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苏醒
玉如烟猛然惊醒,潮涌般的哭喊声瞬间散去。她转动美目,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木屋中,身上穿着样式古怪的粗布衣服。那一日,强行召唤幻空碟,人蝶合一,最后袭击蛇皇那一招,使得她筋脉惧断,又挨了佘蟠一掌,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是谁救了自己,自己这是在哪里,又睡了多久?玉如烟试探着调动法力,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竟然都大好了。她起身下床,踉跄着来来回回走动了数次,四肢才终于听了使唤。
木屋里有两个小房间,一个简单的厨房,所有屋子都整洁干净,确未见到任何人。玉如烟走出小木屋,屋外漫山遍野的杏花开的正艳,阳光从花间缝隙透射过来,一切都那么的美好,又不真实。
在屋外也未寻到任何人后,玉如烟再次走进木屋,这才看到床边整齐叠放的,洗干净了的蛇族衣物。刹那间,记忆排山倒海般袭向大脑。她满眼泪花对着虚空举起双手,好像手里还抱着父亲一样,身边都是族人的尸体,一个个的亲人还在陆续的倒下。撕心裂肺的痛,让她泪水如柱。佘蟠的头掉落在地,耳畔又响起佘宁的哀求,外祖和父亲的嘱托一遍遍在耳边回响。想到下落不明的弟弟,她猛然回过神来,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那一切一切的惨痛的回忆竟恍若隔世,真希望那只是一场梦。
无论如何,她要先谢过自己的恩人,然后立刻去寻弟弟。她呆呆的坐在木屋前等了半日,到了晚间也没有人回来。这木屋设在深林中,主人或许是个猎户,这么晚还未归,难道是遇到了野兽。她立刻去林中四处找寻了一便,仍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再要回到木屋之时,确寻不到它的踪迹了。她心下了然,自己先前所在的木屋定是某个高人自创的结界,或是一方法器中的小世界。四处定然设下了迷障,防止外人进入,伤到她。如今她自己走了出来,便再难找到它了。或许再等上几日,那仙人便会出现,可她实在没有时间去浪费。她要在敌人找到弟弟前,将他带走。父亲和外祖都不许她报仇,以她如今的实力又何谈报仇。只能是先找到弟弟,藏起来再说。不能当面言谢,她心下虽百般愧疚,所幸她之前放了一些宝物在木屋中,全当是谢礼吧。
身上伤虽大好,到底是大病一场,还需好好调养,如今急着上路,飞行起来竟是万分吃力。她尝试同幻空碟沟通,它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上次冲破封印,它必然也受到不小的反噬。不能飞行,她只好徒步向前,一路走,一路收集药草,为自己继续调养。
几日后,她可以缓慢飞行了,开始时走时飞,以便确认自己没有走错方向。她以为自己一直向北,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七绝山,确兜兜转转又迷了路。当她再次落地时,还未等站稳脚跟,便引来一阵骚动。
“妖怪啊,妖怪又来了。”
紧接着萝卜、白菜、鸡蛋砸了她一身,竟然还有个带饭粒的勺子正好扣在了她头上。玉如烟怔怔的看着四周着装古怪的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幻空碟把她带到了人间,她并不在妖域。那她这几日算是白忙乎了,一直走错了方向。她和那些凡人互相看着彼此,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有个老头突然跪地高呼道:“仙子,仙子,是仙子来救我们了。”
随着他的惊呼,紧接着跪倒一地百姓。
一个老妇人道:“你个死鬼,见了漂亮的就叫仙子,你见过哪个仙子穿的跟叫花子一样?”
立刻有人附和道:“哦,陈阿婆说的是,不会是漂亮的女妖怪吧?”
“你见过哪个妖怪穿的跟我们一样穷酸了?妖怪都是锦衣玉食的,哪像我等山村野夫,整天跟泥巴打交道。”
“争什么争,叫阿牛天师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南村遭了妖袭,阿牛去南村了。”
“那就先把她抓起来再说。”
“你敢上吗?上次妖怪叼走你家的牛,你吓的都尿了裤子。”
有个胆大的壮汉见玉如烟争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便壮着胆子问:“小姑娘,你说说话,你到底是妖还是人?”
玉如烟想了半天道:“我不是人,确也不是妖。”
“啊,那就是鬼了。妈呀,大白天见鬼了,这鬼一定很厉害,谁家有黑狗血啊?”
玉如烟眨了眨眼睛道:“我应该是你们口中说的仙人。”
扔饭勺的小哥道:“你说是仙子,就是仙子啊,那我还是神呢,厨神。”
“别啰嗦了,赶快去南村找天师去吧。”
有个人称自己脚程快,一溜烟跑了。玉如烟想离开这里,奈何她走到哪里,这群人就围追到哪里。最后她无奈,一个转身,鲜花缭绕直飞冲天,消失在众人面前。
等到那传话的人带着天师赶回时,大街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还哪有什么仙子。天师询问路边的一个小贩,才知道那女妖跑了。不着调的天师不仅埋怨那传话的人瞎耽误功夫,说自己还要去给张家孩子送护身符,有事去那里寻他。
有了前车之鉴,玉如烟没有再向上次那样莽撞。待飞的低了,可以看到底下的人了,才寻了个偏僻的小巷落了下来。她朝着喧闹的人声处走去,很快来到了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她急于想换件衣服和弄点吃的,望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屋宇、行人和一应事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如何是好。她在大街上来来回回走了几次后,有个中年妇人满脸笑容的走过来。
“小姑娘,可是同家人走散了?”
“我……家人都没了。”
“哎,可是家乡遭灾了,好生可怜,年纪还这么小。你在这里可有什么亲戚?”
“没有。”
“我见你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可是什么东西不见了?”
“我想换身衣服,吃些东西……”
“身上可有银两?”
玉如烟愣了变天道:“没有。”
“怪可怜见儿的,不如你跟我走吧,衣服和饭我都帮你解决了。”
“我如何能还您人情?”
“不用还,我那里有无数像你一样可怜的姐姐们,他们会照顾好你的。”
“我不能久留,明日便要走了,这枚玉佩,可顶得了衣服和饭钱?”
那妇人看到那枚玉后,立刻笑的满脸褶皱,活像个包子,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好东西,今儿算是捡到宝了。
“顶得了,顶得了,走吧。”
玉如烟随着中年妇女走进一家店,店门口站着几个穿红黛绿,涂脂抹粉的姑娘。屋子里四处挂满了彩色帷幔,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楼上楼下都是男男女女,女人倒是有几个漂亮的,男人确大多丑的很。玉如烟心下想,这凡间果然丑人多的很,见他们搂搂抱抱,又不禁暗叹,原来凡人如此开放。
蔡妈妈带着玉如烟上了二楼的房间,命丫鬟给她拿来一件红色的衣服。玉如烟虽不喜欢那衣服,尤其那颜色,可是之前那一身实在是太脏了,也只好换上。等她从房间出来后,蔡妈妈笑容满面,啧啧赞叹道:“好一个美人!丫头,蔡妈妈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你可愿意?”
“蔡妈妈请讲。”
“你看我这里忙的很,我一时也走不开。那雅字间有位贵客,你能不能代妈妈去陪陪他。”
“如何陪?”
“你只要陪着他吃吃东西,喝喝酒,聊聊天,就可以了。”
“如此简单吗?”
蔡妈妈笑的前仰后合道:“就是这么简单,快随我来。”
玉如烟进了雅间后,蔡妈妈就走了。这房间比其他房间宽敞许多,还是个套间,卧室就在里边,外边是个吃饭的厅子。屋子里隔音效果倒好,听不到外面一丝的喧闹之声。一位身穿锦缎的少年郎坐在桌前,见到玉如烟进来后,那嘴巴张的丝毫不比蔡妈妈小。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道:“天下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敢问姑娘来自哪里?”
“西边。”
“哈哈哈,姑娘是在考我吗?西边?西边?能有你这么美的姑娘,那定是钟灵毓秀之地。敢问姑娘芳名?”
“颜如玉。”
“颜如玉,嗯,人如其名,我可以叫姑娘玉儿吗?”
“不可以,我同你并不相熟。这位公子,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可以,可以,不知道这些菜可合姑娘口味?”
玉如烟试探着吃了几口,实在油腻辛辣,不好下咽,见桌中间一支花瓶里插着鲜花,便伸手拿来一支,一片一片的将花瓣塞进嘴里。
李公子一脸惊喜道:“原来姑娘喜欢吃花,难怪长得人比花娇。颜姑娘,你看天色已晚,我们是不是?”
“我也吃饱了,那便不打扰公子了。”
玉如烟转身便走,李公子笑嘻嘻道:“还跟我玩儿欲擒故纵,来吧,小美人儿,我可急死了。”
李公子说着就脱了外衣,上来抓玉如烟的手。玉如烟一挥手便使出三层的力气,将他甩了开,确忘了他是凡人之躯,如何受的了她这一下。果然,李公子四仰八叉,像个王八一样印在了墙上。李公子挣扎着掉落在地,起身后整理了一下衣冠,依旧笑道:“颜姑娘好大的力道。”
说着他又扑了过来,玉如烟这次没有用法力,可是她单单拳脚功夫也不是凡人能消受的。李公子再度被甩飞出去,砸在了同一个地方,直接砸穿了墙,摔倒在隔壁房间的地上,昏死了过去。
一直在门外等候差遣的丫鬟听到声音后,闯了进来,随即大叫道:“妈妈,不好了,李公子死了。”
玉如烟一惊,不想自己刚入凡界就杀了人,心里难过万分,待要去看看那公子是否还有救时,已经被蔡妈妈和几个打手围了起来。这时,那丫鬟又喊了起来。
“妈妈,李公子好像还有口气。”
蔡妈妈道:“去,找个郎中来看看,你,去叫县太爷过来。”
蔡妈妈吩咐完后,指着玉如烟,凶神恶煞道:“我好吃、好喝、好穿供你,你竟然不识抬举,还杀了县令的儿子。”
玉如烟道:“我给了你我的玉佩,并没有白吃白拿你的。”
“谁看到你给我玉佩了?谁看到了?我好心收留你,你不感谢我,还砸坏我东西,你拿什么赔?”
“你想我如何赔?”
“那李公子可是县令的独子,如若没事,你去赔罪,再好好服侍一番,就此罢了。如若有事,你这条命怕是也保不住了。”
玉如烟待要说什么,忽然鼻息微动。在这么浓烈的香气下,她还是嗅到了一丝妖气,并且是狐狸的骚气。刚才那一惊一乍的丫鬟又喊道:“妈妈,妈妈,床上有一具尸体。”
蔡妈妈气急败坏道:“不中用的丫头,整天一惊一乍的。看好她,别让她跑了,我看看。”
蔡妈妈先看了看地上的李公子,还有气,心跳也正常,应该没什么大碍。再去到塌上一看,那男客赤裸裸的躺在床上,全身的血肉被吸干了,只剩了皮包骨,一双大眼瞪着,好似随时能冒出来。蔡妈妈一声惨叫,哇哇吐了起来。还未等吐完,就疯了似地冲下楼,边跑边喊:“妖,妖,妖怪啊,有妖怪啊。”
这一声吼叫,楼上楼下的人都蜂拥着要逃出去,奈何门太小,不少人被挤倒在地,被后边争先恐后的人轮番踩踏着身体而过。玉如烟转了一圈,目光锁定了对面楼上站立的一个绿衣女子。她飞身而上,绿衣女子并不躲避,也迎了过来,奈何法力太低,只十几个回合,便被玉如烟打翻在地。控制住那狐妖后,玉如烟狐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次醒来后,似乎法力有了惊人的提升。还未逃出门的几个人看到二人打斗,狐妖被制服了,立刻大喊道:“妖怪被制服了。快来看啊,有仙女啊。”
绿衣女子捂住胸口道:“近日屡伤我同门师兄妹性命的可是你?”
“我今日刚到此地。”
“既如此,就不该多管闲事,惹怒了我家主人,怕是不好收场。”
“你不该伤凡人性命,吸食精魄练功,易走火入魔,必遭天谴。”
“你到底是谁?在这里多管闲事。”
玉如烟不再说话,双指并拢按住绿衣姑娘的眉心,她径自现了原形,确是一只花狐狸。众人倒抽一口冷气,齐齐跪拜道:“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这时,大腹便便的县令带着一队人马,声势浩大的走进来,大嗓门喊道:“何人伤了我儿?”
“是我。”
县令一愣,蔡妈妈处何时多了这么个漂亮的姑娘,自己竟然不知道。
他大手一挥道:“相关人贩一并带走。”
人群里有人喊道:“大人,不能带她走,她是仙子啊,她刚刚制服了狐妖,救了我一干人的性命啊。”
蔡妈妈讨好地走过来,把那枚玉还给了玉如烟,道:“仙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
县令晃了晃头,竟是个仙子,我儿果然眼力不错。
“是妖、是仙,本大人断了再说,带走。”
县令身后一个衙役道:“大人,使不得。”
“我当然死不得,我死了谁给你们做主。”
蔡妈妈道:“县令大老爷,是我财迷了心窍,骗了这位仙子回来,还,还骗他去陪公子喝酒,才有了误会……公子还有气,就是不知会不会落下什么毛病?”
“只是一些小伤,并无大碍。”玉如烟说罢,一眨眼来到了县令身后一个老者面前,道:“你会法术?”
“这附近乃人妖交界的地方,多出精怪,老朽略懂些法术。”
“那狐狸,你可收的住?”
“仙子可放心交给老朽处理。”
“废了修为即可,莫要伤她性命。”
“老朽明白。”
“听她此前言语,应是还有同伴,你们要多加小心。”
“仙子何不留下,助我等铲除妖魔。”
玉如烟为难道:“我有急事在身,若我还能安然回来,再来助你们。”
“多谢仙子出手相助。”
“这枚法器送与你,可助你降伏一般的精怪。这里还有一些药丸,可解百妖之毒。只是那厉害之毒,还是要施毒者的解药,方可祛除。”
玉如烟本想径自离开,忽然又转身问道:“老丈可知七绝山在何处?”
“仙子只需一直向东南方向飞,过了一条江,再行一段路程,便可看到七绝山了。”
“多谢老丈。”
“此去七绝山路途遥远,路上多妖魔,仙子务必多加小心。”
“多谢老丈提醒。”
众人齐齐跪拜于地,玉如烟已经实在受不得这阵仗了,话不多说,一转身便不见了。只留下被无情忽视的县令张个大嘴,憋闷不堪。
玉如烟飞行了数日,盘桓往复了几次,才看到老人所谓的江。过了江后,妖气甚浓,玉如烟怕横生枝节,不再飞行,转而步行向前。又行了一段路程,眼见着前方七座环抱的山峰,心知自己终于找到七绝山了。她迫切想要见到自己的弟弟,加快了上山的脚步。
忽然山路上蹦出一个女娃娃,四五岁的模样。人烟罕至的地方有个娃娃,玉如烟立刻警惕起来,默默前行,对那娃娃视若未见。那娃娃瘦弱如麻秆,确长了个圆滚滚的大脑袋,溜圆的眼珠子黑若曜石。她天真烂漫道:“姐姐,你要去哪里?”
“七绝山。”
“你认得路吗?”
“不是前面那几座山峰吗?”
“那你可认的上山的路?”
“没有路,便都是路。”
“姐姐若肯给我些好吃的,我愿意给你指条路。”
两个人,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跟着,就这样走了一段路,面前出现了岔路,七个岔路口,通往七座山峰。
“姐姐莫要想着飞过去,若想上山,必须要选一条路走上去。”
玉如烟拿出一些自己在蔡妈妈那里顺来的蜜饯,递给那大头娃娃。
“姐姐兜里还有,怎不肯都给我?”
“我的弟弟在山上,我想留一些给他。姐姐把这枚水晶球送你,可好?”
“姐姐是个心善之人,若是别人,我也不肯相告。我劝姐姐还是原路返回吧,这半年来,山里并未来过什么娃娃。”
玉如烟一惊,若弟弟不在七绝山,茫茫人海又去哪里去寻?她虽然直觉这娃娃不会骗人,却还是不能安心,一定要上山确认一下,才能死心。
“我外祖同七绝大王是朋友,我既来了,有些事也想问一下他老人家。”
“七绝大王没有朋友,姐姐莫被人骗了。现在那个大王是冒牌的。”
“为何是冒牌的?”
小娃娃哈哈大笑道:“我不服他,他就是冒牌的,等我再长大些,我就可以做大王了。”
玉如烟笑道:“你可愿意告诉姐姐,该走哪一条路?”
“姐姐,七条路乃七种情绪所化。无论选择哪条路,都逃不过心魔,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你还是莫要上山了。”
“这山,我还是要上的,你赶快离开吧。”
“糟了,天快黑了,姐姐,你若坚持上山,还是明日白日里再来吧?”
话音刚落,小女孩立刻变成了一尊石像,小手里还攥着那枚水晶球。
4)七绝山
玉如烟看了看面前的七条路,既然不知道怎么选择,就只能撞运气。她随便选了一条路,刚踏出几步,顷刻间雷电大作,狂风细雨中一个黑色人形汇聚,五官模糊不清,手持巨锤,有如雷神般俯瞰着玉如烟。他双锤互击,二话不说,巨锤裹挟着惊雷闪电抡向玉如烟。玉如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节节后退,几个翻滚后才站稳身形。好厉害的七绝王,竟可利用七绝山的五行之势,汇聚人形,引弄风雷。玉如烟再次挺剑向前,狂风暴雨愈演愈烈,她犹如风中的落叶飘摇不定,再厉害的法术又如何对抗得了天地之力。她被巨锤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狼狈的摔在路口。她喘息片刻,再次起身,倔强的又冲了上去,依旧又被打了出来。她浑身衣衫已湿透,头发凌乱不堪,被击中的地方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昏厥过去。她拢了拢长发,稍作休息,又冲了上去,又再一次重重摔倒路边,这次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她坐在路口,调息半刻,决定换一条路。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她分外小心。刚踏出几步,急忙观察四周是否有异动。眼见着面前景象陡然变幻,天空碧蓝如洗,七座郁郁葱葱的山峰挂满缤纷颜色。落叶被踩踏的沙沙作响,落霞斑斓处一位翩翩公子向她走来。待走到近前,她才看清那张脸,竟是佘宁。他笑道:“傻站着在想什么?”
玉如烟望着那张脸沉默不语,相识至今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佘宁抓过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道:“能这样抱着你,真好,为何感觉像梦一般。”
玉如烟呐呐道:“这就是梦。”
佘宁笑看着她道:“若真是梦,你都不肯对我笑一笑吗?”
玉如烟的嘴角慢慢上扬,笑容里带着七分的哀伤。
“明日我们就要成亲了,你为何不高兴?”
“我要走了。”
“去哪里?”
手被佘宁紧紧的赚着,玉如烟努力的回想,竟然忘了自己要去哪里。
“我记不起来了。”
“放心,所有事都准备好了,你就安心做我的新娘。”
玉如烟迟疑半刻,点了点头,心下竟有了几分期盼。也不知喜服裁剪的是否合身,花冠是否相配。父亲和母亲对这里的吃食一定是不习惯的,终归两族人曾大打过一场,也不晓得成亲当日是否会有人闹事……佘宁一一的回应着,她所担心的一切,似乎他都预先想到了,并提前做好了安排。两个人在房间里又说了会话,佘宁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蟠龙洞里摆放了无数的明珠,各种喜庆的装饰一扫之前的阴森。碗盘里放的再不是吓人的各种动物的肉,都是她素日爱吃的东西。她穿着大红的喜服,佘宁对着她宠溺的笑着。双方的父母坐在高堂之上,满脸的喜悦。她来不及和父母说话,只听一人高声道:“送入洞房。”
佘宁有几分急切的带着她离开。红烛高燃,新人相对。这画面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大概是刚刚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佘宁的吻落了她一脸,意乱情迷之际,眼角竟有泪水划过。玉如烟猛地推开佘宁,好似想到了什么,又一时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他呼吸极重,目光焦急而渴望,见她不语,又将她裹进怀里。玉如烟再次将他推开,道:“我们又中了合欢散?”
“我和你,又何须合欢散?”
瞬息间,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一夜痴缠过后,她猛然惊醒,身体被身后微凉的怀抱拥着。
“你醒了。”
她争开佘宁的双臂,裹着被子缩在一角。前一夜发生的事情虽如梦境,确是历历在目。合欢散让她忘了仇恨,忘了芥蒂,在佘宁的深情拥吻下彻底沦陷,一发不可收拾。羞愧加惊怒让她脸带寒霜,穿好衣服,提剑冲出了门,就算拼死,她也要杀了佘蟠。
走出门,玉如烟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皇城之中,周遭环境陌生,不似蛇界阴暗深冷,日光和煦,景色美不胜收。几个蛇女恭敬地立在外面等待传唤。
佘宁飞身而至,将她紧紧搂入怀中,道:“烟儿,留在我身边有何不好?”
佘宁深情的吻着她,他的吻让她竟有几份意乱情迷,进而开始更加怨恨他。她一把推开他,百花剑横在颈间道:“要我心甘情愿留下,就放过我的族人。”
“只要你留下,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如何能信你?”
“烟儿,我父皇这样做,无非是想你怀上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将来就是两族的王,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便会心甘情愿的献出樽阁的宝物。我亦不想如此对你,可你我既然钟情彼此,两家的恩怨为何不能就此化解?”
“樽阁里根本没有什么宝物。”
“我不在乎有没有宝物,我只想要你。三日后,我便求父亲准许我带你回花樽,我保证他们不会有任何损伤。”
“可你父亲如何会信樽阁里什么都没有,你又要如何护着我族人?”
“我父亲最听我母亲的,我以性命相挟,他们必然不敢贸然行动。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会想到办法。”
“可若想不到办法呢?”
“你此刻冲回去,又能做什么?烟儿,相信我,我最不想伤的就是你。”
玉如烟泪目道:“我父亲他们真的没事吗?”
“自上次离开,蛇族人再未入过花樽,他们安全无虞。”
“柳师伯呢?”
“在小九府上。”
“我还是不放心。”
“我已命黑风回去,若有风吹草动,他会立刻来通知我。没有你,打不开樽阁,我父亲必不会贸然行动。”
“这里是什么地方。”
“蛇族皇室的行宫。”
“六……”
见她总算放松了警惕,神情有所缓和,佘宁情不自禁的又将她搂进怀里。
“烟儿,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唤我一声夫君。”
“夫,夫君……我……”
“烟儿,我们刚刚才大婚,以后不知要面临什么,我只要你安心陪我三日,只三日,可好?”
玉如烟终是在佘宁深情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耳鬓厮磨,缠绵缱绻的三日终如美丽的泡沫般破碎。黑风一身伤痕的出现在佘宁面前,告诉他蛇皇带着大队人马进入了花樽。
“烟儿,你怎么了,快到我怀里来。”
“你是谁?”
“我是佘宁啊。”
“你不是。”
梦里有多甜蜜,清醒时便有多痛,那无处宣泄的恨意终结了她对佘宁的爱意,又怎会再同他亲密如斯。
玉如烟快如闪电刺穿了面前人的心脏。幻想消失,面前是一棵华盖入云的古树,方茎,红叶。那古树遭过雷击,向内凹陷成一个大大的树洞,垂落的枝条好似长在了玉如烟身上一般,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掉。她挥剑砍断所有枝条,这才看清那巨树的树干,树皮里边包裹着无数个人形,他们姿态各异,无不脸上带着沉醉的笑,拥抱着树身。一路向上,数不清的树皮人做着不同的梦,发出不同的声音。
玉如烟挥剑刺向树根处一人,只听一声惨叫,树皮剥落,一个血肉模糊的少年倒在玉如烟面前。玉如烟向后退了几步,明知不是自己杀了这少年,还是满心愧疚与对这妖树的厌恶。
她挥剑道:“你为何残害无辜之人?”
树妖终于开口说话了。
“是他们爱欲难平,陷入自己的心魔,却不管老夫的事。”
“看来天雷没能让你有丝毫悔改。”
怪树围着玉如烟转动,哗啦啦红色硕大的叶子纷纷飘落,煞是好看。妖树得意道:“你长得太美了,以至于我太过心急,竟让你看出了破绽。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可愿意留在这里陪着我。”
玉如烟挺剑刺向妖树,她每落一剑,都能听到一个人的惨叫声,好似她又杀了一条性命一般,让她不忍再下手。只不过片刻犹疑,铺天盖地的树枝将她密不通风的捆绑住。
“睡吧,睡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玉如烟意识又开始模糊,身体里忽然涌出千丝万缕的根须,同妖树的枝条纠缠在一起,离弦之箭般拉扯着纠缠住玉如烟的妖树枝条,一根根射向妖树的树干。妖树如受了鞭刑一般,嗷嗷惨叫,大喊道:“长须老怪!你,你是他什么人?”
玉如烟落地,再度挺剑刺向他,妖树吓得树干分化成双腿,向前奔跑,几个呼吸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如烟追至山底,才发现自己为了追妖树,竟然走到了另外一条路上。忽然地面一阵颤动,无数山石滚落下来,落地汇聚成九个石头人,其中一个石头人道:“来者何人?”
“玉如烟。”
“何事前来?”
“寻人。”
“可带了宝物?”
“不曾带的什么宝物。”
“你可知七绝山分阴阳?”
“不知。”
“那便恕你无罪,速速退去吧,明日再来。”
“我外祖同七绝王乃至交,今日有事相求,还望通传。”
几个石头人笑得卡卡卡作响。
“我们大王性格孤僻,根本没有朋友。”
“我确有急事要拜见大王,宝物我日后定当补偿。”
“狂妄小女子,再不退下,就休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
“那就恕小女子得罪了。”
玉如烟率先出剑,九个石头人迅速将她围在中间。这几个石头人法力并不高,只是力大无穷,动作整齐划一,防了这个,难免就挨了另外一个一击。他们招数不多,废话确多。九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一样,招数也一样,确是各说各话,前言不搭后语,聒噪一片。玉如烟很快便有些眼花缭乱,心烦气躁起来。这些石头人被打散后,又能迅速聚合,这样下去势必体力耗尽,不得不束手就擒。束手就擒又如何?玉如烟突然收住了手中的剑,道:“我认输了。”
九个石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歪着石头脑袋道:“她认输了,这该怎么办?”
“你既然认输,怎么还不退回去。”
“不退。”
“大哥,怎么办?她不动,也不退。”
“呆子,就你话多。”
玉如烟望了望这几个石头人,继续前行。这几个石头人围着她也向前移动,来到了山脚。只见崖壁陡峭,直入云霄,半山腰赫然便有一方入口。似乎一切太过顺利,玉如烟确来不及多想,飞身而入。走了几步,耳听身后有响动,回身一看,之前的九个石头人散乱成一块块石头,井然有序的一块块累叠,堵住了入口。
洞外已经没有一丝光亮,洞里更是漆黑一片。前行数步,眼前景致陡变,好像进入了另一个时空,身处无边无际浩瀚的夜空之中。周身有东西在无规律的上下飘动着,细细看来确是一颗颗不同颜色,发着幽幽冷光的水滴形状的东西。玉如烟数了数那水滴,刚好有七种颜色。每一滴里都有人影浮动,似是一段回忆,不同人的回忆,或悲,或喜,或忧,一张张鲜活的脸在眼前飞过。玉如烟忽然注意到头顶上空,有无数枚水滴汇聚在一起,看着竟像个七色的心脏。她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离自己最近的水滴。顷刻间,无数水滴穿透她的身体,每飞过一滴,玉如烟的心就痛一次,好像亲身经历了那水滴的主人的经历,不知不觉脸颊布满了泪水。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你在恨着谁?竟有如此重的杀念?嚯嚯,你又在担心谁?是不是很痛苦?为何又有这么多的同情心?都交给我吧,都交给我吧,交给我,你就没有烦恼了。”
玉如烟痴痴傻傻的望着前方,都交出去就不会再痛了吗?
“准备好了嘛?”
准备好了吗?玉如烟问自己。她环顾四周,天空还在下着五彩雨,遍地是族人的尸体,师伯们还在同仇人缠斗,笛哥哥的尸体在不远处,二娘在脚边,父亲的尸体还在自己怀里,她仰天长啸道:“不。”
她又一次砍掉了佘蟠的头,可这并不能平息她的恨意,她疯狂的冲向对面,眉间再现黑蝶印记,背生五彩蝶翼,手持百花剑刺向何玉卿。她速度太快,没有人能躲得过她的剑,何玉卿顷刻倒下。她片刻不停歇,手中长剑划破长空,一个个蛇兵倒在她面前,心里竟说不出的畅快。九公主出现在面前,求她饶过他们。她毫不犹豫将佘静打飞,又是一剑砍掉了黄纹的头,转身去追胡艾和胡了。
玉无忧挡在她面前道:“烟儿,你醒醒,这不是你,你不是魔。”
玉如烟望着满手的鲜血,看着全部死在了她剑下的蛇族人,不敢相信这一切是自己做的。
父亲又焦急道:“快念清心咒。”
默念清心咒,她心里这样想着,确又站起了身。她四处奔跑,四处找寻,确不知道要寻什么,一转身,东望海的十色鱼又在跳跃,青果树晶莹剔透的花瓣飘飘落下,无边花海轻轻吟唱,姐姐在为自己扎辫子。父亲吹着玉笛,母亲带着弟弟玩闹。外祖撸着胡须,同各位叔伯们谈笑风生。各位伯母们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一群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唱歌,跳舞。玉如烟擦了擦眼角,原来开心也会落泪,只是心里有一丝怅惘,不知为何,又为了谁。
佘宁含笑道:“烟儿,你竟将我忘了。”
玉如烟伸手抚摸着他的脸,望着他冰蓝的眸子不语,进而投入他怀中,不肯放手。佘宁含笑,附身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怎么哭了?”
“你原谅我了吗?“
“为何这样说?”
“你所有的亲人都死在了我的剑下。”
还未等到佘宁的答复,她看到了远处的花无双,她再度怒目,提剑去追,顷刻间斩落花无双的头。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
“烟儿,醒醒,醒醒。”
玉如烟心中起伏不定,父亲急切的呼唤,让她赤红的双目溢满泪水。
“烟儿,快念清心咒,快念清心咒,你不想再这样的,你不想。”
玉如烟强压住躁动,一遍遍的默念清心咒。再次回身四望,哪里还有尸山血海,哪里还有亲友和爱人。眼前依旧是飘浮的无数彩色水滴,只是空中多了几颗鲜艳欲滴的水滴。玉如烟手指拂过眼角,确是干干的。
身后有了光亮,那九个石头人堆成的门不见了。玉如烟并没有飞出去,而是朝着反方向飞去。七绝山七座山峰环抱相连,山体相接,这石洞如此之大,一定有路通往那最大的山体之中,也就是风雷人守着的那座山峰。可无论她如何飞行,都飞不出这幻阵。她又飞身去追那些水滴,那些看似柔弱,落地即灭的水滴忽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带着巨力,漫天流星般射向她。水滴的数量实在太多,她疲于应对。只要她向着入口处飞奔,就可以逃离这里。她确倔强的挥舞着剑,击打着有如石子般异常坚硬的水滴,不肯原路退出去。忽然,所有的水滴成旋涡状奔向她,将她逼向那唯一的入口。玉如烟的剑倒插在洞口上方的石壁上,用尽全力握紧剑,才没被漩涡刮起的劲风甩出山洞。她身体悬挂在入口处,依然有股巨力在推着她,眼见着就要支撑不住了。山脚下的石头人们又分散成一块块巨石,一块块飞过来,一层层的堆叠,眼看着又要封住入口。最后飞上来的几块巨石将悬落在半空的玉如烟的身体击回了山洞。她力竭的靠着那些石头坐在地上,感觉有一双双眼睛在疑惑的看着她。这阵法实在太过庞大,她试着在外围沿着一个方向走,企图找出它的阵脚。之前一直在空中飞,并未留意。如今才察觉,有一处地面十分柔软,她提剑刺了下去,一声惨叫后,她随着脚下那毛茸茸的东西一同坠落入一间石室。
起身之时,她看到面前站着无数的山精树怪。这些小妖显然道行不高,惧是奇形怪状,妖里妖气的。最前方大殿上高高坐着一个老者,黑衣,方头,大眼,大嘴,头发上插着一截树枝。玉如烟下意识的想“好丑”。
黑衣老者怒拍桌面道:“老夫丑与不丑,与你何干?”
“你能听到我心里想什么?”
一个树精化成的女子道:“你们每个人都这样说大王,真是不知死活。”
“每个人?是那些丢失了眼泪的人吗?”
一个毛烘烘,满身灰毛如厚毯般的龙鼠咧着嘴道:“黑丹,她刺了我一剑,快将她丢到后山喂蛇王。”
这龙鼠的一只手上还在流血,显然之间挡住石室上方洞口的就是他毛茸茸的手掌。
另一个小妖道:“这么漂亮的姑娘,杀了太可惜吧?“
“你是七绝大王?”
“正是。”
“为何山下的小石娃说你是冒牌货。”
黑丹一拍桌子道:“她算什么东西,若不是……哼……”
玉如烟慢慢向前道:“你为何要骗取别人的眼泪?”
“七绝阵也未能阻止你上山,分明是你自投罗网,何谈骗取?”
“不请自取,即是盗,你盗了我的眼泪。”
“我是在帮你摆脱烦恼。”
“若没了情感,人同石头有何分别?”
黑丹怒不可遏道:“石头怎么了?石头就不配有情感嘛?”
“我有一事要询问大王,得到结果后立刻离开,绝不打扰。”
“到了我这里,就由不得你了。”
黑丹率先发难,两人过了数十招,玉如烟突觉腹部痛疼难忍。就这一瞬间,她被黑丹打翻在地。立刻有小妖将她捆绑起来,推搡着向门口走去。山体里不知有多少个密室,玉如烟被七扭八拐的带了出去。四周依旧漆黑一片,微风细雨拂过面庞,提醒着她,她此刻在室外,天真的黑了。她努力想挣脱束缚,腹部又开始疼痛,竟昏厥过去。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头顶上方依旧是先前那些山精树怪奇形怪状的脸。
她警惕的握紧了剑。黑丹换了身衣服,白色的衣服,头上插着一枚玉簪,和颜悦色许多,前后判若两人。
“你找老夫何事?”
玉如烟坐起身道:“我乃长须老怪的外孙女,特有一事相询。数月前,家族蒙难,我外祖遣人送我弟弟来此地。现在,我想接我弟弟离开。”
“这半年来并没有什么人送娃娃上山。”
希望落空,如晴天霹雳,让她险些再次晕厥。
“我弟弟既不在此地,便不再打扰,请前辈帮我解开绳索,放我离开。”
“大王,这姑娘不简单,蛇王竟不敢伤她。”
“白丹,她知晓了我们的秘密,不能留。”
白丹道:“普通人看到门就会离开,你为何不走?”
“你们盗了我的眼泪,我自然要取回。”
“不过是几滴情绪所化的眼泪,对姑娘并无妨碍,却可以救他人的性命。姑娘何必如此计较?”
玉如烟摊开双手,手中一把七色眼泪,兀自闪着幽光。
“你们煞费苦心设下大阵,难道只为了几滴眼泪吗?”
山精树怪们七嘴八舌起来。
“哪有什么阵法,不过是糊弄人的,巴不得你们能上山来呢。”
“姑娘随便选哪条路都能顺利上山,偏偏要选了那一条。”
“那妖树不是你们的同党吗?”
“那狐媚的妖树是自己跑过去的。”
“我们打不过他,也没办法……”
“你闭嘴,太丢人了。”
玉如烟道:“风雷人在守护什么?”
众妖竟是一阵缄默。
白丹道:“我同长须老怪虽是泛泛之交,却也不能倚老卖老,欺负小辈。只要姑娘交出眼泪,并承诺不将此地的秘密说出去,我便放你离开。”
“大王,不可呀,我们煞费苦心几千年,眼见着就要成功了……若被她知道了,我们都会没命的。”
“杀了她,一了百了。”
“她还真会选时间,刚要扔入蛇口,天竟然就亮了。”
“天不亮又如何,蛇王也不敢伤她。”
“不如还是留下来做夫人,如何?”
“也不是不可,这模样比她还要俊俏。”
玉如烟忽然站起身,众妖向后退了几步。
玉如烟道:“原来阴阳山是这样。夜里残暴,日里伪善,好个善变的山精。”
白丹微怒道:“老夫饶你性命,你确说我伪善。”
“既然七绝王不在,便不再打扰了。”
“哪里走,还我七情泪。”
玉如烟一边向上方的洞口飞,一边飞出几滴七情泪,白丹立刻去接眼泪。玉如烟飞向高空,百花剑的杀气吓得那龙鼠自动让开。玉如烟再次落入之前的阵法中。她扔出四枚花朵样的法器,落在东南西北各一角。落地生根,发芽,抽枝,最后开出花朵,被法器圈在内的地方开始冰寒不已,空中的七情泪瞬间凝结成冰滴,纷纷掉落。她单只脚踩在一枚花朵之上,身姿摇曳,无数的剑花星火般袭向漆黑的虚空。既是幻阵,必有阵脚,没把握能破阵,确有把握让白丹焦急。果然,玉如烟的剑气直击那七色心之时,大阵晃动不已。白丹立刻前来阻拦。玉如烟跃入自己的小花阵之中,展开手臂,无数七情泪化作的冰滴落入她手中。
她抓起一把道:“阵法虽奇妙,可惜你们几个不懂运转,着实可惜。”
说罢,她提剑又刺向那可七巧心。白丹立刻阻止道:“住手,我答应你,还你眼泪,并放你离开。”
“我怎么知道你还给我的是不是我的东西?”
“只有你的,才会自动没入你的身体。”
一瞬间,几滴眼泪激射向玉如烟,没入她的眉心。
“让那几个石头让开。”
石门又化作九个石头人。玉如烟飞出山洞。白丹率众妖追了出来。
玉如烟看着众妖道:“你答应放了我,却又追了回来,当真的出尔反尔。”
小妖道:“只有死人才会不说话。”
“死了还是太可惜,就该拉回去做夫人。”
白丹面有愧色道:“你若答应留下来,老夫就饶了你性命。”
玉如烟手中水滴袭向那些山精树怪,又是一场激战。她腹背受敌,疲倦不堪,腹部不时地传来剧痛,以至于身上有多处受伤,很快又被捆成了粽子。
就在这时,小石娃忽然蹦了出来,趾高气昂道:“小白,放漂亮姐姐离开。”
“小石头,这七绝阵有多重要,你应当更清楚。”
“我相信这位姐姐,她绝不会出卖我们。”
“这……”
“若是她问起,就说是我说的。”
小石头解开玉如烟的捆绑,掐着腰挡在玉如烟身前,转头笑道:“姐姐,你快走吧。”
“他们不会难为你吗?”
“他们不敢的。”
玉如烟拿出剩余的蜜饯放到小石头手中,转身离开了七绝山。
5)四相教
四相教设在平都近郊的一座大山里。于玉如霞的天龙教成了南北对峙之势。四相教教主雷霆郡高坐大殿之上,面色庄严,好似手持宝剑,除妖降魔的天神。
大弟子风曦上前道:“师傅,他来了。”
雷霆骏举目四望,只看到了一个背影,随即道:“由他去吧。”
沙长老道:“我派乃仙山,儿女联姻之事本就不妥,更何况那百花大会竟有青楼女子和妖魔混入,实在过分。”
风长老道:“所幸那百花大会被一个丫头给搅和了。”
“可知那丫头什么来历?”
“平地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先时弄了一个专门卖胭脂水粉的店铺。又忽然跑到西南山建立了个教派,扬言招徒,传授真正的仙法,达官贵人趋之若鹜。竟还起了个天龙教的名字,简直可笑。”
雷霆郡道:“无妨,让小孩子胡闹去吧。你们不要去招惹麻烦,有损我教威名。”
钟楼响起三声巨响,众弟子齐齐伏地,跪拜教主。雷霆郡浑厚有力的声音响彻四野。
“如今天下太平,妖魔不敢进犯,然我教众上下当居安思危,勤修法术。今日比试为同门间切磋,点到即止,莫伤性命。”
众弟子再拜教主后,起身退出大殿。雷霆钧随着几位长老和弟子来到广场之上。四相教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比武状元比赛还要受百姓追捧。每每都是座无虚席,人满为患。广场四周设有座位,没有座位的人和四相教门下的弟子站在外围,来的人实在太多,那些连站的地方都没有的人就爬到山顶上,找寻合适的地方观看比试。因之前有几次混入了妖魔作乱,故而进山的人都经过了严格盘查。能有座位观摩的都是有请帖的王孙贵族,以及各门派的重要人物。玉如霞托朋友弄了两张请帖,同蕊无情混入其内。
经过前几日的切磋,已经选出了前百名弟子。今日要决出前三甲,归入三位长老门下,由长老亲自传授仙法。雷霆钧已多年不收徒弟,能入长老门下已是无上光荣。其余的弟子按名次依次入一些法力高强的次代弟子门下。比赛的规则简单而粗暴,两两对决,没有任何限制要求,只要将对方打到自动认输为止,全无点到即止的样子,残暴血腥的很。因此,广场外另有一大片空地,是专门给受伤下场的子弟们进行救治之用。
玉如霞看着那血腥的场面频频皱眉。下午就是最终的决赛了,没有什么悬念,这届新进的弟子中,最出色的几个都是有些来历的名门子女。
终于决出前三甲后,玉如霞知道该自己上场了。她轻灵的落到比武台中,一身男子装束,白衣配银色锦带,手中玉扇轻摇几下道:“晚辈见过雷教主,见过各位长老,各位大人!请恕晚辈唐突,今日看过了这百名弟子的比试,觉得四象教未免徒有虚名。四相教贵为天下第一大派,以除妖降魔,护佑苍生为己任。门下弟子除了张牙舞爪,大喊大叫外,法术实在让人,让人,不忍直视。难道是自诩仙山名门,不思进取,以至凋敝至此吗?”
沙长老沉声喝道:“放肆,哪里来的野小子,满嘴胡言乱语。”
底下坐着的陈公子马上向旁边的地方挪了又挪,生怕别人知道玉如霞是自己带来的。
“晚辈乃天龙教夏如风。我派法术那可是比贵派的实用的多了,无需呲牙咧嘴,美美的就把妖收了。而且我们收费低,你们这些,尤其是那些喘气费劲的,莫不如你们考虑考虑转拜我天龙教如何?”
沙长老气的胡子直抖,若不是电长老按着他,他就要冲上去了。
霆郡确并未发怒,笑道:“丫头,你今日为何而来?”
底下人惊呼,原来是个女的,竟还如此大的口气,不晓得待会会不会被揍扁。陈公子直接傻眼,难怪自己今日怀疑自己是不是染上了断袖之癖,没想到这夏老弟竟然是个女子,若是换上女装,那定是闭月羞花之貌。他忍不住两眼笑眯眯,竟做起美梦来。
玉如霞摇头晃脑道:“结交朋友。”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你可是要挑战我门中弟子?”
“教主可要挑些厉害的,晚辈的时间可宝贵的很。”
雷霆郡大笑,待要让风长老的弟子出战,不想自己的女儿率先飞了出去。
“臭丫头,又是你,上次搅扰百花大会,今日又来我教中闹事,今日定让你尝尝我教仙法的厉害。”
玉如霞自不把雷馨儿放在眼里,摇着折扇只管闪躲,并不还手。这样追追打打了许久,玉如霞折扇一合,扇端飞出一条碧绿花藤缠绕向雷馨儿,顷刻间将雷馨儿缠的花团锦簇。那藤曼缠的并不多紧,不似捆绑,倒像是衣服上缀着的装饰,尤其头顶的花藤似花环,衬的雷馨儿更加的花容月貌,好似林中走出的精灵。
玉如霞道:“鲜花自古配美人,馨儿姑娘花容月貌,又仙法了的。谁要是能娶了姑娘,那必是十世修来的福气。只是,馨儿姑娘实战对敌经验尚浅,怕是教主心疼女儿,不忍放你出去历练。我有一个妹妹,家里人也是这般宠着爱着的。”
雷馨儿听了玉如霞的话,倒也没那么恼怒了,只是自己一下子便被制服,心中多少有些沮丧。雷霆郡道:“馨儿,莫要胡闹。天龙教的教主岂是你能打败的?”
人群里一阵喧闹,这难道便是如今传得沸沸扬扬的天龙教教主吗?竟然还是个女的。
玉如霞拱手道:“承让,承让。”
风长老还未发话,冷凝竹已经提剑飞上了台。她是天师教的大师姐,也是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早早便下山历练,四处除妖降魔,获得一片赞誉。她容貌不似雷馨儿那般甜美,倒也算俏丽,只是时长板着一张脸,又太过严厉,一众师弟师妹都不太敢接近她。她甫一登台,底下立时传来无数掌声和欢呼声,更有人开始押注,赌玉如霞同冷凝竹谁会赢。陈公子回想当日她在妖魔手中救下自己的手段,果断将宝压在了玉如霞身上。
冷凝竹剑指玉如霞道:“就让凝竹领教一下天龙教主的厉害。”
玉如霞不敢怠慢,手中出现一把镂空雕花,通体碧绿的玉剑,剑有微鸣,古朴清岳。冷凝竹行走天下多年,同辈之中已是罕逢对手,难免有些轻敌。预计着十招内必能赢了她,为师门赢得满堂彩。却不想这玉如霞十分难缠,手中宝剑更是威力无比,如有神助。你来我往百招后,尚未取胜,耳听的台下那些赌徒的话,越发心急,手下剑法大乱。又过了几十招,玉如霞寻到她的破绽,突然猛攻,竟直接将冷凝竹的剑砍断。冷凝竹呆立当场,底下看热闹的人,堵住压在玉如霞身上的,兴奋的大喊大叫。堵住压在冷凝竹身上的人一时间怨声载道。立刻有人抗议,说玉如霞仗着宝剑锋利才赢了这一局,不能做数。冷凝竹何曾拜的如此难堪,她心有不甘,怒气上涌,看着正四面拱手嘚瑟的玉如霞,大喝一声道:“再来。”
玉如霞收起剑道:“夏某人奉陪到底。”
又是拳来掌往数百来回合,冷凝竹不可置信自己竟又输了。她再要向前,一直在台下观战的风长老飞身而来,将她带走。一时间人声鼎沸,名满天下的四相教大师姐竟然输了。
就在一片闹哄哄之中,一名带着面具的男子飞身来到玉如霞面前。待看清她手中的玉扇后,惊诧道:“姑娘此扇从何而来?”
玉如霞心想,这人好眼力,竟一眼看出自己这把玉扇的妙处。
“这位师兄可知城里有座烟霞阁,专门卖花樽里的东西?”她边说边向四方的人拱手道:“我烟霞阁珍奇物件琳琅满目,请各位多多惠顾,多多惠顾。”
风曦不再废话,手中宝刀慢慢显现,确是一柄紫色闪着微光的宝刀,亦是雷霆钧当年的兵器,后赐给了自己心爱的徒儿。玉如霞再不敢托大,说话间俩个人天上地下,时隐时现,刀光剑影拆了数百招,难分胜负。再次落地,风曦手中宝刀隐去,一伸手,身旁弟子的剑飞入他手中。
他冷冷道:“不如今日我们只比试剑法如何?”
“夏某人奉陪到底。”
紧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风曦似乎能预先知道玉如霞要出什么招式一般,步步抢在先,逼的她连连后退。玉如霞立刻换了一门剑法,却还是被风曦占了上风。最后,他竟然用了玉氏的剑法攻向玉如霞。玉如霞大惊失色道:“你是何人?为何会我樽中剑法?”
风曦笑道:“姑娘法术尚可,剑法实在不算高明,我只是现学现卖罢了。”
玉如霞看着他面具后的眼睛道:“四相教乃明媚正派,你却带着面具人鬼难分。”
雷馨儿道:“我大师兄早年降妖时毁了容貌,你休要出口伤人。”
沙长老凶神恶煞道:“丫头,你可服输?”
玉如霞立刻换上笑脸道:“晚辈早已言明,是来结交朋友的,如今贵派弟子轻侮我师门,今日必然要有个高下。”
玉如霞再次挥剑向前,风曦已飞离了比武台,不愿再同她纠缠。
玉如霞有几份挫败感,不依不饶道:“难道你怕了不成?”
沙长老道:“你若不服,那就让老夫领教领教你天龙教的厉害。”
玉如霞也来了火气,道:“沙长老法力高强,晚辈哪里是您的对手,不如你同我师伯比试一二如何?”
“沙某奉陪到底。”
玉如霞话声刚落,白光一闪,蕊无情出现在沙长老对面。两人对望一眼,话不多说,先来了一个硬碰硬的对掌,青石地面随即列出一道宽宽的裂缝。玉如霞扶额,这种打法,难道要拆了这广场不成。
比试的两个人会意,齐齐飞入高空。底下人看到的只是俩人静止在半空中,蕊无情白光护体,沙长老沙尘绕身,俩人竟然斗起了法。忽然间风声大作,天空中电闪雷鸣,冷不防落下无数沙子,迷了无数人的眼。有些资历老的门中堂主忍不住抱怨道:“沙长老,玩沙子前怎不提前告知一二,这身衣服算废了。”
风沙之中,二人再次现身,又斗起拳脚,你来我往钢劲凶猛。倏忽间二人又同时消失不见,紧接着无数冰锥射下来,入地三尺,好些个人叫疼不跌,埋怨二人下冰雹前不打声招呼。紧接着刀光剑舞,两人又比起了兵器。这样天上地下,在众人的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斗了半个时辰,二人又齐齐落下。蕊无情白衣胜雪,从容淡定,显见着是手下留情了。风长老衣衫一角有些污垢,头发散乱。
雷霆郡摆手道:“二位打斗多时,想必有些疲累,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接下来还有拜师大典,还望夏教主见谅。”
玉如霞道:“雷教主果然高瞻远瞩,恢廓大度。晚辈今日前来并非滋事,实是希望我两教派能多走动走动。”
玉如霞手一挥,面前地下出现两个锦盒。她继续道:“这是晚辈带来的拜礼,锦盒之中装的是丹丸,都是我派特制的,实非寻常药物可比。贵派弟子除妖降魔多有损伤,这些定能派上用场。这另外一个锦盒当中是我烟霞阁的一些玉器小玩物,里面一枚青碧吊坠是送给小师妹的,希望她能原谅在下上次的唐突。晚辈就不打扰了,后会有期。”
沙长老道:“哪里走?不分出胜负,今日谁都别想走。”
雷霆钧道:“沙长老,今日比试胜负已分,莫要纠缠,误了拜师大典。”
沙长老最是好胜,奈何掌门师弟已经发话,只好强忍着怒气,拂袖而去。
拜师大典开始后,玉如霞、蕊无情同天炽等人一同离开。出的四相教,行不多时,蕊无情道:“如霞,你们先走,我来会会他。”
玉如霞会意道:“师伯手下留情,许是故交。”
几个人下得山来,玉如霞对几名弟子道:“你们都回去吧,我在这里等蕊师伯。”
天炽道:“我留下陪樽主。”
“无需担心,雷霆郡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不会偷袭我们。你保护好弟弟妹妹们。”
“天炽听令。”
天炽带着如意几人离开后,玉如霞手摇折扇道:“阁下怎得如此喜欢跟踪别人?”
“姑娘为何如此喜欢搅乱别人的大会?”
“我说了,结交朋友。”
“姑娘结交朋友的方式还真是特别。不知姑娘可愿同在下交个朋友?”
“我只交有实力的朋友?”
“什么实力?”
“打架的实力。”
玉如霞果断出剑直刺对方咽喉,如梦如幻的轻烟四起,紫衣男子消散,忽然又出现在玉如霞身后。
“姑娘不喜欢在下?”
“我讨厌鬼鬼祟祟之人。”
玉如霞再次出剑,紫衣男子不再躲闪,迎剑而上,却并未全力以赴。打了数十回合,玉如霞挥剑而立,道:“你到底是何人?”
“禁军统领羽奇。”
玉如霞狡黠一笑,道:“倒是个可交的朋友。”
“你我算是不打不相识,可算得上朋友了?”
“那要看阁下想要我天龙教做什么?”
“能否把这名字改一改。你是天龙,那当今圣上是什么?”
“皇宫里囚着的一条虫。”
紫衣男子无奈笑道:“囚字用的好,姑娘可想进皇宫赏玩一下?”
玉如霞兴致盎然道:“你可有办法?”
“只要姑娘答应入宫后,帮在下一个忙。”
“好说,好说!”
“三日后乃封后大典,在下可以接你入宫游玩一番。”
玉如霞美目流转,狡黠笑道:“你是要我去捣乱吗?我是要同皇帝攀个矫情的,这上个月坏了百花大会,害他少得了几名妃子。这次又坏他封后大典,万一龙颜大怒,我还有命出来吗?”
“我敢给你令牌,自然背后有人撑腰,你怕什么?”
他今日依旧穿着紫色衣衫,这一次确是赪紫色,人看上去没那么老气,也顺眼许多。
“齐王爱紫衣,你不会就是那条虫吧?”
“姑娘看我有真龙天子之威吗,我不过是个小小统领而已。”
玉如霞接过令牌道:“那便三日后见。”
“姑娘记得要穿女装……”
他话未说完,玉如霞已飞远了。
刚回到烟霞阁,玉如霞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此前同自己交手的四相教大弟子风曦此刻正跪在蕊夫人面前。蕊夫人痛哭流涕,一声声的唤着“风儿”。风曦见到玉如霞进来后,立刻再拜道:“蕊如风见过樽主。”
玉如霞怎么也没料到,这个今日同自己对打的,竟是从小一起嬉戏玩闹过的蕊如风。
“风,风哥哥,真的是你吗?”
“禀樽主,我确是蕊如风。”
“为何你这么多年都不回家,你可知蕊师伯和师娘多想念你。”
“如风惭愧,愧对族人,愧对父母。”
“风哥哥快起来说话。”
当年蕊如风年少莽撞,离家出走,发誓要学成一身本领,好回去保护玉如烟。他没头没脑的在妖域乱走,被奸人逮到,卖给了邪教,后被雷霆郡救了出来,并亲自传授法术。再后来他随师兄弟下山历练,降妖伏魔之时容貌被毁,自此终日带着面具,也无颜再回花樽,毕竟樽里是没有丑陋的人的。
玉如霞玉扇敲打着手掌,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道:“风哥哥是什么时候识破我身份的?”
“玉扇乃是无忧樽主心爱之物,我自然识得。你虽是男子装扮,容貌约略能看出幼时模样。”
“既如此,为何打架时都不让着霞儿,难不成只有烟儿才是你妹妹?”
“你从小就争强好胜,不好好挫挫你的威风,怕是将来不知要惹出多少祸事。我师傅虽为一界地仙,法术本领,人品见识,实远非常人可比。若是其它教派,就凭你今天这样胡闹一场,早被丢出去了。”
“哼,蕊如风,我是樽主,你竟用这种口气同我说话。”
蕊如风大笑着就要像小时候那般,去掐玉如霞的脸,手停在了半空,笑道:“好好好,大樽主莫气。”
“风哥哥从小便喜欢打击霞儿,只顾护着烟儿,着实的厚此薄彼。”
蕊如风一脸喜悦道:“烟儿也随你们进平都了嘛?怎不见她?母亲,父亲和弟弟呢?”
蕊如风同玉如霞几乎前后脚进门,众人还来不及说太多。玉如霞目光瞬间黯淡。天炽见众人不做声,便将前尘旧事都讲于蕊如风。蕊如风呆立当场,不想昔日一别竟是诀别,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惨死,族人被困花樽生死不知。蕊如风附在母亲膝前,轻声啜泣。一众族人无不泪流满面。
玉如霞最先恢复镇定,道:“风哥哥,我今日搅乱拜师大会,实是想结交四相教,希望有一天我等同妖域大战时,四相教能助我一臂之力。”
“降妖除魔,我师傅必不会推搪,我回去自会同他老人家解释清楚。只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开战?”
“现如今我们力量薄弱,樽中情况不明,恐怕还要再等一段时日。”
“若有任何问题,便去四相教寻我即可。”
蕊夫人含泪道:“风儿,你这就要走了嘛?”
“我离开太久,怕师傅担心,这就回去同他老人家禀报实情。”
“风哥哥,也不急在一时,我差人去帮你传个口信,就说你遇到了故交,你且多陪陪蕊伯母。”
“也好。”
蕊如风的到来一扫此前的阴霾,一众人难得开开心心欢聚一堂。
第二日清晨,玉如霞见蕊如风在院子里练功,便又嚷着要和他切磋切磋。正当二人飞沙走石之时,孙冬良兴高采烈的跑进来道:“樽主,去善乐坊的人回来了,我查看了一下,有一件宝物,你一定喜欢,我特意带来给你过目。”
“哦,什么宝物,带我去看看。”
孙冬良乐颠颠的带着玉如霞众人进了后院的仓库。只见屋子中间的空地上立着一面古朴的石镜,那镜子见到众人便哭了。
“无情,霞丫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们。”
玉如霞眼中带泪,还不忘打趣道:“石镜啊,你就是个死物,何来有生啊?”
“你这丫头就是狠心,也不回去救我,我真的好惨,被他们当畜生般卖了好几回。”
“冬良,史公子一会儿要过来,你去前面招待一下,有需要我会唤你。”
孙冬良识趣的离开。石镜默默抽泣了许久,才缓缓道来当日玉如霞被父亲送走后发生的事。玉无忧死在蛇皇手下,凭空出现的玉如烟手刃仇人,最后也香消玉殒。佘宁重病不起,留在花樽养病。何玉清卿自封为樽主,族里人愿意归顺的为奴仆,不愿意归顺的都被杀了。樽中的金银珠宝、玉器、书籍、法术只要是她看不上眼的,都被变卖一空。何玉卿问镜子自己漂亮吗?镜子说她蛇蝎心肠,样貌似鬼。何玉卿一怒之下让人杀了他,无奈它是个千锤百炼的镜子,斧砍剑刺火烧都拿它没办法,便封了他的法力,随着其他金银玉器一同卖了,辗转流落到善乐坊,摆在货架上数月,无人问津,最后被孙冬良的人带了回来。
石镜讲述完毕后,玉无霞呆愣当场,木然回身命令道:“你们都出去吧,如意,你带石师伯去休息。”
所有人都出去后,玉如霞开始一件一件的翻捡着孙冬良特意带回来的花樽里的东西。竟然还有父亲的玉琴,妹妹用五色花做的干花环。玉如霞将花环带在头上,抚摸着玉琴,脸上带着温柔幸福的笑,眼泪终究是流了下来,进而失声痛哭起来。这几个月,她不是没想过会是这个结局,只是她不愿这一切成真。救父母、妹妹和族人出来,是她这几个月唯一的精神支柱。可她们竟都狠心离自己而去,留她一个人孤单单同仇恨为伴。
她抚摸着玉琴一声声的呼唤:“父亲,你不要走,你还没有交孩儿为樽主之道。你还没看到女儿成家生子……”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玉如霞朦朦胧胧的抱着玉琴睡着了。蕊如风将她抱回自己的卧室后,便回了四相教。
清晨醒来时,玉如霞眼睛红肿不堪。她叫来蕊无情,确发现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形容憔悴,显见着也是一夜未眠。她把教中之事都交代了一番。
蕊无情疑惑道:“霞儿,你要去哪里?”
“善乐坊。”
“做什么?”
“我不相信我妹妹就这样烟消云散了,我要去打探一下消息。再拜会一下那位坊主,交个朋友。若想同妖域开战,消息如此闭塞是行不通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我陪你去。”
“不可。平都蛰伏着无数妖魔,这些日子我们多少惹了人眼,我走后怕是会有人来找麻烦,这里不能少了你。”
“不行。所有人皆可牺牲,唯独你不能,你是我花樽的希望。”
“让你们所有人跟着我……为了仇恨而活,霞儿已经很自私了。”
“无忧是我的兄弟,烟儿和你一样是我的孩子。我的哥哥,我的侄儿,我的妹妹,我所有的亲眷和朋友都离我而去,你认为报仇只是你一人之事吗?”
很少见到蕊无情如此情绪波动,玉如霞眼圈又红了。族人们全部都拥上来,不住哀求。
“请樽主三思,还是由蕊师伯陪着你去吧。”
“诸位放心,我身负血海之仇,轻易不会死。我只是去打探消息,三五日便回。”
“我陪她去。”
众人回身,见蕊如风走了进来。
“我已经禀明师傅,要多陪母亲几日,这几日不会回四相教。我陪霞儿走一趟善乐坊。”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目送二人离开平都。
6)善乐坊
蒋老丈应付完县令后,回到自己房间准备休息。玉如烟忽然从天而降,蒋老丈立刻拱手施礼,恭敬道:“仙子,您回来了。”
“老丈以后不要再拜我,我受不起。”
“仙子可寻到要寻的人了?”
“没有。”
“小老儿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我想打探一些消息,不知应该去何处?”
“仙子难道不知善乐坊?”
“我家规森严,自幼不曾出门,来人间这是第一次。”
“原来如此。”蒋老丈示意玉如烟坐下,娓娓道来:“善乐坊原是天生地化,自然酝生出的一块宝地。在那里,妖魔精怪,甚至仙人的法术也不得而施。一些道行高深的人或可使出几层的法力,却要遭反噬之力,轻者重伤,重者丧命。因着不能施法术,很多逃难的妖魔精怪都聚集在那里。有些不怕死,又贪钱的凡人也往返其间,渐渐的成了个大杂烩的地方。之前人仙妖魔的休战契约也是在那里签订的。仙子若是打探消息,那里是最合适不过的。”
“入了城,我要去哪里打探消息?”
“那里同人间大体相同,若想打探消息,青楼和赌馆是最好的去处。”
“青楼?”
“就是蔡妈妈那种地方。”
“多谢老丈了。”
“仙子且慢,仙子姿容俏丽,再加上蔡妈妈的这一身红衣,未免太招人眼。老朽这里有些衣服,不知仙子可会嫌弃?”
蒋老丈拿出一套粗布男装,连同一件可以遮住半张脸的面具。玉如烟换上衣服,束好发后,人看上去飒爽许多,颇有侠女的风范。
老丈赞道:“仙子哪怕穿粗布衣服,也是这般清丽脱俗。”
“老丈帮我颇多,我却无以为报。”
“仙子不要同我客气,这些银子你拿去当盘缠吧。没有银两,就交换不了消息。”
“可是我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仙子之前的法器和丹药千斤难求,这些银两算不得什么。虽说善乐坊不能施法,却也凶险异常。你身上有伤,何不等伤好后再去?”
“怕是时间来不及了。”
“既如此,仙子多加小心,莫要逞强。”
玉如烟有些不舍的拿出一枚五色玉雕刻的玉蝶,递于老丈道:“这是我父亲所做,自小带在身上的,应也值一些钱。”
蒋老丈这一次没有推拒,接了玉如烟的玉蝶。玉如烟再次谢过老丈,按着他的指引,飞往善乐坊。
善乐坊内除了更加花红柳绿、喧闹非凡外,房屋建筑格局同凡间的其他城市极为相似。只是穿行其间的活物大不相同,大多数妖怪还是人形示人,偶尔有一俩个做苦力的仍是妖身。店铺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鱼龙混杂。秀春楼实在是太惹眼,玉如烟一眼便看到了它。店面比蔡妈妈的店大了几倍,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一想到那不愉快的经历,玉如烟决定还是先去赌馆的好。她问了几个人,找到了坊中最大的赌馆。一进门,便有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她。
“带银子了吗?”
“带了。”
“就这么点儿?去那边儿玩去吧。”
玉如烟被带到赌注小的那一桌,看了一会儿热闹后,便大概知道了规矩。这里虽不能用法术,但她毕竟非凡人,即便此刻也耳聪目明的很。她只玩了一会儿,便赢了许多钱。最后转到了赌注最大的一桌,等她横卷了所有人的钱后,便被两个彪形大汉架到了二楼,她并不反抗,只将手里那一袋沉甸甸的银钱抓的紧紧的。
到了二楼的密室,黑炭依旧坐在桌子后,头上别了一只蓝色玫瑰,光线不足,很难看清他的脸。
“听说你出老千?”
“出老千是什么意思?”
“要银子,还是要你的手,还是陪大爷快活一番,你选一个?”
“银子全送你,我想打听些消息?”
黑炭看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银子,竟然还有几盏金子,又乐不可支道:“你想打听什么?”
玉如烟描述了一下秀娥和弟弟的长相。
黑炭思索片刻道:“小娃娃不知道,那女子,你去秀春楼就能见到,如今她可是那里的头牌。”
绕来绕去竟还是要去一趟青楼,好在有了秀蛾的消息,很快就能有弟弟的消息了。去青楼还需要银子,于是玉如烟道:“我向掌柜的打听两个人的消息,掌柜的只给了我一个人的答案,那这银两,我只好带走一半了。”
尽管玉如烟的声音好听,身材也不错,说出的话又好笑至极,黑炭还是不买账。
“到了我手里的银子,你还想拿走,没门。就连你也是老子的了。兄弟们,上呀。”
黑炭心想,凭他们三个大块头,还打不过一个干瘦的小姑娘,上次挨揍的教训显然早忘到九霄云外了。他哈哈大笑着,口里喊着小宝贝,便扑向了玉如烟。玉如烟躲闪和攻击的速度奇快,让人有种她错觉,以为她在使用法术。只是没了法力加持,那小拳头打在身上,对身体壮实的,尤其那几个本就是魔体的,并不能立时见效。玉如烟立即改变战术,招招袭向膝关节,只一会儿,这几个人全部跪倒在地。玉如烟一个转身,拔剑指着他的咽喉道:“我可以走了吗?”
“女侠饶命啊。”
“银子我可以带走一半吗?”
“可以,你都带走都成。”
玉如烟依言拿走了一半的银两,立刻去了秀春楼。龟奴看着她寒酸的打扮,拦住她问:“带银子了吗?”
玉如烟给了他一绽金子。老鸨抠牙的手立马放下来,屁颠颠道:“客官想找什么样的姑娘啊?”
“这里的头牌。”
“秀蛾正在接客。”
玉如烟懵懂道:“那我在这里等她。”
“客人什么时候尽兴离开,可不好说,不然我给你换个姑娘吧?”
“我只找秀娥。”
“那这银两方面?”
玉如烟会意,立刻将所有的银子都给了老鸨。老鸨欢天喜地的把她安排进一间房,不多时秀娥就被送了进来。装扮过后的秀娥异常好看,见到玉如烟的瞬间,她泪流满面的跪了下来。
“三小姐,秀娥可等到你们了,快救我出去吧。”
“秀娥,你快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秀娥抽抽搭搭道:“那日,我和小锁几人按主人的命令,送小主人去七绝山,途径此地,想歇息片刻。谁知道刚一进坊,便遭到几个妖怪袭击。我们寡不敌众,他们把小少爷掳走,把我卖到了这里。小锁他们都被打死了。”
玉如烟刚刚看到的一丝希望,又瞬间破灭,胸口气血翻涌,险些喷出一口血来。她强制镇定道:“你可知是何人掳走了我弟弟?”
“东门有一家饭馆,是专门卖人肉给妖怪们吃的。因小孩肉嫩,他们经常买,或者抢小孩。怕是小少爷已经凶多吉少了。”
“那我们马上动身。”
“三小姐,这里不能施法术,你能打过他们吗?那些猿人力大无比,不好惹。”
“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跑。”
“三小姐,我听说花樽被灭门了,连山主也死了,是真的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在这里受了不少苦,我立刻去给你赎身。“
玉如烟带着秀娥下了楼,对老鸨道:“我要给秀娥赎身。”
“秀娥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你要给她赎身,可贵啊。”
“您开个价?”
“十锭金子。”
玉如烟后悔先前急于见秀娥,竟把所有银子都给了这贪心的妈妈。
“我没带那么多银两,你看这把剑可否?”
“我开门做生意,要这凶器有何用?”
老鸨是个外行,看不出玉如烟百花剑的名堂。玉如烟想了又想,道:“既然如此,那也只能这样了。”
她飞起一脚将老鸨揣向了身后的人群,拉着秀娥便跑了出去。秀春院的打手们追了几条街也没追上。所幸秀娥身上还有些银两,两个人找了个客栈躲避起来。
天黑后,秀娥带着玉如烟来到了十香馆。玉如烟心急着弟弟的消息,不再那么客气,一脚踹开了门。
众妖抬头看到玉如烟和秀娥走了进来。一个比黑炭还要高大的人走向前,此人高额,大眼,凸嘴,一脸凶神恶煞。
“你是何人?”
玉如烟问:“你们将从这姑娘手里抢的孩子卖到哪里去了?”
“吃了。”
玉如烟听到这噩耗,顿时五内俱焚,眉间黑气隐现,手持百花剑飞身上前。妖人袁罡一声嘶吼幻化成原型,竟是一头黑色的大猩猩。他依仗自己身高体壮,善攀爬,丝毫不将玉如烟放在眼里。几个回合便在玉如烟背上抓出一道道深深的伤痕。玉如烟如着了魔一般,丝毫不顾自己安危,招招致命,又招招给猿人留了袭击自己的破绽。在这玉石俱焚的打法下,大猩猩也中了无数剑。其他的小猩猩都露出真身,围攻玉如烟。秀娥急得直掉眼泪,想要帮忙,立刻也遭到小猩猩们围攻。玉如烟终是不堪重荷,气虚奄奄倒在了地上。袁罡一张大脚慢慢踩了下去,刚要踩到她的腹部。突然,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人闪入,飞起一脚踢倒袁罡,随后手中铃铛一晃,所有的猩猩都痛苦的捂着头满地打滚。面具人抱起玉如烟同秀娥一起跑出门外。缓过神来的猩猩们在背后穷追不舍,互见斜侧里又跑过来七个人,一时不知是敌是友。面具人将玉如烟交给秀娥,迎向那两伙人。秀娥扶着玉如烟走了一段路,玉如烟开始腹痛难忍,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叫声。秀娥见前面刚好有个医馆,便带玉如烟走了进去。郎中看了眼玉如烟,对里边道:“当家的,里边的生意来了。”
一个肥壮的老妇人走出来,轻松的抱起玉如烟,来到里间一个屋内。她把了把脉道:“伤的如此重,怕是孩子要出来了。”
秀娥傻了眼,连玉如烟也懵在那里,忘记了痛,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半天才道:“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你有身孕了吗,快五个月了。”
玉如烟一时间泪水涟涟,终于明白这些日子以来,为何肚子里频频有异动,原来是有个小东西在和她打招呼。她一门心思想着寻找姐姐和弟弟,竟未发现自己已有身孕。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颤声问道:“它可还好?”
“若是凡人,像你这般折腾,怕是早已胎死腹中了。你是要催生丸,还是化珠丸?”
秀娥问:“有何不同?”
“催生丸吃下去,孩子就会早产,用法力维护着,或可保它一条小命。你伤的太重,胎儿又过小,这一切都要看你和这孩子的造化。若不想要这孩子,化珠丸可立刻化了它,重新激发你的七经八脉,让你法力剧增……”
未等老妇人说完,玉如烟道:“催生丸。”
“这药服下后会有巨痛,忍住了,不要大吵大闹。我可不想街坊四邻再去坊官那里告我。”
玉如烟多少对人心狡诈有了些认识,看着老妇人道:“我只有这柄剑了。”
老妇人显然对剑也不感兴趣,她看了看一旁的秀娥。秀娥立刻将头上的金银珠宝首饰全部摘下来,交给了她。老妇人满意的收了东西,动作迅速的塞了一粒药进玉如烟口里,打发秀娥去外面等。秀娥在外面焦急的等待,听到里边玉如烟惨绝人寰的叫声,几次想冲进去,都被掌柜的拦住了。过了一刻钟,里边安静下来。秀娥立刻冲了进去,急切道:“小主人可安全?”
“她受伤太严重了,我下了那么多名贵药材都无济于事,可惜了。”
老妇人还想再讹点钱,无奈秀娥没听懂。老妇人心知在她身上也诈不出什么东西了,自去收拾残局。
秀娥道:“让我看看孩子。”
老夫人有些为难道:“有点恐怖,小姑娘不怕吗?”
秀娥连声说不怕,随着老嬷嬷去了后院,看到了包袱里包着的一团血肉,倒吸一口冷气,强忍着没尖叫出来。秀娥回来后,守在玉如烟身旁。过了许久,玉如烟悠悠醒转,听说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张了张嘴,想问问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可像自己,却终究没有问出口,泪水毫无知觉的汩汩流出。从木屋里醒来后,她便刻意的不去想佘宁,他依旧数次出现在自己的幻觉中。如今他的身影在眼前,怎么也挥不去,孩子没了,他们最后的一点点连结也没了,这也许就是老天的安排,要她同他做最后的了断。
玉如烟挣扎起身道:“我,我想看看它。”
老妇人不耐烦的正要带他们去看那死胎,忽听外面掌柜的喊道:“当家的,十香馆的人在砸门。”
老妇人看了她二人一眼,秀娥连忙将身上仅剩的银两和玉佩都给了她。老妇人带着二人来到了后门。玉如烟来不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含泪同秀娥从后门逃走。
两人逃出来后,秀娥悲戚戚的问:“三小姐,我们要去那里?”
“先离开这里再说。”
二人出了善乐坊,找了一块僻静的地方,秀娥输了一些法力给玉如烟,玉如烟终于能勉强飞行。她对着秀娥道:“秀娥,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三小姐,我无处可去,若不是主人收留,我当年便死了。我愿意跟在三小姐身边,终生侍奉你。”
玉如烟抚摸着她的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去哪里?这次大闹善乐坊,想必很快就有人知道我还活着,并追杀于我。呆在我身边,你会很危险。”
“秀娥不怕。”
“我父亲和外祖再三嘱我不可报仇,去寻我弟弟。如今弟弟也没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
秀娥哭泣道:“三小姐,是秀娥无能,弄丢了小主人。”
“这不能怪你。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你帮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三小姐尽管吩咐。”
“你回到浴阳山,在崖底找到我外祖的真身,将这玉露灌溉与它,每一月滴一滴,这样我外祖十年后就可恢复真身了。”
“主人还活着?太好了。秀娥定不负使命,照顾好主人的本体。”
“绝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外祖的本体所在。我用三枚法器设下了保护屏障,你拿着这枚戒指就可接近它。不要日日在那里,小心被人发现了行踪。”
“秀娥明白。”
“秀娥,我要走了。”
秀娥不舍道:“三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记住,切莫告诉任何人我还活着。去吧,保护好自己。”
秀娥展开双臂,现出原型,确是一只灰色的飞蛾,她向着日出的地方飞身而去。
面具人在善乐坊找了一夜,也没有发现玉如烟的行踪。正要转身离开时,他看到同样带着面具的玉如霞和一个男子进了赌坊。他索性靠在一棵树上等着她出来。
玉如霞直接上了二楼。今天黑炭没有带花,脸上还有不少伤疤,走路一瘸一拐的。见到带着半张面具的玉如霞,扑通就跪到了地上,大叫道:“啊,鬼呀。姑奶奶饶命呀,我于那袁罡可没有任何关系啊,你弟弟不是被我吃了,我是人,凡人,我,我,我不吃同类啊。”
玉如霞摘下面具,用折扇挑起他那张大黑脸道:“看清我是谁。”
黑炭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道:“原来是女侠您,您同昨日来的姑娘太像了。”
“什么姑娘?”
“昨日来了一个姑娘,也带着一张面具,同女侠颇为神似,只是瘦弱单薄了些。她来打听她弟弟和一个姑娘的下落,我告诉她去绣春楼寻。后来听说,她弟弟被袁罡吃了,她便大闹十香馆,被活活打死了。”
“她找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秀,秀,秀娥。”
玉如霞问:“她找的弟弟什么样子。”
“说是五岁的一个男娃。”
玉如霞一拍桌子,整张桌子瞬间崩塌。
“十香馆在哪里?”
“在东,东,东门。”
玉如霞扔下一枚金子,转身离开赌坊。二人快速来到十香馆,却发现十香馆大门已破烂不堪,里边桌椅碎成一地,东西都被砸毁,空无一人。
玉如霞几乎快哭出来了,强忍着泪道:“风哥哥,昨日来的人一定是烟儿。她没有死,她真的没有死。如今不知道她怎么样了?难道真的被打死了吗?”
“霞儿莫哭,手刃蛇皇都没事,烟儿一定能逢凶化吉。”
“茫茫人海,我要到哪里去找她?”
“兴许她还在城里某处疗伤,也未可知,我们分头去找找。”
二人立刻分头打探消息。走至一处偏僻巷落时,玉如霞转身便是一剑刺了过去。身后之人闪身躲开她的剑。只见这男子身材瘦高,带着金色面具,除了一双眼睛,脸上遮的严严实实。
玉如霞道:“阁下好快的身法。”
“姑娘好快的疗伤速度。”
“我并未受伤。”
面具人走近了几步,仔细看去,才发现确实不是玉如烟,便道:“你同她身形、气味太像了,我竟也看错了。”
“阁下难不成是狗,识人靠鼻子?”
“姑娘见人便咬,你我也算是同类了。”
“哼!你说的和我身形、气味相同的人是谁?”
“在下昨夜在十香馆救下一位姑娘,并不知道她的姓名。”
玉如霞激动到声音有些抖。
“她可还在人世?”
“伤势很重,若救治不及时,怕是性命难保。”
“可知她去哪里了?”
“我寻了她一夜,未曾发现她的行踪,或许已经离开,或许被妖怪吃了……”
“阁下似乎很关心她?”
“路见不平而已。你是她何人?”
“无可奉告。”
玉如霞转身离开,立刻去寻蕊无风,又哭又笑的将面具人之言告诉了蕊无风。她无比坚定的认为妹妹一定还活着。
“风哥哥,可否利用四相教在各地的力量,找到烟儿。”
“现在只有你我知道烟儿还活着,若如此明目张胆的找她,只怕妖域很快便会得到消息,反而对烟儿不利。何况,烟儿未必会以真面目示人。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她会去哪里?”
“弟弟已不在人世,父亲既嘱咐我们莫要报仇,我想,她应该会找个地方藏起来吧?”
“或许,她也在找你。”
玉如霞紧紧抓着蕊如风的手,眼泪又落了下来,哽咽道:“风哥哥,我脑子已乱,我该怎么办?”
“相信烟儿,她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烟儿有可能带着秀娥姑娘躲在了某处,我把秀娥姑娘的画像发到各分教,或许能有线索。”
玉如霞长长出了口气,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既然找不到烟儿,我们这就去会一会那善乐坊主。”
“听说那坊主行踪诡秘,行事怪癖,不是你肯出钱,便会帮你的。”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如今我们对妖域一无所知,我的心时刻悬着。”
“你想怎么认识?”
“老办法,打架。”
然而事情确并不如玉如霞想的简单,因为这世上没人知道善乐坊主在哪里。善乐坊最中间有一座行馆,馆里确有位坊官儿,是坊民们自己推选出来的,如凡间的县令般,管理坊里的日常事务。如今的坊官儿金武是个凡人,清廉为政,却对于善乐坊的一切机密之事,包括坊主是谁,都一无所知。
玉如霞想了想,那便只有一个方法了,就是用法术。蕊如风知道拧不过玉如霞,只好抢先使用了法术,直接毁了一处房屋。金武看着倒塌的房屋,再看看蕊如风,就好似看到了神经病一般。
“阁下难道不知道,在这里使用法术,除了会遭反噬,还有可能会招来夜游兵吗?”
“夜游兵?”
玉如霞扶着口吐鲜血的蕊如风,四处看去,确迟迟不见所谓的夜游兵。玉如霞又要施法,又被蕊如风抢了先。蕊如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行馆的匾额给轰烂了。这时,有一个身影在街角一闪而过。两个人急急追了过去,又回到了刚刚同那面具人相遇的巷落。然而眼前带着金色面具的人,并不是刚刚相遇之人。
青衣人皱眉道:“阁下很喜欢破坏东西吗?”
玉如霞道:“我们急于见到坊主,只能出此下策。”
“你找坊主做什么?”
“交朋友。”
“带了什么见面礼。”
玉如霞手中玉扇飞到蒙面人面前,蒙面人接住扇子,看了一眼道:“好一把内有乾坤的玉扇。”
“阁下又是谁?”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这天下我不知道的事情不多。”
“好大的口器,你是善乐坊坊主?”
“的护法,坊主此刻不在城中。”
“我想和坊主交个朋友,做笔交易,不知阁下可否引荐?”
“什么交易?”
“听闻善乐坊消息灵通,我想及时知道妖域的一切动向。”
“尊驾住所在何处?”
“平都烟霞阁。”
“三日后,会有人去烟霞阁取银子,你我交易之事,还望阁下莫要对第三人提起。”
“我怎知你是真是假?”
“夏教主只能选择相信我,在下还有要事,告辞。”
“你认得我?”
玉如霞待要去追,青衣人已走的没了踪影,空中传来他的声音。
“妖兵已入西门,夏教主好自珍重。”
玉如霞喂蕊如风吃了一粒药丸,俩人匆忙赶至东门。出了善乐坊,玉如霞和蕊如风御风而行,远远的果然看到了在坊中的一队妖伍。所幸那护法提醒,否则二人怕是已被妖兵围住了。
玉如烟满身血污,脸色惨白的再次出现在蒋老丈面前。蒋老丈焦急道:“仙子,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玉如烟虚弱道:“老丈,又要打扰你了,我可否在你这里修养几日?”
“那是老夫的荣幸,只是这里太过简陋,等我禀报了县令后……。”
“不必,让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玉如烟话音刚落,便一头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蒋老丈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将她放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玉如烟昏昏沉沉的睡了几日,醒来时身体没那么痛了,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的。
蒋老丈道:“仙子醒了。”
“是老丈医好了我的伤?”
“是。衣服是我让一个老婆子替仙子换的。”
玉如烟艰难的坐起身,笑道:“老丈竟然是个神医。”
“我只不过喂了仙子几颗你送我的仙丹而已。”
“我睡了多久?”
“十日。”
“竟睡了这么久。”
“仙子熟睡期间,善乐坊并无异动,只是听闻十香馆的人遭人仇杀,死了很多妖,只跑出去几个。”
玉如烟又笑道:“老丈好似能读出我的心思一般。”
“仙子莫笑我,你伤痕累累从善乐坊回来,我便刻意打听一二。”
“如今我身无长物,也不知如何谢你的救命之恩,若来日有机会再见,老丈有什么要求,我定尽力而为。”
“仙子此话当真。”
“当真。”
“那老朽可记下啦,到时仙子莫要食言。”
“必不食言。”
“仙子打算去哪里?”
“我也不晓得我要去哪里。”
“若不知去处,何不留下来?”
玉如烟沉思片刻道:“也许走走就知道了,我总觉得我的亲人还活着。”
“那老朽也不强留仙子,若再无处可去,仙子可再回来。”
玉如烟歉意的收了老丈赠予的盘缠和干粮,随便捡了条路,漫无目的的向前行。
8)结伴而行
玉如烟落脚在一个小县城,这里离洪水发生的地方较远,确依旧流入了大批灾民。她将身上所有的能换的东西都换成了吃食,分发给那些灾民。又随便找了一处破落的寺庙,打算在那里休息一夜。
夜半,忽然有人破门而入,玉如烟猛地睁开眼,剑出鞘,抵在了一个少女肩上。那少女身着杨妃色衣裙,瘦瘦小小的身子,一张小脸确圆乎乎的像个包子,眼睛咕噜噜乱转,一派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少女手指竖在唇边,示意玉如烟不要发出声音。玉如烟未收回剑,警惕的看着外面。许久,再没听到任何动静,两个人同时松懈下来。
少女道:“姐姐好,我叫苏娴。”
“你不是凡人?”
“是呀,是呀,我是小仙女。”
“谁在追杀你?”
“姐姐刚到此地吗?”
“是。”
“难怪姐姐不知。这城郊附近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妖兽,它同县老爷勾结,时长做些伤天害理之事。最近他竟开始吃那些灾民,我路见不平,结果被打伤了,还好我逃的快,不然早就被妖怪吃了。”
“既然打不过,为什么还留在此地?”
苏娴被问得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片刻道:“我想带着那些灾民一起逃出去。”
“你身上并没有伤。”
“怎么没有,你看,你看。”
苏娴撸起袖子,雪白小臂上一道浅浅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疤痕。
玉如烟笑道:“是个什么妖兽?”
“是头野猪精。”
“不若你带我去看看。”
“不要,那妖兽厉害的很,姐姐莫要去送死。我听闻十里县有个天师法术了得……”
就在苏娴天花乱坠的夸赞那天师如何厉害之时,几个身穿菘蓝衣袍的男子闯了进来,还未等那几个男子开口,苏娴已经叫了起来。
“姐姐,他们和野猪精是一伙的,快打他们啊。”
玉如烟几乎是被苏娴推到了那几个人面前。她手中长剑挥舞,一人对多人,万分吃力,对着身后的苏娴道:“你先走,我去寻你。”
对面几个男子同时停了手,一脸郁闷。玉如烟这才发现,身后还哪里有苏娴,小丫头早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玉如烟横剑在身前道:“你们为什么追杀这个小姑娘?”
一名年长一些的男子走上前,施礼道:“在下苏荣,我们并非要追杀她,刚刚那位逃了的是家师的掌上明珠,她一片孩子心性,一个人偷偷跑下了山。我等奉师傅之命,下山来寻她,带她回师门。”
也难怪这几个人在打斗时,并未使出全部法力,原来是一场误会。
“倒是我搅扰了各位,万分抱歉。”
“敢问姑娘芳名?”
“颜如玉?”
“素昧平生,颜姑娘肯为小师妹出手,必是心善之人。我等住在城东云来客栈,若颜姑娘再遇到苏苏,还请能前来相告。”
另外一个男子道:“颜姑娘可是丢了银两?我这里还有些,颜姑娘若不嫌弃,就请收下,也好寻个干净点的客栈,也安全些。”
“或者,颜姑娘也可随我们一同去云来客栈,也好有个照应。”
“多谢各位美意,我住在这里就可以了。”
几个人不再勉强,又施一礼,转身离开。
第二日清晨,苏娴又跑了回来,一脸讨好的笑,将手里的包子递向玉如烟。
“姐姐莫要生我气,我知道他们不会伤你,我才跑了的,我就是不想跟他们回去?”
“你爹爹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
“他自然是为我好,但他怎知什么对我就是好的,什么就不好呢?我才不要在焚经阁苦修百年,看那些密密麻麻的经卷呢。”
“焚经阁?是什么地方?”
“看姐姐气度,不像是寻常门派的弟子,没听过焚经阁吗?”
“没有。”
苏娴想解释一下焚经阁是什么,想想还是算了。
“那,野猪精什么的也是编的?”
苏娴低眉顺眼,道:“嗯。”
“你师兄他们就在云来客栈……”
“我不听,我不听,姐姐,我求你了,千万不要送我回去。你要送我回去,我也会再跑出来。他们关不住我的,我有一百种办法能逃出来。”
“你认识十里县的那个天师?”
“认得,我就是来找他的。可他嫌我累赘,竟将我送到我大师兄面前,等我见到他,一定不饶他。姐姐待会儿要去哪里?”
“送你去十里县。”
苏娴一把抱住了玉如烟,在她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高兴的在地上跳了几跳。两个人吃完包子后,便赶往十里县。一路上,苏娴蹦蹦跶跶的走在前方,嘴里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没防备,前方突然冒出几个男子,拦住了去路。苏娴气愤道:“有完没完,我说了不回去,就不回去,你抓我几次,我便跑几次,大不了都在这人间耗着。”
“你是苏娴?”
“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吗?”
玉如烟猛然将苏娴拉至身后,挥剑冲向那几个人。苏娴这意识到,这几个人并非焚经阁之人,而是真真正正来抓她的人。大师兄说爹爹派了几队人到人间找她,她才错以为又是焚经阁的人。这几个人的招数看不出门派,确是相当厉害。玉如烟在几人的夹击下,招数凌乱,节节后退。苏娴想了想,也冲了上去,却对于战况没有多少改善,玉如烟反而要分心照顾她,左肩立刻中了一剑。眼见着两个人就要束手就擒了,忽听的有人大喊一声道:“阿花,好巧。”
冯阿牛骤然现身,以雷霆闪电之势迅速打到几人,其余几人见势不妙,瞬间消失。望着金烟散尽,冯阿牛道:“竟然有魔要抓你,可是你父亲又偷窥了谁家的秘密?”
“你怎知不是魔界想知道仙家的秘密,要抓我当人质,威胁我爹呢?”
“也有几份道理。说不好待会儿又会来许多厉害的魔头,我可打不过。你那几个师兄尚在城中,我这就送你过去。”
“我不要,我不要,阿牛哥,你不要赶我走,我求求你了。”
冯阿牛将苏娴放到一边,转身道:“阿花,让我看看你的伤。”
苏娴惊讶道:“你们认识?”
冯阿牛说着就要去看玉如烟肩部的伤。
玉如烟皱眉,向后退了一步,道:“我自己可以。”
苏娴道:“男女有别,你走开了,我来看看。”
冯阿牛显然不放心,伸着脖子还要去看,见二人脸上的表情,才惊觉自己太过失礼,立刻转过身去,将药扔给了苏娴。
苏娴帮着玉如烟上了药,一脸得意的刚要去邀功,就看到了自己的那几个师兄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她立刻躲到了玉如烟身后。
苏荣道:“苏苏,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不然我们回去会没命的。”
“我爹又不是魔头,怎么会要你们的命,我不跟你们回去。”
“你忍心我们挨师傅一顿毒打吗?”
“苏苏,你师兄说的对,你就算不顾惜自己的安慰,也应当为了他们不受责罚,而回焚经阁。”
“阿牛哥,你骗我,你答应过要带我闯荡江湖的。”
“我没有骗你,我允诺,待你法力再提升一个境界,我便亲自迎你下山。”
苏娴可怜巴巴的看着冯阿牛,一个没防备,几个师兄一同扑了上来,将她五花大绑了起来。苏荣对着冯阿牛二人拱手道谢,带着哭喊不跌的苏娴离开了。
玉如烟道:“焚经阁是什么地方?”
“喜欢四处打听别人家隐私,偷人家经卷的一伙人。”
看着他神神秘秘的样子,玉如烟不觉就笑了。
“难民都安置妥当了?”
“妥当了。”
“多谢冯少侠刚刚出手相救,就此别过。”
“阿花,这里离下一个城郭路途遥远,一个人行路实在不安全,不若我们搭个伴,一起走上一程,可好?”
“你我素昧平生,我亦不喜同陌生人同行。”
冯阿牛跟在她身后,碎碎念道:“并肩作战过,怎会是素昧平生?我知道姑娘法力无边,无需我保护。可我一路降妖伏魔时长受伤,身陷险地,无人搭救,时长担心不知哪一日就死了,确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我同姑娘一见如故,甚为默契,不若你随我去降妖除魔。待你知晓自己要去何处了,我们再分开,可好?”
“冯少侠法力高深,并不需要我襄助。男女有别,结伴而行,甚为不便。”
玉如烟不等他再说什么,立刻又飞走了,那速度看起来更像逃命。冯阿牛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摇头。
行了半日,玉如烟停在一处溪流旁,洗了把脸,正准备找些花花草草吃时,一股荷叶糯米的清香味飘了过来。玉如烟转身道:“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意外的是眼前的并不是冯阿牛,确是十几个野狐狸,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为首一支白狐道:“你将翠薇怎样了?”
“翠薇?若你说的是在蔡妈妈处,那只吸食人精元的小狐狸,应是被取了妖元,放走了。”
“放走了?她迟迟未归,一定是你杀了她。”
玉如烟想了想道:“她伤人性命,原该受死,我忌杀生,将她交给了一个天师。他是否依我之言放了她,我却不得而知了。”
“那天师叫什么名字?”
“萍水相逢,我急着赶路,不曾问过。”
“一派胡言,一定是你取了她的妖元,又伤了她性命。”
“我为何要取她妖元?”
“别装了,你们人仙多有偷食妖元,修练禁术之人,你这等容貌,怕不是猎取了多少我狐族姐妹的精元。”
“我确实没有伤她,信与不信,悉听尊便。”
“主人,莫同她废话,杀了她吧。”
说着,十几个狐狸围住了玉如烟,这几个狐狸的妖力都在那叫翠薇的小狐狸之上。为首那白狐更是只厉害的千妖。他丝毫不将玉如烟放在眼里,退到了一边,由着自己的几个手下对付她。玉如烟肩部带伤,很快落了下风,颇为狼狈,确是不退反攻,一时竟伤了一个大意了的小狐狸。
白狐喝了一声道:“没用的小崽子,再不好好修炼,翠薇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白狐不再观望,一出手便是夺命的杀招。他的两只眼睛竟是一只绿色,一直蓝色,闪着魅惑以及的光,令玉如烟挪不开视线,动作呆滞。就在他的爪子要划破玉如烟的脸,一路向下开膛破肚之时,一柄剑凌空而至,击在狐狸爪之上。白狐吃痛,丢下玉如烟,转身袭向冯阿牛。又是一番好打杀,众狐狸合力围击,竟丝毫没占到便宜。那白狐甚为乖觉,见势不妙,一个口令,所有狐狸释放出难闻的气味,逃遁而去。等那黄色恶臭的烟尘散去后,已经逃的无影无踪了。
冯阿牛喜滋滋的递了一块荷叶糕给玉如烟。
玉如烟抽剑抵在他脖颈间道:“你几次三番接近我,到底是何目的?”
冯阿牛有些尴尬,难得正色道:“你身上有伤,我只是担心你。”
“萍水相逢,我死不死,又于你何干?”
“我对姑娘一见倾心……”
玉如烟的剑又逼近一些道:“莫要胡说八道。”
“我同姑娘一见如故,甚为亲厚。那晚,你发噩梦时说了些话,我担心你的仇家会找到你。”
“再要胡说……”
冯阿牛立刻改口道:“姑娘尚未归还我的羽舟。”
玉如烟呆愣片刻,万分尴尬的收回了剑,立刻取出羽舟,还给冯阿牛。
“多谢冯少侠两次救命之恩。这羽舟,我并没有私吞之心……”
“我自然知道,阿花,那几个狐狸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若再单独行走,怕是万分凶险。”
“我自会多加小心,多谢冯少侠挂心。”
冯阿牛自身上取出一枚古旧丑陋的铜铃,铃身有几处绿色斑点,像是在土里埋了许久,长了青苔后,留下的痕迹。他将那铃铛递到玉如烟面前道:“这铃铛可以掩盖你身上的气息,让别人无法追踪到你,也能在危险之时护一下姑娘。待你可以同它意念沟通之时,或许会发现它还有许多妙处。”
“你是说,那些狐狸是因为我的气息,才追踪到这里?”
“这世上有许多追踪的法器或灵宠,而狐族自身就嗅觉灵敏,何况是只千妖。他们怀疑你伤了他们的同伴,必然还会再来找你。”
他态度极为诚恳,又接连救了自己两次,而自己确态度恶劣,怀疑他靠近自己心怀不轨,竟还将剑抵在了他脖子上。前此种种,玉如烟不免万分内疚和愧悔,望着那有些破烂的,却被他说的甚为厉害的铃铛,实在不知如何拒绝。
“如此贵重的灵物,我不能收。我并非不信任冯少侠,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恐怕没法替冯少侠护法。何况,能轻易吓走千年大妖,你又何须人护法。恐怕我只会是你的累赘。”
就在这时,一个肉乎乎的小脸又蹦到了二人中间,正是去又复返的苏娴。她不知道耍了什么滑头,又溜了出来。能如此快追踪上二人,必然是身上带着宝物。她笑嘻嘻道:“玉姐姐不可以,我却可以为阿牛哥你做护法。”
“你法力太弱,只会托我后腿,再说,男女两人同行,甚为不便。”
苏娴不去计较他前后态度的反差,道:“确实不太方便,不过要是玉姐姐随我们一同上路,自然就不同了。”
“我还有事要办。”
“这又何难,阿牛哥除妖降魔本也没有方向,玉姐姐去哪儿,我们就跟着去哪儿。”
玉如烟不肯点头,苏娴抓着她的手臂,继续游说道:“玉姐姐,我年纪尚幼,是非好坏不分,我虽然深信阿牛哥,可万一他是坏人呢?你不担心我被拐走吗?玉姐姐聪慧异常,我们三人一路同行,等去到你要去的地方,你也就能帮我分断出,他是奸是善,也好给妹妹指点迷津呀。玉姐姐……”
冯阿牛道:“你既然不放心,就赶快随着你的师兄们回焚经阁。”
“你到底希不希望玉姐姐同我们一同?”
冯阿牛立刻闭嘴,转过身去。
苏娴又开始摇玉如烟的手臂,各种理由的游说玉如烟,最后近乎于哀求了。
“玉姐姐,你就随我们一路走吧。”
玉如烟被苏娴缠的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道:“同我一路走,你可能会更危险。”
苏娴道:“姐姐有仇家?”
玉如烟不正面回答她,转而道:“这世上哪里又能比家里好的?你为何一定要跑出来,让自己的父母担忧?”
“玉姐姐是自由之身,又怎知整日被困在那一方小天空的苦闷。你若不答应同行,他肯定又想尽办法甩掉我,万一我路上又遇到了魔头,可怎么办?玉姐姐这等容貌,走到哪里都惹人眼,万一遇到个色胆包天的,你有伤在身,一个人无法应对,被人掳去做了压寨夫人如何是好?简而言之,兄弟多了好上路。”
“黄泉路上做个伴吗?还好上路。”冯阿牛拍了拍苏娴的头,转而道:“阿……玉姑娘,若你实在为难,不妨等你身上的伤好了,我们再分开,如何?”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聒噪不停,玉如烟万般无奈,总算勉强的点了点头。三个人,一个满心欢喜,一个不太情愿,一个喜忧参半。
吃过荷叶糕,冯阿牛便带着二人去捉狐妖。结果兜兜转转搜寻了几日,也未找到那伙狐狸的踪迹。
苏娴道:“阿牛哥,这些狐狸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躲过我焚经阁的追踪术,我追你都没这么困难?”
“老狐王一死,狐族动乱,许多狐妖开始四处流窜,为祸人间。这几个狐狸吸食人精血,修炼禁术,必须要铲除。”
玉如烟闻言道:“狐王死了?……如今何人为狐王?”
“三公主的夫婿,昔日蛇皇佘蟠的四子佘青。”
玉如烟一个人走在前面,二人并未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
苏娴道:“阿牛哥,你就应该让他们将玉姐姐带走,这样就可直抵他们老巢。”
“不明就里,我又怎能让阿花深陷险地,不过是费上些手脚而已。”
苏娴噘嘴道:“那就要在山林里没日没夜的转悠吗,我想象的游历可不是这样的?”
玉如烟道:“我上次遇到那个叫翠薇的小狐狸,是在一个青楼,这几个狐狸会不会也混迹在那种地方?”
冯阿牛不敢问,苏娴确是没心没肺道:“玉姐姐,你怎么会去青楼……你不会是为了黄白之物,你,你……”
玉如烟瞬间羞红了脸,道:“我是被人骗去的。”
冯阿牛一本正经问道:“阿花,你可否将经过细细讲一下,或许有助于我们找到那群狐妖。”
玉如烟便将前后经过简单讲了一遍。冯阿牛再也控制不住,和苏娴一起大笑起来。
“你们两个……”
玉如烟负气走在前面,冯阿牛立刻追上来道:“阿花莫气,我们再不调笑你了。”
“不许叫我阿花。”
“玉姐姐,你也太好骗了吧?那公子被你打后,怕是以后都不行了……”
苏娴没心没肺的又笑个不听,玉如烟干脆去捂她的嘴。
冯阿牛道:“好,好,莫气,莫气,我们以后再不提了。”
苏娴道:“阿牛哥,或许那我们再去一次稻香县,会有发现。”
“我在稻香县附近盘桓数月,若有这么多狐妖在,我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气味在这附近就没了,应该在柳川城中。我们去看看。”
三个人来到柳川城,寻了处客栈安顿下来。冯阿牛以养伤为由,并不许玉如烟做任何事。并以医者不自医为由,每日都要为她切脉,查看她的伤势。白日里,他带着苏娴追踪狐妖。城郊附近的几个县,以及四处的山林都搜寻了几遍,可为挖地三尺,仍是没有狐妖的下落。
苏娴道:“阿牛哥,茫茫人海,何处去找呀,况且,万一那几个狐妖不在此地呢?”
“我已经感应到他们了,耐心些,你以为除妖降魔是游山玩水那般简单吗?”
又过了几日,依旧无果,苏娴嚷着要休息半日。三人去到闹市中的一家酒楼,点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又听了半日的风言风语。据说是万花楼死了一个姑娘,尸体异常恐怖,全身只剩了一张皮锢在骨头上。这两年来接连发生几次少女被人吸干精血而死的惨案,不同的是,以前的受害者都是些闺阁小姐,这次是个青楼女子。
冯阿牛道:“看来我们要走一趟万花楼了。”
三人不再耽搁,立刻换了男装,直奔万花楼。万花楼因死了人,停业了数日,今日恰是重新开张。平日里万花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如今因为命案门庭冷落。老鸨为了招揽客户,这三日里所有酒水全部半价。以往没钱进来的男子,大有不怕死的往里闯的,一时间人声鼎沸,万花楼看起来竟比往日还要热闹。冯阿牛也趁机混了进来,点名要去出事的那间房,说是自己今年流年不利,要大凶克制一下太岁,胡言乱语一顿,妈妈也就放她进去了。在屋子里四处查探,没有任何发现,三个人又叫了几个姑娘来。只是姑娘们不敢进出事的房间,只好又换了间房。吃吃喝喝间,三人询问了那几个姑娘当晚事发前后之事,说的内容大抵同再酒楼里听到的差不多。再问下去也不会有更多发现了。
冯阿牛附耳轻声道:“苏苏,你身上银子还有多少?”
苏娴噘嘴道:“你一路吃我的,用我的,哪还有什么银两剩下。”
“你不是偷了你师兄所有的钱吗?”
“总要省着点用啊,我可不想过几天睡破庙,随着玉姐姐吃花花草草。”
“那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跑。”
冯阿牛说完拉着玉如烟就窜了出去。等苏娴反应过来时,早被两个大汉拦住了。
“看你们半日了,一身破衣娄嗖就敢往里闯,还专点贵的菜,打量我这双眼是出气的呢?”
“妈妈,小姑娘也有几分姿色,要不要留下来……”
老鸨猛敲了一下那龟奴的头,道:“留什么留,生意不好还要养什么闲人。送官府去吧,看能不能讨要些值钱的,以后眼睛放亮着点儿,别什么人都让进来。”
苏娴喊道:“别,别,我还有银两。”
苏娴不得以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抵给了老鸨,若不是今日酒水半价,还真是出不了门。苏娴气急败坏的出门去追冯阿牛。
第二日,玉如烟声称伤痊愈,坚持同冯阿牛二人一同出门。之前蒋老丈送给玉如烟的衣服在几次打斗后,已经破烂不堪。冯阿牛觉得她女装太过惹眼,索性找了件小一点的男子的衣服给她,里面卷着半张面具。这几日找寻狐妖时,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冯阿牛也带着一样的面具。两个人站在一起,颇像兄弟二人。
三人一同去到了义庄,未找到那女子的尸体,至于之前死的那些闺阁小姐,也未打听到太多有用的消息。
三人回来的路上,忽然听到不远处有打斗声。苏娴被勒令原地等候,另外两人循声走了过去。打斗中的二人同时分神,看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都以为是自己的同伙前来相助,显然都不是。就这一瞬间,那一身花哨衣服的男子就跑了。
月白衣衫的男子并不恼,笑笑道:“竟然又被他跑了。”
冯阿牛歉意道:“想是我二人的出现,把那魔头吓跑了。”
“二位懂法术?”
冯阿牛点头道:“还是很厉害的那种。”
少侠笑道:“在下孟玉堂。”
“在下冯阿牛,这是我妹妹冯阿花。”
孟玉堂打量了一下二人,穿着一样的粗布衣服,带着同样的遮住半张脸的面具。
“二位为何都带着面具?”
“实不相瞒,我带着面具是因为容颜丑陋。我妹妹确是因为太过美丽,经常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二位从何而来,要去哪里?”
“除妖降魔,居无定所,哪里有妖魔,便去哪里。”
“原来是同道中人。我家在城中有处别院,二位若不嫌弃,可在舍下休息一晚。”
正愁没有银两,今夜不知要睡在何处呢,竟有人主动邀请。
冯阿牛假惺惺道:“会否不太方便?”
“不会,二位请。”
苏娴等的不耐烦,蹦跶了过来,道:“还有我呢。”
“这是我表妹苏苏。”
孟玉堂笑笑,带着三人入了城。
9)戏说妖魔
孟举派分堂里除了孟举派的弟子和仆从外,还有其他几个门派的数名弟子。孟玉堂几人刚入门,两个容貌酷似的少年立刻迎上前,其中一个急急问道:“孟少侠,可捉到那魔头了?”
“又被他跑了。”
冯阿牛上前施礼道:“都怪在下和舍妹莽撞,打扰了孟少侠除魔,那魔头见到我兄妹二人便吓跑了。”
“在下李蓝秀,这是我哥哥李慕白,这位少侠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冯阿牛,这是我妹妹阿花,表妹苏苏。”
孟玉堂简单讲述了一下同冯阿牛相识的经过,又将在座的人一一介绍给冯阿牛三人。
李慕白抱歉道:“孟少侠,都怪我和我弟弟法力低微,连累了大家。若非如此,上次便可捉到那魔头。”
长白派余玥儿道:“慕白兄,你也莫要责怪自己,都是那魔头太过狡猾。”
众星捧月般站在屋子正中间的女子,正是再次下山历练的四相教大师姐冷凝竹。她自持法术高强,难免傲气了些,不无苛责道:“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除妖降魔,我看你二人还是早早弃了做天师的心,或可保性命无虞。或则也可以转拜我四相教,我可以找个好一点的师兄弟,收你们入师门。”
冷凝竹这几句话半分玩笑都无,实是发自肺腑的认为这俩个笨蛋趁早不要再做天师为好。众人围魔数日,屡屡因这兄弟二人而功败垂成。那魔头被众人围追的越来越刁滑,轻易不肯再露面。好容易今日就要踏进众人的埋伏范围内,又因为李蓝秀暴露了自己,而让那魔逃跑了。孟玉堂当时离那魔头最近,最先追了上去。其他人差了几步,便失去了二人的踪影,四处搜寻无果,只好先回来等候。这魔头为祸柳川日久,这样一逃,怕不知又有多少人遭殃。
李蓝秀道:“我二人法力低微,愧对师门,今后自会勤加修习法术,还轮不到什么阿猫、阿狗来教训。”
洛辛道:“放肆,竟敢对我大师姐不敬。”
冷凝竹瞥了眼一身粗布衣服,带着奇怪面具的兄妹二人,好似看到了第二对李蓝秀和李慕白,继而道:“若不是因为你们这些阿猫、阿狗,那魔头也不会连番逃走几次。”
另外有几个人也是抑制不住的冷嘲热讽,显然大家对李氏兄弟都颇有微词。
孟玉堂有些为难,这几日这几个人便互相看不顺眼,也不知吵了多少架,他夹在中间调节,实在废了不少力气。
冯阿牛道:“我以为,只要一心向善,胸怀除妖降魔之志,世人皆可称为天师。你觉得呢,孟少侠?”
孟玉堂面有难色,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洛辛道:“敢问冯少侠师从何处?”
“我的法术是同县衙里的一名文书学的。”
冷凝竹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其他几个人忍着没笑出声来,而看他三人的眼神越发同看着李氏兄弟一般,充满了不屑,又碍于是孟玉堂带回来的,而没有说太难听的话。
洛辛确不管这些,道:“还真是什么人都想做天师,路上的乞丐捡了把破剑,就自称少侠了。”
苏娴不悦道:“英雄莫问出处,名门亦出狗熊。听闻当年四相教也出了一位叛徒,他被俘虏后,贪生怕死,出卖师门。致使当年的教主重伤不愈,憾然离世。那个叛徒叫什么来着,哦,好像姓冷,叫,叫冷克西。”
冷凝竹勃然大怒道:“无知村姑,我父乃奋勇杀敌而忘,你竟敢侮辱先父,实在可恶。”
“那不过是长辈们可怜幼女,为堵住悠悠众口,而对外如此说辞罢了,你竟真信了。你父亲就是个出卖师门的狗熊。”
冷凝竹暴起,挥剑砍向苏娴。苏娴周身立时浮出无数黑白棋子,旋转护在周身。她身材娇小,动作灵活,黑白棋子不时的袭击冷凝竹。无奈她年纪尚幼,根基太弱,一味的贪玩,除招式新奇之外,杀伤力太低。而冷凝竹生性好强,苦修法术,剑法超群,在师门里除了蕊如风外,无人是她敌手,早已是小有名气的女侠。过了几十招后,苏娴开始东躲XZ,躲到了冯阿牛身后。剑气扑面而来,冯阿牛左闪右躲,三俩下击退了冷凝竹。冷凝竹大骇,这个人竟可在瞬间看出自己剑术的漏洞,当真厉害,倒是自己小瞧了他。震撼之余,她依旧余怒未消,道:“今日有人护着你,来日必叫你脸上开花。”
余钥儿道:“还自诩名门,就只会欺负弱小。”
“你说什么?”
林森道:“师妹,莫要胡说。”
余钥儿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有几个人去劝慰冷凝竹,她才收起了剑。
冯阿牛不甚在意,继续道:“孟兄,可否讲讲这色魔的来历?”
冷凝竹道:“孟少侠,莫怪我没有提醒你。人心险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朋友,都值得信任。你怎知这三个来路不明的人同妖魔没有关系?”
孟玉堂玩笑道:“玉堂行走江湖多年,自认慧眼如炬。冯少侠虽言语有些轻浮,确是个可以信任之人。”
苏娴大笑道:“你若真慧眼如炬,就不会同这恶婆娘在一起。”
冷凝竹再次被众人拦住,立刻有人劝苏娴少说几句。
冯阿牛道:“阿花,哥哥当真言语轻浮吗?”
玉如烟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一众人哄笑,化解了先前的尴尬。
“这位大师姐莫气,苏苏不过是个口无遮拦的丫头片子,各位也莫要听她信口开河,她小小年纪,怎会知道当年之事。那魔头既然是我兄妹二人吓跑的,自然要倾尽全力将其抓回,还望大师姐给在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霸刀门少主姜杰道:“凝竹,我见这三位一身青气,并非歹人。”
冷凝竹侧身不去看他们三位,却也未再阻拦。如今她脑子里想的都是苏娴刚刚的话。她并非没听到过这种传闻,只是师傅和掌门师叔一口否定,坚持说自己的父亲是奋勇杀敌而死。也因为有了这样的传言,小小年纪的她便开始勤修苦练,比师兄弟们努力上百倍不止。她凡事都要争第一,事事都要完美,才有了如今执拗好强的性子。难道父亲当真背叛了师门吗?她心神恍惚,全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孟玉堂道:“这色魔在这一带盘桓一年之久,祸害了不少女子。奸淫也就罢了,有的体质特俗的少女,还被其吸干了精血。”
“那确是要越早收服越好,以免更多人被害。”
“冯兄有所不知,这魔头狡猾的很,魔功一般,跑的却快。自我等来了之后,他便藏了起来。我们忍耐多日,今日好容易才把他引出来,设下天罗地网围追他,确又被他溜了。这次怕是要藏得更深更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出来。”
玉鼎派弟子谢骏道:“我等也不能在这里耗上几月,着实有些棘手。”
从见到孟玉堂后,玉如烟便未曾说过话,此刻却道:“既知道你们在猎捕他,他为何还不肯离开?”
听到她那带着几分清冷又悦耳的声音,几个人同时望向她。她虽穿着粗布衣服,带着面具,确难掩那一身出尘的气质。
冯阿牛笑道:“还是我妹妹聪慧,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色魔不肯走,一定是在等谁,并且他必须要等。他虽然是魔,到底还有些入魔前的习性改不掉,想找到他似乎也不难。”
孟玉堂高兴道:“冯兄快说说看?”
“玉堂可有这一带的地图?”
冯阿牛对孟玉堂的称呼一变再变,让孟玉堂哭笑不得,又顿生了亲切之感。玉如烟和苏娴多少对于他的自来熟有些嫌弃。
孟玉堂立刻吩咐人拿来一张地图,铺在桌子上。
“麻烦孟兄将那魔头几次作案和你们发现他的地点都圈上。”
孟玉堂拿着毛笔在地图上的十几处画圈圈,最后惊喜的发现那魔头在西街附近出现了三次。
“我果然没有看错,冯兄真是高人。我这就带人去西街搜索一番。”
“玉堂莫急,他几次被你们追捕,今日又撞见我兄妹二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露面,现在过去也不会发现任何线索,不若我们先吃些东西,好好休息休息,明日再去查探。”
“冯兄此言甚是。”
孟玉堂随即叫人去安排晚膳。这些人当中法力最弱的当属李家兄弟和长白派的余玥儿。余玥儿有师兄弟照顾,也没人敢说什么。对于李家兄弟,先时各门派的弟子对二人的态度都很是客气,直到他们几次放跑色魔,心里多少都有了些怨言,进而敬而远之。而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三人,大多数人都同冷凝竹一般,充满了戒心。是以宴席开始时,这些人就挤到了一桌。剩下孟玉堂、冯阿牛、玉如烟、苏娴、李家兄弟二人独占另一桌,余玥儿便拉着师兄林深几人也坐了过来。气氛多少有些尴尬,冯阿牛确是不以为意,吃喝的很是开心。
孟玉堂几人将几次猎捕色魔的经过说于冯阿牛听,冯阿牛又询问了若干问题。李家兄弟因为此前冯阿牛和苏娴为自己说话,而顿觉亲切,非常好学的提出了许多问题。冯阿牛和苏娴都耐心的一一解答。
李蓝秀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玉如烟,又问道:“阿花姑娘,你可能猜到,这魔头在等什么?”
玉如烟亦是轻声回道:“等那个把他转换为魔的魔头。”
兄弟二人不解道:“为何要等?”
冯阿牛接过话来,道:“这色魔同其他魔有所不同,一向都是一对儿行事。后被转化的,要听从将他转化为魔的魔。除非哪一天他力量远超过了他的主人,否则他都要听任调遣。这魔头迟迟不走,一定是在等他的主人,而他的主人十有八九就是个女色魔。吸食少女精血,应是为了驻颜。”
李慕白道:“原来如此。”
余钥儿道:“我们这一路行来遇到的都是魔头,确未见到什么妖类,可是魔界又预谋对我凡间有所行动?”
“魔界未必有异动,妖域却未必真的罢手了。自从上一次仙人妖魔大战后,妖域元气大伤,倒也消停了俩百年。如今新妖王四处征战,要一统妖域,竟也妖心所向。如今妖域大半在他统治之下,等闲的大妖都在莿棘城中,也只有些小妖才跑到人间。我三人此行,便是追踪几个狐妖而来。并非妖域对人间秋毫不犯,不过是在厉兵秣马,积蓄力量。待其势力壮大后,必会有所行动。只是无论如何,妖域想要成事,还是要仰仗魔界。”
李蓝秀再次问道:“冯少侠此话怎讲?”
见他如此好学好问,冯阿牛索性细细道来。
“妖只能通过修炼来幻化人形,这一修炼就要几百年,能修成人形的亦是少之又少。若有那急功近利者,想要靠吸食同类精元来增进妖力,多半会遭天谴。至于山精树怪,若无机缘巧合,哪怕千年也难唤醒灵识,有了灵识,又要千年的修炼,才能脱离本体,又受限于本体。所以,这世间顶尖厉害的妖怪原就很少。魔则不同,魔并无天劫。人一旦入了魔,即便没有修炼任何魔功,也较常人力气大,速度快。所以,魔,本就是凌驾与人妖之上的存在。凡间只有少数人修炼仙法,而魔界确是人人修炼魔功。妖域单凭一己之力,如何同人仙两届抗衡,千百年来也只能为虎作伥,助魔界进犯凡间。”
余玥儿道:“我等只知道如何猎魔,杀魔,确对于妖魔的派系不甚了解。我也只知,妖以修行时间长短,分为百妖,千妖和冠妖。我见冯大哥一直称那魔头为色魔,魔又是如何区分的?除了色魔,还有什么魔头?”
“魔,究其特性,林林总总,有许多类,诸如色魔、尸魔、战魔、食人魔……这不过是以其某一特性而笼统称之。究其根源,魔分天魔和地魔两大类。天魔,顾名思义,天生地长的魔,同人类的创世神一般,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当世已不存在。现存的魔皆为地魔,而地魔究其根源,也分为几类。其一,是那些中了魔息,心智脆弱,不得救治,而转化为魔的魔,这些是最低阶的魔。人入魔后,之前的脾性也会无限放大,像这色魔入魔前也必定是个好色之徒。其二,是修炼了魔功而入魔的魔。其三,是魔生的孩子,他们天生魔体,修炼了魔功后,短短数十年便可魔功大成。然同为天生魔体,魔体是否纯净,血统纯正与否,则极为重要。魔界极为注重血统的纯正,魔功盖世的那些魔头,血统皆大有来头。其四,是地魔中极为厉害的魔,仙堕魔,便是仙人们因着一些缘故而入了魔。”
冯阿牛如此长篇大论,也引来了隔壁桌的人的注意。
有人问道:“仙堕魔?比天魔还要厉害吗?”
“同等条件下,仙堕魔可以轻易灭了所有的魔。而天魔,当世已不存在。”
“那妖可以修炼成魔嘛?”
“妖,尤其那些山精树怪,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修炼才换了人形,有了人的心智。一旦练了魔功,又会失了心智。即便更厉害了,也不过如从一头普通的猪,变为力气大,速度更快的猪。如果是你,你会修炼魔功,成为人的爪牙吗?所以妖,极少修炼魔功。”
“当今世上还有仙堕魔嘛?”
“我未遇到过,应是有的。”
苏娴早已听的不耐烦了,插话道:“阿牛哥刚刚说的难免有些偏颇疏漏。天生地长的天魔,乃是魔界山川河流、万物精气所化,就如同我们的创世之神。这些天魔的力量可同神对抗,小小的仙堕魔又岂是对手,除非是神堕魔,不过这世上早就没了神,也没了天魔,也只有力量接近天魔的魔。如今魔界称这些力量接近天魔的魔头也为天魔。”
看着众人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苏娴美滋滋的继续道:“刚刚阿牛哥从魔的来源说了它的种类。而当世魔头以功力境界又分为三类,乃是地魔,人魔,天魔,每一魔十境界。如今魔界的七炉魔君据传已达到了天魔之境。魔君坐下的四魔主均在人魔七境之上。有人说斩魔最厉害,实力不在七炉魔君之下,我却觉得所有人都低估了尸魔萧天的厉害。尸魔只是受限于魔体不纯,半尸半魔,而无法突破天魔之境。究其过往的战绩来看,单魔作战力已是了得,若是同他的孪生兄弟萧幕一同出站,怕是天下难有敌手。或许,只有丹穴山的凤老前辈能与之抗衡。”
“那几百年前的魔君子规又是何境界?”
“早已突破人魔之顶,到达天魔之境,功力尤在七炉之上。只是不知何故,被魔界驱逐出去。”
李蓝秀等人无限崇拜的看着苏娴。
“苏苏姑娘好生厉害。”
“那是,我可是……”
冯阿牛塞了一个糕点到她嘴里,道:“是什么,县令的千金很了不起吗?”
“怎么了,总比你个文书的徒弟强,天上地下的事还有那个敢说比我苏家人知道的多的?”
孟玉堂看着这二人的举动,暗自好笑。姓苏的,熟知天上地下一切信息的,也只有焚经阁的苏家了。她刚才那一身奇异的仙法,又称呼凤在天为凤老前辈,孟玉堂几乎可以认定这位苏苏姑娘就是焚经阁之人,那冯阿牛同阿花姑娘的来历更不会简单了。
“如此厉害的魔君,他们又为何驱逐他?”
苏娴被难住了,她还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以仙法太低,知道的太多,容易惹来杀身之祸为由,阁中机密经卷都不许她过目。她所知道的一切,不是听哥哥和师兄们说的,就是偷偷看到的。
冯阿牛接过来道:“仙有内丹,妖有妖元,魔有魔晶,均在小腹之内。魔力高的人,可抢夺别人的魔晶来提升魔功,并不会至神识紊乱,也不会改变魔体。而魔吞食同类则不同,提升的不但是魔功,还有魔体,修炼到一定境界,任何神兵利器都不能伤其发肤。而这种魔功最大的弊端就是容易失控,不断的想要吞食同类,而导致神志不清,为人所操纵。当年子规便是太过心急,根基不稳,又吞了太多的魔,导致神识不清。一时间魔界人人自危,战战兢兢。后来,子规奸淫了禅魔云烛的妻女,并将她们吞食掉。云烛痛失妻女,盛怒之下,联合其他魔主,借五鬼宗的力量,重伤了子规。子规侥幸逃走,从此没了踪迹。”
“为何有的魔会抢夺别人的魔息?”
“魔息是魔晶孕育而出,如同人体内流转的血液一般,是魔力量的来源。吸了别人的魔息,可令魔力在短时间内大增。可终归不是自己的东西,早晚会被排出体外。”
接下来,冯阿牛又细细介绍了各个细小种类的妖魔的特点,以及制服他们的一些诀窍。其他几个门派的人,包括冷凝竹在内,都自诩精通降魔手段,却对魔从未有如此清晰的认知。连苏娴也听得非常入神,冯阿牛说的内容,有些她是知道的,有些她不感兴趣,竟有些是她焚经阁也不知的。比如当年子规是如何被赶出魔界的?她父亲可是费尽心机也没探听到一点消息。那是魔界的密辛,没有魔头敢轻易透露出去。
江杰道:“想不到冯兄对妖魔竟如此了解,真是给我们上了一堂课。”
冯阿牛道:“家学而已,过奖了,过奖了。”
洛辛态度缓和道:“您刚才不是说跟县衙的文书学习的仙法嘛?”
“一半,一半。”
冷凝竹道:“依冯少侠之见,妖怪厉害的少。可我确听说,那蛇皇、狐王都是端的厉害。如今的新妖王更是法力深不可测。”
“这位大师姐有所不知,数月前蛇皇被一个小姑娘一剑砍掉了脑袋。狐王更是不明死在宫中,如今的狐王是蛇谷的四皇子。至于那妖王嘛,区区千妖而已,依在下看来,不过是多了几分心机,未必厉害到哪里去。莫要长了妖魔志气,灭了自己威风。”
孟玉堂道:“阿牛天师所言蛇皇、狐王之事,倒让在下想起一事。我母亲几月前传书与我,说是那远在西海之边的崖角,原有座不为人知的仙山名唤花樽,不知何故被灭了门,据说便于这蛇皇有关。”
冯阿牛道:“蛇皇正是被花樽的三小姐砍掉了脑袋。”
玉如烟在听到孟玉堂说花樽被灭门之后,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发出了一丝响动。冯阿牛看了看她,并未说话。
江杰道:“花樽原是个桃园仙境,不想竟落得如此下场。”
冯阿牛继续道:“花樽里有太多人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凡人想要的各类秘笈,妖怪想要的仙丹灵药,就连魔想要的法术秘笈也有。若非樽里人远离尘世数千年,不知人心可怖,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听说那花樽的三小姐砍掉了蛇皇的脑袋后,化作黑烟消散了。我却以为,她应该还活着。”
“活着?会不会在伺机报仇?”
“这却不得而知了。”
“冯少侠,这些也是那文书告诉你的嘛?”
“你要是活了一千多年,你也会知道很多很多事情。”
“你说你有一千多岁了?”
“当然了,所以我是这里最厉害的,你们可都要听我的。”
冷凝竹觉得这冯阿牛言语颠三倒四,所言所诉之事虽令她茅塞顿开,仍旧觉得他不太可靠,故意问道:“不知冯少侠打算明日如何找寻那魔头呢?”
“很简单,那色魔最喜欢什么呢?”
众人恍然大悟道:“美人。”
“所以我们就用美人引他出来。”
孟玉堂道:“只是那色魔见过几位师姐和师妹的容貌,若是找百姓帮忙,怕是又太过冒险。”
“玉堂,你可记得我当初同你说过,我兄妹二人为何带面具啊?”
“阿花姑娘太过美丽,容易招惹麻烦……”
“我妹妹可是万年难遇的美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貌。”
在座的所有女子多少有些觉得被冒犯了,全部都看向了玉如烟。玉如烟被夸的有些不悦,起身准备离开。
冯阿牛道:“好妹妹,除妖降魔乃我辈天职,你不可坐视不理啊?你想想那些被害的姑娘,他们多么可怜。说不好今夜又有人遇害。”
玉如烟被他抓着手,不免更加恼怒,却又不好当众让他难堪,便道:“哥哥,我法术低微,怕是不待你们来搭救我,就被那色魔抓走了。你总不忍心让妹妹以身范险吧?再则,以哥哥的容貌,女扮男装勾引他也是绰绰有余了。”
“为兄真的有那么美吗?”
林深笑道:“冯少侠,快摘下面具让我等看看。”
一众人起哄,冯阿牛哈哈大笑着一把摘掉了自己的面具,露出那张俊俏的脸庞。同孟玉堂的温润秀美不同,冯阿牛的五官线条更加硬朗,又不失俊逸精巧。
江杰道:“冯少侠如此容貌,那阿花姑娘岂不是仙子容颜?”
“那自然是仙女呀。由她出面,那色魔不出半日便能出现。也就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免于被害了。”
众人拱手作揖道:“阿花姑娘,那就有劳你了。”
玉如烟不满的看了看阿牛,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便由仆从带去各自的房间休息。
夜半时分,玉如烟仍旧在练功,百花剑舞的飞花贱玉,煞是好看。冯阿牛忍不住拍掌道:“妹妹今日练习的剑法奇特,我竟看不出出处。”
“天下剑法你都识的嘛?”
“活得久了,自然见的就多。你夜夜如此刻苦练剑,身体真的吃的消嘛?”
“我的伤早已无碍。”
“今日尚未切脉,手伸过来。”
“我懂医术……”
冯阿牛有些霸道的抓过她的手碗。
“全身筋脉爆裂,新伤旧伤不断,竟还如此不爱惜自己。若让你的家人和在意你的人知道,你可知他们会有多心疼?”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冯阿牛望着玉如烟,双眸温柔似水。
“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和苏苏就都是你的家人。”
“我只怕会连累你们。”
“我不怕,我厉害的很,当世罕逢敌手。”
玉如烟难得笑了,只是那春花灿烂般的笑容转瞬即逝。
“阿花,追杀你的人到底是谁?”
“没人知道我还活着,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只是若知道我还活着,或许连妖王也会被引来。你可怕了?”
“我不怕,只要你信得过我,我愿意一直守护着你。明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你可否原谅我?”
“我知道这是最快引他出来的办法,若能为那些女子做些事,有些危险又何惧?何况,我虽法力低弱,那色魔却也没那么容易就伤到我。”
“我会一直跟在你左右,不叫你有半分危险。只是……终究是我自大了,我该想到不能暴露你的容貌……”
“若果真躲不过,该发生的终究要发生。”
“阿花,你心中是否还想着报仇?”
玉如烟沉默良久道:“我父之命,我不会违背。”
冯阿牛又拿出那枚破烂的铃铛,递给玉如烟。
“这铃铛的原主人据说是个绝世美人,故而这铃铛嫌弃我丑陋,不听我调遣,妹妹带上它最合适。有了它,还有我这样法力高深的人,以后你再也不会有危险了。”
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纯净可爱的竟像个孩子。玉如烟细细端详那铃铛,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还是将她收在了腰间。
“你的剑怕是会被人认出来,以后不要再用了。我这有一把剑,虽普通了点儿,倒很适合你。”
冯阿牛手中显出一把剑,剑身通透如冰,泛着寒气,闪着幽兰之光,一看便是稀世宝剑。
“如此贵重,我不能收。”
“我见你克制长右的水龙之时,用了冰封之术,这宝剑寒煞精魄所化,最适合你不过。是借你的,要还的。还有,不要告诉苏苏是我送你的,我没有更好的送她了。你今日情绪不佳,不要再练习了,早点休息。”
冯阿牛抻抻懒腰离开了,玉如烟收起宝剑自去休息。
10)色魔
孟玉堂差人送了一套女装给玉如烟。玉如烟换上女装后,摘掉了面具。各派之人在看到玉如烟的容貌时,惊艳的半晌没有言语。冯阿牛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今日这番盛装打扮,她的美更让人惊叹。连冷凝竹也不禁在心中暗赞,莫论男子,连自己一个女人都被她的美貌所折服。再看她通身的气质,怎么也不像冯阿牛说的那样,会是农户出身,师承一个什么文书,只怕这二人身份都不简单。
冷凝竹道:“阿花姑娘果然花容月貌,可除妖降魔还是有几分风险,姑娘可想好了?”
“放心,我妹妹法术不在我之下。几位的容貌已经被那色魔所知,就不要再出现了。待会儿我妹妹一人去西街附近,我在暗中保护她。待我妹妹将色魔引入埋伏之地后,各位再从四面八方将其包围,亮它也插翅难飞。”
“阿牛天师思虑周全,我们这就去潜伏之地等您二位。”
“若那色魔迟迟不现身呢?”
“今日不成,明日定能成。”
孟玉堂道:“好,各就其位吧。”
按计划,玉如烟来到柳川最繁华的街道。这里可比稻香县大得多,附近的店铺又是一番景象,玉如烟好奇的走在街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意料之中的,不多时就引来了无数人围观。
“哇,仙女下凡吧。”
“这是谁家的姑娘,以前怎么没见过?”
“你看她对什么都那么好奇,四处乱走,怕不会是个傻子吧?”
“长得这么好看,即便是个傻子,我也愿意娶回家。”
“你想娶,人家便嫁你吗?你看她穿的绫罗绸缎,搞不好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又或者……被谁金屋藏娇了。”
“姑娘,你走来走去,是丢了东西吗?”
玉如烟又想起了同蔡妈妈的那段不美好的回忆,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毫无目的的乱走,至少应该买一些东西,可身后跟的人实在是太多,让她万分窘迫。无论她走到哪里,这些人就跟到哪里,并不只有男人,还有一些媳妇婆子和小孩儿。她被人围的无路可走,随便进了旁边一家饭馆。身后那群人也跟着涌进了饭馆。小二跑过来,笑容满面道:“仙子想吃点什么?”
玉如烟随即皱了皱眉道:“我忘记带银子了。”
“原来是忘记带银子了,不是傻子。看来我有机会了。”
“瞧你那猪头猪脑的样子,赶紧回家拱白菜去吧。”
“姑娘,我这里有些银两,我请姑娘吃饭可好?”
店小二道:“不用各位看官费心,如今这天下都是一样的规矩,只要过了魔镜的关,都可白吃白喝。这位仙子如此容貌,定然没问题。”
“贵店还真是赶潮流,这平都流行的规矩,你们也开始了?”
“这条街的店铺都如此,只是你容颜丑陋,怕吓到了那魔镜,没人对你提起过吧?。”
“若真只要美的就不用付钱,这店怕不是过几天就要关门大吉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可不是等闲的美人都能白吃白喝,那是要魔镜验过,帽可比莲雾之仙的人才可以。”
掌柜的殷勤的递给玉如烟一面镜子,道:“姑娘,这是我们从善乐坊购买的魔镜,你照一照。”
玉如烟摸着那魔镜,心里酸涩不已,这不知是何人模仿石镜而做的镜子,巴掌大小,里边关着一个小精怪。玉如烟抚摸了一下那镜身,镜子里的小精怪道:“哇,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竟比我们花草界的郁金仙子还美。”
众人议论道:“哇,比花仙子还美。”
掌柜的拦住蜂拥而至的看热闹的人,对着众人道:“今日我店有贵客,麻烦各位想进来的先交二两银子。”
众人争先恐后要交银子,好求能同仙子一同用膳。就在这时,一名男子将一张银票豪气的甩到掌柜面前,大声道:“本公子不喜同芜杂人等用膳,麻烦掌柜的将所有人赶出去。”
群情奋起也无用,掌柜的叫来所有伙计,将众人赶出去,并关上了门。那男子一身水龙吟的衣衫,头簪一夺火红艳丽的花朵,容貌是俊俏的,这一身装扮多少有几份艳俗和轻佻。
掌柜的狗腿道:“周公子,不知今日想用点什么?”
“挑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上来。”
掌柜立刻跑去准备。那男子看向玉如烟道:“姑娘面生,是路过此地嘛?”
“路过此地,同哥哥走散了。”
“原来如此,我与姑娘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不瞒姑娘,家父在此地也算有些势力,寻个把个人实属小事。姑娘若信得过在下,可以随在下去府上歇息片刻。我保证今日就能找到你的哥哥。”
那魔镜突然道:“你个大色魔,不知已祸害了多少姑娘了。”
周公子抬手拍向花镜,玉如烟后发先至,拿起镜子道:“莫伤了这小花精,公子若愿意帮我,可否先帮我付掌柜一些钱,我想买下这镜子,放它出来。”
周公子对玉如烟已是垂涎三尺,笑道:“当然可以。”
他立刻拿出几两银子,递给了掌柜的。
“姑娘会法术?”
“略懂皮毛,全当做护身。”
“以姑娘这等容貌,独自上路,确实危险。好在姑娘遇见了我,必当逢凶化吉,万事顺遂。”
“有劳公子了。”
“姑娘,我们这就走吧?”
掌柜的道:“饭菜马上就好了,二位贵客用过后,再走也不迟呀?”
周公子见玉如烟愿意同自己走,还哪有吃饭的心思。
“周某人全听姑娘安排。”
“我想先回住处,取我的行李。”
“那我同姑娘一同前往。”
“不劳烦公子了,我一个人便可以了。”
“无妨,陪姑娘散散步,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出了门,身后依然有人追随,周公子转身恐吓了几句,众人才悻悻地散了。俩人越走越偏僻,周公子不免起疑道:“姑娘住的好生偏僻。”
“我没有盘缠,只能住在郊外的一个寺庙里。”
周公子突然停住了脚步,脸部扭曲的一下一下的抽动着,声音也开始抖。
“我知道你有问题,你身上的气味很奇怪,可是你长得实在太美了,我实在难以控制。哪怕芙蓉花下死,我也要做个快活的鬼。”
话音刚落,周公子手一抖,一张黑色的网飞了出来。玉如烟以为他会亮出武器,却不想是张网,那网并非普通的网,乃是蜘蛛丝编就,施了魔法炼制而成的,专门用来捆绑仙魔的网,等闲人打不开。玉如烟被困在蛛网之中,并不惊慌,她知道冯阿牛就在附近。周公子道:“小美人儿,我的心肝宝贝儿,我们走吧,我实在等不及了。”
周公子刚要去抱玉如烟,立刻察觉身后有异,偏头躲过一剑,转身就看到了冯阿牛。
“又来了一个美男子,正好可以带回去给主人练功。”
冯阿牛抱剑,悠悠的走过来道:“你的主人也在这附近嘛?”
“等下你就能见到她老人家了。”
周公子没有武器,靠着肉掌袭向冯阿牛,显然他入魔前拳脚功夫已经相当不错,魔功犹在那日孟玉堂追捕的魔头之上。二人你来我往数十回合后,冯阿牛将魔头掀翻在地。他五指张开,困住玉如烟的蛛网飞到他手中,再一挥手手,蛛网将那色魔困住。他扶起玉如烟,拿出面具替她带上。对于暴露了她的容貌,心里还是万般懊悔。玉如烟向后退了一步,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更加小心。”
周公子大叫道:“别再卿卿我我的了,趁早放了我,不然我主人会吸干你们的精血。”
“好好的,做人不好嘛?非要做魔。做魔也就罢了,确做了这最下作的色魔。你知道那些被你残害的少女有多惨,家人有多痛苦嘛?”
“我,我,我也不想的,我不,我不吸干她们的血,我就浑身奇痒难止。”
“那些丢失的女子,可是被你主人掳走了?”
周公子别过头去道:“我不知道。”
“想知道你身份并不难,想必你父母还不知道你入魔吧?他们若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怎么样?”
周公子忽然神色大变道:“不要,不要,不要,我也是被那女魔头骗了的,你们杀了我吧。”
“竟然还有点人性,也不枉费你父母养你这么大。”
冯阿牛一招手,蛛网变成巴掌大小,落入他手中。
“这是什么网,如此厉害。”
“仙人喜欢用捆仙锁,魔最喜用这种蛛网,这蛛网同普通的捆魔的法宝也有不同,捆住人身之时,主动吸食人精气,吸得越多,本身捆绑之力会越大。”
俩个人边说边聊,早早回到了孟家别院。不多时,孟玉堂几人接到信号后,率先赶了回来。孟玉堂看到那魔头时,诧异道:“冯兄,这并非是我等一只在围猎的那个魔头。”
“我知道。”
孟玉堂一时有一些失落,到底还是没有抓住那个色魔。
冯阿牛道:“玉堂,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样的魔头,不只一个?之前的魔头因被你们看到了容貌,所以才又派出了眼前这个新的魔头,又或许还有其他的魔头尚在城中游荡。”
孟玉堂惊愕道:“我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们回来之前,我和阿花拷问了很久,这家伙一个字都不肯说,目前只知道他的主人还在城中。我们必须要尽快抓到另外那几个魔头。不然,待其势大,整坐城将被血洗。”
“冯兄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还记得之前我们划定那魔头出没范围时,曾推断他生前家境应该不错,是个沾花惹草的纨绔子弟吗?我猜测,昨日逃脱的那家伙成魔之后,定也一直藏匿在家中。你可叫个画师化了画像,吩咐下面的人悄悄的去打听,看看有没有人识得。我想很快就可以知道他的藏身之处。玉堂,找到后先不要抓他,叫人盯紧了,放长线,钓大鱼。”
孟玉堂无比钦佩道:“冯兄不但法力无边,更机智过人,玉堂实在惭愧。”
冯阿牛拍了拍孟玉堂的肩膀道:“活得久了,自然鬼主意多些。”
“冯兄过谦,我这便安排下边人去找画师。”
一时间无事,众人各自去休息。
冯阿牛相当自然的就随着玉如烟到了她的房间。孟玉堂是个剔透之人,这几人当中只有玉如烟是住在单独的小院之中,房子布置的十分雅致,窗外风景也最好。
玉如烟只当冯阿牛有什么话,要避开其他人同她讲。不想他无限温柔道:“玉儿,我见你似乎特别喜欢街上卖的那些东西,我带你去逛逛如何?”
窗户外露出个小脑袋,苏娴不满道:“孟少侠偏心,只给姐姐住好房子,阿牛哥也偏心,出去玩儿也不带上我。”
“带你,怎么会不带你呢,走走走,我的苏大小姐。”
冯阿牛看了看苏娴道:“你的衣服怎么了?”
“别提了,刚刚同洛辛吵了几句,我把她打趴下了,然后冷凝竹就冒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来揍我,若不是孟少侠出手相助,我肯定要受伤的。”
冯阿牛有些不悦,却也没柰何冷凝竹,毕竟苏娴不该当众戳她伤疤,且是最痛的那一个。冯阿牛劝道:“你以后莫要再逞口舌之狂,更不要揭人伤疤。她贵为一派大师姐,性子虽傲了些,却也不是奸人,你何必戳她伤口。”
“就是看不惯她目空一切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打不过她一般。”
“你呀你,早晚因为嘴巴要吃亏。还有,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说你是焚经阁的大小姐,不然我就送你回去。”
苏娴委屈巴巴的不敢说话。
玉如烟道:“苏苏,你今晚同我住在这边吧。”
“还是玉姐姐好。”
三个人又来到了热闹的街道,只是这次玉如烟带了面具,穿着男装,没有再引起围观。街市上售卖的好多东西她都未见过,像个孩子一样充满了好奇,眼睛像星辰一样一下一下的闪着。原是天真烂漫调皮捣蛋的女孩,被血海深仇压抑的变了模样,如今多少能看到一些往昔的影子。苏娴则如小鸟出笼般,欢饮雀跃,叽叽喳喳说个不听,一会儿跑到这儿,一会儿跑到哪儿,恨不得把街市上的所有东西都买回去。
冯阿牛买了两个糖人儿分给她两,玉如烟乖乖的举着,不舍得吃。逛着逛着,冯阿牛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对面的一个店面出神。那店面的牌匾上写着:天音阁。
没有外人的时候,冯阿牛都是唤玉如烟玉儿。玉如烟先时觉得别扭,被他叫的多了也就习惯了,总好过叫自己阿花。
“玉儿,你看那天音阁,可有什么蹊跷?”
玉如烟看了许久道:“为何只有男客出入?”
“因为它只接待男客,这种地方多半是卖艺不卖身的,看名字应该是演奏乐器,或是表演歌舞的地方。。”
玉如烟道:“没想到凡间有这许多乌七八糟的东西,那店有何不妥吗?”
“门口那女子形容举止实在不像人类。”
“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吗?”
“我们先回去,不要打草惊蛇,晚上我们再来看看。”
三人回到孟宅时,正撞见了冷凝竹和洛辛几人,押着昨日跑掉的那个色魔回来。孟玉堂面有难色,他一直说等冯阿牛他们回来后一起行动。无奈冷凝竹根本不听,带着四象教的弟子闯入了那色魔家中,不由分说便抓了回来。
苏娴道:“两位大天师明明知道这两个色魔身后还有主人,或许还有更多的色魔潜伏在外,就这般急急的打草惊蛇,昭告天下,生怕那背后的魔头不跑。”
冷凝竹道:“若是像三位这般只顾游山玩水,怕是不知道有多少黎民百姓再遭黑手。”
“魔亦有尊严,虽一念成魔,对自己的亲人确还是有牵绊。你这样当着他家人的面,说他是魔头,不由分说将他抓走,你觉得他还愿意配合,告诉我们他的主人在哪里吗?”
冷凝竹被说的有些面上无光,见竟无人为她说话,心里有些失落,确依旧倔强道:“无需你来教我做事,我自有办法。”
冯阿牛道:“事已至此,还是先盘问了再说吧。”
众人一同进了囚禁那两个色魔的房间,魔虽残忍,确对创造自己的魔非常忠诚。冯阿牛一直旁观,没说话。其他几个人用了各种方法,也未从两个魔头口里套出只言片语。玉如烟忽然道:“哥哥,你看他二人头上簪的花。”
冯阿牛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何自己总觉得那天音阁别扭,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是花,是那房子上装饰用的花。它们绚烂无比,恣意横行,并非人间的美,因为那是魔界的魔花,而此刻这两个魔头头上正带着同样的花。冯阿牛大笑,对着孟玉堂道:“玉堂,我大概知道那魔头的下落了。如今时间还早,我们各自去休息,待华灯初上,我带众位去除魔。”
冷凝竹冷冷道:“既知了魔头的踪迹,为何不立刻去,阁下又不担心那魔头走了?”
冯阿牛多少对冷凝竹的咄咄逼人有了反感,更气她先前对苏娴动手,便道:“众位追捕这俩个色魔一月有余,那魔头却还是不肯逃,分明是不把四相教放在眼里。”
“你?”
“我和妹妹累了,告辞。”
冷凝竹对着孟玉堂道:“玉堂,没有这三个人,我们依旧可以抓到那色魔。你当真要同这几个来历不明之人纠缠不清吗?”
孟玉堂依旧温和道:“凝竹,你时长下山历练,深知人心险恶,警惕一些自然是对的。不过冯兄他们三人实在不像坏人。并且,他们一到,我们就抓住了色魔的爪牙,还有了那大魔头的下落。你莫要太过敏感,若真有意外,我们这么多人在,打也打得过他们三人,必不会出大乱子。”
洛辛道:“我看孟少主是被那阿花姑娘迷的昏了头吧?”
孟玉堂笑道:“阿花姑娘貌若九天神女,杨雨小师弟看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洛辛师妹可也是没少看冯兄呢。”
洛辛被说的瞬间脸红,“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杨雨是四相教最小的小师弟,资质出众,小小年纪就随着同门师兄妹出来历练。他稚气的脸上笑容绽放道:“玉鼎派和霸刀门的师哥才叫夸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其他一众人异口同声道:“爱美之心,爱美之心。”
众人哄笑,各自散去。
冯阿牛带着玉如烟和苏娴回到小院。玉如烟摘了面纱,望着那糖人儿,仍旧爱不释手,不舍得吃。冯阿牛笑道:“吃吧,它只是块糖而已,你若喜欢,晚上我们再买。”
冯阿牛把买来的小玩意都铺开来,一件一件的给玉如烟讲解。最后拿出一支珍珠步摇插在正专心吃糖人的玉如烟头上,摇头叹息道:“玉儿若是穿了女装,再带上这个步摇,该有多美。”
玉如烟往后退了几步,时刻注意同冯阿牛保持一定距离。她回身看着镜中的自己,男装,头上带着步摇,有些新奇,却也是好看的。只是她现在再没心思沉溺于这些小女儿的东西。
苏娴道:“就没给我买什么吗?”
“你个贪心的小家伙,你看看你那袋子里都装满了,我问玉堂借的银子都让你花光了。回头还要想想怎么从玉堂那里再骗一些银两出来。”
苏娴噘嘴撒娇道:“我也要步摇。”
冯阿牛变戏法般,又拿出一支通体翠绿的碧玉簪子。
“这本是我要送给我妹妹的,送给你却也再合适不过。”
苏娴是识货的,这绝不是今日在集市上买的,是个古物,已经有了几分灵气。她立刻抢过来,带在自己头上,生怕冯阿牛会反悔。
“阿牛哥哥,你的妹妹现在在哪里?”
“我都千岁了,她自然是不在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眼见着天色暗淡下来。冯阿牛带着二人立刻去前院同其他人汇合。因之前冯阿牛同冷凝竹的不愉快,晚膳时间非常安静,没人说话。
饭后,孟玉堂问:“冯兄,今晚猎魔之事,你可想好如何安排了?”
冯阿牛道:“玉堂对天音阁可有了解?”
孟玉堂问身后的堂主道:“你们可听说过?”
孟玉堂身后的男子道:“禀少主,天音阁是一年前开的,里边的女子以乐舞为主,卖艺不卖身。阁主是个非常美艳,又精通音律的妙人,只是她很少待客,每月也只有十五这一日亲自演奏。今夜正巧便是她的演奏之日。天音阁同其他玩乐的地方还有一些不同,对进入的客人要求极高,必须要衣冠整洁,相貌姣好,并且要花好多银两,才能进入。”
冯阿牛道:“若是如此,我们这里也只有玉堂可以进入。只是今夜凶险,还是由我进去比较稳妥。”
“冯兄,既如此危险,不如我们二人一同进去如何?”
“不可,外边的一切还要仰仗玉堂。据我白日里观察,那魔头绝非普通的小魔头,她吸食女子精血修炼禁术,我们抓来的那两个魔还不成气候,显然是新进才被转化,像他们那般的魔头定还有很多,也定然还有更厉害的魔,才令他们有恃无恐。带去的人多,反而增加伤亡。玉堂,各位少侠,恕在下唐突,门下的小弟子最好留下。今夜非常凶险,还望各位能听从在下调遣。我先行进入天音阁,等我同那色魔交手后,你们再攻进来,我们里应外合,才不会有魔头逃脱。”
众人道:“全听冯少侠安排。”
“冯兄,我让下人们替你准备了一套衣服。”
冯阿牛一脸占了便宜的表情,不住的道谢。再回来时,已是仪表堂堂,风神俊朗的公子哥了。
李家兄弟姗姗来迟,冯阿牛对着二人道:“俩位小兄弟,今夜行动不易人太多,一方面容易漏了行踪。另一方面,那俩个色魔还需要人看守。这分堂中必须要有法力高强之人坐镇,恐怕要麻烦二位了。”
冷凝竹冷笑道:“只怕你是嫌他兄弟二人无能且碍事吧?”
孟玉堂自然看出了冯阿牛的良苦用心,解围道:“凝竹,冯兄绝无此意。我孟举教不若你们四相教人才济济。不然也不会一群魔就在眼皮子底下确还不知道。今日我们抓那色魔确实有些莽撞,若是晚上他们来报复,救这两个魔头,我堂中怕是无人能敌。还是要麻烦李家兄弟帮忙。”
李家兄弟虽知道冯、孟二人的好意,却还是赌气道:“我师傅教育我们做事要善始善终。既遇上了,我兄弟二人便不能退缩,今夜我们一同前往。”
孟玉堂好意劝说,无奈这兄弟二人确铁了心要去,也只能依了他们。
“余姑娘,那就要麻烦你留在孟举教,带着这几位守住那两个色魔。苏苏,你同杨雨、洛辛带着几人散在人群里,防止魔混入人群袭击百姓。李家兄弟也随着苏苏一处如何?”
“哼,我兄弟二人定要正面杀敌,冯少侠,不真刀真枪战斗过,又怎能提升境界?”
“我哥哥说的对,况且,有各位高手在,我兄弟二人又怕什么?”
面对这两个倔驴,冯阿牛也毫无办法,只好暗中嘱咐孟玉堂和玉如烟多留心那兄弟二人。
11)天音阁
冯阿牛先行去了天音阁。彼时天音阁外已经排起了长队。不时有男子因为容貌丑陋而被拒绝入门,少不了牢骚埋怨,确又敢怒不敢言。冯阿牛摇着扇子拍在队伍最后,看样子大概要半个时辰才能轮到自己。门口站着的把关的一男一女看到他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女子越过众人,径自走向冯阿牛,接了他手里的银子,将他请了进去。紧接着,那男子宣布,今日阁主只接待三位贵客,贵客已齐,请各位改日再来。
冯阿牛随着那婢女穿过一条长廊,进入一个空旷的屋子,屋顶比普通的屋子高出许多,四周满是艳丽的纱幔和艳丽的魔花,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香气。屋子中间摆有几张睡塌,睡塌前各是一个茶几,上面放着酒菜果品。屋子里的客人并不多,加上冯阿牛只有三位,另外两个人已经搔首弄姿的躺在了塌上,五官出众,眉宇间难掩淫荡之气。
冯阿牛正襟危坐在最前方的塌上。待他坐定后,三名飞天打扮的女子手持酒壶,飘飘前来为客人斟酒,而后退到一旁,随时等着召唤。
前方的纱幔缓缓被撩开,如女子衣带被轻轻解开一般,两位公子屏住了呼吸,开始觉得唇舌干燥,心火上涌。纱幔终于被拉开后,只见一名女子端坐于琴前,身后是一排大小不一的编钟,左右两侧是各种行制的鼓。女子容貌艳丽,服饰奢华,贝齿轻启道:“今日有缘同三位公子共渡良宵,实乃月伶之幸。”
“月伶姑娘果然国色天香,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也好似唐突了姑娘。”
“张公子所言极是,不知月伶姑娘今夜为我等演奏什么曲目啊?”
冯阿牛自顾自的喝酒,并不去看那女子。
“如此良宵,得公子相陪,月伶便演奏一曲,娇花三弄吧。”
说罢,月伶轻拨琴弦,温柔似水的琴音流泻而出,斜侧里又走出两位丽装女子,分别站在了月伶左右,紧接着埙声起,笛音附和。音色迥异、高低各异的三种乐器完美地契合在一起。琴声落,月伶姑娘转身轻敲那些编钟,随即又姿势优美的站起身,跳起了舞。乐声朗朗,舞姿曼妙,月伶姑娘时而衣袖击打那些花鼓,时而下腰轻拨琴弦,时而娇羞轻击编钟,舞姿于乐声完美的结合。忽然间乐声止,埙独奏,笛声追着埙音,埙音默,笛声如泣如述,笛声住,埙再次发出漫长悠扬的声音,如离人的哀怨,转而渐渐消散。
一时静默,许久,张、李二位公子拍手叫好。
李公子道:“月伶姑娘此曲、此舞只应天上有,莫不是月伶姑娘是仙女下凡?”
“月伶姑娘,古有琴曲梅花三弄,这娇花三弄又做何解啊?”
“自然是我同三位公子三弄了。”
“哦,这要怎么个弄法呢?”
张公子俩腮泛红,松了松衣带,裸漏出光滑的膀子。
“既是娇花,月伶下手自然会温柔些的。”
“月伶姑娘莫要太过温柔,快来蹂躏践踏我们吧!”
月伶款款走下来,确是跪坐于冯阿牛面前,道:“这位公子话少的很,是奴家这舞不入眼,曲不合耳,还是酒不够美味呀?”
“月伶姑娘喜欢娇花三弄,我确喜欢一枝独秀。这俩个废物实在聒噪的很,打扰了本公子弄花的雅兴。”
月伶倾身,芊芊玉指撩拨着冯阿牛的衣带,娇滴滴道:“原来公子喜欢吃独食,可带够了银两啊?”
冯阿牛花孟玉堂的钱毫不手软,出手就是一锭金子。张、李二人道:“哪里来的暴发户,月伶姑娘卖身不卖艺。”
“错了,是卖艺不卖身。我二人只要远远的观望,便已是心满意足。”
“月伶姑娘,你要多少银两?你说,今日匆忙带的不多,明日必然补上。”
月伶盯着冯阿牛那张魅惑的脸道:“本姑娘自来是好色,不好财。来人,把两位公子请出去。”
张、李两位公子哀嚎着被扔了出去。月伶坐到了冯阿牛身旁,身子贴过来道:“公子少见,可是新到此地。”
“路过。”
“公子如此冷漠,莫不是月伶的舞姿容貌都入不了你的眼?”
“舞姿不错,容貌,确实差了点。”
“你说什么?”
“这一身花红柳绿,脸上也跟胭脂铺一样,怕是跳到河里也洗不干净。”
“你找死。”
月伶五指张开,衣袖鼓动,似艳鬼般抓向冯阿牛。冯阿牛闪身躲过魔爪,手中水波剑滑动,如有实质般的流水流过,剑气直逼月伶咽喉。月伶周身红气护体,挡住来袭的水波,双眸精光咋现,一瞬不瞬的盯着冯阿牛。冯阿牛望着那双美目,忽然停止了一切动作,四周的一切变得如梦似幻,月伶娇美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忽然间,冯阿牛眉间新月浮现,灵台一阵清明,眼见着月伶姑娘的手就要抓到自己的胸膛,并剜心而出。冯阿牛咻然消失,又咻然出现在月伶身后,一掌击在她身上。月伶急急后退,大惊道:“你是谁?你和月笼沙是什么关系?”
“原来你是她的手下?”
“哼,她也配,为了个男人疯疯癫癫,魔不似魔。”
“姑娘是被她赶出了魔界?还是受她指使,另有图谋?”
“废话少说,你既有新月印,想必你就是那令她疯魔之人,我便不能让你死得太过痛快。”
月伶一声令下,一时间飞出无数魔女将冯阿牛团团围住,果然这里的魔头数量比想象的要多的多。
等在外面的人分成了几组,孟玉堂、玉如烟、江杰同李蓝秀在后门,冷凝竹、谢俊、洛辛同李慕白在前门。林森带着几人躲在暗处戒备,防止有魔逃窜,苏娴、杨雨带着各派其他的弟子依计散在人群中,防止有魔混入人群,也随时等着大战开始时,疏散百姓。
冷凝竹见两个男子被丢了出来,便知冯阿牛在里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她仙姿飘飘,挥剑大声道:“四相教在此除妖降魔,闲杂人等速速离去,莫丢了性命。”
原本众人见有两个衣衫不整的公子被丢出天音阁,都十分好奇的围在门外看热闹。听到冷凝竹的话后,人群立刻四散跑开。而其中一些胆子大的人忖度着有四相教弟子在,不足为惧,并没有离开,只是站的远了些,依旧是围了一圈看热闹,之前如鸟兽四散般的一些人见状,三三两两的竟也都停下了脚步,远远的看着战况。
冷凝竹一声断喝后,金烟汇聚,前后门立刻涌出无数魔头,全身笼罩在金衣之下,夜色下看不清真容。孟玉堂、玉如烟和江杰三人裹着李蓝秀同魔头厮杀开来。这些魔头功法奇特,身形怪异,速度奇快,确显得有些气力不足。费了些手脚,三人将所有魔头斩杀殆尽。正要向前时,倒地的魔头化为烟尘,瞬间又有数魔冲出门来,同样被杀,同样的消散,同样的再出现,无穷无尽。这样纠缠了许久,玉如烟看出了端倪,这些杀不净的魔头极有可能只是幻象,只要找到本体,一击得中,幻想便会消失。三人背靠背,将李蓝秀裹在中间,李蓝秀望着越来越多涌现出来的魔头,有些后怕,又碍于面子不肯提出离开。
玉如烟道:“孟少主,江少侠,想必你们已经发觉,我们陷入敌人的幻阵中了。这些无穷无尽的魔头不过是幻想,即是幻想,又何必赶尽杀绝。不若我们以法力护体,无视他们,走进去试试如何?”
玉如烟说着就要走过去,孟玉堂拦住她道:“阿花,这样做,未免太过冒险。”
虽如此说,为了打破僵局,孟玉堂还是率先走向后门。所有魔头一同袭击孟玉堂,引得护体仙泽滋啦啦作响,确未能伤到孟玉堂。李蓝秀也壮起胆子,试着走向孟玉堂,刚走出几步,身上便多了几处伤痕。若只是幻象,护体仙泽不应该有波动,李蓝秀更不应该受伤。既然有杀伤力,那么所有的以为是幻象的魔头就都实实在在的带有魔息。玉如烟先前说无视幻象的话,不过是想诱使本体出现,袭击孟玉堂,而后合力击之。如今没有出现所谓的本体,而所有幻象竟都带有魔息,一时竟也看不透这幻阵了。所幸,这些幻象所带魔息杀伤力有限。玉如烟急忙加大法力,同江杰一前一后,将蓝秀护在中间,踏入室内。刚行了数步,上空忽然撒下漫天花瓣雨,煞是好看,确杀伤力极强,如无数飞针射向众人。面对无穷无尽的飞花,几个人疲于应对,玉如烟更无暇分心去研究这奇特的幻阵。如此持续下去,必将耗尽法力,任人宰割。孟玉堂手中忽然出现一张巴掌大的网,进而越来越大,将四人护在其中。这本是孟家的伏魔袋,魔被扔进去后,可任意变幻大小,方便携带。如今被孟玉堂拿来挡那些飞花暗器。那些艳丽的飞花射到伏魔袋上后,发出一声声凄厉之声。玉如烟透过那些细密的网眼,环顾屋子四周华丽的魔花,试图找到阵脚。
江杰道:“阿花姑娘,为何我看那些魔花好像越来越多了,不断的长出藤蔓,不断的结蕾开花,好美呀。”
江杰眼神开始渐渐迷离,孟玉二人闻言,同时望向江杰。就在这时,李蓝秀面带笑容的自己走出了伏魔袋,若非孟玉堂反应快,挡下所有飞花,将他带回来,他怕已成了筛子。”
而玉如烟立刻输了清心咒给江杰,片刻后,江杰恢复了意识,惊道:“好厉害的幻阵,若非阿花姑娘及时唤醒我,我怕是快要洞房花烛了。”
李蓝秀叹道:“我也早成一代大侠了。”
“莫要去看那些飞花,转过身来。”
江杰和李蓝秀乖乖的转过身来,四个人面对面围成一圈。
孟玉堂道:“阿花,我们都不精于此道,你可看出这阵法的机巧了?”
“所有阵法无外乎那几种手段,幻阵虽有不同,也必有施阵之人和阵脚。之前一直未见到那些幻象的本体,我以为它藏在暗处。如今看来,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本体。”
江杰道:“阿花姑娘,别兜圈子了,不然过一会儿我就要儿孙满堂了。”
玉如烟笑道:“我也没想到,施阵的并非是魔头,而是魔物,也就是那些魔花。”
“阵脚也是魔花?”
“对。我对魔界所知有限,或有一些有灵性的魔物可自行结阵。”
“若是冯兄在,定然知晓。”
江杰虽不懂破阵,却知道没有鱼饵,如何能吊出大鱼。他自告奋勇走出了伏魔袋,劈砍斩刺,打的不亦乐乎。
孟玉堂笑道:“姜兄倒有闲情在这里练剑。”
“还不快来帮我,给阿花姑娘多争取些时间。”
孟玉堂见江杰已是体力不支,立刻去换回他。江杰衣服被飞花割的七零八碎,颇为滑稽。
又看了一阵子孟玉堂同飞花打斗,玉如烟道:“江少侠,烦请护好蓝秀,我已有把握破了这幻阵。”
江杰道:“阿花姑娘小心。”
玉如烟纵身飞出,手中寒冰剑飞舞,清冷的剑气向四周辐散开来。玉如烟一边躲闪那些花瓣,一边泼洒出漫天雨雾。孟玉堂在她身侧,抵御来袭的魔花,防止她被击中。花樽中孕育有一种飞虫,通体幽黄,朝生夕死,被唤作夕灵。凡它尸体陨落的地方,花草丰茂冶丽。玉如烟曾收集这种飞虫的尸体,用它的体液催生花朵。那雨雾便是夕灵的体液,对花草树木有无尽的吸引力。雨雾一出,那些魔花不再是装饰的死物,腾腾蔓蔓游移向雨雾。玉如烟很快发现有九朵魔花大有不同。待夕灵雨雾散尽,那些魔花又缩回去,如静静暂放的普通花朵。玉如烟闪转腾挪,胡乱的一通舞剑,被她锁定的那九朵魔花,随着她的动作,不易察觉的不时调整方向对准她,随之漫天花瓣雨铺天盖地袭向玉如烟。魔花实在是太多,它们躲在其中实在难以察觉,若非它们贪图夕灵雨雾,露了踪迹,实难发现它们。
玉如烟道出九朵作为阵眼的魔花所在后,当先飞身刺向一处,那魔花发出呜咽之声,所有花瓣调转方向,全部射向玉如烟。孟玉堂见状,持剑刺向另一处的魔花。魔花摇摆了几下,分出一部分花瓣射向孟玉堂。李蓝秀虽法力低微,确不蠢,他飞身袭向另一角的魔花。江杰袭向另一处。众花有些懵,摇摆不定,最后齐齐指向法力最低的李蓝秀。只不过沾染了些魔息的低等魔物竟也有了心智,想先灭了最弱的蓝秀,再对付剩下三人。孟玉堂飞身去救蓝秀。玉如烟再次挥洒夕灵雨雾,在魔花贪婪吸吮雨雾之时,劈下狠厉的一剑,砍掉弟一朵魔花,抓在手中。顷刻间,所有花藤游蛇般四处扩散,藤上抽出新的枝条,开出新的花朵。转瞬间天上地下四处尽皆是魔花,四个人被魔花团团围住。再不是之前的花瓣雨,无数花藤如无数手臂抽打,缠绕而来。显然玉如烟刚刚的举动惹怒了魔花。虽然已是万般小心,漫天匝地的飞花依旧对他们心智产生了影响,眼前时不时有幻想产生。李蓝秀展开双臂,一脸喜悦,竟是自动飞向一处阵脚。孟玉堂虽也收了影响,确还算清醒,一把抓住了李蓝秀,玉如烟扯着魔怔般,尤在击杀魔花的江杰,四个人再次躲进伏魔袋。除却玉如烟,其他三人都稍作调息,才稳住心神。玉如烟立刻掏出一朵魔花,又取出几位药草,发力催化,将几味药糅合在一起,做出三粒药丸来。江杰头脑晕乎乎的,道:“阿花姑娘,你不会药死我们吧?”
孟玉堂笑道:“那你就别吃,继续你的洞房花烛吧。”
江杰笑着吞了药丸后,玉如烟才缓缓笑道:“时间紧迫,只能做的如此粗陋。这药可以助江少侠不再受幻想影响,只是,只是明天可能会坏肚子。”
孟玉堂药丸已经举到了嘴边,狠狠心,还是咽了下去。
玉如烟又道:“蓝秀,你莫要再出去了,若那魔花吸了血,势必威力大增。”
李蓝秀乖乖的点了点头。玉如烟、江杰和孟玉堂三人再次飞出伏魔袋,如法炮制,砍下第二朵魔花。当玉如烟第三次洒出夕灵雨雾时,魔花不再上当了,而此时的魔花幻阵因失了两处阵脚,已经威力大减。待砍下第四朵魔花之时,那些花藤竟似恐惧一般,缩回了屋角,只发出漫天的花瓣雨。当最后一朵魔花呜咽着要飞向远处时,被玉如烟抓在了手中。玉如烟笑着将所有魔花塞入储物袋中。此时四人身上头上都插满了花瓣,李蓝秀身上最多,样子颇为滑稽,只有玉如烟被花朵衬得格外妩媚动人。
江杰赞道:“原以为冯兄是要我们保护他妹妹,没想到我们是靠着阿花姑娘才闯了进来。”
“我法力低微,只是于阵法机关一道的书看了许多。应是里边打的太激励,无人操纵这魔花阵,才让我顺利破了阵。接下来还要仰仗两位多加看顾。”
江杰舒展了一下筋骨,大笑道:“那是自然,也该到我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孟玉堂笑道:“你还真是脸皮厚。”
玉如烟看向李蓝秀道:“越向前愈加凶险,蓝秀,你身上有伤,不如在外边运功疗伤,等着我们。”
李蓝秀比哥哥倒是机灵些,知道大家是好意,便出门绕到前门,藏在了人群中,这样如果有魔头闯入,他也可以护一下这些平民。
孟玉堂三人继续向前行,很快遇到了几个魔头,这一次却不再是幻想,是几个极为厉害的色魔。
而前门的守卫并不比后门弱,同样设下了幻阵。冷凝竹几人都是刚猛的路数,并不懂破阵,着实费了一番手脚,却还被阻在门外,不曾踏入半步。久攻不下,看着身后围观的群众,冷凝竹不免觉得面子上有些下不来。突然用了蛮力,将前门的门窗尽数毁了,大门左右各两个黑洞洞的屋子,瞬间裸露在人们面前。无数飞天装扮的女子持笛袭向冷凝竹四人。那笛声带着魔咒,时常让四人有瞬间的恍惚。紧接着无数的毒蛇、毒蝎和毒蜘蛛爬了出来,这些毒物随着笛声攻击众人,有一些爬向了人群。
这边打斗刚刚开始,不知死活的百姓看戏般,抻着脖子往前看,看不清了,索性再向前走几步,围观的圈越来越小。无论苏娴和杨雨几人如何极力劝阻,都没有人离开。最后他们发现疏散百姓几乎不太可能,便只能将他们拦在外面,不让他们离天音阁更近。围观的人实在太多,有几个人一直在煽动群众,说有四相教和各大门派的高手在,有何可惧的。有些人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天师围攻天音阁,更有些人替月伶等人说好话,质疑冷凝竹等人是不是假冒的天师,来上门闹事。一时间议论纷纷,说说笑笑,吵吵闹闹,乱作一团。
冷凝竹飞快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圆,防止那些毒物冲出去攻击百姓。毒物连同飞天美女如苍蝇般围绕着四人,冷凝竹的火气越来越大,依旧是边打边拆屋子。虽一个魔头没打到,倒是把前面的屋子拆了个干净,露出了冯阿牛所在的屋子。众人赫然看到飞天打扮的十几个女魔头都躺在地上,被蛛网困住。冯阿牛再次一掌重伤月伶。月伶的彩衣上血迹斑斑,踉跄着站起来,恐惧的看着冯阿牛。就在这时,孟玉堂三人也走了进来。他们解决掉那十几个魔头后,各自都受了不轻的伤。
而前门拆屋子的四个人,依旧被魔女和毒物纠缠不休。冯阿牛那里无需帮助,玉如烟立刻去帮四相教的人。她挥手洒出无数之前插在地上和墙上的花瓣,射在那些毒虫身上。几个人合力,一番惊天劈地的厮杀,总算是制服了前门的所有魔女。孟玉堂取出伏魔袋将所有魔头收了进去。几个人默契的围向月伶,月伶看着被拆毁的天音阁,以及周身的强敌,不怒反笑道:“是我轻敌了。”
冯阿牛道:“你逃不出去,我也不会伤你性命,但你要好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月伶邪魅一笑,忽然横笛在手,天籁般的声音倾泻而出。除了冯阿牛之外,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目光空洞,痴痴惘惘的看向前方。忽然,人群中走出数十名俊俏的男子,惧都双眸金光璀璨。立刻有人认出来,这些人正是时长出入天音阁的公子哥,也是刚刚人群中带头起哄的那些人。一半的魔头飞身去助月伶,剩下的魔头开始袭击人群。这几个魔显然入魔已久,魔功比之前的所有魔头都要厉害。苏娴和杨雨等人根本不是敌手,场面极端混乱,老百姓惊慌四散。潜伏在暗处的林森几人立刻飞身去救百姓,并防止有魔窜逃。
冯阿牛被那些色魔阻挡住的瞬间,月伶突然袭向了最弱的李慕白,直接掏出了他的心脏,塞入了嘴里。她抹抹嘴,接连几掌重伤谢俊、江杰等人,又袭向离自己最近的玉如烟。冯阿牛情急之下,全不顾自己是否会受伤,接连数掌冲破那几个色魔的阻拦,飞身挡在玉如烟身前,又是一剑刺向乐伶。玉如烟不断的默念清心咒,总算醒了过来。她立刻唤醒其他几人,几个受了伤的人,勉励支撑着对付那些色魔,已是强弩之末。月伶望着冯阿牛那张倾世的脸,眼中满是恐怖和不甘。她两手挥舞,五爪抓向冯阿牛。冯阿牛再次将其重伤倒地。月伶擦了擦嘴角的血,扬天大笑。
林森几人已经将人群中的妖魔赶尽杀绝,也慢慢围向月伶。就在这时,谁都没想到,几个狐妖手掐着几个百姓走了过来。冯阿牛看着被掐住脖子的苏娴,只得停手。千妖白狐飞身而来,将月伶扶了起来。
月伶道:“放我们离开,还是我要了他们的命?”
身后传来李蓝秀惨绝人寰的叫声:“哥哥,哥哥,女魔头,我要杀了你。”
李蓝秀提剑,飞身就要去砍月伶,被孟玉堂一把拖拽回来。
冷凝竹道:“如果你敢伤害这些百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她话音未落,一个狐妖一下掏出了一个男子的心。月伶来到苏娴身旁,道:“你说我敢不敢?”
众人再不敢动,月伶邪魅一笑,飞奔而去,好似飞奔向月亮的仙子般,慢慢消失在视线里。冷凝竹等人待要去追,忽然一阵恶臭的腥臊味四起,众人竟是一阵眩晕,一些百姓直接倒地,口吐白沫。待黄烟散尽,狐妖同月伶手下那几个厉害的魔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冯阿牛视线时刻不敢离开苏娴,月伶一跑,他一剑刺中了抓着苏娴的狐狸。苏娴从半空跌落下来,落入冯阿牛怀里。甫一进入冯阿牛宽阔的胸膛,苏娴心内小鹿乱撞,一时羞红了脸,连伤口处的疼痛也忘了。冯阿牛将她放下后,上下检查她伤的是否严重,眼中满是关切之色。她呆呆看了他许久,才收回心神,一一回答他的问话。见她无事,冯阿牛立刻来到玉如烟身前,检查完伤势,才放下心来。
未来得及逃脱的魔头见月伶逃跑了,立刻没了斗志,冷凝竹和林森带着几人去追。孟玉堂立刻吩咐孟举教的人去救治那些被毒物和毒烟伤到的百姓,并将死了的几个各派弟子的尸体带回去。冯阿牛和玉如烟两个人默默看着李蓝秀痴傻般抱着哥哥的尸体。玉如烟突然出手,将李蓝秀砍晕,对冯阿牛说:“他身上伤不轻,要赶紧回去救治。”
冯阿牛抱起李蓝秀,孟玉堂抱着李慕白的尸体,向着孟宅而去,苏娴等人跟在身后。冯阿牛替蓝秀处理好伤口。孟玉堂命人将所有尸体安置在外堂,命令下面人去做后事准备。这一天的忙碌,所有人惧是身心俱疲,话也未说,各自散去。
清晨,众人被李蓝秀伤心欲绝的痛哭声惊醒。众人来到大厅,见李蓝秀正抱着哥哥的尸体,道:“哥哥,我错了,我不该不听师傅的劝诫,鼓动你同我出来闯荡。我们不该不听冯少侠的话,逞一时之勇,跟着去猎魔。”
其他各派的人看到自家师兄弟的尸体,忍不住也开始啜泣。李蓝秀哭的声嘶力竭之际,看到了最后出现的冷凝竹。他愤怒的指着她道:“是你,就是你,都怪你,若不是你以言语激怒我哥哥,他也不会去送死。”
李蓝秀毫无章法的飞扑过来要打冷凝竹,冷凝竹闪身躲过,冷言道:“若你们有自知之名,早听我言,离开这里,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四象教也有死伤,若都如你这班哭天抢地,还做什么天师。”
孟玉堂劝道:“冷师姐,少说几句吧。”
这一句冷师姐,令冷凝竹凉透了心,好似血液都凉了一般,含怒道:“孟少主,既然色魔跑了,我们也就此别过吧。”
冷凝竹带着天师教众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冯阿牛叹道:“怪只怪,我轻敌了。我没想到那几个狐妖和月伶是一伙儿的。当真的,人算不如天算。”
林森道:“这岂是冯兄的错,若没有你,凭我们几个怕是永远也找不到月伶,即便找到,没有冯兄的手段,怕也已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余玥儿道:“冯大哥,你为何没有直接杀了月伶。”
“我怀疑月伶组建色魔团于魔界有关,想活捉了她,问一些话,没想到……”
待李蓝秀哭够了,喊累了,终于冷静了下来。
“这一切都不是冯大哥的错,怪只怪我们自己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蓝秀儿,你身上有伤,需要好好休息。待你伤好了,我们护送你和慕白回家,可好?”
蓝秀感激的点点头。冯阿牛用法术护住李慕白的尸身不腐,装入乾坤袋中。除了冯阿牛,孟玉堂、谢俊、江杰等几人皆被月伶重伤,都需要时日休养。
数日后,众人话别。谢俊、江杰几人依旧结伴游历,并沿路查探,看是否能找到月伶和狐妖的蛛丝马迹。一旦有所发现,必会立刻联络孟举教,以便孟玉堂几人前来支援。
李蓝秀魔息除尽,伤也没那么严重了。冯阿牛几人也准备动身前往蓝秀的老家魔岩村。
冯阿牛好奇的问:“玉堂,你们是如何处置抓来的那些魔头的?”
“我派山中有一化魔池,长期浸泡,可除魔息。”
“化魔池?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过,可否多讲一讲。”
“这世间天生地化的东西有很多,比如那善乐坊,比如我派的化魔池。具体是如何产生的,也只有家父能说的清楚。”
“当真有效嘛?”
“有效,过往我们抓到的魔头都送往了化魔池,最后都恢复了人身,只是去除了魔息,这些人的身体也差了许多,寿数都不长。”
“谁人都可以去嘛?”
“此乃我派圣地,须经掌门许可方能进入。”
“如若来日我不幸中了魔息,可否一用啊?”
“冯兄法力了的,想来不会有这一天,如若有,在下一定帮忙。”
“先行谢过。”
孟举派门下弟子牵了一条小花狗出来,那狗见了冯玉二人便叫个不听。牵狗人道:“阿花,坐,坐,不要叫,这俩位是少主的贵客,不可无礼。”
阿花几次作势要扑向二人,奈何绳子短,最后只好跪坐在地,警惕的看着二人,时不时的低吼上几声。孟玉堂十分尴尬道:“阿花姑娘,实在,实在是抱歉,我也没想到你父母会给你起了这么个……别致的名字……”
玉如烟看了看身旁的冯阿牛,冯阿牛眼睛转了几转,立刻撒丫子跑了。李蓝秀本来悲伤的不能自已,看着三人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袋子,温柔道:“哥哥,我们回家了。”
12)武状元
自善乐坊回来后,蕊如风因使用法术遭了反噬,却没想到这反噬远比想象的厉害的多。玉如霞心里愧疚,三不五时的跑去四相教看他。蕊如风虽容貌被毁,却还是有无数师妹和别派的女弟子私下暗恋于他。天龙教的小掌门日日来看四相教的大师兄,不免引来了诸多流言蜚语,惹得雷馨儿频繁在父亲面前告状。雷霆钧确实不以为然,并告诫自己女儿不得为难玉如霞。
这一日,玉如霞又悄悄地来看蕊如风。蕊如风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玉如霞嫌屋子里太闷,便扶着他到后山散步。
“如霞,你不用日日来看我。我四相教虽不如你天龙教人人医术了得,我总归是大师兄,若有好的疗伤圣药也都会紧着给我用。”
“还是我自己亲自看了,我才能安心。不要哪天找到妹妹了,她怪我没照顾好你。
蕊如风有几份失落,甚至有点怨气,道:“你来看我,就是为了日后烟儿不埋怨你吗?”
“我当然也是担心你的,这世上我的亲人也就你们几个了。”
秀娥的画像发出去后,石沉大海。每次提起玉如烟,她总是哀伤不已。蕊如风有些不忍继续同她怄气,转而道:“烟儿一定没有事的,我已经将秀娥的画像也发给了相熟的其他几个门派,相信很快就会有烟儿的消息。”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我总能找到她。”
“此前,我只对师傅说,找到了母亲,同你是儿时伙伴。可我师傅何等人物,怎会看不出问题。这次回来,他特意来看我,同我聊了很久。霞儿,我嘴笨,怕坏了你的事,什么都没说。不过,师傅已经答应见你了,我一会儿就带你去见他。”
玉如霞大喜道:“现在就去,还等什么?”
玉如霞二话不说,拖着蕊如风就要立刻去见雷霆郡。蕊如风无奈摇了摇头,带着她去见雷霆钧。
雷霆郡一向不苟言笑,教里的人大多都怕他。他却对玉如霞态度异常的温和,满脸笑容道:“夏教主今日可又是来指点我们如何修习法术的?”
“惭愧惭愧,晚辈上次多有冒犯,还望雷教主宽恕。我派建立不久,人丁稀落,为了能跟贵教攀上关系,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雷某人行走天下百年,所见之人,所遇之事可谓之众。确看不透夏教主的醉翁之意。夏教主年轻有为,假以时日定能有所作为。上次同沙长老切磋的那位师叔法术高超,随你前来的几位小友也都法力不弱。却不知鄙教能帮夏教主什么?”
“实不相瞒,我派有意大举进攻妖域。四相教乃天下第一门派,除妖降魔也是贵派的立派之本。故而,希望届时,雷教主能相助一二。”
“如今天下太平,为何要大举进攻妖域?”
“实不相瞒,我同蛇界有不共戴天之仇,不能不报。”
“进攻妖域兹事体大,夏教主若不实言相告,老夫也爱莫能助。”
玉如霞同蕊如风相视一眼,蕊如风道:“如霞,相信我师傅,他一定不会泄露出去的。”
玉如霞几乎未加思索,便将自己的身世,花樽与蛇族的恩怨种种一股脑的说于雷霆郡。
雷霆郡抚了抚黑白参半的胡须道:“我当日救下如风之时,这孩子还不过七八岁,却已法力了的。这些年,我自认待他如子,他却一直不肯说出自己来自何处,却不想是这样的缘故。夏教主,蛇皇既已死,你为何还要向整个妖域报仇?”
“蛇皇只是受人撺掇,背后指使之人当是六夫人何玉卿。若不是花长老重伤我父亲,以我父亲和大伯的法力怎会不是蛇皇的对手。我外祖前往花樽相救途中,却被人放火烧山,毁了本体,打散了原型。妖域能重伤我外祖的人,除了妖王,我想不出第二人。而我几次出入善乐坊,都有妖兵相追,若说妖王同我花樽覆灭毫无关系,我绝难相信。蛇狐两族勾结,烧杀劫掠灭我全族,连我那不过五岁的弟弟也命丧妖人之口,我妹妹至今下落不明。这等血海深仇,我怎能不报?当日血战,我父亲冒死将我等送出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他们想要樽阁的秘密,定不会赶尽杀绝,一定还有不少族人在他们手上。无论如何,我族人同妖域不死不休。”
雷霆郡一声长叹,道:“夏教主,你可知当年一役牺牲了多少人,才唤来如今的天下太平?如今只为你一派之仇,便挑起两界战端,至百姓黎民于水火而不顾吗?两界大战必是两败俱伤,这时魔界再趁虚而入,届时天下必将大乱。老夫不能带领一教之人,做那千古的罪人。”
玉如霞难免有些情绪激动,道:“难道我一族人的性命就这样白白断送了吗?还是要等着妖王把所有的仙山福地一一歼灭,才想起要联合?数月前,我去各个仙山福地求助,处处碰壁,才知人心冷漠。如今这天下一盘散沙,只怕不用妖王动手,便也自己将性命断送。”
“如霞,你不要激动,我师傅不是这个意思。”
“夏教主,老夫问你,现如今你有多少人可以调遣?你又希望我派出多少弟子,助你攻打妖域?那妖王的底细你知道多少?你又有几层的胜算?”
玉如霞挫败,这一切的一切,她不是没想过,只是血海深仇一日不报,她便一日不得安宁。
“不是老夫不帮你,为了天下苍生,我只能劝你等待时机。若他日时机成熟,我四相教必鼎力相助。”
玉如霞目光暗淡,心神俱伤,片言未发,拱手一礼,转身跑了出去。
蕊如风追出去道:“如霞,我师傅说的不无道理。”
“你就只会听你师傅的吗?”
“我的父亲、兄妹都被妖族所伤,我同你一样想报仇。难道你觉得我离了花樽,便连父亲族人的血海深仇都忘了吗?不论我师傅如何,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蕊如风跟着你闯妖域,杀妖王,绝无二话。”
玉如霞的泪水不受控制的留了下来。她转过身,不愿意蕊如风看到自己落泪,确控制不住肩膀不停的抖动。蕊如风从身后轻轻抱住她道:“如霞,莫哭,莫哭,你一直是最坚强的,没有你做不成的事。风哥哥相信你,有朝一日,你一定能大仇得报。我定陪在你左右,为你冲锋陷阵。”
玉如霞转身趴在蕊如风肩头,鼻涕眼泪弄了他一身。
“我这衣服怕是不能要了,如霞,你要再给我做一件。”
“让蕊伯母做给你,我不擅长做这些。”
“我要你做的。”
“好啊,只要你不嫌丑。小时候你就嫌弃我做的东西。”
“绝不嫌弃。”
玉如霞忽然红了脸,难得有几份娇羞道:“风哥哥,刚才是我不好,改日我再登门向雷教主道歉。你好好疗伤,我改日再来看你。”
“你也该好好休息了,相信风哥哥,相信我师傅,时机一到,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玉如霞回到平都城,心神恍惚的走在大街上,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着雷霆钧的话。他同凰王一样,都劝自己等待。可她实在等不下去了,不去报仇,她还能做什么?
路过一家酒铺,她买了两壶酒,飞身上了屋顶,三俩下就飞到了平都城最高建筑的屋顶。她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望着远处的霞光万道,心里说不出的忧伤落寞。上一次欣赏日落美景,还是同自己的妹妹玉如烟。俩个人偷了父亲的酒,坐在百花殿的屋顶上,看着无边的花海,东望海上亦是霞光万道。二娘在下面数落父亲偏心,如辰一个人在舞剑。因为族里人说二娘丑,玉如辰自小便有些自卑,不合群。尽管她和如烟都主动亲近她,她还是不大理他们。当日,父亲也是送了她出来的,也不知有没有冲出重围,还是死在了蛇兵刀下。时至今日才想起这个二妹妹,玉如霞不免又怪罪起自己,又想到惨死的弟弟,下落不明的妹妹,酒喝的便更快了,何时身边多了个人,都不曾注意到。
“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你怎么在这里?”
“你跑到皇宫的屋顶上喝酒,确我问我为何在此。”
“我忘了,你是皇帝的小跟班。”
羽奇不恼,伸手夺了她的酒壶,喝了一大口。
“喂,怎生如此无礼?”
“喝你口酒而已,这般小气。你上次可是失约了。”
“临时有事,出去了几天,抱歉!下次一定不失约。”
羽奇叹了口气道:“你以为皇帝日日封后不曾?还有下次。”
“那你说怎么办,我一定补偿你,这世上就没有我天龙教做不成的事。”
“好啊,那你来皇宫里陪我啊?”
因着醉酒,玉如霞双颊泛红,目光有些涣散,歪着头道:“去皇宫陪你?去皇宫陪你?哈哈哈哈哈,好,好,我一定想办法进去陪你。”
玉如霞大笑之余,一个不小心,险些跌了下去。羽奇及时扶住了她,看着她那如桃花般的容颜,一时看的有些痴了。
“酒量如此不好,还要喝酒?可是有心事?”
玉如霞推开他,又猛灌了几口酒。
“平头百姓不许有心事吗?”
“你同我八字不合吗,怎么就不能对朕温柔些?”
“打架我在行,温柔确是不会。”
玉如霞歪歪斜斜站起来,手中酒瓶子随手扔了下去。拔剑就刺了过去,一个没站稳,竟摔倒羽奇的怀里。羽奇再次轻轻扶住她,看着她手里的剑道:“你的扇子呢?”
“送人了?”
“送给谁?”
“送给一个能帮我找到我妹妹的人?”
“你妹妹?你妹妹也生的如此好看吗?”
“我妹妹,那可是我花樽第一美人,若不是父亲的命令,我这樽主之位也是我妹妹的。”
“花樽?樽主?”羽奇又道:“你喜欢你妹妹?”
“当然喜欢,我也喜欢我弟弟,小小的人,肉嘟嘟的,整天粘着我,要跟我回花樽。”
“你找不到他们了?”
“我没能救得了我父亲,也找不到我妹妹和弟弟,还忘记了我的二妹妹,更无能力报仇,哎,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酒精作祟,玉如霞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悲愤,失声痛哭起来。羽奇轻抚她的背,万般温柔道:“哭吧,哭吧,你压抑太久了,哭完就好了。”
这时,身后传来瓦砾破裂的声音,有人怒道:“放开她?”
“你是何人?”
“四相教风曦。”
“你又是她何人?”
“她是我妹妹。”
羽奇玩味儿道:“妹妹?”
蕊如风一向话少,伸手便去夺玉如霞。羽奇一手扶着玉如霞,一只手应对着蕊如风的攻击。三个人在宫城之上飞来飞去,四处狂风大作,沙石翻飞。就在这时,第四个人出现,正是四处寻找玉如霞的蕊无情。
“风儿,住手。”
羽奇和蕊如风同时收手,立刻有几个护卫打扮的人飞上宫城,站到羽奇身后。
羽奇道:“我同夏教主是朋友,二位误会了。”
蕊无情上前扶住玉如霞,对着羽奇道:“多有打扰,再会。”
羽奇望着玉如霞远去的身影,心里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第二日,玉如霞起身后头痛欲裂。蕊夫人熬了醒酒汤,让如意端给她喝。她看着眼前一脸气恼的蕊如风道:“风哥哥,你怎么过来了。我们不是昨日才见过吗?你的伤又严重了?”
如意道:“姐姐真是乌鸦嘴,风哥哥当然是担心你才过来的。”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不是好好的。”
玉如霞走上前,想要查看蕊如风的伤。蕊如风依旧生着闷气,躲闪着,不肯理她。
“你这是在生什么气,如此别扭,你哪里我没看过,不要乱动。”
天印几个人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你们几个光屁股时,我也是抱过的。尤其你,小天印,我还给你洗过澡。”
柳夫人嗔怪道:“好歹女儿家,不要乱说,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如意道:“谁家好女儿喝的酩酊大醉,还跑去同别的男子私会?”
玉如霞按着太阳穴,不解道:“如意,你个小丫头,大早晨指桑骂槐的在骂谁?”
“除了你,还能有谁?”
玉如霞手点着如意的头道:“没大没小的,樽主都敢骂,你是想受罚嘛?”
天炽道:“樽主,你昨日确实有些招摇,跑到皇宫里跟人家打架。”
“什么?我去皇宫里跟人打架?跟谁打架?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蕊如风道:“你们就放过她吧。去打盆水来,让她洗把脸。”
如意撅着小嘴道:“风哥哥,你这样将来是要被欺负的哦。”
玉如霞一头雾水,胡乱洗了把脸,看着杵在屋子中央,高大的有点碍事的蕊如风道:“他们都走了?”
“走了。”
“风哥哥,你,不用回四相教?”
前一日见玉如霞大哭离开,蕊如风实在不放心,才禀明了师傅,去追玉如霞。不想她未回烟霞阁,他同蕊无情便立刻分头去找。可是这些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只白了她一眼道:“教中近日无事,我过来陪我母亲几日。”
“要的,要的。风哥哥,你且坐坐,我出去走走。”
“你去哪里,我陪你。”
“你伤未痊愈,你还是陪陪蕊伯母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蕊夫人走进来道:“你不吃粥了?”
“先放着,等我回来。”
蕊如风走出门时,玉如霞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蕊夫人看着傻傻的儿子道:“既然担心,还不追上去?”
“娘又在胡说,我哪有担心。”
院中的几个人嗤笑,他更不好意追出去了,留在这里又尴尬,索性去天龙教找叔父蕊无情。
蕊夫人为玉如霞又做了一面玉扇,她此刻正拿着那玉扇,又开始大街小巷乱串,找那几个凡人的朋友鬼混。晚膳前,她才回到烟霞阁。一进门,蕊无情如一扇门般挡住她的去路道:“善乐坊那边来取钱了。”
“取了多少?”
“黄金百两只换了这副卷轴。”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如霞接过那卷轴,打开来看确是一副字,上面写着:“狼族,鹰族,狐族归顺妖王。蛇族得鼠族、鹿族拥护,自立为王。”
玉如霞看过后,那些字又消失不见了”
“来人说,有新消息时,卷轴会有异动,打开便可看到新的内容。”
“想不到佘宁要同整个妖域为敌?”
“蛇族得我卷宗秘籍最多,厉兵秣马,或可一战。但未免为时尚早。”
“还是没有妖王和如烟的任何信息。”
“切莫心急。”
“来人什么样?”
“身上气息全无,看上去毫无法力,就如同普通百姓一般。”
“虽说善乐坊中立,到底亦正亦邪,不好分辨,也要有所防范。”
蕊如风走进来,冷冷道:“怎的又是一身酒气回来了。”
玉如霞收好卷轴,看着最近对自己好的有点过分的蕊如风,百思不得其解,小时他只喜欢同烟儿玩儿,对其他所有人都只有奚落和冷漠。
“风哥哥,你很闲嘛?”
“你是不是又跑去同陌生男子喝酒去了?”
白日里出门后,玉如霞努力的回想,总算能想起一些片断,恍惚记得好像见过羽奇。她有些吞吐道:“你是说羽奇嘛?”
“此人什么来历?”
“他说是他禁军统领。”
蕊无情道:“此人深藏不漏,不可不妨。”
“师伯,我正要同他攀攀交情呢。”
“你不是他的对手。”
玉如霞不满道:“等我练成玉氏神功,打的他满地找牙。”
蕊无情转身便走,玉如霞不满的在身后跳脚。
“蕊师伯,你好过分啊,我就不信我打不过个凡人。”
蕊无情无情的留下一句话。
“你也确实该好好练练功了,不然恐怕连如意也打不过了。”
蕊如风看着她跳脚,哈哈大笑,总算是不生闷气了。玉如霞冷哼一声,说干就干,提着剑就去练习了。总归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她便开始日夜不分,苦苦的练剑练了有大半个月。
这一日,她又匆匆出门。
蕊无情追上她,道:“你又要去哪里惹祸去?”
“师伯,你好歹也要稍微把我当成樽主吧。”
“好,樽主今日要去哪里?”
“这几日有武科举考试,我去报名打架。”
“你这又是作什么妖?”
“你若是不愿意陪着霞儿,且回吧。”
蕊无情没办法,只能陪着她去报名。这马上就要决出前三甲了,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又要被她踢馆。当主考官问,还有没有人踢馆的时候,玉如霞瞬间出现在台上,吓了考官一跳。
“何人踢馆,报上姓名。”
“大人,小的夏如风,前来踢馆。”她对着主考官躬身一礼,转身对着台上的人拱手道:“兄台请。”
赫然发现面前的不是别人,确是蕊如风。他抱着剑看着她,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出什么表情,想来应该很是幸灾乐祸。玉如霞学着他,也抱着剑,走进了,轻声问:“风哥哥,怎么是你?”
“我也想问你,怎么又来捣乱?”
“你说,咱们俩谁做武状元的好?”
“当然是谁赢了谁做。”
“好,你不要让着我哦,让我天龙教领教领教你四相教的绝学。”
见二人只聊天,不动手,底下有人白菜、萝卜、石头的扔了上来。
“还打不打了,谈情说爱呢?快点的呀,还等着回家用晚膳呢。”
玉如霞一笑,拔剑刺向蕊如风。蕊如风一闪身,躲过这一剑,随即把自己的刀仍在地上,大声道:“我认输。”
所有人,包括玉如霞本人都惊得长大了嘴巴,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万千少女更是心碎一地,这几日所向匹敌的蒙面少年郎,竟然还未开打,就被吓得扔了剑。
玉如霞抱剑凑过来,道:“风哥哥,你好歹接一俩招,这有点太假了吧?”
“若是不小心伤了你,可如何是好。”
“你未免也太小瞧霞儿了。”
“墨迹什么呢,赶紧的,前三甲已决出,随着本官进宫面圣。”
忽听一人大吼一声,嘶吼中带着哭腔,又吓了那主考官一跳。
“哪里来的不男不女的杂毛,老子不服。”
紧接着一脸大胡子,一身黑衣,头簪红花芍药的壮汉飞身上台,指着玉如霞道:“老子要挑战你,你可敢接招?”
“黑小子,你若不怕出笑话,本公子就陪你玩儿玩儿。”
玉如霞实在不愿浪费时间,丝毫不手软。两个人过了十几招,玉如霞一脚将李青山踢下了台。李青山一翻身,坐在地上,泫然欲泣,本来自己马上就是状元了,不知道哪里出来个带面具的人,俩脚把自己踢下了台,自己成了榜眼。不知哪儿又冒出来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还没开打,蕊如风就认输了,自己又沦落成了探花,这不是欺负人吗?
玉如霞用扇子挠了挠头道:“你也不要灰心,你还年轻,再练几年,再来考,定然能夺个状元回去。”
李青山气呼呼的不说话,狠狠的用手捶打着地面。
主考官不耐烦道:“好了,赶紧的吧,进宫面圣了。”
蕊如风、玉如霞同李青山三人由主考官带着进殿面圣。三人跪拜在地,齐声高呼万岁。皇帝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三人同时抬起头,玉如霞同上面坐着的皇帝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方听皇帝道:“这就是你想到的,进宫陪朕的方法吗?”
玉如霞定了定神道:“臣有罪,请皇上恕罪。”
宋元龙走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道:“平身吧。朕想你破坏封后大典,你却弄了个武状元来。你还要给朕多少惊喜呀?”
玉如霞快速的回忆同眼前人的过往,确实是自己太过大意了。她恭恭敬敬道:“只要不是惊吓便好。”
宋元龙又看向蕊如风,道:“你师傅竟然舍得派你来?”
“难道你希望我师妹来吗?”
方公公道:“放肆,怎么跟皇上说话呢。”
“你来,朕更高兴。”
宋元龙似乎很高兴,并不恼怒。他又看了一眼还愣在一边的玉如霞,又转到李青山身前。只见他一脸颓唐,如丧家犬般跪伏在地上,那神情同他的外貌异常违和,又无比滑稽。
“同他们俩打,确实有点欺负你了。”
李青山又要哭了,悲戚道:“谢皇上体谅,臣定当誓死效忠皇上。”
“都下去吧……夏如风留下。”
蕊如风不肯走,玉如霞挤眉弄眼,几番示意,他才走出大殿,并没有离开,远远的在外等候。
玉如霞再次跪到地上,宋元龙走过来,双手将她扶起来。
“你为何要考这武状元?”
“臣不通文墨,也只能考这武状元了。”
“你考它为何?”
“功名利禄,世人皆求,臣也不能免俗。”
“你可知,你这个武状元会封个什么官职?”
“总可封个禁军统领什么的吧?”
宋元龙朗声大笑道:“你还要做禁军统领?最多给你个武官做做。”
“可带多少兵?”
“你还要带兵打仗,哈哈哈哈。若是被人知道你是女儿身,即刻你就要进天牢了。”宋元龙忍不住掐了掐她的鼻子。玉如霞觉得这天子举止过于轻浮,忍了忍,往后退了几步,依旧毕恭毕敬道:“那我,可不可以不做这武状元了?”
“不可。”
玉如霞伏在地上,万般懊悔自己的莽撞之举。
“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回去准备,明日起,你和风曦便做个带刀侍卫吧。”
“谢皇上隆恩!”
玉如霞恭顺的退了出去,宋元龙无限留恋的看着玉如霞远去的背影,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复。
殿外的蕊如风焦急的等待了许久,终于看到玉如霞心事重重的走了出来。
“如霞,我知道你心中盘算,确不愿意你冒这个险。报仇之事,我们从长计议,这状元,你还是莫要做了。”
无论玉如霞作何打算,他都打定决心要陪在她身边。当日宋元龙现身四相教,蕊如风只看到他一个背影。那日见他同醉酒的玉如霞在一起,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让玉如霞时刻在宋元龙那大淫虫身边,他是怎么也无法安心,很怕自己把持不住,会砍了他。
“风哥哥,现在可不是我想做不想做的问题了,龙颜大怒啊。”
“他敢,他若还要仰仗我四相教的护佑……”
“你小点声。你也莫要小瞧了这人间天子,他的法力在你我之上。一个养尊处优的天子能修炼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再看看这皇宫的守卫,竟然设了伏魔障,等闲妖魔进不来。他身边那些守卫,个个都法力不弱。以他的财力、权势,若肯帮助我们,你猜会怎样?”
“万一……他让你嫁给他呢?”
玉如霞愣住了。
“这我倒是没想过。若他肯帮助,做个贵妃,也未尝不是好事。风哥哥,我怎么感觉你在生气?”
“哼,你就是没有烟儿聪慧。”
“你,你,你,你从小到大就说我不如烟儿,我便好给你看。”
玉如霞赌气一个人离开,蕊如风赌气径自回了四相教。
13)带刀护卫
宋元龙觉得似乎不可厚此薄彼,便连同李青山也安排进了护卫队。一个花一样的容貌,一个带着面具,寒冷如冰,一个黑丑无比,不过武科前三甲而已,却都摇身变成了带刀护卫,还是贴身侍卫,一时间引起不小骚动。
护卫队的头领云青带着这三位去见队里其他的成员。皇帝的这贴身护卫队组建不久,并不归禁军管,只服从皇帝一人的命令。平时练兵、休息的地方也是另劈一地,规格要比普通士兵高上许多。简短介绍过后,萧寒设下了结界,一脸幸灾乐祸道:“十二人现已凑齐,很快就可以练习护龙阵法了。老规矩,新人来到总要比试一番拳脚,排个大小。你们三个谁最厉害?”
蕊如风还在生气,不理玉如霞,不过理不理,他整日带着面具,话又少,也看不出来。玉如霞摇着扇子道:“你们九个谁最厉害啊?”
“那自然是云老大最厉害,不过他不会跟你打的。”
“为何?”
燕归道:“打不打,他都是我们老大,那是皇上亲封的。这位小兄弟长得煞是好看,就是不知道功夫如何?”
“让你们当中最厉害的出来,不要浪费我时间。”
一个身材魁梧壮实的男子走了出来,一身蓝衣,袖口领口都是红色,众人之中也只有他头上沾了朵红花,看起来是个爱俏的少年郎。玉如霞二话不说,提剑便刺向对方。纳兰昊虽有点措手不及,确很喜欢她这做派,不婆婆妈妈,干脆直接。两个人剑对剑,乒乒乓乓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最后玉如霞胜了。
纳兰昊道:“好俊的剑法,我却从未见过。”
“家学而已,见笑了。你们要是连我都打不过,也就不用挑战这位四相教的大师兄了,他可是比我厉害的多。”
一听是四相教的大师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看蕊如风,都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吵着要挑战他。
萧寒道:“李青山,你想挑战谁?”
李青山在刚才两人打斗开始时,就一直发呆到现在,如今被问到要挑战谁,又开始要泫然欲妖泣了。难道自己在做梦,还是走错了地方。蕊如风用了一招把自己踹下了台,玉如霞用了十几招把自己踢下台。刚刚纳兰昊虽败了,却也和玉如霞打了半个时辰,这几个看起来也是没有一个善类。
他抽了一下鼻子道:“我就排行十二吧。”
“那怎么能行,燕归,你来和青山小兄弟比划比划。”
一个身材矮小,异常结实的男子走了出来。李青山无奈,提着刀,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刚过了十几招,李青山的剑断为两截,又过了几招,摔了个狗啃泥。
众人都惊住了,皇帝为何找来个法术如此低微的人进护卫队,是纯心和自己的安危过不去吗。
萧寒道:“你,都会些什么法术?”
“飞行,御风,引雷……拳脚也会一些。”
“没了?”
“没了。”
众人再次傻眼。
“老九,以后你带着他。”
陈念不情不愿道:“现在我是老十了。”
燕归还没尽兴,大嗓门道:“戴面具那个,我不管你是哪门的大师兄,不同小爷打一架,你就是小十二。”
众人再度看向蕊如风。蕊如风转身就走,理也不理这些幼稚鬼。他不愿意打,众人也拿他没办法,燕归气得哇哇大叫,追着蕊如风一同进了营房。
进宫当差除了休息日,都要住在宫中,这是玉如霞始料未及的。因为要练习阵法,培养十二个人之间的心意相通,所以休息的房间里就是一溜的大通铺,整个房间简单明了。
萧寒道:“我们原是按大小排的位置,云老大在第一位,夏兄弟,现在你是第二位了。”
还未等玉如霞回答,云青手一摆,所有人的被褥都向后瞬移了一个位置,这是让玉如霞住在首位的意思。玉如霞刚放了行李,蕊如风也手一摆,云青等人的被褥再次后移了一个位置。这时众人便不再忍让了,纳兰昊叫道:“即便你是四相教的大师兄,入了我护卫队,也要服从这里的规矩,话不说,架不打,你想睡在这里,还得看我们云老大愿意不愿意。”
燕归也喊道:“哼,怕不是徒有虚名,实际是个绣花枕头吧?”
云青多少也有些不悦。他和蕊如风俩个人如同心意相同一般,谁都没说一句话,直接走了出去,来到刚刚打架的地方。
云青手持长枪,枪尖上泛着紫金光芒。蕊如风依旧是那把紫幽宝刀。云青的枪刚劲有力,又不失灵巧。长枪在武器上占了优势,蕊如风不能靠近他,刀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确未有丝毫错乱。枪来刀挡,转眼间已经过了百来招。突然,二人凌空跃起,枪刀再次相击,紫金两色光芒爆裂开来,如烟花一样绚烂,随着那冲击波,萧寒随手设的结界被炸开,两个人打斗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皇宫,比过年鞭炮齐鸣的盛况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皇宫的人几乎都跑了出来,看半空中打斗的二人。当又一次武器相撞之时,一把刀强势的隔开了二人的武器,二人踉跄后退,三人纷纷落地。禁军统领羽奇道:“比试而已,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要拆了皇宫吗?”
萧寒道:“这位四相教的大师兄好生霸道,不比武,不说话,就占了我们老大的位置。”
玉如霞知道这是云青识破了自己的身份,照顾自己,才让了首位给自己。蕊如风又哪肯让别的男子挨着她睡,这一架原就因自己而起,遂上前道:“大统领,小的们闹着玩儿的。我入宫前同四相教有些交情,同这位风曦师兄也认识。他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理应惩罚,就罚我二人住在最末的位置,您看如何?”
羽奇看了看玉如霞道:“既如此,就这样安排吧。纳兰昊,你们也不要太欺负新人。”
“哪敢啊,这今后还要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屋里洗澡,一个坑里拉屎呢,放心吧,只是……”
一个锅里吃饭可以,一个屋里洗澡,一个坑里拉屎……玉如霞想死的心都有了。
羽奇道:“只是什么?”
“这李青山法术低微,是不是发错地方了啊?”
“既是皇上的命令,你何不亲自去问问。”
燕归乖乖的闭了嘴。
当晚,众人去水房洗澡,玉如霞坐在床上如坐针毡,表情扭捏,多了许多平常没有的小女儿姿态。蕊如风看着看着,竟无声的笑了起来,胳膊被玉如霞拧的青了好几块。待所有人都洗完了,萧寒催促她二人快一些,要熄灯了。蕊如风拉着她一同前往,在门外给她站岗,等她洗完了,自己才进去。回来后,乍然见到有几人光着膀子躺在铺上,玉如霞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众人不解,问她怎么了。她吭哧了半天,最后说看到了老鼠。众人不免嘲笑了她一阵。
熄蜡烛躺下后,玉如霞头朝着帐外,这一天排练也蛮累的,渐渐的有些睡意朦胧起来。睡着睡着便以为是自己香闺里的大床了,舒服的翻了个身,脚刚好搭在了蕊如风的腿上,颇觉这个姿势还蛮舒服的,进而感觉有一股热气扑到自己脸上。她瞬间惊醒,看到黑暗中蕊如风星子般的眼眸,又一次惊声尖叫起来。
纳兰昊道:“夏老弟,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尖叫不停啊?”
“我,我,我做噩梦了。”
“你那么厉害,有什么梦能把你吓成这样。”
“我梦到,我一刀砍掉了你的头。”
纳兰昊吃瘪,郁郁道:“你不会白日里就惦记砍我的头吧?”
玉如霞再次转身对着帐外不说话,清楚的听到了蕊如风偷偷憋笑的声音,实在没忍住,抬腿向后踹了他一脚。这一脚力度不小,蕊如风毫无防备,身体向后动了一下,屁股撞到了李青山的屁股。李青山从梦中惊醒,哀嚎道:“好汉饶命。”
众人又是一顿哄笑,说说闹闹了一阵,总算又安静了下来,玉如霞抵不住困意,终于睡着了。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当差外,几个人开始整日呆在一处练习起护龙阵法。玉如霞性格开朗,很快就同其他几个人呼朋唤友起来。这十几个护卫都大有来头,家学渊源,背景深厚,练习合击的阵法并不多难,只是李青山有点拖了后腿。这阵法三人为基,也可扩大为六人,九人。若想发挥最大能量,需得是十二人联合,是以皇帝不断各处搜罗法术高强,又值得信赖的人。在宫中一段时间后,玉如霞也知道皇帝逐渐组建护卫队的用意,皆因之前宫里屡次闹妖魔。而那太监总管方公公、禁军统领羽奇和禁军副统领孟卓,无论何时何地,这三人中至少有一个人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可见皇帝对这三人的信任,也足见这三人法力之高。护卫队则通常一分为二,时刻都有六人跟着皇帝,遇到大的仪式典礼等,十二人全部要跟在皇帝身后,保护他的安危。
日常除了上朝,批奏折,修炼,皇帝最喜欢去的就是后宫。封后大典虽未被玉如霞破坏,确被几个来路不明的妖怪破坏。如今中宫未立,皇帝尚无子嗣,后宫最得宠的是汐、岚两位贵妃。
这一晚,宋元龙翻了汐贵妃的牌子。队伍后边的玉如霞传音给纳兰昊道:“皇帝这么多妃子,怎么没见一个好看的。”
这几个人法力相当,建了个小法场,平时无聊就互相传音聊天,除了他们几个人,其他人听不见。
“夏老弟的样貌自是可以嫌别人丑。那汐、岚贵妃,在我等眼里已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了。”
“这皇上夜夜去后宫,身体能吃得消吗?”
萧寒道:“皇上乃真龙转世,也是个练家子,又正当壮年……哈哈,只是这子嗣着实少的可怜。怕不是有什么隐疾?”
燕归道:“子嗣之事,皇上谨慎着呢。把太后的话都当耳旁风。”
玉如霞道:“夜夜笙歌,再真龙护身也很快变成虫了,哈哈哈。”
玉如霞还没笑完,蕊如风淡淡道:“你们难道不知道,他能听到?”
萧寒道:“怎么可能,除非皇上手里有秘音螺。”
这世上还有皇上没有的东西吗?众护卫恍然大悟,叫苦不迭。纳兰昊不满道:“云老大,你是不是早知此事?”
“是。”
“为何不告诉我们。”
“我嫌你们命太长。”
宋元龙也密音道:“哎,众卿家聊了这么久,可有口渴的,要不要朕赏茶赐坐啊?”
众人齐齐跪在地上,山呼皇上饶命。李青山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几个人,怎么忽然跪了一地,饶什么命?他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燕归把他也拽着跪了下来。
宋元龙回身看着几人道:“如此关心朕的身体和子嗣,朕甚感欣慰。朕终日面对宫里这些妃嫔,难免有些厌倦。众卿家里想必都有姐妹,三日内,若找不到比汐、岚贵妃还漂亮的美人儿,就各去领四十法棍吧。”
那法棍可不同一般的棍子,是专门为这些个会法术的侍卫准备的,四十法棍下去,就算小命不呜呼,也要皮开肉绽,卧床休息数日,看来皇帝这次是震怒了。众人都闭嘴不敢说话。
来到汐贵妃的寝宫后,四个人在外留守,只留两名贴身侍卫在内候着。汐贵妃早早的梳洗打扮,等着皇帝驾临,见到皇帝后,便娇滴滴的道:“皇上好几日不来臣妾这里了。”
宋元龙一向对自己的安危过度谨慎,连去妃子的寝殿,都要带贴身侍卫,大家也都习惯了。只是今日不知怎得,看了看玉如霞同云青,皱了皱眉,竟把二人赶了出去。
众人见他二人出来,也觉的奇怪。便传音问道:“夏老大,你们怎么被赶出来了?
玉如霞问:“平常你们是要在里边当差嘛?”
“当然了。这皇宫里之前闹妖魔,皇上身边时刻都不离护卫。”
“那不是,那不是,都听得见?”
“夏老大,封住耳朵这点法术,你不会不会吧?除非你想听?”
玉如霞急忙道:“会,会,会,怎么不会呢。”
云青道:“你们还真是嫌命长,还不快想想三日后挨法棍之事。”
“夏老大,你惹的祸,你来平。”
“好说,好说。”
自从进宫当差后,蕊如风便住进了天龙会馆。两人出双入对,好不登对,蕊夫人等几个老人看在心里,无不满心喜悦。
大清早,玉如霞便追着如意跑,好说歹说,答应许她个愿望,如意才答应随着玉如霞入宫,一同入宫的还有其他几位年纪小的族人。
皇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忽然抬头看向玉如霞和云青,颇有几分玩味道:“时间飞快,不想竟已过了三日,你们几个可找到美人给朕了?”
“禀皇上,美人儿已经等候多时了,只等皇上闲了,就招进来。”
“朕此刻便很闲,宣进来。”
玉如霞一拍手,一时间鼓乐齐鸣,几个少男少女手持不同的乐器,仙姿飘飘的走进来,乐声斗转,一名女子从天而降,姿容俏丽,随歌起舞,舞姿活泼动人。这几个孩子就仿佛画里走出来的仙童一般,让人赏心悦目。那叫如意的女孩子,之前是见过的,如今装扮起来更加娇花动人。一曲舞罢,元龙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回禀皇上,我叫如意,今年八岁了。”
“人美,舞的也好,赏!这几位都赏。”
如意和几个弟弟妹妹欢天喜地出去领赏。宋元龙脸黑下来道:“看来朕素日待你们太过仁慈,竟敢如此敷衍朕,找了群小娃娃来糊弄朕,来人呢,都给我拉出去,五十法棍伺候。”
玉如霞连忙道:“皇上且慢,还,还,还有一位美人儿请皇上一观。”
宋元龙强忍着怒气,坐了下来。乐声再起,一群妙龄女子,衣袖舞动,引着一个以扇遮面的绯衣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一个旋身,再回头时拿开了遮面的扇子,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头簪芍药,大饼脸,香肠嘴,黑不溜秋一脸胡子拉碴,扭动着水桶般的腰的李青山。宋元龙一口茶全部喷了出去。连方公公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李青山豁出去不要脸了,舞姿说不出多动人,那媚态连女子都自愧不如。一曲舞罢,玉如霞上前跪拜道:“臣等犯上,罪无可恕,望皇上看在我等终日尽心尽职护卫的情面上,看在李护卫这一支舞的份上,饶了我等的罪。”
李青山也跪了下来,道:“臣愚钝,不知犯了何罪,惹皇上盛怒。拙劣舞姿博皇上一笑,请皇上恕罪。”
“夏护卫,你可要记得你欠朕的。”
“属下定当誓死保护皇上。”
宋元龙也不再绷着脸,面对如此佳人,连故作生气也是困难的。他起身道:“摆驾慈宁宫。”
众人保护着宋元龙入了慈宁宫。玉如霞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后,太后看上去同宋元龙年纪相仿,容貌却比这宫里的所有妃嫔都更艳丽,眉宇间有几丝戾气。
“看来皇帝今日心情不错。”
“每次见到母后,儿臣心情都甚好。
“身后这俩位可是新近得了的护卫?听说你很是宠爱他们?”
“护卫而已,宠爱有点言重了,只是见他三人资质不错,时长带在身边。”
“哦,另一位也叫出来让我瞧瞧。”
李青山不多时走进来,跪在地上,紧张的手一直抖。太后看着这风格迥异的三人,尤其这李青山容貌丑陋,听说法力低微,实在不知道皇帝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太后又道:“今年的秀女大选,也未见你相中谁家的姑娘。如今中宫未立,皇帝膝下无子嗣,国本不稳啊。皇帝日理万机,顾不上这些。本宫便替你在秀女里挑了几个模样俊俏的,今日特地让你来看看。”
太后一招手,太监带着十几个女子款款走进来。
宋元龙笑道:“母后凤体重要,就不要老是为儿臣操心,这秀女之事交给汐贵妃他们去处理就好了。”
“交由她们,还能挑出什么好的来。你瞧这几位怎么样,可有中意的?”
宋元龙走下来,一一的看着这几位女子。果然燕瘦环肥,各有各的美,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他回身,下意识的看了看玉如霞。玉如霞会意一笑,这是让她补偿之前缺席封后大典的礼吧。这样想着,玉如霞闪电般来到一位紫衣女子面前。这女子是这十几人当中最美的,身段高挑,眉梢眼角尽是风情,带着几分野性的美。玉如霞玉扇舞的虎虎生威,袭向紫衣女子。紫衣女子冷不防遭人突袭,下意识五指张开,空气中汇聚出一柄气流形态的短刀,飞向玉如霞。玉如霞招招凌厉,紫衣女子刀刀狠辣。
太后大怒:“放肆,都住手。元龙何意?”
玉如霞不肯停手,长剑鬼魅般逼在了紫衣女子的咽喉处,立刻有人上来抓住了她。
“夏护卫,怎的如此放肆,在母后宫中还动起手来了?”
“守护皇上安危乃臣的天职。这女子虽艳丽,眉宇间确有妖气,可随意聚五行为武器,法术了的,留在皇上身边怕有不妥。”
“放肆。你是说哀家有意要谋害皇上嘛?”
“臣不敢。想必太后也是被下边的人蒙蔽了,此女非善类,断不能留在皇帝身边。”
“皇帝身边有你这样俊俏厉害的护卫,便不能有容貌端方,略懂法术的妃子吗?”
“臣有罪,请太后发落。”
“来人啊,拉下去,四十大板伺候。还有这个妖女,拖出去,严加拷问,务必查出是谁派来的?”
“母后不必动怒,如今妖魔两界都不太平,人间也鱼龙混杂,下边的人眼拙,有一俩个妖魔混入了,也在所难免。”
“这件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哀家也难辞其咎。”
“母后严重了。盘问结果出来了,也麻烦七煌总管告知朕一声。
七煌马上道:“皇上折煞老奴了,老奴定当不辱使命,查出背后主使之人。”
众人离开后,太后扬手给了七煌一巴掌,怒道:“蠢货,叫你们找一些美人来,怎么会有妖混在里边都没发现。”
“太后息怒,那女子并非是妖,只是会些法术,老奴想着,会些法术,不也方便行事吗?”
“谁让你擅自做主的?你以为你找来个会法术的,就能对付得了他?就算你不把羽奇和云青放在眼里,你以为宋元龙就柔弱到任你宰割吗?宋氏江山是真枪真剑打下来的。他身边那大太监可不是个摆设。”
“老奴知错。”
“再坏了本宫的好事,即刻让你灰飞烟灭。”
“太后饶命,老奴知错了。”
“去,给我想尽办法多弄些美人儿来。如若再出差错,本宫绝不饶恕,滚。”
七煌刚要告退,太后又道:“慢着,四十大板不过是挠痒痒,叫他们给我换成法棍。我要灭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的锐气。”
“丫头?”
太后再次气结道:“照我说的做,赶快滚。”
宋元龙回到御书房,方公公立刻道:“皇上,刚才那妖女?”
“太后还不至于幼稚到找个妖女来刺杀朕,只不过会些个法术。”
“也不可不防。属下是觉得,那夏姑娘未免招眼了些。”
提起玉如霞,宋元龙脸上漫上了笑容。
“确实莽撞了些,不过我喜欢。这样倒也省了不少麻烦,我正愁不知如何拒绝太后的好意呢。”
“属下派人查了查,竟查不到这风曦和夏如风的任何背景。”
“你只在人间查,自然是查不到什么的。”
“原来如此,是老奴愚钝了。”
“若非落难,她又怎会入宫当什么侍卫。”
“皇上既喜欢,就封个位分,纳入宫中。这样整日同那几个小子同吃同睡,总是不妥。”
“万事岂能尽如人意。若能轻易封妃就好了,如今我也只能先这样把她留在身边。”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太后懿旨,将四十大板改成了四十法棍。宋元龙听完,顾不得身份立刻冲出门去。方公公也忙不迭的跟了出去。
二人远远的看着玉如霞趴在那里挨打,表情确相当的轻松,大眼睛咕噜噜乱转,叫的也非常不走心。宋元龙总算松了口气,也猜到定是风曦施了法术,那棍子怕都打在了他的身上。刚刚自己有些关心则乱,竟亲自跑来下人受罚的地方,实在有失体统。他令方公公前去,下令免了未打的那二十棍后,转身离开了。
回宫后,宋元龙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为了加强同四相教的关系,他原本是要纳雷馨儿为妃的。不想百花大会被玉如霞毁了,雷馨儿自己也不愿意入宫。四相教的大师姐也迟迟未归,又或许是雷霆骏有意为之,这联姻之事便搁置了。最后雷霆郡做出让步,让风曦进宫保护皇帝,也算是给足了宋元龙的面子。如今看来,玉如霞同风曦的关系恐怕不简单,心里便存了要赶风曦出宫的念头。
14)贪吃魔
冯阿牛一行五人,一路上一直留意查探乐伶和那几个狐妖的下落,沿途又制服一些小妖小魔,十几日后,来到了李蓝秀的老家。
魔岩村是个三面环海的小村落,偏远到让人快忘了它的存在。几个人甫一进村,就听到一群孩子边跑边喊道:“魔头又来了,魔头又来了。”
花白胡须的老族长带着几个青年壮丁,拿着家里的农具,气势汹汹的向村口跑来。看到李蓝秀一行人后,老族长笑骂道:“瞎喊什么,哪里有魔,这不是我们的蓝秀回来了嘛。”
众人欢呼道:“哦,蓝秀回来了,我们的除魔英雄回来了,我们再也不怕魔头了。”
李蓝秀看了看身后几日,既羞愧,又伤心,哽咽道:“族长,我带哥哥回家了。”
老族长看着泪流满面的蓝秀,又不见慕白的身影,立刻猜出发生了什么,连忙将几个人带进了自己的家中。
孟玉堂省略了所有的细节,只说在猎捕一个厉害的魔头时,慕白惨遭毒手。众人悲戚了一阵后,老族长吩咐村民们去准备李慕白的丧事。丧事在这小渔村里比喜事还要重要,更何况李蓝秀和李慕白是他们这里的大英雄。
老族长又命人将蓝秀家的老房子打扫干净。几个人在族长家吃过饭后,便去了蓝秀家休息。
第二日天还未亮,葬礼仪式就已经开始了。全村人从老到少,穿着一色的红白相间的衣服。李慕白被换上一样的衣服,坐在一顶轿子里。众人抬着轿子,一路唢呐鼓声震天,从村头走向村尾,不可漏下每一户人家。最后在祠堂上过龙王香,尸体被放在了祠堂,等待三日后出殡。
自从回到村子后,有了村民们的热情拥戴,李蓝秀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老族长组织大家开会,说自己年事已高,要将族长之位让与蓝秀。蓝秀再三推辞,拗不过老族长心意已决。众人定好了,李慕白丧事百日后,举行新族长的大典。
孟玉堂四人闲来无事,四处闲逛。这村子附近的景色直如仙境,全无半点常年遭魔袭的样子。四个人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望着海天一色的壮阔景象。孟玉堂道:“冯兄可知这村里人为何要将尸体沉入海中?”
“这里原是人魔交界的地方,只因这无尽的海域隔断了时空,才让村民免于魔袭。然而再无尽的海域,魔族也有办法跨海而来,之所以这里一派仙乡景象,全因这特俗的丧葬仪式。沉尸入海,实则是一场祭祀,祭祀这海里的海怪,换来海怪守这一处百年安宁。”
“什么海怪,竟也做积德行善之事?”
冯阿牛道:“若真积德,就不需要献祭了。”
一个海浪拍过来,准确无误的拍在了冯阿牛身上,若不是他躲闪及时,定要变成落汤鸡。
冯阿牛指着退去的浪花道:“还是个坏脾气的家伙。”
“海怪?海里的事不该龙王管吗?。”
“千年前,这一带的海域由青冥王掌管,如今却不得而知了。”
苏娴道:“一千年前,青冥王无故消失,整片海域四分五裂,各自为营。听我爹说,这附近有一条红尾百足巨怪,亦是个修炼了几千年的厉害的大妖,喜食腐肉,端的厉害。”
“可为何还是有魔袭扰呢?”
“再住几天或许就知道答案了。”
太阳快下山了,四个人往村子里走。刚到村口,就听见有人大喊:“魔头来了,在王大虎家。”
年轻壮丁们又再次全副武装,奔向村口老王家。孟玉堂几个人随着人群也进了王家院落。只见一个矮粗胖,上半身赤裸的男子站在王家的粮仓里。他已经将仓里存放的所有干粮、鱼干、虾干、蟹肉全部吃光了。没什么可吃的了,他索性趴在地上舔掉落在地上的食物碎屑。小孩子们哈哈的笑他,拿石子丢向他,他也不理。有个胆子大的人拿着叉子刺了刺他,竟然刺不破他的皮肤。他好似全然不怕痛,对于攻击毫无反应。冯阿牛几人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立刻出手去制止。
那魔头鼻子抽动了几下,又奔向了厨房,将这家人中午剩下的饭菜,一口气都吸进了嘴里。主人家前去阻拦,他力大无比,将来人全部推到在地。老族长和蓝秀闻询也赶了过来。
群情激奋道:“蓝秀,快为我们报仇。”
李蓝秀飞身来到那魔头身旁,掐住他的肩膀,看似没用多大的力气,可那魔头无论如何扭动,都挣脱不出来。蓝秀快速点了一下他脖子后的天柱穴,口里默念着什么咒语。那魔头不再挣扎,如木头人般开始原地踏步。众人看得大笑不止,不住得夸奖蓝秀,感谢他及时制止住魔头,不知道多少家的粮食免受祸害。
冯阿牛绕着那魔头走了几圈,问大家道:“以前来的魔也都是这般只偷东西吃,不伤人吗?”
“也不全是。有的就专门调皮捣蛋,把村子里弄得鸡飞狗跳。还有一些魔头就专挑漂亮的姑娘追着跑。偶尔还打人,杀人确实没有。”
“你们抓到这魔头后,是如何处置的?”
“捆绑了,扔到海里。”
冯阿牛满心狐疑,确什么都没说。
三日后的清晨,敲锣打鼓唢呐声中,李慕白的尸体被抬至海边,放到了一个竹筏上,随着海浪慢慢的渐行渐远。当竹筏去到海天相接之处时,海面怒浪翻滚,眼见着就要席卷了木筏。一个白衣人,手持双头刀,踏浪而来,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见他抡刀劈开了海浪,浪花里飞出一只巨大的怪物,正如苏娴描绘的一般,黑身,红尾,百足。
苏娴拍手道:“哎呀,我猜对了,果然是百足怪。”
冯阿牛手指点着她的头道:“乌鸦嘴。看好村民,我们去看看。”
三个人瞬间飞向海天相交之处。李蓝秀身后一众村民惊了,大家才七嘴八舌道:“蓝秀带回了神仙,我们竟不知。”
“真是慢待了神仙。”
“族长,那水里的怪物就是保护我们的海王吗?”
“为何那踏浪而来的人阻止我们献祭?”
“难道是魔界来的人,要打死我们的海王?”
“阻止了献祭,岂不就得罪了海王?”
众人七嘴八舌,李蓝秀道:“大家稍安勿躁,我这几个朋友法力高强,等他们回来,自然真相大白。”
老族长还是有几份见识的,令大家退后数十步,安静等待。
海面之上,待靠的进了,冯阿牛三人才看清大战中的两位的容貌。白衣男子身高体阔,看容貌正当中年,却已鬓发皆白,手中玄铁双头宝刀足有千斤。那百足怪,身长三丈,身上何止百节,怕是有千节,每一节对应一对足,靠近头附近有数个形似蝎钳的对足,全身呈黑红色,只有尾巴艳红欲滴。双方打斗激起海水涌动,将盛有李慕白的尸体的竹筏冲向了远处。玉如烟率先站到竹筏上,阻住了它的去向。打斗的一人一怪同时看向玉如烟,一飞一游去夺竹筏。孟玉堂拦住白衣人,冯阿牛阻住了百足怪。打斗数十招后,孟玉堂同冯阿牛也落到竹筏之上。
冯阿牛道:“两位为何争夺我朋友的尸体?”
百足怪瓮声瓮气道:“我同魔岩村有契约,他们献祭族人的尸体,我等守护他们千年不受魔族侵袭,这尸体本就属于本王。”
白衣男子道:“别人我不管,我儿尸体岂能落入你这畜生之口。”
“李思,你为族长之时,我不曾为难与你。如今你为魔,竟全然不讲道义。”
“若非我魔界无心进犯人类,凭你一个海怪,如何守护广袤海域。”
“哼,当真以为我水族怕你禅魔坛不成?”
竹筏上的三个人,一会看向白衣男子,一会儿又看向颇为讲规矩的海怪。冯阿牛刚要说话,就看到百足怪身后的海面上浮现出无数水怪,种类繁多,数量之众,平生仅见。
冯阿牛伸手阻拦道:“两位仁兄似乎有些误会,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有何可谈?只要是这海域附近的人,死后尸身都是本王的。就连你李思也休想例外,待你死后,我定拔你筋,食你肉,咬碎你的天灵盖。”
百足怪身后的水怪向着他们的王涌了过来,虎视眈眈望着几人,只等它们的王一声令下,群起而攻之。
冯阿牛道:“阁下可是禅魔坐下双刀客李魔?”
李思理也不理他,挥刀砍向那些水怪,妖力弱的小怪沾到刀气便死。那百足怪也不是吃素的,大吼一声,道:“孩儿们,一旁观战。”
百足怪庞大的身体有若游蛇,两只巨钳咔嚓嚓剪向李魔,红色尾巴神龙摆尾,不住的横扫向李魔。它借着水性好,身有巨力,壳子坚硬无比,生生让李魔拿他毫无办法。眼见着打斗了有几百回合,不分胜负。
孟玉堂道:“冯兄,我们是否应该将慕白兄先带走?”
孟玉堂话音刚落,百足怪和李魔同时袭向孟玉堂。玉如烟和冯阿牛立刻拔剑相助。
冯阿牛边打边道:“李魔,我们都是蓝秀和慕白的朋友,我们何不先将这水怪击退,再做商定。”
李魔此刻已猜到三人是友非敌,大喝一声:“好”。
百足怪发出嘶鸣,身后水怪一拥而上。
苏娴焦急道:“我想去帮他们。”
李蓝秀道:“苏苏姑娘,我想我们还是乖乖等在这里比较好。”
苏娴依言不再说话,确是万分紧张。但见前方海面血雨腥风,四个人被水怪裹在中间,远远望去,只看得到一群水怪在张牙舞爪。见此情景,村民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天呢,虾都成精了,鱼也成精了,以后我们还有什么海物可吃的?”
“你就惦记吃,你还是担心担心待会儿仙人们失败了,惹怒了海王,我们还能不能活下去。”
“族长,我们应当支持哪边?”
族长冷哼道:“入土为安,难道你想我们后代子孙,生永永世要被那些妖怪吞噬尸体,不入轮回吗?”
“人死如灯灭,吃就吃嘛,埋在土里也不能令老子来生过的更好。”
族长一拐杖敲在说话那人的腿上,看向李蓝秀道:“蓝秀,你这几个朋友手段如何?”
李蓝秀恭敬道:“禀老族长,我这三位朋友的手段我是见过的,当得起法力无边。只是敌众我寡,难免会有意外。”
老族长拐杖猛敲地面道:“摆归龙路,迎族长回家。”
老族长的话怪里怪气的,小孩子们好奇何为归龙路,大人们好奇迎哪一个族长回家。自有心思玲珑之人道:“族长,归龙路一摆,便是覆水难收了。”
“总要做个决断,我信蓝秀的。苏姑娘,我们凡夫俗体力量微弱,怕是要你帮忙了。”
“老族长可否告诉我,你们要做什么?”
“我族有一秘法,可引海上迷路之人回家。我想用这秘法,看看是否能助各位仙人暂时脱困,再谋大计。”
整个村子的人回到了祠堂附近,跪伏于地,焚香祷告。老族长手拿戒尺,口中嘟囔着听不懂的奇怪咒语,那一缕香飘从每个人头中穿过,最后汇入苏娴的额间,又飘了出去,拉出颀长的尾巴,好似从苏娴脑中拉出了源源不断的丝线一般,一路向前,越过海面,飞向打斗的人群。
冯阿牛众人寡不敌众,均都受了伤。百足怪见自己的手下亦是多有死伤,更是拿出了同归于尽的气魄,死死拖着四人。就在生死攸关之时,海面出现了白烟所化的一条路,散着淡淡香烛味道,李思猛然回头,看向那条路,大声道:“各位朋友,立刻上归龙路。”
李魔咻乎来到竹筏之上,背起李慕白的尸体,率先奔向那烟雾所化的路,其余三人边打斗边退向归龙路。那香所化的路似是不能维持太久,孟玉堂为了掩护玉如烟,在尚差一步之遥时,归龙路带着三人消失在了孟玉堂面前。
李魔心情忐忑的步如祠堂,所有族人都醒了过来,看上去十分乏累。老族长含泪看向李魔,尚未开口,确见李蓝秀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颤声道:“徒儿参见师傅。”
老族长道:“蓝秀,你不应该叫他师傅,应该叫他父亲。”
所有人都愣住了,渐渐的有几个老人也认出了李思,纷纷试探着叫出旧时称呼,“李大哥”,“族长”,而其余众人依旧是一头雾水。李蓝秀亦是呆呆的看着李魔和老族长。李魔此刻看着地上李慕白的尸体,再看看憔悴的蓝秀,心内懊悔不已。
“终是我错了。事到如今,也无需再隐瞒了。”
原来李思入魔前乃是魔岩村的族长,因他仗义行事,乐善好施,除妖降魔,身先士卒,备受这海域附近几个村落人的爱戴,进而被这几个村落的人都奉为族长。不想天意弄人,他的娘子因怀了双生子难产而死。他身为几个村子的族长,终日繁忙,来不及悲痛,更没时间照顾嗷嗷待哺的两个婴孩,便将两个儿子托由左邻右舍照料。孩子们两岁之时,这一代开始时长有妖魔作乱,无数天师葬身海底。在一次同海妖打斗之时,他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弥留之际,他万分后悔没能好好照顾两个儿子。就在他快要咽气时,被路过的禅魔云烛所救,并将他变成了魔。
村里人以为他在除妖之时死了,因感念他对村里的功德,便将俩个孩子交由一个孤寡的妇人照顾,生活上一应需求,皆由几个村落的人一起资助。李思虽捡回了一条命,确一直惦记俩个孩子,可是他又不愿意俩个儿子入魔界,只好时长偷偷地过来看他们,给他们送一些东西。两个孩子五岁那一年,一直照顾他们的妇人染疾死去。村里开始有流言,说这俩个孩子是灾星,先后克死了父母,又克死了养母,村里的孩子们也开始孤立,并欺负他们兄弟二人。李魔便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夜里偷偷来看自己的儿子时,谎称自己是天上的星君,见他二人资质奇佳,想要教授他们法术。待他们有所长进后,又三不五时的放一两个低阶魔头进村捣乱。俩个孩子按着李魔教给他们的简单克魔之法几次降服了魔头。村里人渐渐又开始接受他们俩,依旧送来了粮食衣物等生活用品。就这样,他们俩在族人的爱护和尊敬中长大,也因此滋生了做大英雄的梦,要出去历练。李魔极力反对,他们就留下了一封信,悄悄的离开了。
他们走后,李魔开始日日担心,因为他太清楚两个孩子还不具备除妖降魔的实力。前几日,他突然感觉儿子似乎回来了,便放了一个贪吃魔出来。那贪吃魔回去时说只见到了李蓝秀一人,他便猜到李慕白已经死了。
听了父亲的讲述后,李蓝秀抱住李魔,痛哭道:“父亲,你为什么要骗孩儿,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和哥哥实情,我们一直以为我们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我生前除妖降魔,到头来自己确成了魔,连我自己都痛恨我的身份,更害怕你们知道我是魔后,连见都不肯见我。“
“不会的,无论您变成什么样,您都是我们的父亲呀。”
“也许慕白不会这么想。”
李蓝秀含泪笑道:“是了,他那个猪脑子,可能会拿个扫把把你赶出去。然后我会劝到他接受你为止。我们就不会去降魔,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蓝秀忍不住,又放声痛哭起来。李魔搂着儿子,安抚道:“爹爹错了,都是爹爹的错。”
冯阿牛同玉如烟简单处理了伤口,调息片刻后,站起来道:“我等不愿打扰你们叙旧,但我们的朋友生命垂危,我们要立刻去救他。苏苏,你在这里等我们,若有不测,你立刻离开。”
“阿牛哥……”
“听话。”
冯阿牛心知他是无法劝动玉如烟留下的,便也不多说,二人一同走出祠堂。
李魔道:“二位可否等等我,我需要回一趟魔界。”
冯阿牛急急道:“我们先去,若李魔感念玉堂曾几次护着他兄弟二人,并护送慕白回家的情意,前去襄助,在下在此先行谢过了。”
二人飞身来到之前的海面,冯阿牛的水波剑化作巨剑在海中不断搅弄。不多时,百足怪又带着残兵余将现身。
“李魔且逃了,你们竟来送死。”
“百足怪,你最好乖乖放我朋友出来,不然我砍了你所有的足。”
“那就要看你二人的本事了。”
擒贼先擒王,二人默契的飞向百足怪。冯阿牛同其正面搏斗,玉如烟踩在它坚实的外壳上,来来回回,试图发现它的弱点。可这畜生经似乎没有任何弱点,连两个肢节相连的地方亦是坚硬无比。外壳坚硬无比,躯干千节,竟是柔弱无骨般,可随意摆动。在同冯阿牛打斗的同时,它尾巴翻卷着射向玉如烟,趁其站立不稳之际,将她整个人卷住,千足向机扩一般,竟可翻转向上。这一下若能成功击中,玉如烟就变成了筛子。冯阿牛踢飞几个水怪后,水波剑划破长空,一条水柱如闸刀一般砍向一侧的百足,紧接着又是数剑砍落下去。百足怪吃痛,瞬间收回尾巴和足。玉如烟万分狼狈,额上布满汗水,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海水。加上之前围困色魔那一次,这也不过是她第二次同妖魔展开殊死搏斗,神情有几丝慌张。冯阿牛飞身而来,轻拦她的腰,逃离百足怪的攻击范围。他关切道:“可受伤了?”
“无大碍。”
“拖住它,李魔一定会带人回来。”
“我担心玉堂。”
冯阿牛道:“兄台,你我可否谈谈?”
“你同李魔是一伙的,有何可谈?”
“李魔已经回了魔界,此刻正有一个魔军团向这里赶来,你当真有把握能胜得过他们吗?”
“魔岩村背信弃义,我要血洗整个村落。”
“今日之战,原就是个误会,是李魔不堪丧子之痛才会打将起来。不如由在下做个中间人,心平气和商议一番如何,我想那李魔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百足怪巨钳一挥,孟玉堂捆绑着,坐在巨龟之上,被送出水面。
“你又如何保证李魔会听你的。”
“我不能保证他们继续献祭与你,确能保证他不将你们灭了。”
“岂有此理……”
百足怪尚未说完,冯阿牛忽然道:“李魔,尸魔,你们可算来了。”
百足怪不怕李思,确十分惧怕尸魔,它回头张望之际。冯阿牛一把抓住它的钳子,生生将它翻过来,肚皮朝上砸向水面。玉如烟情急之下使出了劈空剑,寒冰剑挥洒出漫天霜雪,击飞拦截的海怪,飞到巨龟之上,将孟玉堂带离海面。
玉如烟拿出两粒药丸,两人各吃了一粒。来不及调息,二人同时又飞向海中央。冯阿牛心知对付不了这些海怪,打定主意拖延时间,便开始东跑西颠,戏弄这些海怪。百足怪勃然大怒,几对巨钳当做拳头使,眼花缭乱间一拳击中了冯阿牛。冯阿牛倒飞着落入赶来的孟玉堂怀里。他回身笑道:“玉堂,你我似乎太过亲密了些。”
孟玉堂见他嘴角流血,还在开玩笑,忍不住直摇头。百足怪已经忍无可忍,联合所有海怪掀起滔天巨浪,涌向岸边,眼看着就要将整个村落掩埋。冯阿牛三人同时做法,阻挠着海啸,眼见着那海浪越来越低,三人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李魔带着魔力三兄弟,以及一只魔兵队出现。禅魔云烛虽未现身,而禅魔坛中的几大护法和精锐全部来了。海啸瞬间消弭,魔力青大笑道:“百足怪,可否给我些面子,小事化无。”
“没有献祭,我的孩儿们如何生存?”
魔力黑道:“不吃腐肉又不会死,你们不能吃些新鲜的吗?”
他又一琢磨,自己这句话似乎甚为不妥,又大喝一声道:“你待如何?”
百足怪道:“我可以不吃他的儿子,这附近的几个村落依然要献祭。”
老族长跪地道:“李大哥,我们不能再让我们的子孙后代喂这群妖怪了。”
李思看着儿子那殷殷期盼的目光,道:“我乃禅魔坐下护法李魔,今日我在此起誓,我会生生世世保佑我族人,不受妖魔的侵扰,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你想解约便解约吗?”
魔力红道:“怎么,你还想见见我们禅魔的手段不成?”
魔力黑道:“大姐,大哥,崩跟它废话,抓回去泡酒喝。”
百足怪大怒,挥舞着巨钳先发制人。冯阿牛三人力竭的坐在岸边,看着海面上演的惨烈厮杀场面。
玉如烟道:“虽为海妖,它们确未曾伤害过村民,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冯阿牛叹气道:“怕只怕今日放了它们,来日它们卷土重来,魔岩村首当其冲,定是灭族之灾。”
垂死挣扎的百足怪哄道:“李思,当年你身为族长,我海族对你们秋毫未犯。你同魔做斗时,老夫也曾救过你,如今你为魔就背信弃义,要置我等于死地吗?”
李魔双头刀停顿在半空,所有魔都停了手。
“莫再唬人,你欺我族人良善,骗他们签下契约。若真有妖魔作乱,你必坐视不理。”
“有我等在,又有什么人敢在我地盘作乱?”
冯阿牛道:“李魔,它已胆颤,有你在,也没有魔头敢侵扰这一带,何不留他一命?”
“你即刻解了契约,从此我族人不再献祭,你也无需再保护他们,你可愿意?”
百足怪看着身后所剩无几的孩儿们,狠狠道:“魔终有一死,我会等着你死的。”
魔力黑笑道:“哎,这个多脚怪,就好似你妖怪不死一般。”
百足怪带着众妖沉入海底。李魔带着一众魔兵落到岸边。村里人惧怕魔,默默的后退。李魔见此情景,让魔力三兄弟带着魔兵先行离开,魔力黑嘴里牢骚魔岩村人不懂待客之道,也不设宴款待恩人,确还是乖乖的随着大姐离开。
众人来到族中议事堂,李思看着族人对他依旧带着几份惧意,心下不免失落万分。之前有外敌,形势紧迫,无人细想,如今都开始忌讳起他魔的身份,毕竟妖魔曾困扰了这附近的几个村落百年。
李魔对着老族长道:“我会派几个魔头守在村子的入口,有什么情况,他们会立刻去寻我。”
老族长欲言又止,面前的魔曾是他最最敬佩的兄长,最最可靠的臂膀,如今竟成了他最痛恨的魔。可他依旧对他深信不疑,却也知道人魔有别。
李魔继续道:“这几个魔头是我亲信,必不会滋扰乡里,请……各位放心。”
没有人说话,孟玉堂终于忍不住道:“在下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确不得不说,不知李魔可有伤过人?”
李魔愣了一下,道:“刚刚入魔时,因控制不住魔性,确有伤过人。后来经禅魔悉心教导,我已很多年没有杀过人了。”
李思虽回答着孟玉堂的话,目光确一直停留在李蓝秀身上。冯阿牛看着孟玉堂几欲拔剑的样子,轻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他问李蓝秀:“蓝秀,如今是你再次做出选择的时候了,是留下做族长,还是跟着你的父亲走,去魔界?”
在李蓝秀心中,一直以为自己将来会成为除妖降魔,造福百姓的大英雄,却不想事于愿违,自己法力低微,愚蠢的让哥哥送了小命,而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个大魔头。连同这些年来自己降伏的妖魔,也是父亲所为。即便此刻自己接受了他魔头的身份,确还是不能立刻做出跟随他去魔界的决定。
孟玉堂道:“冯兄,我虽不懂你所思,确不赞成蓝秀去魔界。”
李思内心激动,道:“我的儿子为何不可以随我而去?”
“人魔有别,自当划清界限,如若蓝秀去了魔界,你让他如何自处?除了做魔,他还能做什么?”
本就不知如何选择的李蓝秀更加慌张道:“爹,我不想做魔。”
李魔固执道:“我也曾经痛恨魔,并且险些死在魔的手下。而我深处魔界二十年,亦清楚,并非所有魔都那么面目可憎。”
“魔终究是魔,也许一直都无事,可哪一日魔性大发,便是尸横遍野。”
李思并没有禅魔的好口才,知道孟玉堂所言偏颇,却不知如何回应。
“所以,孟公子是要我儿同我恩断义绝吗?”
冯阿牛道:“我想,李魔同蓝秀的父子关系要远超人魔之别。玉堂,我们都是外人,如何做决定,还应由蓝秀自己做主。”
就在李蓝秀犹豫不绝之时,一直沉默的玉如烟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若我可以选择,为人也好,为魔也罢,哪怕是深陷地狱,我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回我的亲人,那怕只是短暂的相聚。”
那清冷悦耳的声音如一滴清露一样滴进人心里,让人灵台清明,豁然开朗。
孟玉堂道:“玉儿,你难道要蓝秀入魔吗?”
李思道:“我可以保证,只要他不愿意,我绝不让他入魔,魔界亦有人类存在,身为护法,我有能力保护好我的儿子。若不能,我愿随着我儿离开。”
李蓝秀迎着父亲殷殷期盼的目光道:“父亲,我跟你走,从此我们父子再不分开。但你要答应孩儿,不可再伤人类,并守护好我们的族人。”
李魔激动的拍着儿子的背,铮铮铁汉,再度落泪。
老族长带着全族人送父子二人到海边。这时,其他几个村落的人也都纷纷赶至,虽是相顾无言,却都满怀崇敬的看着昔日的大英雄李思。在所有人的目送之下,李家父子二人坐着一尾轻舟,消失在海的尽头。
几日后,老族长送了许多吃的用的给冯阿牛四人,目送四人离开了魔岩村。
又行了几日,四人来到一座小城,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夜半,玉如烟又在院子里练剑。自从她被蛇皇带离花樽那一日起,她便一直苦修法术,一日不辍。她总在想,若当年自己不那么贪玩,也许当日他们大闹百花殿之时,她就可以打败佘蟠,把他们赶走,便不会有后来的悲剧发生。她练习完一直用的玉氏落花雨剑法后,又开始练习劈空剑。劈空剑相较于玉氏其他的剑法更为霸道狠辣,许多招式都存着玉石俱焚的危险,那一日她为了救孟玉堂,情急时使出几招剑式,才知其威力之大。以前父亲一直不准他们姐妹练习。她会的几个招式,都是无意中看父亲练功时偷学到的。后来玉无忧命她将一些族规禁止修炼的秘笈都带入了樽阁。她调皮捣蛋,怕父亲责难之时,时长躲入樽阁里,无聊时就翻看那些秘笈,虽未修炼,确能记住所有的内容。如今见识到了它的威力,开始认认真真的要将劈空剑练好。
冯阿牛坐在屋顶上道:“不累吗?上来歇会儿。”
玉如烟不理他。自从知道她给自己起了个小狗的名字后,这一路上玉如烟就不搭理他。他百般讨好献殷勤,她也不过寥寥数字,就不理他了。冯阿牛厚着脸皮道:“阿花……”
玉如烟刚刚转过身来,听到阿花二字,顺势一剑劈向房顶的冯阿牛。冯阿牛一个旋身,周身仙力化解了剑气,客栈的房顶才幸免于难。
“玉儿,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若你能解气,以后你叫我阿猫,阿狗都可以。我真不知凡人竟会给狗起阿花这么美的名字。”
玉如烟飞身而上,座到了他旁边。一伸手,冯阿牛识趣的递了一壶酒给她。
“你这几日好似心情不错?”
玉如烟星子般的眼睛同星月交辉,煞是好看。她悠悠道:“自从看着蓝秀和他父亲离开,我才明白,即便是怀着恨意苟且的活着,也可以做一些善事。我在想着,要不要随玉堂去除妖降魔。”
“玉堂哪里有我好,我比他法力高,比他足智多谋,他就是银子多而已。玉儿,你不能这么狠心,没有你做后盾,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妖魔吃了。”
孟玉堂飞身上来,手里端着个食盘,里边是几壶酒和几个下酒菜。听到冯阿牛的话,他将食盘摆在了玉如烟面前。
“我本好意请冯兄喝酒,却不想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毫无一用的纨绔子弟。”
“玉堂,我尚未说完,你不但银子多,也最最风流倜傥,宅心仁厚……。”
孟玉堂同玉如烟碰了碰杯,笑道:“玉儿,我们要不要带上他?”
玉如烟一饮而尽,道:“如果接下来几日表现良好的话,也可以考虑一下。”
冯阿牛道:“这下好喽,有玉堂在,我们又可以吃好,穿好,住好喽。”
“我就只是你的钱袋子吗?”
孟玉堂扔了一颗花生砸冯阿牛,冯阿牛顺手扔进嘴里。
“玉堂,那日我们放走了李魔,你心里可还有结?”
“玉堂并非愚鲁至极之人,我知道我们拦不住他。”
“若能拦住,你会拦吗?”
孟玉堂若有所思道:“冯兄,我知你意,或许,玉堂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虑这个问题……”
苏娴也飞了上来,先是抱怨了一通,接着开始大快朵颐。
玉如烟道:“玉堂,想必你早猜到我们不是兄妹。并非我不信任你,只是我的名字会引来灾祸,故而化名颜如玉。”
颜如玉,玉如烟,冯阿牛再次细品她的化名,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这一发现着实令他惊讶不已,以至于没有听到孟玉堂的话。
“冯兄?”
“啊?你还是叫我阿牛的好。我的名字怕是能引来九天的妖魔。”
三人同时白了他一眼。
苏娴道:“我叫苏娴,我爹爹是焚经阁主,玉堂哥哥聪慧,想必早就猜出来了。”
“猜是猜出来了,只是没想到焚经阁的大小姐还要我一个凡人来保护。”
“哼,玉堂哥哥,你同他学坏了。”
“怎知就是同我学坏的呢,所谓江山易改……”
孟玉堂拿起一个鸡腿堵住了他的嘴。
15)魔力三兄弟
玉如霞心情忐忑万分,同元青告了假。回到天龙会馆后,果然不见蕊如风回来。她跑去问蕊夫人,蕊夫人只说四相教有事,他急着赶回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玉如霞又偷偷去见蕊如风。蕊如风正趴在床上发呆,突然见玉如霞跑进来,连忙把脸埋到被子里,有些生气道:“怎么招呼不打就进男子卧房?”
“我们日日同床而眠……”
性子再大咧咧,终归是女孩子,未等蕊如风嘲笑她,她自己先闭了嘴。
蕊如风继续做鸵鸟,头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玉如霞,你像个女孩子一点好不好?”
“我就不像女孩子了,怎么了?”
玉如霞狠狠拍了他屁股一下,痛的蕊如风嗷嗷叫。
玉如霞一脸局促,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万分心疼道:“疼吗?”
“你说呢?”
“我,我带了药来,我替你涂药,好不好?”
蕊如风身体一僵,自己挨法棍的地方是屁股,怎能让她上药。玉如霞也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手中药瓶烫手般仍像蕊如风,急忙道:“你,你,你让别人帮你上药吧。”
那药瓶裹着力道,好巧不巧,又砸在了他屁股上。蕊如风气的抬起头来,忘了自己没有戴面具。
“玉如霞,信不信我像小时候一样,揍你屁股。”
玉如霞看着他那张脸,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那张脸依稀能看出往昔英俊的模样,只是脸上纵横交错着数道伤疤,看着分外恐怖,又让人心疼。
蕊如风失落的转过脸去道:“把面具拿给我。”
“风哥哥,你脸上除了这几道疤,倒是还和小时候一样好看。”
“你不用安慰我,我这个样子,本就没脸再回去见大家。”
“我花樽之人把容貌看得比命都重要,到底是错了。霞儿也从来不在乎这些。”
蕊如风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真的不怕吗?”
“你现在这样子,也比那李青山和纳兰昊好看多了。”
“胡说。”
“那李青山长得像个酒坛子,纳兰昊整日穿的花红柳绿,远远望去倒像个蛤蟆。怎及得上我的风哥哥玉树扶柳之姿。”
蕊如风禁不住就笑了,还是别过脸去。
“莫要总是取笑他们。”
“我是不在乎你这张脸,烟儿可就不一定喽。她从小就不能容忍身边有不好看的东西。”
“你我说话,你为何总是提起烟儿。”
“风哥哥不想烟儿吗?”
“想是自然想,只是……”
“只是什么?”
蕊如风有些不耐道:“你来只是和我说这些的吗?”
“我就是担心你,那二十棍……很痛吧?以后霞儿不会再冒失了。这药,你让其他师兄帮你涂好了。”
“你这就要走了吗?”
“不走还等着你赶我吗?”
“我几时赶你了?”
正当玉如霞有些忸怩之时,外边传来一阵骚动。蕊如风示意玉如霞将面具递给自己,他带上面具,在玉如霞的搀扶下,循着声音来到新入门弟子们居住的地方。有两三个小弟子被绳索捆住,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表情狰狞,惨叫声似受伤的野兽。
蕊如风忙问:“风长老,发生什么事了?”
“风儿,你何时回来的,哎,怎么还有伤?是不是这丫头又惹祸了?”
“先莫管我的伤,这几个小师弟怎么了?”
“近日我门派中弟子屡次遭魔偷袭,多人受伤。刚刚这几个弟子在后山练功,不想又遭了魔袭,魔息入体,怕是……”
玉如霞走上前,看了看其中一名弟子,手中扇子啪啪啪点在了他身上多处穴位,随即塞了一粒药丸到他口中。她盘膝而坐,双掌击在他背上,口中默念着符咒,一串串字符飞入那名弟子的脑中。一刻钟后,小弟子浑身金烟散尽,口吐黑血,头一歪,昏死过去了。风长老见状,急的刚要去阻拦玉如霞,被蕊如风拉住。
玉如霞如法炮制,接连对其他几个弟子施法,祛除魔息,最后有几丝疲累的站起来道:“没事了,静养几日就好了。”
风长老不可思议的看着玉如霞。
“当真?”
“我家传除魔咒,可是很贵的哦,风长老。”
风长老摸了摸那几名小弟子的脉搏,惊喜道:“你这丫头整日没正形,却不想还有些本事。”
玉如霞看着那几个受伤的弟子,美目咕噜噜转,道:“宫里有妖混入,四相教又有魔袭,难道妖魔又再次联手了?”
“丫头,风儿,这里不方便说话,随我去见教主吧。”
雷霆郡听过后,笑笑道:“夏教主,你那除魔咒想要卖个什么价钱给老夫啊?”
“雷教主说笑了。并非晚辈小气,这咒语原是我玉氏不外传的法术,名唤清心咒,可令人灵台清明,抵御魔息,勘破幻想。如今我既做了这樽主,实在觉得这规矩也当改一改。只是,我若传授了这法术,你们可要叫我一声师傅哦?”
蕊如风正色道:“如霞,不可胡闹。”
“风哥哥真无趣,霞儿不过说笑罢了。风哥哥原就是我花樽之人,并不是外人。这法术我便授予风哥哥。我玉氏法术虽不外传,却也没说过不可以救人。”
冷凝竹和杨雨几人所有要事禀报,被电长老带了进来。
“凝竹,你对这几次魔袭有什么看法?”
“禀掌门,那几个魔头像是专门冲着弟子而来,而波及到了小师弟们。刚才我追踪而去,被几个魔头围住,他们一直让我交代那些被捕的魔头被运到了哪里?弟子实在不知道什么意思。”
雷霆钧若有所思道:“难道是有人在猎魔?你这次下山历练,可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弟子中途遇见了孟少主和姜少主等几人,曾结伴一同除魔,后又遇到了三个怪人。其中二人自称是兄妹,男的叫冯阿牛,女的叫冯阿花,可徒儿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像兄妹。另外一名女子叫苏苏,说是县令之女,以棋子为武器,招数怪异奇特。那冯阿牛对妖魔,尤其魔族的一切知之甚详,言行举止虽有些颠三倒四,法术确在众人之上,心机深沉,非常可疑。冯阿花原本一直带着面具,为了引色魔现身,曾摘下过面具。容貌同夏教主有三分相似,确更美丽些,法术如何,弟子不知,似乎擅长破阵。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手段,初初见面,孟少主就将这三人领了回来,且十分信任他们。我们分开之后,孟少主还同他们继续结伴而行,据说是去了魔岩村。凝竹多少有些担心,孟少主是不是受了他们的妖术控制。”
“可知道他们来自何处?”
“冯阿牛说他来自善南村,师从一个文书。不过他的话,弟子觉得完全不可信。”
玉如霞道:“大师姐,你说那女子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
“却有几分相似。”
杨雨打趣道:“确是比夏教主还要美的人,且心地纯善,精通医理,不似歹人。”
玉如霞难掩激动道:“大师姐可见过她的佩剑?”
“见过,是一把寒气森森,通体透亮如冰的宝剑,剑身幽兰光晕流转,只是靠近已有威压之势。”
电长老道:“听起来倒像是神兵利器谱上的冰魄神剑。此剑,无人知晓出处,也不知主人是谁,大约千年前出现过几次,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善乐坊,难道这二人同善乐坊有渊源?苏姓女子,棋子为器,难道是焚经阁苏家之人?”
杨雨道:“禀师傅,那个苏苏姑娘曾言,天上地下没有她苏家不知道的事情,中途被冯阿牛打断了,徒儿觉得,他就是不想她暴露身份。看她言谈气度颇似馨儿师姐,实不像县令之女。”
雷霆钧道:“焚经阁主苏庆柏确乎有一个女儿。”
蕊如风道:“如霞,你可是怀疑那女子是烟儿?”
“只是容貌相似,我也不敢确定。烟儿的佩剑是一把百花剑,且以我妹妹的个性,应该不会随便同什么男子结伴而行。”
沙长老道:“对于善乐坊我们知之甚少,况且仅凭一把剑,并不能说明那兄妹二人同善乐坊有关系。可是苏家人,断不会同邪魔外道为伍。”
雷霆郡道:“凝竹,将事情来龙去脉细细讲来。”
冷凝竹思索片刻,将下山后的所见、所闻、所做之事,事无巨细说于众人听。
“你可知,孟少主是如何处置那些魔头的?”
“放入伏魔袋中,命人送回了孟举教,说是送往了化魔池。”
“若如此,这一切似乎同孟家脱不了干系,而非是那三个人。凝竹,你去一趟孟举教,将一切说于孟教主,提醒她多加小心。”
“弟子明白。”
玉如霞道:“我想那几个魔头还会再来,这四相教的结界未免有些儿戏……”
冷凝竹道:“大胆,那结界乃我四相教众长老合力为之,岂是儿戏?”
“凝竹,让夏教主说完。”
“平常妖魔自然进不来,法力高深之人确可轻松进入,像我每次偷偷进来看风哥哥……”玉如霞不小心说漏了嘴,自己先羞红了脸,马上转移话题道:“我可帮四相教加固结界。”
“夏教主有何好办法?”
“这结界原本也无需固若金汤,等闲人也没有胆量来闯四相教。只是如今那些魔头不知何时何地冒出来,那些法力低弱的弟子未免又要遭殃。所以,我想将这结界做些改动,在东南西北各设下法器,由法力高强之人坐镇,这样可保无虞。但若如此防范,那魔头永远进不来,我们就要时刻防范着。所以,我们可以故意设下一处薄弱之门,引军入瓮,再合力击之。这一处又不可太薄弱,以免他们起疑。只需比其他门弱上一些,让他们费些事进来即可。”
“那便由风、沙、电三位长老各守一门。这最后一门,风儿受了伤……”
“教主,凝竹愿意守这一门。”
玉如霞想了想道:“我愿意协助大师姐一二。”
“这样甚好。老夫先谢过夏教主。
“我玉氏法术克魔的甚多,如若有需要帮助的,晚辈绝不藏私,银两方面好商量。”
雷霆郡大笑,随即让所有人出去,只留了风、沙、电三位长老、蕊如风和玉如霞几个人。
雷霆骏道:“风儿,你这伤?”
“徒儿冲撞了那荤龙,挨了几棍。”
风长老大笑道:“为博佳人一笑,屁股就开了花。”
玉如霞害羞道:“是我太顽皮,才害的风哥哥受了二十法棍。”
雷霆郡笑道:“丫头,人间帝王最善权术,喜好平衡制约。你若打算在他身上打主意,恐怕要附上些代价。”
“之前得教主吉言相劝,如霞反思许久,攻打妖域确实时日尚早。为今之际,只能积蓄力量,联合所有能争取的力量,以备日后之战。只是没想到,那皇宫里也是如此波诡云谲之地。”
“宋元龙袭了哥哥的皇位,登基时日尚短,根基不稳,多少人都想要他的命,只怕是自顾不暇。”
“所以他要拉拢四相教,我要拉拢他,大家最后就是一家人了。”
“如今他同太后各自为阵,你们在宫中定要多加小心。”
“晚辈有一事不明?”
“何事?”
“凡人懂法术者寡,当年混战又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那一站,人间各教派惧都参与其中,终究实力悬殊,最终的胜利依旧要归功于仙界。也因为那一战,死伤惨重,仙界就此一蹶不振。神仙的天职是护佑苍生,然而坐等别人护佑,无异于自取灭亡。宋氏一族精修法术,统制人间几百年,自有一套办法。据传宋氏有一秘境,其中藏了大量的紫金砂。用这些紫金砂打磨的武器杀伤力剧增。紫金砂所在地点不详,据说一直由一条龙守护着。如今皇城中所有将士手里的兵器都含有紫金砂,官职高的将领连盔甲都是用其炼制,等闲妖魔轻易不敢犯。”
“难怪萧寒他们的武器都有紫金光。”
“妖魔数量毕竟少数。这几百年来,宋氏一直暗中训练着一批法术高强的军队。守住了紫金砂,再加上凡人之众,或可自保。”
“晚辈明白了。那几个魔头不知何时现身,晚辈需回去交待一下,再回来助大师姐。”
“有劳夏教主了。”
玉如霞回到天龙会馆后,直接去了书房,拿出善乐坊送来的卷轴。只见那上面写着:妖界暂无异动。字迹消失后,玉如霞提笔写下:冰魄神剑现今主人是谁?那卷轴这次竟然回复神速:下落不明,最后一次出现在善乐坊集市上。玉如霞再次写下:可有冯阿牛的信息?卷轴回复道:原善南村天师,今下落不明。玉如霞不免心中牢骚道,问什么都说下落不明,同骗钱有何分别。她提笔又写道:可有玉如烟下落。卷轴回复:问的太多,需要加钱。玉如霞又写下,问什么都说下落不明,是不是要退一些钱?卷轴亦是闪电回复,可留待下次用。
玉如霞扶额,这善乐坊莫不是专门这样骗钱的。玉如霞收起卷轴,转身才发现蕊无情一直站在身后,吓了她一跳。她拍着胸脯道:“师伯,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可是有烟儿的下落了?”
“没有。不过,四相教的大师姐说,曾遇到一位容貌同我有三分相似,确比我还漂亮的姑娘,且精通医理。这世上比我漂亮的,除了烟儿,还能有谁?”
蕊无情同意的点了点头。玉如霞不满道:“蕊师伯,你能否稍微委婉一些,好歹我也是女儿家,是不是等烟儿回来了,你会逼我把樽主的位置让给烟儿?”
“烟儿不会同你争的。”
“喂,说好的委婉点呢,一个俩个都只看好烟儿。”
“你刚刚回来,又要去哪里?”
“四相教。”
“我陪你。”
“用不着,等着你的烟儿樽主回来吧。”
蕊无情无奈的摇了摇头,确还是跟了上去。
玉如霞回到四相教,所有一切已按她的吩咐准备就绪,三大长老各自到了阵眼处。玉如霞自去找冷凝竹,雷霆郡、蕊如风、雷馨儿等人都聚在一起,看着玉如霞调兵遣将,发号施令。
玉如霞准备好一切后,冷凝竹坐在了法坛之上。
玉如霞道:“雷教主,也不知那些魔头何时来犯,您不必一直在这里等。无论对方如何强悍,这结界也能撑到您过来救我们。”
“也罢,有劳夏教主了。蕊长老,何妨到老夫处坐坐?”
“叨扰雷教主了。”
雷霆钧带着众人离开。玉如霞同冷凝竹背靠着背坐在法坛之上,各自想着心事,谁也不理谁。上一次二人比试,冷凝竹尽失颜面,这口恶气她怎能忘,只是碍于教主等人如此信任玉如霞,才忍了下去。
午夜时分,结界开始晃动,半圆的透明罩子显出真容。天际传来两男一女的对话。
“竟然加强了结界,做起了缩头乌龟。”
“这结界有点意思,倒有点我魔界诛沙阵的影子。”
“我魔界何来诛沙阵,你命不想要了啊。”
“魔主说了,向死而生。”
“你闭嘴吧,魔主不在,快说些人话。”
“我们是魔,说什么人话。”
玉如霞朗声道:“三位前辈只管聒噪,确不现身,难道是怕了不成?”
“好俊俏的丫头。”
“激将法,哼,让我来看看这小诛沙阵的厉害。”
“大姐快看,那阵眼上的不就是我们要找的妖女吗?”
三人立刻出现在半空中,皆是光头,穿着僧袍,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模样不丑,竟有几分慈眉善目,出家人的风姿。
“四相教是没人了吗,找两个丫头坐在阵眼上。”
“怕是要请君入瓮吧。”
玉如霞笑道:“正是,却不知三位前辈敢不敢进来?”
“就陪你这丫头玩儿玩儿。”
三个魔头悬浮在半空,一时叠罗汉,一时一字排开,三人六掌,眼花缭乱的不断击向结界一处,结界震颤不已,风沙雷电交向显现,时而发出一两下丝丝的爆破之音。那女魔头一手持佛珠,一手击向结界。,边两人的手搭在她肩上。女魔头掌击之处的结界凹进去一大块,眼见着就要被捅破了一般。结界里的玉如霞飞身而上,单掌击向那女魔头,这一掌借了大阵的力量,也是威力不小。三个魔头被巨力震飞出很远,空中几个翻转,副又悬在半空。玉如霞落回地面,不让他们尝点苦头便进来,太有损玉氏阵法的威名。
女魔头问道:“这阵法可是你设?”
“正是。”
“不错。老二、老三,这阵法最弱的便是这处,莫耍威风,专门攻击这丫头即可。”
三人手中佛珠齐齐掷向冷凝竹的方位,那些佛珠如同一张棋盘一般贴在结界之上,紧接着所有佛珠爆破开来,银光乍现,结界被打穿了好几个洞,洞穿而入的佛珠继续前行袭向冷凝竹。玉如霞手中扇子飞出去,瞬间变大,挡在了冷凝竹身前,随即扇子被毁。原是玉如霞有意放水,却还是过分大意轻敌了,不想这几个魔头如此的厉害。危急关头,玉如霞同冷凝竹对视一眼,又飞到法坛之上,借助阵法之力还击。尽管如此,也不过一刻钟,三个魔头轻易的就破了结界。冷凝竹和玉如霞都受了不轻的伤。
雷霆钧带着众长老和堂主一同现身,道:“贵客上门,有失远迎。”
三个魔头大笑着走了进来,看似没有要伤任何人的意思。
“禅魔坐下护法魔力青见过各位。”
“魔力红。”
“魔力黑。”
这名字着实起的很随意,且欢快。
“三位贵客几次袭扰我教弟子,今夜又闯我山门,不知所谓何事?”
魔力青道:“前几日,我坛下小魔不知深浅,伤了贵派弟子,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为不伤及无辜,只要你交出这个丫头,我们便不再滋扰生事。”
“凝竹乃我风门大弟子,不知三位寻她何事?”
“我魔界有一阴阳泉,每有一魔死去,泉中可现其死前的若干景象,皆为他近期的回忆。近一年,陆续有多名魔族之人被吞噬。我们一直在查找这猎魔吞魔之人。近几月,几个小魔临死前的记忆里都有这丫头的影像。”
“凝竹,将你此番游历期间所见、所闻、所行都讲于这三位贵客。”
“是,弟子带领师妹、师弟们数月前下山游历,路遇几派弟子,遂一路结伴降妖除魔。后又遇见兄妹三人,一起俘获数名魔头,其中一名擅使幻术的女魔头被几个狐妖救走。后得到师门召唤,凝竹便率领众师弟们回了平都。”
“除妖降魔,守护凡人,乃我派天职,若因我派弟子杀了一二祸乱人间的妖魔,便上门索人,让雷某人置弟子死活于不顾,也未免太不把我四相教放在眼里。”
雷霆郡语速缓慢,声如洪钟,确有不怒自威之势。
“人亦有好坏,魔亦有善恶,神魔原本执念之间。这百年来,我魔界对人类秋毫未范,不可因一些藏匿人间小魔的行径,而否认我全族求和的诚意。”
魔力红和魔力黑纷纷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大姐,说出的话就是不同。魔力青也暗自庆幸,幸好经常听禅魔同人辩经,不然怎说得出如此听起来好有深度,好有学问的话。
玉如霞道:“如此说,我凡人若入魔界,可活命吗?”
魔力红道:“那要看他的本事。丫头可听说过五鬼宗。”
“不曾听说。”
“五贵宗乃凡人所立门派,我魔族市场紧俏的凡间玩意,都是五鬼宗带入魔界的。在魔界,无人敢伤五鬼宗的人。所以并非我魔界容不下人类,而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想来那五鬼宗并未做任何有悖魔族规矩之事。而我大师姐不过伤了一两个违背我人间规矩的魔头,为何你们便上门寻仇?”
“杀一两个小魔不足为怪,不足以牵怪整个人类。然大肆猎捕我魔族之人,修习噬魔功,为我族不能容忍。上一次人仙妖魔大战,乃我界前任魔君子规挑起。那子规修炼的就是这噬魔功,端的厉害。我等也不过在他淫威之下,才挑起了战争。后子规任意吞噬我族人,为魔族所不能容,族人在我无上伟大的七炉魔君带领下,将他赶杀出魔界。我等此番查探猎魔之人,乃是为万物生灵考虑。”
四相教多是些锯嘴的葫芦,不愿讲话之人,长老下面的年轻一辈见到三个如此厉害的魔头大多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也只有冒充四相教弟子的玉如霞侃侃而谈。
“难道三位怀疑我大师姐练了噬魔功不成?”
“或许她是被人利用,也未可知。我们只是想查明真相。”
沙长老怒道:“那就是说我教中有人修炼噬魔功了?无凭无据,空口白牙,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难道我四相教任凭你魔族宰割?”
“若不是你们所为,为何阴阳泉会几次出现这丫头的影像?”
玉如霞道:“我师姐也说了,她确实杀了不少魔头,你那泉眼里有她的影像实不足怪。凡间多有妖魔作乱,亦有天师制服妖魔,你们可有去一一求证过?”
“死前记忆力有这丫头影像的魔头,皆被吞噬而亡。若非贵教所为,那必然是同这丫头随行之人有关?可否告知一二?”
冷凝竹道:“同行之人皆为各派杰出子弟,若有人修炼魔功,我们不可能毫无察觉。若一定要怀疑谁,有冯氏兄妹三人,来自善南村,行事怪异,你们去寻他们吧。”
“善南村是什么地方?”
玉如霞立刻道:“我师姐的意思是,于这三人同行过,却也不确定就是三位要找之人。我们也只知他们来自在善乐坊附近。现在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不肯如实相告,若不带走这丫头,我们没办法同魔主交代。”
冷凝竹愤怒道:“哼,偷偷摸摸闯我四相教,袭击我派新入门的弟子,原来禅魔坐下护法也不过如此,尽做些没脸没皮之事,还敢口出狂言……”
玉如霞打断冷凝竹,道:“我看三位前辈惧是明辨是非之人,请务必告知禅魔,我四相教无意于魔界作对,更不会怂恿门下弟子修习魔功。若真有人类修习魔功,乃我辈所不能容,我教自今日起,必上下一起寻找那猎魔之人。”
魔力青看着玉如霞道:“你这丫头倒是好的。不似这个丫头模样丑,脾气还大。”
“魔既是魔,哪有好坏,想来便来,想走便走,随意辱我师门,岂有此理,今日便让你尝尝我四相教的厉害。”
“你叫什么名字?”
“冷凝竹。”
“哈哈哈,原来是出卖师门的冷克西之女。当年你父亲归降于我魔族,难不成你也有意如此吗?”
众人来不及阻止,冷凝竹已经飞冲上前。她哪里是三个魔头的对手,瞬间被击飞出去。风、沙、电三位长老闪身而入,将凝竹送了出来,三对三打斗起来。
雷霆钧没有想到魔界一下子会派出三位魔主的护法,看下面打斗的场面。三位长老中也只有电长老应付自如,时间一长另外两位就招架不住了。魔虽厉害,也并不傻,打斗一开始,隐藏在林中的大批魔头呼啦啦也冲了进来。这里毕竟是四相教的地盘,并不惧怕魔族一个小队人马,只是混战一旦开始,少不了死伤无数。况且这三位所来目的竟有那么几分正义之气。若追究起责任,还是己方先动的手。若当真引发人魔大战,那罪责可就大了。雷霆钧不容分说电闪雷鸣般分开了打斗的六人。
魔力青道:“雷教主果然雷霆手段,佩服,佩服。”
玉如霞率先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三位前辈都是高风亮节之人,我师姐是个炮筒脾气。前辈千万莫要同个小丫头计较。人,你们若非要带走,打将起来,难免两败俱伤,倒让那修炼魔功之人坐收了渔翁之利。”
“丫头,不要以为你四相教人多,我们便怕了你们。”
“我看三位慈眉善目颇有菩萨之姿,断不会乱杀无辜。三位此番前来查探猎魔者,是件功德无量之事,实在另我等感佩直至。我师姐断不是那猎魔之人。我四相教今日答应你们,发动全教之力找寻猎魔者踪迹,若有所发现必告知三位。”
“我们如何能信你?”
“若那休息魔功之人魔功大成,必将危害苍生,到时我四相教首当其冲。怎敢不倾尽全力调查?何况以前辈的本事,今日能来,他日亦能进来,我们总也不会把整个门派都搬走。若日后还有事情相询,前辈可大大方方拜帖登门,我派必迎接贵客。”
魔力黑道:“大姐,这性冷的丫头法力一般,又没脑子,更不会魔功,实在不像是猎魔之人。”
冷凝竹更怒,又要冲上去,再次被风长老拦住。魔力青心下琢磨,刚才那一番交手并未讨到多少好处。且雷霆骏和他身旁那白衣人尚未动手。若真打起来,搞不好要玉石俱焚。她心中已有定论,他们在四相派翻找数日,确实未发现任何魔息,更没见到修炼魔功之人。那猎魔者应是同这丫头结伴之人。一时查探不出消息,只有回去禀报禅魔,听魔主发落为好。玉如霞既然给了台阶,她就直接下了。
“雷教主,这丫头所说可能代表你四相教?”
“丫头的话正是老夫要说的。修炼噬魔功为人神魔不能容,我四相教绝不窝藏。”
“可否将这丫头同行之人的信息详细告知一二。”
冷凝竹吐口而出道:“冯阿牛,冯阿花,苏苏,他们三人去了魔岩村,能否找到那冯家兄妹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魔力青猛然记起此前助李魔斗百足怪之时,见到过的那三个会法术之人,立刻生了即刻回魔界,找李蓝秀询问一番的心思,却还是问道:“除了那冯氏兄妹,其他……”
玉如霞打断魔力青道:“前辈,其他门派惧是名门正派,若告知了前辈,怕是前辈上门又会引起不必要的争断,不若由我四相教前去查问,若有结果,再行告知,不是更好?”
“既如此,今番打扰了。待我等禀报魔主,若有再劳烦贵派的,还请包涵。”
话毕,金色光点晃动,众魔头消失不见。
雷霆郡慨叹一声,道:“凝竹,你可知错?”
冷凝竹执拗道:“弟子不知。”
“今日你若挑起了大战,可知有多少师弟、师妹会因你的鲁莽而死?你这一趟下山,行事如何变得如此莽撞了?若那冯氏兄妹二人并非歹人,你将她二人行踪告知魔族人,不是等同于至他们于死地吗?”
“可若什么都不说,他们岂会离开?权衡利弊,弟子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冷凝竹执拗的不肯认错。
风长老道:“凝竹行事莽撞,触犯教规,罚关禁闭三日。”
“师傅……”
风长老无奈道:“凝竹,你今次确实有点过了。师傅也不能为你求情了,自去受罚吧。”
“弟子不甘心,那三人行事诡异,说不好就是猎魔之人。”
玉如霞道:“大师姐,若你只说出名字,茫茫人海无处可寻,可你偏偏说了他们去了魔岩村,若真被这些魔头找寻到,不但那三人有危险,孟少主岂非也受了牵连?”
“这里是我四相教,还轮不到你说话。”
“凝竹,不得无礼,今日若非夏教主帮忙,你早已受了重伤。”
“她来历不明,居心叵测,师傅,你为何如此信她?”
“带冷凝竹下去。”
冷凝竹满眼怨恨的看了玉如霞一眼,愤然离开。
玉如霞留在四相教,用了几天的时间教授四相教弟子一些伏魔的技巧,并教会了蕊如风清心咒,还留下不少除魔克魔的丹药。
离开四相教时,玉如霞心情不错,竟有了雅兴漫步欣赏山中景致。行不多时,雷馨儿和冷凝竹现身,拦住了她的去路。
雷馨儿骄蛮道:“师姐,这妖女破坏百花大会,害我丢脸。抢走大师兄,还害你关了禁闭。你我联手,我就不信打不过她。”
“馨儿姑娘好不知好歹。那百花大会里又是妖怪,又是青楼女子的,你要那花魁有何用?你既喜欢风哥哥,为何又要进宫为妃?既想当贵妃,又不许别人喜欢风哥哥,是何道理呀?”
“进宫为妃乃是父命难为,我同大师哥青梅足马,若不是你在中间闯入,他怎会不理我?”
“若说青梅足马,我同风哥哥自出生起便认识,我也是一心一意喜欢她,确不似你这般瞻前顾后,权衡利弊。”
“你?我说不过她,大师姐,你快帮我。”
“师妹莫要生气,这丫头就是嘴巴厉害,这几日出尽了风头,俨然成了我四相教的大恩人。你爹爹都对她礼让三分,我们还是避一避风头吧?”
“大师姐,我前几日救了你一命,又阻止你们同魔教打斗,免了多少人的死伤,你确以为我只是为了出风头。难怪你在四相教学艺多年,依旧法术平平,怕是都用在这捻酸吃醋上了吧?你俩次口述下山游历之事,确对那三个魔头只提冯氏兄妹,不提孟家少主,难不成是喜欢那少主,害了单相思?”
“大师姐,快揍她。”
冷凝竹刚出了禁闭,正是一肚子火,听了玉如霞这几句话,更加怒火中烧,挺剑便刺。雷馨儿折了一支树枝当鞭子用,专找机会抽玉如霞的脸。玉如霞心里恼怒,却没有办法。雷霆郡答应她,日后帮助她进攻妖域。如果此时便伤了他的女儿和弟子,还哪有他日的联盟。她忍着火气,只是躲避,并不还手。冷凝竹也不是泛泛之辈,一味躲闪,定然要吃亏,一个不小心便挨了雷馨儿几鞭。玉如霞大为恼火,正要反击,忽听身后传来风长老的声音。
“住手。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夏教主若真使出本事,你们早已受了伤。凝竹,你不知悔改,再去关禁闭七日。馨儿,你莫要再找夏教主麻烦,否则我也帮不了你。夏教主……”
“风长老不必多言,晚辈明白。再会!”
玉如霞飞身离开。路过酒肆,她又买了两壶酒,习惯性的飞到了最高的屋顶上,看漫天烟霞。
“都似你这般当差,朕的脑袋怕是要掉了好多次了。”
玉如霞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又坐在皇城的屋顶上喝酒。她立刻躬身跪拜道:“参见皇上,臣家里有事……”
宋元龙摆摆手道:“只你我二人时,许你放肆,不用跪拜。”
玉如霞心情不好,遂也不客气,又坐回屋顶喝酒。
宋元龙看着她的脸,不悦道:“谁伤了你的脸?”
“四相教大师姐和你未来的贵妃。”
“没打过人家?”
“这平都还没有几个我打不过的。”
“那为何不还手?”
“有姐妹真好,我妹妹若在,如今他们脸上怕是画满乌龟了。”
“朕去帮你出气。”
玉如霞拽住宋元龙,道:“我可得罪不起他们。”
“朕得罪得起。”
“一点小伤而已。”
宋元龙愣愣的看着有几份可怜巴巴的玉如霞,忽然一把将她搂入怀里,柔声道:“以后朕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玉如霞受惊吓不小,急忙推开宋元龙,背对着他道:“我堂堂天龙教教主,不用别人保护。”
“哦,天龙教如此厉害,朕竟不知。”
“我乃一族之长,也是我父母手里的星星月亮,若他们还在,我又何须去求四相教。更勿用入宫当什么护卫,行那三拜九叩之礼。”
“原来你有求四相教?不如你求我。”
“听说求你代价会很大。”
宋元龙向前一步,眼中带笑,心潮澎湃。
“你若肯嫁给朕,只要你能说出来的要求,朕都答应你。”
玉如霞忽然转过身,毫无畏惧的同他对视道:“若我要你派兵攻打妖域呢?”
“我助你十万将士,助你联合所有门派。”
玉如霞呆呆的看着宋元龙,这答案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没想到这么轻易就从他口中得到了承诺。只是那代价确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付出的,尤其此刻心里、眼里、梦里都是蕊如风。
她目光黯淡下去,躲闪着宋元龙的目光。
“皇上怕是误会了臣。”
“不急,你自去思量,朕会一直等着你。”
玉如霞万分慌张,长这么大,从不懂儿女情长之事,如今被人赤裸裸的表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脚边的酒壶不小心掉了下去,听的下面有守卫喊有刺客,她立刻慌不择路的逃了。
16)紫金龙鱼
自从那一日被表白后,玉如霞便开始躲着宋元龙,脑中不断盘算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宋元龙助她,又不用委身与他。而另一边,太后一直视玉如霞为眼中钉,几次三番为难她。又以她来历不明,女扮男装混入贴身护卫队图谋不轨为由,威逼宋元龙将她赶出宫。宋元龙这一次异常坚定,极力维护玉如霞。太后最后要求玉如霞去取紫金砂,以此来证明她的衷心和价值。玉如霞欣然接受使命,也才知晓了宋氏的秘密。原来随着时间流逝,宋氏原有的紫金砂已经越来越少,加持了紫金砂的武器渐渐消耗殆尽,如今也只有一些重要的将领才有加持了紫金砂的武器。而看守紫金砂的小怪物被宋元龙骗进了宋氏秘境中。那小怪物端的厉害,多少年来没人能从他手里拿到一丁点紫金砂。宋元龙看着玉如霞信心满满的样子,更加担心起她的安危,让自己的贴身的侍卫,也就是整日同玉如霞混在一起的那几个人一同前往。
天气不甚好,灰蒙蒙的天,闷热的透不过气来,让人心情有些烦躁。宋元龙忽然抓住了玉如霞的手臂,发觉自己有些失礼,又立刻松开手,脸上温柔的表情收敛几分,沉声道:“今日天气不好,不甚吉利,不若改日再去。”
玉如霞笑道:“多谢皇上体恤,择日不如撞日,臣等必不辱使命,求回紫金砂。”
据传宋氏有一条龙舟,乃真龙死后躯体所化,可瞬移至任何地方。除了皇室中人,无人得见其真容。宋元龙带着众人来到禁苑,空地中央的法坛上正搁浅着一尾龙舟。虽然只是龙舟,确依旧威风不已。宋元龙手扶其头,附身耳语。片刻,那龙舟直飞云霄,摇头摆尾,气势非凡,竟像是活生生的一条真龙。
几个人蹬上龙舟,尚未站稳,但闻一声龙吟,继而雷电大作,风沙迷人眼。几个人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住了眼睛,再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色大变,原本灰蒙蒙的天忽然艳阳高照。龙舟停在半空,众人俯瞰下方,一片波光粼粼的水域中间点缀着无数个小岛,绿色的小岛周边呈淡黄色,好似小岛被镶嵌了一圈金边,无数镶嵌金边的绿色小岛如同那水域上镶嵌的一粒粒宝石,万千绿宝石中有一处与众不同,黑麻麻的。玉如霞指着那不同的一处,龙舟像明白她心意一般,停到了那座小岛之上。几个人下了龙舟,前方山石璧立,耸入云霄,好像无数庄严的山神俯瞰着他们,有一种无形的威压之感。
燕归道:“夏老大,这里好生奇怪。”
玉如霞看了看其他的小岛,都没有这般耸入云霄的崖璧。她若有所思道:“面前这崖璧倒好似凭空冒出来的,同周围的景致如此的格格不入。难不成皇上将小怪物的洞穴也偷了来?”
纳兰昊道“我看着很好啊,有山有水有石头,多么美的一副画啊。”
“话说,那紫金砂到底在哪儿啊?”
“我们飞到那崖底看看。”
几个人飞在半空,赫然看到半山腰处,有一个十人高的山洞。刚才不觉,此刻竟听到有人在打呼噜的声音。玉如霞示意大家噤声,几个人落到洞边后,蹑手蹑脚的向洞里走。蕊如风同云青一左一右跟在玉如霞身后。深入洞穴,光线越来越暗,那呼噜声振聋发聩,间杂着几声咯咯的笑声,好似这鼾声的主人正做着甜甜的美梦。待走到进前,赫然看到一个硕大的龙头,足有三人高。几个人站在龙头面前,也只能勉强够到它的嘴巴。它通体覆盖着紫色的龙鳞,每一片龙鳞的边缘呈金色,毋庸置疑,这就是他们要找的紫金龙。虽然宋元龙百般形容这紫金龙多么的厉害恐怖,玉如霞看着它下巴抵着龙爪的睡相,总觉得它呆萌萌的异常可爱,下意识的伸手扯了扯它的龙须。紫金龙醒了,慢悠悠的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面前的几个小人,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好似意识到眼前的不是梦镜,又再度睁开眼睛,欣喜的看着玉如霞,随即双眼全部睁开,如两盏灯笼照亮了整个山洞。紫金龙稚气的声音道:“刚刚做了个甜甜的梦,不想就有美女送上了门。”
紫金龙抬起头,缓缓向前游动。几个人慢慢的向后退,同时都看到了那紫金龙身下闪耀着紫金光芒闪的砂子。那定是皇帝求之若渴,另妖魔惧怕的紫金砂。玉如霞轻咳了一声道:“紫龙王大哥,我们,那个……”
紫金龙看着他们盯着紫金砂的目光,不屑道:“你们也是来盗紫金砂的?”
“不,不,不,我们是来借,或者交换,或者您赏赐我们一些,总之就是,我们有急用,还望龙王襄助。”
几个人被紫金龙逼的已经走到了山洞口,紫金龙转着灯笼大的眼睛,四处观望一阵后道:“是宋元龙派你们来的吗?”
“不是,我们是,恰好路过此地。”
“不是就好。你长得真好看,你我既然有缘,不若你嫁给我,我们一起在这里等我母亲。”
玉如霞嘴角咧了咧道:“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总要同长辈商议商议。况且你我初次见面,互相还不了解。”
“我父王失踪千年,我母亲去寻他了,也有几百年未回了,若是商议,恐怕一时不成。”
“紫龙大哥的遭遇,我很能理解,如今我家逢变故,父母双亡,也剩了我孤零零一人。”
玉如霞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其他几个兄弟悄悄折回山洞去。纳兰昊同萧寒已悄悄的走到了紫金龙身后,赫然看到了一条紫金色的鱼尾,两个人同时揉了揉眼睛,再看,再揉眼睛,千真万确的是一条鱼尾巴,长在了那庞然大物的龙身上。纳兰昊没心没肺的忽然就大笑起来。
“夏老大,你快看,这龙长了个鱼尾巴。”
萧寒气的一脚将纳兰昊踢开,立刻飞进山洞深处去取紫金砂。紫金龙听了纳兰昊的话,竟有片刻凝滞,为了遮掩自己的鱼尾巴,立刻化了人性。玉如霞本来看到那鱼尾已是忍笑忍到了极致,忽然看到面前五六岁大孩子的脸,瞬间笑的花枝烂颤,前仰后合。连不苟言笑的云青和蕊如风也笑了起来。
紫金龙噘着嘴,大怒道:“你,你,你们敢嘲笑我?”
玉如霞捏了捏那孩子的脸蛋道:“小兄弟,你每每就是这样扮成龙来吓人的吗?”
紫金龙甩开她的手,道:“我本来就是龙。”
“是,是,是,有条鱼尾巴的龙。”
紫金龙不服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你怕是第十子吧。”
玉如霞笑的快岔气了,眼角撇着纳兰昊同萧寒各扛着两袋紫金砂,已经走到了洞口。使了眼色,让他们先上龙舟。紫金龙忽然又化作巨龙,神龙摆鱼尾,那那两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又摔回洞里。紫金龙一个旋身,鱼尾将其余四人扇飞,口吐紫金火焰焚烧山洞,里边的两个人瞬间须发皆焦,浑身燃起火焰,无论在地上如何翻滚,那火焰都不灭。萧寒痛的又滚出一段距离,才发现滚到紫金砂上后,那些火焰竟自动灭了。身上的火焰熄灭后,他立刻将烤成猪头的纳兰昊拖入紫金砂坑里。先前几人都未深入,如今才知道那龙身下的紫金砂竟快没到他们的脖子了,如海底的沙石般无穷无尽。如此浩瀚的紫金砂,不过想借几袋用用而已,不想这紫金龙如此小气,百般刁难,想来也是条恶龙。
纳兰昊被烧的灰头土脸,意识模糊,大骂道:“你个遭瘟的小龙鱼,守财奴,活该你被困在这里。最好你吃了我,若让小爷我出去,我就封了这里,让你永生永世困在这里,只能娶个水里的母王八陪你。”
紫金龙也怒道:“人类果然都是阴险狡诈之辈,紫金砂是我母亲让我守护的,你们这等奸佞小人,休想带走一粒。”
洞外的云青喊道:“小兄弟,我等并非奸佞之辈,如今人间妖魔横行,急需这紫金砂。我等诚心前来求取,之前多有失礼,还望你多多包涵。”
“宋元龙之前骗走那么多紫金砂,还不够吗?”
玉如霞道:“之前从这里拿走的紫金砂,都用来锻造降妖除魔的工具了,还有些短缺,所以……”
“你之前故意同我说话,分散我注意力,让你的同伙进洞偷东西,你也不是好人,空长了花容月貌,内里确是蛇蝎心肠。你们速速离开,否则我将你们都烤了吃。”
话音刚落,洞里烤的乌漆嘛黑的两个人被紫金龙一个摆尾,甩出山洞,摔进水里。两个人不管不顾的开始脱衣服,就着水洗脸,洗身体。玉如霞惊叫一声,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俩。
纳兰昊一边撩水,一边道:“夏老大,你就别遮遮掩掩的了,我们早猜到你是女儿身了。那小龙鱼都一眼就看穿了,你当我们这帮大老爷们是瞎了吗?”
蕊如风道:“既知她是女儿之身,还不注意点?”
“哦,哦,忘了,风老弟,不要这么凶吗,知道你们青梅竹马,谁还能抢了去不成。”
云青道:“少说两句,赶快把衣服穿上。”
萧寒道:“这衣服还怎么穿啊。”
云青无奈,从乾坤袋中拿出两件衣服递给他二人。一个穿着大,一个穿着小,样子异常滑稽。六个人回到龙舟里又商议了一番。
“云青,风哥哥,你们说,我们要是硬抢,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蕊如风道:“零,你还真想被它烤着吃了?”
萧寒看着身旁如同小孩穿大人衣服,鬓边不知何时还簪了朵黄花的纳兰昊,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埋怨道:“若不是这厮废话,刚刚紫金砂已经到手了。”
纳兰昊用手肘狠狠撞了萧寒一下,道:“就算刚才到手了,你以为那小龙鱼能轻松让我们带走?除非真把夏老大嫁给他。”
玉如霞望着那洞口,眼珠乱转,忽然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蕊如风同云青都不同意,却又一时半刻没有更好的主意,总不能空手而归,太后那边没法交代。最后大家投票表决,少数服从了多数。玉如霞、蕊如风同云青三人再度来到洞口,玉如霞双手放到嘴边做喇叭装,大叫道:“小龙鱼,小龙鱼,你快出来呀,你看那水里有条大鲤鱼,是不是你失散的亲人呀?”
紫金龙睁开一只眼睛,想着母亲叮嘱过的话,长出一口气,忍了下去,闭上眼睛装作没听到。
玉如霞继续道:“风哥哥,你看,这鱼通体金色,背脊确是紫色,纹理流畅,肉质结实,吃起来一定很好吃。”
云青负责的还烧了一个小火堆,法术导引着浓烟飘进洞里。
“云青,这鱼还真不错,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有鱼要冒充龙。做鱼有什么不好的啊,自由自在水里游,非要跑山洞里装龙。”
玉如霞挤眉弄眼,蕊如风无法,只好道:“或许他父母皆为龙,他确生了鱼尾,他父亲才一怒之下离开了它吧。”
“还说自己是龙,都不如我们的龙舟威风。”
紫金龙大怒,立刻飞出山洞,一个喷嚏将她三人喷飞到九天之上。它口吐火焰,同三人纠缠在一起。见他中计,这三人分散开来,如逗弄小孩般,你一下,我一下的攻击紫金龙,攻击为虚,防守为主。剩下那三人顺利溜进洞中,装了慢慢三袋紫金砂,飞回了龙舟,并冲玉如霞打了个暗号。见紫龙砂到手,玉如霞默念咒语,龙舟顷刻飞到她面前。三个人立刻飞入龙舟。可还未等她们三人站稳,但听一声龙吟,紫金龙已至面前,双爪抓住龙舟,瞬间将它掀翻。六个人纷纷落入水中,紫金砂闪着梦幻般的光芒飘飘落下,飘洒在他们的身上、手上、头上。几个人看着飘洒而下的紫金砂心痛不已。一抬头,正看到紫金龙咬着龙舟不松口,狠命的将它甩来甩去,就如同小猫抓住了线球,不肯轻易放手。龙舟眼看着就要散架子了,玉如霞道:“龙王,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叫你小龙鱼。求你放手,若这龙舟坏了,我们就回不去了。我们的家人还在等我们。”
紫金龙咬着那龙舟的头,眼睛眨巴了半天,道:“尔等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紫龙终于放过了龙舟,一阵风般飞回山洞。
六个人落汤鸡般从水里走出来,蕊如风对于皇帝是否满意,太后会否责罚,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帮如霞擦着头发上的水,云青道:“我们不是那小龙的对手,不如回去吧。”
玉如霞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紧抿着下嘴唇,双手掐腰望着山洞,心里老大不服气。
她虽穿着男装,头发披散下来,衣服贴在身上,立刻显出女儿态。几个人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一时间都看呆了。
燕归张大嘴道:“夏老大,你也太美了吧,千万不要让皇上看到你女装扮相。”
萧寒看了看蕊如风和云青,又碰了碰燕归,让他闭嘴。
玉如霞道:“我们虎虎生威小分队不能就这样如丧家犬般空手而归。”
蕊如风道:“那就打一场硬战吧。”
玉如霞看看蕊如风,好像过去那个鲁直可爱,率性而为的风哥哥又回来了。
云青道:“胜算不大,之前皇帝来时也是高手护卫,使了无数手段,也不过骗了一点紫金砂。”
玉如霞道:“风哥哥,你下去抓些鱼回来。纳兰,你去捡些柴火,云青,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小动物能吃。”
燕归道:“夏老大,我们几个做什么?”
“施施法,看看水里的紫金砂能捞出来多少?”
燕归撇了撇嘴,心里想莫非夏老大急傻了?可有也没其他的办法,立刻跟在蕊如风身后跳进水里。
不多时,火堆燃起,火上架着各种野味和鱼,香气四溢。
几个人边吃边聊,燕归忙活半天,也就弄回一小瓶紫金砂。
玉如霞大声道:“哎呀,这野物这么多,吃不完怎么办啊,扔了也太可惜了吧。”
过了许久,玉如霞一回身,就看到了化为人形的紫金龙。他站在不远处,背着手看着火上的食物。玉如霞道:“你母亲离开那么久,想来你好久没好好吃顿饭了吧,快过来。”
紫金龙不动,鼻子吸了吸,只是越吸气,越控制不住想走过去的冲动。蕊如风心里想,这孩子还是个善良的,不然就算直接上来抢,他们几个也没有办法。他拿过半只兔子,递给了紫金龙。紫金龙诧异的看着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接了兔子,狼吞虎咽吃起来。吃完了兔子,他依旧站在那里不走。玉如霞又盛了一碗汤给他。他接过汤,几个人都看着他,因为那汤里下了点特俗的佐料,够这小龙鱼睡上几天的。不想那紫龙看到是鱼汤后,顿时扔了木碗,指着玉如霞,含泪道:“鱼,你明知我母族是鱼,还骗我吃鱼,你好歹毒的心。”
纳兰昊没心没肺道:“你果然是鱼啊?”
玉如霞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悔不该做个鱼汤,随便做个什么汤就成了。她懊悔不已之时,紫金龙又现了原形,大战一触即发。六个人立刻亮出兵器,一起攻击紫金龙。紫金龙的紫金鳞片坚固无比,口吐火焰,龙鱼摆尾,龙爪可攻可守。几个弹指间已经抓住了纳兰昊和燕归的兵器,轻易折断。巨爪抓着他二人的肩膀如拎小鸡一样甩到地上。二人落地,再度飞身而来。六人斗龙鱼,霹雳闪电,激起碧潭里的水洒落一天一地,奈何集六人之力,竟也不是紫龙鱼的对手。眼见众人身上都受了伤,蕊如风道:“如霞,罢手吧,若是这紫龙不手下留情,我们几个早就重伤了。”
玉如霞倔强的挺剑刺向紫龙的眼睛。紫龙躲过这一剑,龙须缠住玉如霞,停顿了片刻,将她甩向了蕊如风。蕊如风抱住玉如霞几个翻滚滚落在地,各自捂着伤口,看着天空中的紫金龙。紫金龙不去看他们,昂着头道:“我娘叫我以德报怨,你们离开吧。”
紫金龙飞回山洞,无论玉如霞再如何激将,使出各种花招,它都再也没有出来过。
玉如霞等人无奈,最终登上破烂不堪的龙舟,一个呼吸间回到了皇宫。
自她们离开后,宋元龙就不曾离开这里,焦急的来回踱步,连午膳也没用。看到龙舟落地,头尾耷拉着,身上鳞片脱落不少,心立刻狂跳起来,大喊道:“如霞,如霞。”
蕊如风扶着如霞走下龙舟,一脸阴郁的看着宋元龙。后边几个人也是狼狈不堪,纳兰昊和萧寒的发须焦黄,穿着奇怪,却又莫名的喜感。
玉如霞刚要行礼,被蕊如风架着动不得。宋元龙马上道:“无需多礼,你伤的可严重?”
“臣只是皮外伤,纳兰和萧寒伤的重一些。”
宋元龙立刻命人叫来太医给六人疗伤。处理好伤口,一番洗漱整理妆容后,宋元龙赐宴。六个人细细讲述了此次求取紫金砂的经过。
云青道:“臣等无能,令皇上失望了。”
宋元龙道:“无妨,紫金龙端的厉害。你们能安全回来,朕心甚慰。”
燕归道:“皇上,那小龙鱼不似心肠歹毒的,是否因为你骗了他进入了秘境,他才如此吝啬。”
萧寒喝止道:“闭嘴,竟敢胡言乱语冲撞皇上,还不快认错。”
燕归乖乖的跪伏在地。玉如霞平时没心没肺的同宋元龙讲话,宋元龙总是温言待之。让燕归错以为宋元龙变了性情,忘了君臣之礼,忘了宋元龙过去如何严苛虑下了。
“臣知错,请皇上饶命。”
玉如霞立刻跪道:“皇上,燕归定是被那小龙鱼的龙火烧糊涂了,才会胡言乱语。”
宋元龙自是不愿在玉如霞面前露出自己冷酷的一面,笑道:“起来吧。”
“臣……不知皇上要如何向太后交代?”
宋元龙看着那一小瓶紫金砂道:“有这些,聊胜于无。”
想着那破烂不堪的龙舟就换回这么点紫金砂,宋元龙真心心疼,无奈,他不想让玉如霞心里有负担。少不了,要再费些心思去应付太后。
1) 西施城
冯阿牛四人结伴而行,没有固定的方向,遇妖降妖,遇魔伏魔,无妖魔时便游山玩水,切磋比试,饮酒,品茗,尝美食,当真的潇洒快活。玉如烟换回了女装,带着面纱,没有外人时才摘掉面纱,出尘的脸上比往昔多了笑容,那笑容好似能融化冰雪,颠倒众生。就连苏娴也不停的啧啧称赞,好生艳羡。
途中,苏娴又被焚经阁的人抓走了,这次是她的哥哥亲自出山来抓她。另外三个人也没有积极去营救,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被带走,冯阿牛假惺惺的心疼表情令孟玉堂捧腹大笑,直夸他堪比戏子。
看着那明晃晃的“西施城”三个大字,冯阿牛问:“玉堂,是我孤陋寡闻了,你可听说过这西施城?”
几百年前,凡间皆在宋氏掌控之下,经上次大战,皇族势力削弱,内部争斗不断。一些善战的小国,尤其是周边一些擅巫蛊和法术的国家纷纷独立。如今闹得最凶的当属摩西国。这西施城由于离平都太远、太远了,远到宋氏无暇顾及,远到人们对西施城所知甚少。孟玉堂对仙界、妖域和魔界所知有限,对人间的事确比二人知道的多些。
孟玉堂道:“因城中美女如云,故而得名西施城。与我大宋不同,这里女子为尊,一女可娶多名男子。城中人皆懂法术,且极为好战,尤其女子更为厉害。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女子可以纳妾?是个特别的地方。玉儿,要不要去看看?”
玉如烟道:“既然阿牛哥迫不及待的要入城,自然是要去看看,说不定被哪位女大人相中了去。从此安顿下来,也不用再这般四处奔波,受颠沛流离之苦。”
“希望我同玉堂能被同一个女大人相中,玉儿也能找到如意郎君,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孟玉堂道:“这等好事还是留给冯兄你吧,我和玉儿会时常来看你的,希望到时你没有因为年老色衰而被休掉。”
“我都千岁了,也不曾色衰过,玉堂不用担心。”
孟玉堂一笑而过,并未将他说的话当真,修炼法术虽能延年益寿,几百岁谈何容易,更莫论千岁,除非他是妖魔。玉如烟轻笑,转身率先入城。守城的女侍卫勒令玉如烟摘掉面纱,看到她的容貌后立刻显示出几份敌意。再看到冯、孟二人时,眼里放出异样的热烈的光芒,知道三人是结伴而来,这才勉强让玉如烟进城。
西施城临海,城内多有内河,满城翠绿。此刻城中正张灯结彩,鼓乐齐鸣,人山人海,一片喜气洋洋。盛装的队伍敲锣打鼓,游走于大街小巷。从城中穿梭的人的穿着来看,周边其他城郭和一些小邦国的子民都聚集到了这里,今日定然是西施城极为重要的日子。周围城邦国的男男女女的服饰虽同大宋略有不同,确也并不觉怪异。可西施城中女子的服饰确大为奇特,上身俱是低胸、窄袖、束腰,玲珑有致的曲线崭露无遗,长发极其利落的各种姿态盘在头顶,生怕遮挡住一丝裸露的肌肤。那极尽裸露之态,好似随时随地就要挣脱世俗枷锁的束缚,追求狂热无极的爱恋。于此相反,下身确是蓬松到夸张的拖地长裙,若只是蓬松,倒也不失美感。只是上下迥异的姿态,总让人觉得有一丝违和。城中男男女女皆容貌秀美,以至于这一点点违和之感,被生生的忽略了。
城中心的广场上新搭了一坐三层的环状阁楼,第一层是一些手持武器的士兵,女多男少,表情肃穆。第二层坐着数位艳装女子,据说都是西施城中有身份地位的贵族富家千金。第三层楼里,坐着容貌倾城的公主们,每个人身后站着各自的丫鬟和护卫。
身着青绿纱衣的女子缓缓行至栏杆前,底下瞬时间鸦雀无声。
青衣女子凭栏道:“今日我西施国新王选妃,蒙各邻国贵客赏光驾临,为示我王结好的诚意,城中开放三日,所有来客食宿一应开销皆免。我王还为各位贵客准备了礼物……。”
底下有人开始偷偷议论起来。
“那礼物怕不是又只有男子才有吧?”
“那是自然,你没见进城之时,大部分女子都被挡了回去嘛。这食宿皆免三日,可是一笔大大的开销,当然是省着些好。一国之王的银子那也要用在刀刃上。”
另一个男子窃笑道:“被挡回去的女子要么是单身而来,要么就是同行的男伴太过那个……”
“不知道哪位好运,能做得了那王妃之位。”
“总之轮不到你我,你没见那两边客栈楼上,那些最佳的位置上站着的那些人吗?那可都是各邻国的王孙贵族。”
“王孙贵族又如何,女王不缺银两,法术又高强。”
“对,我也听说了,这西施城的女人都有点那个……”说话人声音越来越小,微不可闻道:“好色。”
“男子可三妻六妾,女子为何不可啊?”
“做不了王妃,被哪个女大人相中了,也不失为好运啊。”
“我只是来看个热闹的,听说……听说……西施城里的男人都短命。”
“您这尊荣也只能看个热闹。短命?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是女王那等倾国倾城的容貌,哪怕一夜销魂,我也愿意。”
“听说,这城中半夜经常听到利齿咀嚼东西的声音,说那,那圣父吃人,男子都被他吃光了。”
“我记得很清楚,一年前女王选妃,怎么今日又是新王选妃?”
“前女王不明原因死了,据说是圣父吃了女王的宠妃,只因他觊觎自己女儿……”
“不要命了呀,圣父可还在城中。”
冯阿牛摸着自己的下巴道:“玉儿,你觉不觉的这些女子的衣衫有些……”
看着街上行走的女子,裙摆没有一丝波动,好似平地向前移动的样子,玉如烟道:“裙下大有玄机。”
孟玉堂皱眉道:“这城中男子确实是太少了。”
“如此多的美女在前,玉堂竟然还想着男子,难怪到现在还没有成亲。”
“难道冯兄已经成亲了不成?”
冯阿牛还来不及回答,一片黑雾从头顶上方飘过,一名中年男子出现在阁楼之上。紧随其后是一青一白两个少年。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头大如钵,圆溜溜的大眼睛上没有眉毛,两只手臂对于他的身高来说有些过长。他负手而立,警惕的扫视了一番一众男子,一种无形的压迫危险感笼罩而来。他转头去看女王时,确又是一脸的慈爱之色。
青衣女子再次道:“圣父到,选妃大典开始。”
女王款款起身,走到栏杆前。她穿着绣满金边的红色华服,身披薄如蝉翼的明黄披帛,头发盘着高高的似圆锥般的发髻,面容就如裙摆上绣着的蔷薇花般娇艳欲滴。
圣父走上前道:“蔷薇,满城男子任你选,莫要选花了眼。”
蔷薇道:“圣父莫要笑蔷薇,我确实是看花了眼,不如圣父帮我瞧瞧?”
圣父嘴角闪过一丝嘲弄,道:“在我眼中,男人都像是癞蛤蟆,挖空心思要拐走我的女儿们。还是让丫头们帮你选吧。”
圣父转身离了栏杆,身后的公主女官们簇拥着女王,绕着圆形的栏杆慢慢的走,对着下面的男子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好似在选砧板上的肉。
女王左侧身穿青绿衣裙的女子名唤兰香,她容貌清冷,一头浓密的长发分成两缕,扭转向上,发尾在额前卷成一个花朵状,中心插着一只满天星的珠钗。几个女子中也只有她的服饰相对保守,颜色样式也更为素雅。她似乎无心看着下方的男子,一脸警惕的留意着周遭是否有异动。女王右侧着绯红衣裙的女子名唤花烟,她盘着圆形发髻,鬓边几绺头发像动物的触角贴在脸上。蛾眉曼睩,下巴尖尖,异常灵动可爱。她忽然停住了脚步,一双原本傲娇的美目,忽然露出羞涩之意,手指了指人群中正在说话的冯、孟二人。女王看了看冯阿牛,又看了看孟玉堂,身上冗长的披帛疾驰飞出,缠向冯、孟二人。
冯阿牛道:“玉堂,你觉不觉得女王的发髻有点像海螺,我竟然看得有些饿了。”
孟玉堂点头道:“那绯衣女子的发誓,有几分似、似,似八爪鱼。”
玉如烟道:“我也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去吃些东西,再来看热闹。这里靠海,海物应是很好吃的。”
三人说笑着正准备离开,女王的披帛不期而至。冯、孟二人反应奇快,闪身躲开。明黄披帛不偏不倚的缠住了二人身后的两名男子。这二人被突如其来的好运震惊的合不拢嘴。女王微微诧异,还从未有人会躲闪。她没有恼怒,会些法术或可增加不少闺阁情趣。她玉手轻翻,两个口水都快流出来的的男子被掼到地上。披帛调转方向,再次飞向冯、孟二人。冯阿牛同时抓住了披帛的两端,不可思议的看向女王,难道刚才他们的对话被她听到了。
就在他同女王角力,不肯就范之时,一条青碧丝带缠住了他的腰,月白丝带缠住他的双腿,整个人被倒扯着极速飞向阁楼。玉如烟和孟玉堂见他摇头,才放下了就要拔出的剑,静静的看着阁楼上即将上演的一幕。
被裹成粽子一般的冯阿牛站在了圣父和女王面前,面色从容,道:“在下冯阿牛,胡言乱语冒犯了女王,还请女王赎罪。”
众人松开缠住冯阿牛的披帛,花烟娇笑道:“公子说了我姐姐什么坏话?”
女王盯着面前荣辱不惊的男子,那一身的气度倒令他的容貌也显得不值一提了,也好奇他说了自己什么。
“在下……或许是有些饿了,觉得女王的发髻有些……像海螺。”
一众女子除却女王本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脸稚气模样,还未长开的丝兰公主媚眼如丝,意有所指道:“做了王妃,不论什么,管保让你吃个够。”
“王妃?”
“这位冯公子难道不知,得了我姐姐的喜爱,就要嫁她为妃吗?”
冯阿牛万万没有想到,这女王选妃竟是如此的草率鲁莽,直接从街上绑人。
“在下初到贵地,不懂规矩。先时还以为冲撞了女王,不想是得了女王的青睐,只是在下无心入宫为妃,还望……”
兰香及时打断了冯阿牛的话,道:“我王选妃,公子若无意,便不该站在花阁之下,既得了我王披帛,便由不得你推三阻四。”
冯阿牛不卑不亢道:“不知者不罪,请恕在下不能从命。”
“放肆,将他拿下。”
立刻有几个女将围住了冯阿牛,几名女将不足为惧,花阁有异动,早有几支队伍围了过来。冯阿牛从未想过会被强娶,一时想不出脱身之策,也只能靠打斗拖延时间。圣父看了眼身旁的青衣少年,敏青会意,手持五齿飞鱼叉挑向冯阿牛的长剑。一众女将立刻闪至一边。冯阿牛不再散漫应对,却也还是故意在拖延时间。那位圣父深不可测,真闹翻开来,怕是三人都难以脱身。这里处处透着古怪,若真有妖魔祸乱西施城,也没有不管的道理,难就难在以何理由,在不惹怒女王的前提下,留下来一探究竟。
敏青恼怒道:“任谁喜欢你,再一味耍滑,小爷可就不客气了。”
敏青挥舞着五齿飞鱼叉转、刺、挑、捣、搓、勾,频频使出凌厉杀招。
而台下的二人远远看着冯阿牛久战不胜,不明就里,再忍耐不住,一同飞身而来。没人阻拦孟玉堂,甚至有几个女子花痴般看着他。他顺利的落到了冯阿牛身旁,二人快速将敏青击退。敏青虽不服,看了看圣父,又退回到他身后。玉如烟就没那么好运了,几个女子一起攻向她。在看清她的容貌身段后,更是激起了在场所有女子的敌意,一起甩袖袭向她。
冯阿牛按住了孟玉堂的肩膀,不让他去相帮,默默的看着她们打斗。以玉如烟的年纪,如今的法力乃是同辈中的翘楚,加之这段时间的实战和不断修炼,修为大增,对付一般的妖魔不在话下,更何况是一群休习法术的凡人。玉如烟舞动寒冰剑,频频刺向这些女子的裙摆,又故意引风弄雷,无奈这些女子的衣裙如同粘到了地面一般,纹丝不动。冯阿牛以为玉如烟至少会坚持一刻钟,好让他寻出这些女子的破绽,却不想也不过几十招,玉如烟便放弃了试探,假装不敌,身上缠满五颜六色的轻纱。冯阿牛看着这样的玉如烟,心里想的却是,以后还是要让玉儿多穿些彩色衣服,这样多好看。孟玉堂则是担心的冷汗直流,拳头攥得紧紧的。
冯阿牛走到女王面前,道:“女王陛下,这是在下的妹妹,以为我有危险,才会闯了上来,还望女王宽宏大量,饶恕她的冒失冲撞。”
一直偏于一隅的圣父走了过来,众女子急忙让出一条路。圣父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玉如烟,朗声笑道:“蔷薇,你被比下去了。”
女王蔷薇眼中的不快一闪而过,笑道:“能得圣父如此夸赞,这位妹妹果然不凡,蔷薇甘拜下风。只是,她非我国女子,擅闯花阁,当处极刑……”
圣父道:“蔷薇,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莫要开杀戒。你既钟情于冯公子,又怎可杀了他妹妹。花将军,放了这位姑娘。”
玉如烟从五颜六色的丝绦中挣脱出来,却依旧没躲过圣父上上下下的打量。
“你们兄妹来自何处?”
冯阿牛道:“我等皆来自平都,这位是在下的知己孟玉堂。我三人一路结伴,游历山水,路过贵地,见这里热闹非凡,本想在此歇歇脚,凑个热闹……”
圣父眸中精光四射,不怒自威道:“即得我女儿青睐,怕是也由不得冯公子你了。”
孟、玉二人同时看向冯阿牛,原来是冯阿牛被女王选中了。玉如烟嘴角微有上扬,孟玉堂直接笑出了声,完全忘记了当时的披帛是飞向他二人的。他幸灾乐祸道:“那要恭喜冯兄得偿所愿了。”
女王笑道:“公子不用忙着道贺,本王对你亦是青睐有加,你也随着冯公子留在朕的后宫吧。”
花烟嘟嘴道:“姐姐既有了冯公子,何必要同妹妹争嘛,可是小妹先发现的二位公子。”
兰香道:“花烟,不得胡言乱语,今日女王选妃,满城男子尽皆是女王的。”
花烟撇了撇嘴,忍住了一腔怨气。
孟玉堂惊得目瞪口呆,片刻后道:“我等路过此地,不懂贵国规矩,误闯了女王选妃大典,我二人并无进宫为妃之意,唐突了女王,还请赎罪。”
兰香道:“难道公子觉得我家女王配不上你?”
“女王陛下国色天香,玉堂一介布衣,配不上女王。”
兰香剑指玉如烟道:“那便是你倾慕这位姑娘……”
孟玉堂的双颊立刻绯红一片,道:“大人宽恕,在下只是没有久留此地的想法。”
“若所有来我西施国的男子因着这样那样的说辞都要逃婚,我王还何以立足天下。来人,将孟公子带去净室休息休息。”
这休息休息说的绝非只是字面意思,冯阿牛道:“女王息怒,贵国风土大不同我大宋,我和玉堂毫无心理准备,仓促之间实难接受,可否容我们思虑一番?”
孟玉堂固执道:“冯兄,你自去思虑,玉堂没有做王妃的福分,还望女王宽恕。”
说着,孟玉堂抓起玉如烟的手就要走。屡屡被拒,堂堂女王何曾受过如此大辱。还未等手下人动手,蔷薇已经飞身而来,手中三叉戟刺向孟玉堂。圣父正襟危坐,赞叹蔷薇法力又增的同时,也惊叹孟玉堂凡人之躯,竟能招架如此之久。大战几百招后,眼见着孟玉堂就要落败,冯阿牛利落的几剑挡开女王的三叉戟。
“女王又何必强人所难?”
“不若你们三个人一起上,本王倒要看看,你们何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孟玉堂道:“在下誓死不从,得罪了。”
冯阿牛一把拽住又要上前的孟玉堂,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淡淡道:“既要做夫妻,就该相亲相爱,刀剑不长眼,这实在不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之前见他同敏青不分胜负,女王心知冯阿牛并不好对付。若三人同时出手,自己未必能胜。刚才震怒之下,放出豪言,要以一敌三,若最后还要圣父出手,强留二人,堂堂一国之主的颜面何在?这闹剧若持续下去,说不好自己就成了天下的笑柄。之后杀也好,留也罢,此刻当着万千子民和他国人的面,必须要将人留下。她心中怒喜参半,干脆道:“好,既然你要时间接受,那便给你些时间。圣父,女儿心有所属,其他的就都任由妹妹们选吧。”
女王话音刚落,众人眼前一亮,一位身着朱红锦服,手摇纸扇的公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看他身法,法力一般,容貌倒是俊俏的,自有一番风流姿态。他朗声道:“在下摩西国二皇子蓝羽,见过女王陛下。我等众生皆为女王的容貌所倾倒,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不想这世间还有如此不知好歹的东西,忤了女王的美意。”
今日选妃一波三折,刚刚被人干脆拒绝,如今又有人主动投怀送抱。女王目光一直在冯阿牛身上流转,瞟了一眼蓝羽,淡淡道:“二皇子远道而来,是我们照顾不周了。我西施国美女如云,想来二皇子定能找到自己的意中人。”
“女王殿下不必急着拒绝在下,我这颗拳拳之心,会一直留着给陛下。”
花烟开口道:“二皇子虽生的英俊,比起这两位公子,可是差上一大截呢。”
众人的目光再度望向孟玉堂和玉如烟。在别人地盘也不好发难,蓝羽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脸色不太难看,心里确大不服气。轮容貌,自己同这二人应当是各有千秋,怎生就差了一大截。花烟身后一直吃吃傻笑的丝兰道:“二皇子莫要伤心,丝兰倒是很喜欢你呢。”
堂堂皇子被如此挑来拣去,蓝羽似笑非笑,表情相当的难看。与此同时,之前占据有力位置,意图获得女王青睐的王孙公子,对着女王发出此起彼伏的赞美臣服之词。亦有几个效法二皇子也飞向花阁,被几个女将拦下。此刻女王已是意兴阑珊。
“兰香,安置好两位公子,其他的留给你们了。”
兰香问:“这位姑娘如何安置?”
冯阿牛道:“我妹妹貌美如花,一个人在外我万分不放心,还望女王……”
女王不耐道:“将三人安置在一处。”
女王转身离开。几位公主和女官儿同时看向圣父,圣父点了点头。一时间各色彩色披帛倾斜而下,无数男子被拖入花阁。未被选中的男子,也多被一些女侍卫或是街上看热闹的女子带走。一时间花红柳绿,好不热闹。花烟虽也拖了一名男子在怀,看看蔷薇身后的孟玉堂和冯阿牛,顿时索然无味。被花烟缠住的妖娆男子嘴角一抽,本以为被公主相中是好事,如今越发觉得自己好像男妓。
2)章台
装饰华美的宫殿里,冯阿牛穿着女王赐的锦缎华服,盘坐着吃糕点,一副浪荡公子的做派。
孟玉堂好气又好笑道:“冯兄似乎乐在其中,不如我同玉儿参加完你的封妃大典后,我们就此别过。”
“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得了嘛?是我小看了他们,这些人法力都不弱,那个圣父更是深不可测。我们三人一起,也不过拖得一时半刻。”
孟玉堂依旧气愤道:“一国之主,竟然强抢男子?”
“抢了又如何,那城门把守森严,如今看来是只进不出了。”
玉如烟道:“女王等人身上并无妖气,那圣父确是看不透。”
“要想些办法拖延时间,玉儿,来,快尝尝这芙蓉糕。”
孟玉堂也凑了过去,三个人并排座着,一人手中一个芙蓉糕,动作整齐划一地慢慢咀嚼着,确实是唇齿留香,甜而不腻。
玉如烟道:“味道不错,只是这颜色差了些。”
只要说到医术和厨艺,玉如烟总是难掩小孩子好胜之气。冯、孟二人一脸宠溺得看着她。玉如烟起身道:“圣父今日为我求情,我理当做些糕点送给他当谢礼。”
冯阿牛自然知道她的打算,心知隔墙有耳,也未多说什么。这几日行来,未遇到什么妖魔,没那么疲累,玉如烟索性立刻动手做糕点。冯阿牛让门外的侍女拿来需要的材料,两个人围着玉如烟,帮她打打下手,时不时互相丢些面粉到对方脸上。
大功告成后,三个人围着那两碟五颜六色香喷喷的糕点。
孟玉堂道:“这些都献给圣父太可惜了,不若留一些我们吃了吧。”
玉如烟笑笑,将一碟推到二人面前。
女王带着随从步进来时,正看到满脸面粉的两个美男子围着玉如烟做的糕点垂涎三尺。
“没想到两位公子还会做糕点?”
“我们粗手笨脚的哪里会,这是我妹妹做的,正要拿去献给女王和圣父的,感谢二位的不杀之恩。”
女王的目光在玉如烟身上打量一番,明媚一笑道:“我不喜吃甜食,玉儿姑娘还是把这些献给圣父吧。兰香,带着玉儿姑娘去章台。”
孟玉堂受了冯阿牛的叮嘱,态度恭敬道:“在下仰慕圣父之姿,可否同玉儿一同前往。”
女王有几丝不舍,这冯、孟二人皆是面若冠玉的俏郎君,风姿气度又迥异不同。孟玉堂温润和煦,冯阿牛硬朗疏阔,她都很喜欢。眼见着孟玉堂排斥自己,心知不可操之过急,便也未强留与他。
二个人离开后,女王屏退了所有人。默然对视片刻后,女王开口道:“玉儿姑娘当真是冯公子的妹妹吗?”
“她父母皆死于洪水,我便收留了她。”
“她的法术有些不同……”
“我妹妹亦是名门之后,若非家逢变故,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冯公子对这妹妹还真是上心。”
“我等天师除妖降魔,单枪匹马,危险重重,有了她,至少不会横尸荒野。”
“所以你拒绝本王,并非心有所属?”
“女王当知在下无意冒犯,我拒绝女王,实因萍水相逢,并无半分情分。”
“我西施国民风开放,男女之事从不忸怩作态,男子更无权拒绝女子的请求。本王后宫并不缺绝色,只是人群中惊鸿一瞥,让本王实难忘怀。这周遭数个城邦之人,皆知我国规矩。既然公子远道而来,本王愿意为冯公子破一先例,你我的大婚可延后一月,给你足够的时间了解本王。”
“多谢女王宽宏大量。”
女王纤纤玉手扶起冯阿牛,媚眼如丝道:“以后无人的时候唤我蔷薇即可。”
冯阿牛向后退了一步。女王神情一滞,收回手,淡淡道:“今夜本该是你我花好月圆之夜,实是可惜了。”
女王起身离开,临别前那眼神确是满含留恋和遗憾。心中不免愤懑,想着还要再忍一个月,倒不如今夜去寻其他人,先快活一番也好。
女王走后没多久,花烟悄悄地溜进了冯阿牛的房间。十分熟稔的靠了过来,纤纤玉指拂去他脸上的面粉,无限娇柔道:“冯公子换了身衣服,越发光彩照人了。”
“灯下照美人,花烟公主似乎也比白日里见时,更美上了三分。”
“可有你的妹妹玉儿美呀?”
“不分伯仲。”
冯阿牛身体往后挪了挪,再不挪,花烟的身体怕是就贴上来了。就在这一刻,窗外传来一声暧昧不明的叫声,一犬吠形,百犬吠声,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叫声响成一片。
花烟笑道:“冯郎可听到了?我西施国人行事随性自然,最不屑那大宋的狗屁礼法。今日众多姐妹都寻到了如意郎君,此刻正是春宵一刻不停歇之时。你我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吧?”
“公主请自重,在下是女王选中的人。”
“哼,莫要提我那姐姐,她总是同我抢男人,我今儿非要截了她的不可。”
说着花烟直接脱掉了上衣,肌肤凝白如玉,浑圆::欢快的蹦了出来,手臂线条玲珑精致,那张俏脸更是精雕细刻般,一双杏眼热烈的看着冯阿牛。冯阿牛没有任何反应,眼神里的鄙夷稍纵即逝。花烟一挥衣袖,室内所有的灯都灭了。她缓缓走向冯阿牛,没有了灯火,她动作不再那般小心翼翼。冯阿牛觉得与其说她是走向自己,更像是蠕动向自己。待她终于快到身前时,借着外面不太皎洁的朦胧月光,影绰绰的看着她依旧穿着那蓬松的裙子,而不远处的地上,她的裙子还立在当中。难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未等他细细看清楚,冯阿牛立时逃到窗口,道:“公主若自行离开,我可当什么都没发生。不然,这时若有什么人闯入,传了出去,对你我都不好。”
花烟笑道道:“若冯公子唤来什么人,我就说,是公子勾引我在先。”
花烟呼吸急促的再次扑向了冯阿牛。
章台是一座建在内河入口出的宫殿,背依大海,面向皇宫,形制同女王的宫殿相比华美不足,壮阔有余。两座宫殿之间靠一座跨河的廊桥连通着,拱形的廊桥上挂满珠翠。日光下如同一道彩虹横跨过半个城市,连通了父女之间的宫殿。兰香带着玉、孟二人穿过廊桥,来到了章台。
这里同皇宫最大的不同就是男子居多,偶见几个侍女和老嬷嬷。二人甫一进入,便被圣父宝座后的一幕水帘吸引住。水帘三丈高,但见水流湍急,飞珠溅玉,却不闻水声,其后似别有洞天。
白日里见过的那两位少年依旧站在圣父左右。青衣男子敏青如圣父一般身形高大,额上三条极深的皱纹,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厚厚的嘴唇好似时刻嘟着嘴,自带一股娇憨之气。白衣男子容貌清秀,脸色青白,看容貌不过二十出头,举止却又沉稳持重。底下站着二十几个少年,惧都年纪尚幼,容貌出众。
兰香恭敬行礼道:“玉儿姑娘为感谢圣父今日出言解围,特意做了些糕点来献给圣父。”
圣父一摆手,侍女将糕点端到他面前。他并不喜欢甜食,不过这糕点不同寻常糕点的形状,全都做成了海里的鱼儿、虾儿、贝类等模样,外观活灵活现,气味也奇特的很。他随手拿了一枚小虾摆弄一番,不知不觉的就放入了口中,随即又拿了一只小蟹放入口中,神情餍足道:“竟然是咸香的,里边放了什么,好似……贝髓?”
这下轮到玉如烟惊讶了,她确实在糕点里放了东望海的贝髓。这贝髓如水,无色,有极淡的海味,对人妖都是大有裨益的。
“这是我家乡海里的一种贝类体内的髓,寻常人不识,也吃不出来,圣父果然厉害。”
“天天吃,自然识的。”
白衣少年轻咳道:“父亲的意思是,我国临海,百姓都喜欢吃些海物。”
圣父微微点点头。
“从小看着姐妹们花团锦绣的,却不想也有败与他人之时,父亲今日夸玉儿姑娘之时,几位姐姐脸色可是不大好呢。”
圣父手里正抓着一条青色小鱼,正要放进嘴里,敏青不愿意了。
“义父,这小鱼儿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吃下它?”
圣父笑道:“怎么,青儿难道没吃过小鱼?”
“我没吃过青色的小鱼。”
“那快尝尝,玉儿姑娘的手艺很是不错,这髓对修行之人大有益处。”
敏青眼睛瞪得更大了,满眼的委屈和埋怨。
白衣少年道:“那孩儿也尝尝吧。”
圣父有些担忧的看了看他道:“枫儿……”
圣父欲言又止。玉如烟看了看被唤作枫儿的白衣少年,道:“这位公子似乎中了毒,我略懂些医术,可否让我瞧瞧。”
有人出言喝止道:“这是岩枫殿下,岂是你随随便便能靠近的。”
孟玉堂道:“玉儿谦逊了些,在下确知,她精通医理。想来女王和圣父爱护殿下,必定是为殿下寻了不少名医,确依旧没有医好,那定是奇特之毒。殿下何不试试,让玉儿看看?”
圣父对玉如烟一见便有天然的好感,只是此事关乎自己爱子的身体,他不得不谨慎些,于是道:“本想明日见了冯公子一并询问,少不得现在就要问问了,玉儿姑娘可否将真实来历说一说,这贝髓可非人间之物。”
圣父眼中寒光一现,杀气腾腾道:“若你二人敢有半句谎言,便不能留你们性命了。”
“我同冯公子并非亲兄妹,只是得他一路照拂,为方便行事,便以兄妹相称。我来自妖域,这贝髓确为我家乡之物。”
孟玉堂道:“在下孟玉堂,来自平都孟家,家母孟芳娇。路遇冯兄和玉儿姑娘,甚为投契,便结伴而行,除妖降魔。”
“平都孟家!”圣父点点头,又看向玉如烟,道:“丫头,妖域极广,不知你的家乡在何处?”
“不瞒圣父,我父母双亡,阖族被屠。我的仇家并不知晓我还活着,若被人知晓了行踪,怕是会引来追杀,恕我不能实言相告。”
孟玉堂深深的看了眼玉如烟,虽早知她有仇家追杀,确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经历如此惨烈。
“如今我三人尽在女王掌控之中,必不敢加害殿下。医者仁心,若圣父信任,我可以为殿下切一切脉”
岩枫道:“见了那么多大夫也无一丝好转的迹象,若不是父亲谨慎,我都有些迫不及待要让玉儿姑娘为我瞧瞧了。”
下面站着的一众男子哈哈大笑,开始言语取笑岩枫。连圣父也以为岩枫是倾慕玉如烟,才有意亲近。只是岩枫所说切中要害,这些时日不知寻了多少名医来,甚至连巫医也请来了,仍旧丝毫不见效。只怕再拖上几个月,就要眼睁睁的看着爱子毒发身法。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堵上一把。且有他在,倒也不担心她会耍什么花招,于是他点了点头。玉如烟走到岩枫面前,丝帕覆在其手腕上,手指落下,细细探查许久后,眉头越发皱了起来。
圣父紧张道:“怎么样?”
“我为人医病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脉象。”
玉如烟的语气像个老夫子一般,惹得岩枫又笑了起来,只看她是不是真有本事,还是在招摇撞骗。
“有何奇特?”
“殿下身上有俩种毒在互相角力。有一味毒应是新进才进入殿下的体内,霸道凌厉。另一味毒药,沉稳内敛,已经渗进殿下的七经八脉,应是年深日久一点点积留在体内,若没这味慢性毒药在殿下体内,殿下怕是早已一命呜呼了。也因了这位慢性毒药的牵制,另一位霸道的毒药才难以除尽。”
众人哗然,圣父急切道:“丫头,你只管说,不要有所顾忌。”
“殿下何时中毒的?”
“上个月父亲寿诞,我贪杯,抢了父亲的酒喝,顷刻间全身血管凸起,似有黑色的血流涌边全身,紧接着便昏了过去。”
“若不是枫儿替我喝了毒酒,如今丧命的怕就是我了,枫儿,为父对不起你。”
“父亲怎的如此说话,能为父亲挡下灾劫,孩儿死亦无憾。何况孩儿如今还好好的,又遇到了神医,正是大难不死,等着同父亲一同享福呢。”
圣父双目微红,强制克制住一腔悲愤道:“下毒之人还未找到,暂且不提。这慢性毒药,又是,又是怎么回事?”
“殿下在圣父寿诞之前的几年里,可有注意到身体有什么异动?”
岩枫思索片刻,道:“五年前开始,偶尔在修炼时会手足抽搐,初时以为是练功太久了,也并未在意。大概过了有两三年,又出现过几次,每一次都感觉身体似有千斤重,举步维艰。休息一阵后,又恢复如常。这一次中毒后,那种千斤重担压身之感便再也没有消失。”
“那一味霸道的毒药,虽是难缠,我有把握除去。只是这旧毒,确要找到毒灶所在。这毒发作的如此缓慢,若不是被那烈性的毒药刺激,几乎不会被察觉,依我看,殿下中毒已经超过十载。”
玉如烟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引来一阵骚乱。一个少年语调激动道:“圣父,我们兄弟几人也有小爷爷说的症状,难道,难道我们也被下了毒?何人如此歹毒,对我西施城所有男子下毒?”
“难怪我国男子都寿数短,原来是一直有人在给我们下毒,能几十年一直对举国男子下毒,此人,此人到底是谁?”
“我国人一向团结,定然不会是自己人动手的。一定是那些外来的男子下的毒,姑姑们这百年来实在是荒唐,对那外来男子也实在是……”
岩枫断然喝止道:“不许胡说,若是姐姐们的错,为何会对我等下毒,而不是对她们?”
“若不是小叔叔今日说起,我们几人也不知自己中了毒。小叔叔又怎知姑姑们就没中毒?”
“会不会是那个异族人?之前三姑姑鬼迷心窍……”
岩枫又是一声呵斥道:“够了,休要再胡说。”
圣父怒拍桌子,众人噤声。
在孟玉堂和与玉如烟眼里,这一屋子的男子看上去年纪相仿,大多十六七左右,有几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被他们之间的称呼绕的有些糊涂了。
圣父道:“劳烦玉儿姑娘看一看这些小子是否也中了毒。”
玉如烟一一的为所有的皇子把了把脉,脸色不太好看,圣父便知自己的子孙们都中了毒。
“玉儿姑娘,这毒当真如此难除吗?”
“这毒伴随殿下多年,对殿下身体损伤极大,怕是恢复了,也会遗下一些毛病。”
“只要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如今紧迫的是先除去岩枫殿下的剧毒。明日我先尝试做几味丹丸,看是否能解岩枫殿下体内的剧毒,再尝试是否能先祛除体表的旧毒。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毒,没办法一戳而就,若有些差错,还望圣父和殿下见谅。”
“玉儿姑娘放心,即便不吃你的药,我怕也活不过一年,吃了你的药,兴许就能多活一年。”
“我定不会让岩枫殿下失望。这糕点殿下吃了也无妨,或许还能让你松快一些。”
敏青看着玉如烟的眼神不再那么怨恨了,却还是有些不高兴她做了那么多小鱼的糕点。
圣父的眉头舒展几分道:“兰香,送玉儿姑娘和孟公子回去,叮嘱蔷薇好生款待贵客。”
这无疑是在暗示蔷薇,不可擅自动这二人。兰香点头,带着二人离开。
敏青道:“义父,你真的相信那个俏丫头?”
“稳妥起见,阿楠,明日让人去了解一下平都孟家。若孟玉堂身份无假,为父也能更安心些。”
“孙儿明白。”
“枫儿,父亲替你做了决定,你可会怪父亲?”
“父亲怕是老了,最近老说些奇怪的话。这些日子也不知找了多少郎中了,确没有一个人看出门道。刚刚不过吃了玉儿姑娘的一个糕点,瞬间觉得一丝清凉入心,人也轻松不少。玉儿姑娘必定出身不凡。”
“她今日有意掩藏实力,不然,以她的年纪,如此法力已是了得。天生仙体,功法奇特,却又生在妖域,为父倒是一时想不出,她会是何门何派?
岩枫道:“我明白父亲为何如此相信玉儿姑娘,她虽然来历不明,确一派赤城可爱,让人不油的心生亲近之感。”
阿楠道:“主要是人太美了,怕不是小叔叔看上人家了?”
圣父道:“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力量,让别人想要亲近,倒和容貌无关。这三人虽然来历不明,却都是一身凛然之气,不似奸恶之人。只是,也不可毫无防范。”
岩枫道:“我看是你小子有其他念想了吧?”
“我确实喜欢玉儿姑娘。小叔叔既然无心,到时可莫要同我争哦?”
“又在这耍嘴皮子,赶紧散了吧,不要打扰圣父休息。”
岩枫带着阿楠和一众皇子离开。
“青儿,这里不需要你了,回海府去吧。”
“哼,义父果然是偏心的。岩枫时时可陪在你身边,我却要独身一人回那冰冷的海窟窿里。”
敏青灵巧的躲过圣父的一掌,逃也似的钻入圣父宝座后的水帘内,转瞬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