警,直接抓了,按顶格重判十年以上。”赵林然沉声道。

    “二,二叔,救命!”姚三狗妈呀一声,爬到姚老二近前,抱住大哭。

    “跟老子说有屁用,老实交待,争取从宽,处,理。”姚老二一脚踢开对方,刚说几句话,又喘个不停。

    “我说我说。”姚三狗忙不迭应声,转爬到赵林然脚边,语带哀求,“镇长,我如实交待,能不能宽大处理?”

    赵林然语气傲然:“看你具体表现了。看你是不是主谋。”

    “我不是主谋,都是他指使的。”

    姚三狗抬手一指艾冬光,“今儿个一早,天还没亮,他就安排我们几个,说是要到镇里闹事,让我们拿着喇叭躲在暗处。到时看他暗号,在最紧要时候打开喇叭,冒充警察喊话。那么工人指定慌乱愤怒,绝对围攻殴打镇长,后果肯定一发不可收拾。没想到镇长先来了石场,矮冬瓜就改让我们在这装警察。刚才我们先开了一会儿喇叭,正准备冒充警察喊话,柯毛驴,不,柯镇长就来了。那几个打不过跑了,我腿慢被逮了个正着。”

    “信号屏蔽是咋回事?”赵林然追问道。

    “这是刚才临时加的,说是防着镇长叫人来,就是要把镇长打出个好歹。屏蔽设备早就有,以前主要是应对检查,一旦有情况就拿出来,给场长争取通融时间。”

    姚三狗说到这里,急急询问,“镇长,我知道的都说了,能不能放我一马?”

    赵林然没理姚三狗,而是看向艾冬光:“假冒警察造谣生事,非法限制人身自由,阻挠公务人员现场办公,该当何罪?”

    “何罪?关我屁事。我从来没有指使过这些,只是帮苦难的工友讨公道,这个无赖诬陷我,我是冤枉的。”艾冬瓜表现很平静。他已经下定狠心,打死也不说。

    “你冤枉?还有谁也这么认为?”

    听到赵林然询问,有几人想要作证,但注意到对方森然眼神,马上又打消念头:能躲一劫是一劫,保住自己最重要。

    给了足足一分钟时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赵林然吩咐道:“带走,交给有关部门。”

    柯骁一挥手,立即有四人进来,扭住艾冬光。

    “干什么?非法拘禁,私设公堂?”

    “工人兄弟们,你们看好了,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抓完我,就该收拾你们了。”

    “不信你们看,今天绝对给你们解决不了问题,先拖你们再说,然后就没了然后。”

    艾冬光挣扎着嘶喊连声,声声敲击在工人心头,工人们脸色都非常难看,最怕的就是最后这句成真。

    “叮呤呤”,

    来电话了。

    赵林然刚一接通,里面便传出苏梓妍声音:“镇长,暴雨说来就来,太大了,发生泥石流、山体滑坡、塌方风险很大。水库暂时还没问题。”

    山体滑坡?塌方?

    赵林然心头猛得一沉,说了句“有情况及时联系”,便挂了电话,大步向外走去。

    “不许动,哪也不许去。”上千工人一拥而上,死死堵住门口,把赵林然等人困在当中。

    “这里很危险,我们大家都要离开,否则……”赵林然急道。

    不等说完,人们便哄呛起来:

    “有什么危险?”

    “反正横竖都没活路,必须拉个垫背的。”

    “对,除非马上解决,要不别想走。”

    “我们就是要口饭吃,当下必须解决。”

    眼见这些人混不吝,姚老二开骂了,“你们他妈的怎么回事?懂个好赖不?如果石场不关停,用不了两年,你们全他妈跟老子一样,顶多剩个七八年活头。现在都听镇长的,他绝不会害我们。”

    尹大壮、庞二根也跟着呵斥:

    “奶奶的,等你们明知活不了十年,看你们还有狗屁心思闹腾。镇长图什么,还不是为大家好?”

    “一说就是没活路,全他娘的放屁。没开石场前,你们也不是喝尿长大的,不照样活好好的?”

    “反倒是挣了几个狗屁工钱,筐不编了,地不种了,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地一年比一年贫,除了粉末就是石子,能打几斤粮食?”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

    “还他娘的不是采石弄的?照这样下去,别说是种地,怕是想喝口净水也难。当初真是猪油焖心,咋就信了金有财鬼话。”

    姚老二这么一骂,那人闭了嘴,其他人也不禁反思,但仍堵着门口不动。

    看着死死封堵的人们,赵林然恨得牙根痒:可恶的矮冬瓜,临走还给人们心里种毒蛊,可见受金有财蛊毒之深。

    怎么办?怎么办?

    赵林然念头急转,努力想着办法。

    “咔嚓,咔嚓”

    一阵紧似一阵的雷声,更加剧了赵林然的急切心情。

第29章 骗离险地

    注意到人们思想动摇,久未说话的吕河开了口:“说我们目光短浅也好,喝毒酒止渴也罢,反正现实情况就是没饭吃了。我们就算是不采石,可之前的营生要么荒了,要么转给别人,除了把子力气,别的什么都不会,上哪找活干?哪又要我们?”

    “先前我已经讲了,招商引资,开发旅游,优先考虑各位就业,等有时间细说。”赵林然道。

    “也不是要难为镇长,实在是这种虚头八脑的话听多了,到头来没一个成真的。旅游这东西我们不太懂,可也知道好多地方要么山有名,要么水有景,柏墨镇有什么,拿什么招商,又有什么看头?”吕河如此一说,好多人跟着点头附和。

    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谈这个?

    赵林然心里急,但还得尽量解释:“这里有原始生态,趁石场影响时间不太长,还可以大概率修复,到时就是天然氧吧,城里有钱人最看重这个。这里有古鲜卑族遗迹、文化,还有相关民族工艺传承,可开发资源非常丰富。别的不说,就拿柏墨水库来讲,完全可以改造成人工湖,周边配套民族文化设施。有山有水就有灵气,山水结合,相得益彰,这不是我一家之言,省里大专家都肯定过的。所以请大家相信,镇里一定能引进资金,柏墨镇也一定会成为山美水美的文化胜地。到时大家生活在绿水青山中,不但挣钱致富,还能身心健康,何乐而不为?”

    “好,很好,但愿有那一天,也相信镇长会带给我们。”

    吕河先是频频点头,却又语气一转,“可问题是,我们得能等到,别在等来之前饿死。”

    真他妈犟种。

    赵林然心中骂娘,声音低沉:“暴雨就在身边,旁边山几乎又挖空了,发生山体滑坡、塌方概率极大极大。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到安全地方才行。”

    “我们在这不是一天了,大暴雨也遇见过,不照样活的好好的?我们现在就想要活路,就想看到现钱。”吕河这么一讲,本已有所松动的人群又静止不动,直钩钩地望着赵林然。

    “你……”

    赵林然脑中灵光一闪,咬牙回应,“好吧,跟我走,到地方给你们处理。”

    “真的?”工人们全都兴奋起来。

    “去晚的轮不上。”赵林然说着,迈步走去。

    人们下意识让开,然后又赶忙跟上。

    “哗!”

    “轰隆隆”,

    刚才洞里七拐八绕,隔音效果非常好,等到来在外面,才感受到真正的瓢泼大雨。

    “前面带路,必须优先保证病号安全。”赵林然一边指示柯骁,一边跳上汽车,一边联系村里牛主任。

    工人们双眼好似长了钩子,无论步行、乘车,但眼睛一直没离镇长专车,有几辆车子更是“贴身保护”。

    听到大部分村民已撤出,赵林然心头沉重减少一分,但仍要求牛主任抓紧再抓紧,不漏一人。

    一路上赵林然电话就没断,幸亏手机是特制防水款,否则上下车溅落的水滴也足以损坏。

    “嘎吱”,

    “嘎吱吱”

    从村子北头山上,一直到了南边平坦高地,镇长专车停住,一辆辆车子跟着紧急刹车。

    嗯?跳下车子的人们,透过茫茫雨幕,看到一顶顶蓝绿帐篷,都不禁纳闷:什么时候弄的?

    也有人马上想到,肯定是镇府临时安的。

    别管是谁弄的了,先躲进去避雨才是,人们争先恐后冲向帐篷。

    “镇长,我马上清点人数。”

    “其他村民刚都来了,就看闹事中有多少羊肠洼村民了。”

    柯骁、牛主任急急迎来,汇报着情况。

    “赶快清点,一个都不能少,尤其外村来的那些,要找领头的核实。”赵林然命令道。

    “好的。”

    柯骁、牛主任刚离开,吕河几人凑到近前:“镇长,是在这处理吗?到地方了。”

    “轰。”

    “轰。”

    忽然,山崩地裂般响动传来,大地也跟着震颤不已。

    “滑,滑,山体滑坡!”

    “塌方了!”

    沙哑呼号声四起,人们下意识扑到了帐篷外。

    只见金财石场方向,漫天山石飞舞,伴随在连天雨幕中,既像山呼海啸,又似星石相撞。虽然离着好几公里,虽然余波并未到来,但好多人脑中依然跳出四个字:天塌地陷。

    “快,快,清点人数!”往日大事不慌的赵林然,此时也少了镇定。

    “清点人数!”

    “快,快呀。”

    “眯眯眼,睁大眼睛瞅。”

    “罗锅子,往前看。”

    一时间,呼喊声不断,人们好一阵慌乱。

    “羊肠洼村人都齐了,男女老幼一个不少。”

    “桦树背九十三人都在。”

    “小沟门八十七个都来了。”

    “……”

    随着一组组数据报来,赵林然的担心一点点减少着。

    “金财石场来了五十七人,还差一个。”

    听到最后一组数据,赵林然心头一沉:“是不和村民弄混了?”

    “没弄混,村民是村民,这些人不属于镇里各村。”姚三狗带着哭腔道。

    “算了矮冬瓜没?”吕河上前插话。

    姚三狗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哎呀,他,被人带走了,不在这。那就全了。”

    “屁也蓝不成。”姚老二气得一脚踹翻本家侄子。

    “轰隆隆”,随着最后一拨响动,远处山体滑坡暂告段落。

    迎着吕河等人殷切目光,赵林然自嘲一笑:“现在不可能处理,只能是先前那两种办法,刚才我是骗大家的。”

    吕河等人立马急了:“什么?果然是骗我们。兄弟们,咱们不……”

    他们话音未落,几个尘肺病人全抡圆了巴掌,牛主任直接拎起顶门杠。

    “靠你妈大驴脸,良心让狗掏了?如果不是镇长救你们,你他娘早成肉泥了。”

    “大驴脸,老子还不知道你那小心眼?就因为上次在镇里丢脸,你心心念念寻镇长别扭,刚才还故意找茬哔哔,差点拉老子们陪葬。”

    “大驴脸找抽,揍他娘的,恩将仇报玩意。”

    “小狗蛋,要不再回去,让石头把你砸扁。”

    “滚,羊肠洼不留牲口。”

    骂声还在继续,有村民的,有工人的,其他帐篷的人还在源源赶来。

    “我就是随便问问,那样处理也行。”吕河捂着挨扇脸颊,心头慌得一匹,深深体会到了惹众怒滋味。

    那些跟班更不敢言声,生怕被人们活撕,挨两下巴掌算轻的了。

    “叮呤呤”,

    苏梓妍来电话了,语气中满是焦急:“镇长,出事了。”

    “别慌。全力抢救。”赵林然顿感不妙,尽量沉着。

第30章 人心齐泰山移

    苏梓妍明显怔了一下,才又道:“不是人的事,目前没收到任何人员伤亡、失踪消息,是水库排涝闸有问题。四个闸门,只有一号、二号能用,三、四号锈住了,怎么也打不开,工程技术人员正在想办法。涂大力一直分管,也不知干什么吃的?”

    “我身为镇长,也该早些跟进。”

    赵林然自责一声,随即叮嘱,“一定要慎重调试,做好应急预案。实在不行,宁可暂时不用,也不可贸然硬开。有其他异常吗?比如警戒水位线、坝体渗漏情况。”

    “坝体非常坚固,当初工程质量很棒,水位距警戒线也还有一米。”电话里刚说到此处,接着一阵嘈杂,苏梓妍声音更为焦急,“并没接到上游放水通知,也没发现上游水量增加,但库区水位线忽然快速上升。”

    “大概率是泄水渠堵了。你留在现场坐镇,我马上带人处理。随时保持联系。”赵林然结束通话,大手一挥,“柯镇长,马上组织人手、设备,去金财石场西边。”

    柯骁刚进帐篷,不了解情况:“干什么?那里刚发生滑坡,还很危险,稳定了再去。”

    “正因为发生滑坡,我才怀疑水库泄水渠堵了。泄水口跟排涝口不一样,都是设在险要地段,一旦泄水不畅,就会导致水位极速升高,坝体和排涝闸会很危险,两侧村庄都可能遭殃。”赵林然说着,已经出了帐篷。

    “我们也去,疏通泄水渠,锹镐、铲车、钩机都带上。”牛主任一声呼喝,各个村子都响应起来。

    救水库也是自救,否则很可能自家村子遭殃,人们拎得清。一时间,一千三百多人集结起来,这还是拦下了妇女老幼,否则起码两千多号。

    “轰”,

    “突突突”,

    茫茫雨幕中,一辆辆车子启动,向着村子西北角而去。

    柏墨水库在羊肠洼村上游,村子西北方正是泄水渠必经之处。

    “嘶……”

    车队从金财石场旁经过时,人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尽管滑坡、塌方早已停止,但山石、泥浆遍布,动物残体也不时出现,眼前景象触目惊心。

    假如刚才晚离开几分钟,现在指定都会埋在下面,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吕河等人本来是跟着看热闹,此时也不禁神情郑重,既后怕又惭愧。

    车辆拐过弯道,目的地远远在望,早有几条“石龙”等着,那是滑坡泥石冲积而成。

    等着到了近前,哪还有泄水渠影子?别说是一条泄水渠,就是十条这样的水渠,滑落的泥石也足以堵死。

    山体滑坡下,泄水渠至少堵了二三百米,短时间内挖开非常困难。最重要的是,还必须保证高处石泥不再继续下滑,否则挖多少补多少,而且这样作业也危险。

    由于水渠堵塞,渠里的水已经外溢好多,渠两侧本更加泥泞不堪,时间长了还可能发生新的垮塌。

    “牛主任,带你们村一百人,在这边挖,人都站这个方向。”

    “姚师傅,你带着深沟人,在这边负责截断泥石,要等牛主任他们挖到那再挖,始终保持这个距离。。”

    “尹师傅、庞师傅,桦树背、小沟门的在这边,三锹两镐为一组,要保持这个姿势。”

    “姚师傅、尹师傅、庞师傅,你们仨务必牢记,只在边上看着,不得亲自动手。否则一旦你们出状况,大家会更忙乱。”

    “两台钩机,一台铲车,去那边,等前面清出三十米,再动。另一台钩机跟着牛主任,在他们左右方,对对。”

    “吕河你们……”

    看着赵林然有条不紊的安排,柯骁深感纳闷,也更为佩服:镇长大学刚毕业,怎么比我这老工程兵还内行呢?

    “柯镇长,你总负责。我也就知道些皮毛。”赵林然最终把调度权交给柯骁,柯骁顿时激动不已,觉得专业得到极大肯定和尊重。

    专业人办专业事。

    人心齐泰山移。

    在赵林然运筹帷幄下,在柯骁亲自指挥下,在一千三百多男儿通力协作下,历时五个小时,泄水渠有惊无险地抢通了。

    在这期间也要感谢老天爷,雨势小了好多,基本是中雨状态,否则恐怕还要多费上一些时间,说不准会出什么岔子。

    “镇长,水位下去了,差点就超了警戒线。”

    接到苏梓妍“报喜”电话一刻,赵林然嘴角掠过一抹笑容,“好。继续严密监控,千万注意安全,我一会儿就过去。”

    赵林然结束通话,收起手机,对着现场众人深深一躬:“谢谢大家,大家辛苦了!”

    在赵林然弯腰一刻,好多人都红了眼圈。

    “应该感谢镇长才对,要不我们早成鬼了。”

    黄毛说的情真意切,竟然流下了眼泪,好多人跟着都哭了。

    黄毛是矮冬瓜跟班,之前闹腾最厉害,可经过死里逃生一幕,对赵林然只有感激和佩服。

    赵林然没再就这个话题掰扯,否则说不完的话。

    “柯镇长,这里就交给你和牛主任了,一是安排人把姚师傅他们安全送回,今天他们太累了。二是有序安置村民,尤其要杜绝村民私自回家,等到情况稳定再定,否则一旦有意外,就将是灭顶之灾。三是及时沟通物资调拨,确保……”

    尽管赵林然言简意赅,但毕竟事关重大,而且牵涉生命安全,赵林然还是嘱咐了好几分钟。

    “镇长,坚决完成任务。”柯骁回应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牛主任则转向四周众人:“所有人听着,镇长在的时候听镇长的,镇长不在听柯镇长的,谁敢歪毛淘气,别怪老子不客气。当年南疆轮战的时候,老子在战场上可杀过人。”

    我靠,今天怎么了?不但镇长和司机霸气侧漏,咋老牛头也发飙了呢?

    尽管难免有人腹诽,但谁也不敢轻视,因为牛主任眼珠都红了。

    “叮呤呤”,

    苏梓妍又来电话了:“镇长,水位突然上涨,好像是上游放水了。”

    “严密监视,严密监视,我马上过去。”赵林然话音未落,已经冲上汽车。

    “轰”,

    越野车轰鸣着,箭一般地蹿了出去。

    也难怪赵林然心急,水位突涨就意味着警戒线告急,假如超出规定值必须及时排涝。否则很可能溃坝或漫堤,水势流向将不受控制,人财物避险难以掌控。

    但排涝并非随时可排,必须依据数据科学预估,提前进行人员疏散。可问题是,这次上游来水突然,没有任何预警提示,而水库排涝闸一半有故障,完全就是措手不及。

    一旦出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就是数条鲜活的生命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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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的脊梁介绍:
大城市不去,部委不香,偏要到落后基层,就是这么楞。
舍得一身剐,敢把上司拉下马,原则底线绝不破,就是这么虎。
面对民生和百姓,却是无限深情,甚至不惜“破例”,就是这么特。
楞也好,虎也罢,特也可,说什么无所谓,我就是我——赵林然,一心为民的公务人员。正义的脊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正义的脊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正义的脊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