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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全文阅读

作者:陆双鹤     迷失在一六二九txt下载     迷失在一六二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四七 技术升级(中)

    readx;“最后,关于它的威力和射程:七十毫米口径,发射点八公斤的高爆弹,比七五炮的五点五公斤高爆弹其实相差不远,基本上还能算是一个级别的。在二战中表现出的缺陷主要是对装甲目标和混凝土工事效果不好——但我们显然碰不到那些东西。二千七米的限射程虽然远不如七五炮的八千五,可用来欺负这个时代的对手也已经绰绰有余了——我们现在的十二磅炮才两千米射程,照样是战场上的绝对。”

    马千山举出的一连串数据让下面那些军事组指挥员纷纷点头,他们都是打过实战的,差不多人人都领略过大炮虽好,却拖不进内陆的苦楚。

    “确实,从我们先前经历过的几次战斗来看,只要是能让十二磅炮展开并且发挥威力的地方,取胜都很轻松。但是很多地方青铜炮根本拖不上去,只能靠步兵硬啃。在打赤嵌城时炮兵基本没发挥作用,敌方火力点都是靠手榴弹和炸包解决的。”

    “吕宋那边也差不多,除了靠海有军舰相助,稍稍深入内陆以后炮兵就完全用不上了——林密,火炮拖不进去。”

    唐健和王海阳等人先后作出评价,而冯宇飞也从善如流:

    “没问题,工业组会开发一款尽可能轻便的步兵伴随炮以及相应弹药——就用日制九二式为模版好了。”

    “但七五炮本身的开发也千万别落下,高低搭配中‘高’才是核心。”

    马千山虽然提出了对九二式的要求,但却并未因此而降低对于七五炮的要求。事实上,他很快便提出了许多冯宇飞原先没想到的新要求:

    “七五炮的开发年代,相对于其整体技术水平还是比较早的。因此她虽然和同时代火炮相比已经有着颠覆性的,但本身其实还有许多潜力可挖,这在后续各国对其仿制和研发过程中都慢慢体现出来。这些改进我们完全可以提前用上,把七五原本的一些问题规避过去。”

    说着,马千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开始一条一条对着读——显然他在这方面早就考虑过许多。而冯宇飞也立即开始记要点——不过她并不是亲自动手。而是斜了徐慧一眼,后者愣了一愣,之后便立即反应过来,摸出小本准备做记录。这动作让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笑声——别看冯宇飞先前是主动找徐慧逼婚的。为此还请了妇联出面,但成亲后却丝毫不显弱势,不管在家事还是术上都说一不二,驭夫手段堪称高明。

    在笑声中,马千山指着幻灯图片侃侃而谈:

    “首先是炮闩部分。原版七五炮在这方面犯了个小错误:在采用了金属一体式弹药的同时,却依然用螺栓式炮闩加强密封性,后来实践证明是过于保守了。金属弹壳其实已经足够保障炮膛闭气,所以在这里建议还是直接采用后世常见的锲式炮闩,以简化生产和操作步骤。”

    “其次是炮架部分,原版七五炮的单腿式炮架完全是传统加农炮型制,导致火炮应用范围严重偏窄。方向射界仅有左右,高低射界更是窄得可怜——最大仰角居然才十八,这严重制约了它的性能发挥。这个一定要改成开式大架,我们建议采用美军的m2a3型号炮架。使方向射界可以扩充到左右十,高低射界至少扩大到四十五,这样就能够把七五炮的射程优势发挥到最大,同时使其获得一部分曲射能力。”

    “另外,七五小姐刚出来时炮口制退器还没被发明,后来才被加上。但如果我们从一开始设计时就考虑到炮口制退器对后坐力的削减效果,在火炮膛压,液压管退系统和炮弹装药等各个方面的数据设计上,也许能比原版更加宽裕一些,结合炮架部分对射击仰角的改进。我们这一款新火炮的射程想必能比原版七五有大大提高——我估计应该可以扩展到十五到二十公里左右。”

    “那可就是榴弹炮了,真正的‘一炮糜烂数十里’啊。”

    旁边有人立即笑道,而马千山也点点头:

    “是啊,以我军目前的火力优势。暂时还没必要专门去研究一款用于超视距射击的榴弹炮,但既然七五炮的先天条件很好,让它兼具这一功能也不错。”

    “超视距射击的话,对于炮兵素质和通讯手段的要求就又要提高许多了。”

    旁边有人道,马千山则自信道:

    “没事,在培养炮手方面。我想我还记得一些当年合肥炮校里的课程。事实上我要求新版火炮具备曲射功能,很大程上也是希望能尽快恢复这方面的训练,七五炮基本具备了大部分后世火炮的特征,用它训练现代炮兵战术比青铜炮强多了。否则再拖延下去,万一我哪天出个意外……咱们的炮兵传承可就要断掉了。”

    在众人一片“无禁忌”的骂声中,马千山却从容道:

    “我不是在开玩笑,冯博士先前说得没错,肖朗这次受伤应该算是给我们大家一个警告了——我们的很多技能都是无法替代的。”

    稍稍调动了一下大家的情绪,马千山又摆摆手,笑道:

    “好啦,不说题外话了,咱们继续——我估计七五炮正式列装之后,最大的用户其实还不是咱们陆军,而是海军。老凌你来谈一谈海军的需求?”

    被点到名的海军代表凌宁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是技术专家,提不出多专业性意见。但我可以确认一点:七五炮确实是最适合我们海军的武器,哪怕她不作任何改动,我们海军肯定是要大量采购的,船上和炮台都需要!”

    事实上凌宁刚才听到工业组准备用法制七五炮作为主力火炮,马上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对于海军来说没有比七五更合适的火炮了:射程远,射速快,这正是海战最关键的两个数据啊!至于弹道平直,曲射性能弱,这在海平面上也根本不成问题。

    而且相比起历史上“七五小姐”出现时,铁甲舰技术已经获得大发展,七五炮只用于陆战的局限。在这个时空中,七五炮上船还有个大优势——琼海军的大型战舰都是缴获来的欧洲大帆船,他们的对手也只有大帆船。这类船上都没有设置炮塔,火炮都是放置在平甲板火炮舱中的。七五炮一点二吨的重量并不比传统青铜炮更显笨重,而其每分钟高达十五到十八发的射速绝对是任何前膛炮都无法比拟的。八千五米射程更是远超当今世界上任何火力发射装置,就连琼海军自己研制的火箭弹理论射程也不过才八千米左右。而且在这个观瞄和通讯手段都不发达的年代,除非象火箭炮这种玩整体覆盖的,单管火器拥有过强的视距外射击能力其实意义不大——命中率低。

    所以一旦七五炮能够上船,对于琼镇海军来说就意味着一件事:他们将可以轻松摧毁任何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敌对目标。从前的琼镇海军除了一艘琼海号,其它舰船并不比这个世界的各国海军领先多,在战斗中优势有限。这一点凌宁是最有体会的——当初他指挥的“伯爵”号被一群西班牙战舰四面围攻,其窘境至今未忘。而现在,哪怕是那种最笨拙,最古老的西班牙大帆船,凌宁也有操纵她去整个西方舰队——只要船上给配备四到六门“七五小姐”即可。

    “在把青铜炮替换成七五炮之后,我们的任何一艘大型舰船便都拥有了类似于琼海号的火力,这个优势将确保我们的舰队牢牢控制住海军所能的每一寸海洋——除非敌人也掌握了类似技术。”

    凌宁自信道,旁边船厂老板王若彬也轻笑一声:

    “那不就说是海军在年内将始终无敌?七五炮技术可是领先这个时代至少年以上的。就算技术扩散不可避免,四五十年的优势地位总应该能确保吧?”

    “到那时候我们就该打到欧洲去了……”

    大伙儿嘻嘻哈哈说笑了一通,并最终通过了对琼海军炮兵升级的决议——同意将七五炮和九二炮作为未来琼海军的主力火炮。

    而在火炮之后,便是关于枪械的讨论。琼海军的枪械同样需要升级——尽管他们的琼海i型步枪依然是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武器。在经历过数次实战后,在陆军中的声誉亦是相当不错:装弹速快,设计精准,火力迅猛,故障率也很低。在周边诸国,包括在内的各军队中,琼海步枪绝对是被视为天下无双的神兵利器。

    不过,在现代人眼中,这款使用纸壳弹药的美国内战时代武器其实只是当初刚刚在大明朝立足,加工技术尚未发展起来,资源矿产存量也不足时的临时过渡性产而已——在历史上纸壳弹药也是很快被淘汰掉了。

    而随着时间推移,当这批时空穿越者的技术力量和资源储备都达到了一定水准之后,那些真正被后世大**队采用,体现着人类社会杀戮能力,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考验的经典轻武器设计,才即将露出狰狞面目。(未完待续。)

六四九 一步到位(上)

    其实从实用角度上看,琼海步枪还远没到要被淘汰的时候。虽然它只能单发射击,每打一枪要装一次子弹;连续射击数次之后便要清理枪膛;而且纸壳很容易受潮,导致军队并不能大批量,长时间储存成品弹药,以及在海上使用多有不便……等种种缺陷。但与琼海军迄今所遇到的所有对手相比,这款武器在各方面都还是具备着压倒性的优势。如果不是工业组主动提出要替换,军队方面还真没打算在枪械上升级换代。

    不过正如马千山绝不会拒绝把青铜炮换成七五炮一样,既然有机会换上更先进的枪械,军方也肯定不会反对。毕竟纸壳弹步枪的潜力已经基本被挖尽,再要提升枪械的战斗力,采用金属定装弹已是必然。而且,对于琼海号上的这些乘客来说,在机加工水平和资源储备达到需求标准之后,他们甚至都不用在那些历史名枪中作选择了——有现成的样板可以模仿。

    “我们的新枪将一步到位,直接测绘并仿制那两只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经过四年的努力,到如今我们终于能够大批量生产这种武器了。”

    这回冯宇飞的意见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采用五六半作为琼海军的制式武器,不仅仅在武器性能和技术参数上完全能够满足未来几十年,甚至可能是上百年的军事需求。而且在唐健等人心目中,他们一直是把琼海军当作原来时代那支人民军队的继承者,中国军队装备五六半,在他们看来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大的方向确定。在小细节上大伙儿又稍稍讨论了一下,主要是关于是完全彻底,丝毫不走样的仿制原先那两支五六半,还是在细部上做点小小调整的问题。有人建议可以根据后世人民解放军的选择,直接选用更小的口径——五点八毫米口径。而非原本的七点六二毫米。也有人觉得琼海军目前广泛装备的多功能匕首很好用,就没必要再在五六半上设置折叠刺刀了,装一个刺刀卡口,必要时把短匕首插上去就够了……

    各种各样的看法都被提出,不过在这方面,军事组成员能够发表的意见可就多了——从前研发琼海i型步枪时。他们没见过没玩过,只能根据技术人员的描述来判断。但这回却不同,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在后世那支人民军队中装备接近半个世纪,历经数场国战,它的优缺点早就被彻底摸熟摸透了。相应的战术,以及从训练到实战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就连普通军迷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更不用说北纬唐健等正牌子军人。

    而经过军事组成员的一番讨论,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什么都别改,包括三棱枪刺在内,只要是技术和材料上能达到的,都按原样仿制——因为他们选用五六半不仅仅是可以直接仿造那两支样枪,也包括唐健等人原本掌握的战斗规程。训练方式等“软件”方面,也都可以用得上了,基本上就是完全按后世解放军的操训大纲来做。

    况且他们带过来的那两支步枪本身就属于七十年代重开生产线之后的最终定型产品。经历过越战洗礼之后,能挖的潜力,需要改进的地方,相信后世那些老军工肯定考虑的比他们周全。就半自动步枪的各方面综合性能而言,五六半应该算是作到了极致,最终被淘汰是因为它对抗不了全自动的冲锋枪。而在这个时代。完全不存在这个要求。

    连小地方都不动,至于口径什么当然更不能改——武器口径一改。所有相应配件都要调整,原有参数要全部重新测算。这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可就多了去了,还不能保证不出错,所以什么都不改才是最好的。

    有了五六半,当然就不能不提到五六冲——大名鼎鼎的ak47式冲锋枪,叶孟言就马上提出既然能生产五六半了,那技术上制造五六冲肯定也不成问题了,询问能否大批量生产?

    ——当年那“十万ak横行天下”的豪言壮语他可一直还记着呢。

    对此冯宇飞倒是给了个肯定的答复,不过对于军方是否需要装备五六冲,决定权恐怕更多要取决于后勤——冲锋枪浪费的子弹太多了,在一贯讲究精准射击,要求做到“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的中国军队眼中向来就不受待见。就连后世解放军装备的九五式全自动步枪,还是努力追求精准性,就是连发也尽量打长短点射,扳机扣到底一扫一梭子被认为是最愚蠢的做法。

    而对于目前的琼海军来说,五六半的火力强度都已经远远超过实际需要了,再弄一款五六冲来似乎毫无必要——本来这次全方位采用金属定装弹药。就已经对琼海军的物资储备,生产能力,以及运输保障能力是个大考验。冲锋枪带来的火力优势,与愈发大幅增加的后勤压力相比,孰轻孰重?

    ——军事组成员中有所谓“ak情怀”的人并不是那么多。

    商讨到最后,大伙儿决定还是少量制造一些五六冲,配属于内卫部队和侦察部队——也就是叶孟言和北纬的部下,但暂时不作为主力部队装备。待日后有了更充裕的资源,再考虑全面配发这种自动武器。

    不过提起自动武器,北纬倒是又提出一个要求。

    “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前方发回来的旅顺之战总结汇报。”

    ——按照琼海军的规矩,每一场战斗之后,上至总指挥官,下至普通一兵,都要求作战后总结。普通士兵乃至于班排长只要求做个口头总结,大家内部谈谈说说也就行了。但是到了连长以上,就要求把下面报上来的经验教训统统汇总起来,连同本人在指挥方面的心得体会,形成书面文字,最终由参谋人员汇集成册,用于编纂军事操典——琼海军那本全面到近乎繁琐,号称几乎可以解决任何问题的步兵操典大全就是这么来的。

    这次旅顺之战是琼海军头一回面对后金军,其实战经验对琼海军自然是无比重要。肖朗虽然受伤,但他下面的三个连长,以及当时跟在肖朗旁边的一批现代伙伴,连同陈俊在内,都各自写了战后总结,这段时间陆陆续续通过电报转发回来。北纬一封没落下,全都仔仔细细研读过,并且做了总结——这时候只见他拿出一本笔记本,对照着上面文字,开始细细阐述:

    “结合前几次战斗的总结报告,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在一百米之外,这个世界基本上没有任何敌人能够威胁到我们。唯一例外是解席当年在琼州府保卫战时用步兵硬抗西洋战舰,被实心炮弹砸死几个——在我们的海军和炮兵力量成型之后,这种情况已经不可能发生。”

    “所以迄今为止,我军在战场上的伤亡几乎都是在百米之内,而绝大多数又是在五十米之内发生。大家之所以一直觉得纸壳弹步枪还‘很好用’,就是因为我们光用纸壳弹步枪便已经可以在敌军冲进五十米这条线,对我军实施有效杀伤范围之前,把他们的数量和勇气都削弱到一击即垮的水平——这最后一击是由手榴弹来完成的。”

    “远程用火炮,中程用步枪,近程丢手榴弹——这是我们当前应敌战术中最核心的部分。依靠这套战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支部队能迫近到与我们打肉搏战的范围,所以我们与敌军伤亡的交换比一直都很好看。”

    北纬先是慢悠悠说了一通好话,不过所有人都在屏息静气,等着他那一声“但是”。

    “——但是,旅顺口这一战,却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这一战完全没有炮兵介入,彻底考验了一回我们的轻步兵装备和战术……”

    “那是肖朗自找的。”

    下面忽然有人插口道,显然是对肖朗的指挥很不满意,北纬笑了笑,点点头:

    “确实,战术指挥上是有些问题。但战士们打得并不差,他们在没有火炮支援的情况下,完全靠轻步兵装备,硬是用步枪和手榴弹击溃了敌军。而我们也应该看到——琼海步枪的潜力差不多也到头了。”

    北纬挥了挥手中那关于战斗总结的笔记本:

    “三个连长,包括陈俊他们发回来的报告,都提及一点:在他们丢完手榴弹,发起反冲锋的时候,他们是真正做好了与敌军肉搏的准备的。也就是说那时候琼海步枪的削弱作用已经用到底了,如果手榴弹丢出还不能击垮对手,接下来就是一场硬碰硬的肉搏战——也是我们这种全火器部队最大的短板。”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敌军在最后时刻还是崩溃了——但如果没有呢?这一次后金军主力还是以孔有德叛军和汉军旗为主,八旗精锐并不算多。接下来我们迟早会遇到真正的满蒙八旗,他们的战斗意志和决心肯定比汉军旗要高昂,这一次的后金军如果是以他们为主,那这一战的胜负后果,还真难说。”(未完待续)

六五零 一步到位(中)

    readx;“……另一方面,在肖朗后来遇刺的时候。”

    北纬的话题忽然又转向另外一个范畴。

    “当时那两个刺客手中虽然握有上了弦的弩机,但在他们举起弓弩并且扣动悬刀以前,警惕性比较高的保卫人员本应该能及时作出反应如果他们手中武器不是那么笨重的步枪,而是轻便手枪的话。”

    “肖朗本人身上佩带有仿五四手枪。”

    冯宇飞说道,但北纬摇摇头:

    “肖朗当时的注意力肯定是要放在应付对方指挥官身上,只有护卫才能及时关注周围状况但长久以来我们的保卫人员并没有专用武器,都是直接用的琼海步枪。在敌我态势分明的正规战场上这没问题。四百米的射程优势使得敌人很难接近我们,但当形势变得复杂,敌我识别不那么明显,我们不能隔得老远就开枪的时候,步枪的射程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

    “不错,从出兵登州开始,我们的战士已经多次遭遇过各种偷袭,大都是化装成平民或借助地形,黑暗……等靠近了以后才动手琼海步枪在这种情况下优势就不明显了。即使将来换成五六半,估计在这方面也不会有太大改善。”

    旁边敖萨扬也插了一句嘴,北纬则点头补充道:

    “随着我们势力的愈发扩张,遇到的各种情况肯定会越来越复杂,我们所需要的武器也不能仅仅限于只在战场上称雄,而是要求更加灵活,小巧,威力也不能差。或者更直接一点说我们军方希望能有这么一款武器:它对于射程要求不高。但射击速度一定要快,用来作为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补充。它可以令我们的战斗人员在一百米范围内拥有比普通步枪更加迅速和强大的火力。同时也要求较为轻便,容易携带,以满足诸如特种作战,安全保卫。秘密战线等多方面的需求。”

    冯宇飞一直在记录着北纬的要求,听北纬说到这里时,嘴角边渐渐浮现出一丝笑容。

    “我想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你们需要的是这个……”

    她在连接投影仪的那台电脑上操作片刻,从资料库中找出相应图鉴,将其投影到大荧幕上。而会场中所有人在看到那图像时全都笑起来哪怕是对军事最不关心的人。也能轻松辨认出画面中的武器,因为那支方头方脑的铁家伙对于二十世纪中国人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无论影视作品还是记录,只要是涉及到“解放前”,所有与战争有关的内容,肯定就免不了要提及到这种武器。

    自来得。快慢机,二十响,大肚匣子,驳壳枪,盒子炮……把它玩出了花儿的国人给它取了种种花名诨号,以至于其本名倒没多少人知道毛瑟军用手枪,一支诞生于德国,最终却是在中国战场上焕发出不老青春。从辛亥革命一直到朝鲜战争都在使用的战场常青树,和ak47,柯尔特1911一样。也是属于“因为设计太完美,几乎完全不需要改进,从而一用几十年”的枪械界经典之作。

    这把枪一提出来,果然得到了在座几乎所有军事组成员的一致认可。大家都认为在近距离作战中拥有这么一支能够自动连发的武器确实可以大大增加士兵的火力强度和自身安全。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的实用性甚至要超过五六冲士兵不可能同时背着五六半和五六冲上战场。但给精锐部队同时装备上五六半自动步枪和二十响自动手枪就很正常。彼此之间的用途也不冲突,反正琼海军士兵在百米之外几乎不会受到来自敌人的攻击,远距离状态下尽可以用步枪从容瞄准射击。待敌人接近或到了复杂环境中再换用自动手枪横扫两者可以形成很好的互补关系。

    “唯一的麻烦是需要携带两种子弹……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另外就是自动手枪的枪口上跳问题比较严重。用得不好根本打不着人,需要多加练习才成。”

    赵立德兴致勃勃的谈论着自动手枪的种种优劣之处。他的情报部门对于这种武器的需求更甚于军队情报员不可能扛着步枪招摇过市,以往只能靠少量仿制的五四手枪撑场子。但八发的弹容量和扣一次扳机开一枪的半自动模式在紧急关头往往就显得不给力。而以这个年代普遍的衣衫装束。藏一支二十响在袍子里,那是完全看不出端倪的。必要时掏出来扫上一梭子,任你什么朝廷高手江湖大侠统统都只有扑街的命。

    面对大伙儿的热烈反响,机械组那边却反而显得有些冷清,冯宇飞和徐慧二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由徐慧站出来给大家泼一点冷水自动武器好是好,但是以工业组目前的加工能力,大批量生产这种全自动枪械还是有点勉强。

    “怎么会呢?咱们不是连仿ak47的五六冲都能造了吗?盒子炮可是比ak47都要古老许多的武器,怎么会生产不了?”

    叶孟言一听就跳了起来,徐慧却不急不躁的,拉上黄建成,又给大家上了一通技术课。谈了许多诸如钢材性能,机加工精度等方面的细部问题,把类似于叶孟言这种技术门外汉听得头昏脑涨,最后好不容易,才从那一大堆技术名词中听出一个大致意思来:

    以琼海军目前的技术水平,大约只相当于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技术加工能力。那么,与之相配套的武器研发也差不多应该就是那个时代的产品火炮基本上就是这样的,枪械的话原本也应该先走一遍栓动步枪的老路:比如毛瑟98k,恩菲尔德,莫辛纳甘水连珠,三八大盖之类,拉一下大栓上一回弹,然后再慢慢转到利用活塞导气原理进弹的自动/半自动武器上。

    不过谁让琼海军这批人是开了挂的呢,他们的技术储备要远远超越他们的实际加工能力。对于枪械武器的未来发展道路也无比明晰,再加上还有两支现成的五六半作为仿制模板。所以在枪械选择上,工业组直接跳过了栓动阶段,也根本没去发展一味追求高射速和远射程的全威力弹药,而是从一开始就直接走在了只需要中等射程,同时尽量追求射击精度和易用性的路子上。

    所以冯宇飞所说的“一步到位”,本质上是指他们的枪械设计已经超前了,超越了当前的技术生产能力。当然工业组既然敢提出这个方案,当然也是反复权衡考虑过,徐慧和黄建成觉得他们有把握解决生产过程中的那些难点了,这才同意直接上的五六半。

    但是半自动武器可以适当利用设计上的先进性超前一些,自动武器就未必了扣住扳机哒哒哒一梭子打出去确实很痛快,但那对于枪械机构的可靠性要求可远非一枪一枪的半自动武器所能比。尤其是枪管和枪机方面,金属材质的疲劳程度会远远超越半自动武器,出故障的几率自然也大增。

    “那五六冲怎么能生产呢?”

    叶孟言依然记着他的ak47,而徐慧也给了他一个很明确的回应因为ak47是老毛子的设计!毛子货粗糙皮实,不挑材料不挑技术,只用最普通材料,最简单工艺,却偏偏能达到一个较为优良的效果,这种特点在ak47这款武器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故此哪怕以琼海军当前的简陋技术,仿制毛子货还是有点把握的。不过却也不敢大量制造,所以才只答应先小批量生产,在实践中再慢慢改进。事实上选择仿制前苏联sks步枪的五六半也是同样考虑,而半自动步枪可靠率又更高,所以才敢直接进入大批量装备阶段。

    但现在军事组要求的毛瑟自动手枪那是德国人的产品!而德国货向来以精密和追求完美著称。历史上的毛瑟军用手枪诞生于一*五年,但那时候只有个半自动版本。后来经过一些“小小的”改动使其拥有了全自动速射能力,驳上木壳枪套后甚至能当冲锋枪使用,这才是军事组需要的武器。

    但伟大的德*工部门用了多少时间来完成这个“小小的”改动呢?整整三十五年!直到一九三一年才出现拥有快慢机的速射版本毛瑟军用手枪。当然这其中也有作战思想和战场需求的改变等多种原因,但德国货精密而难以改动的特性也在此体现了出来。

    “当然,军事组一定要求的话,我们也能造得出来。但枪管,枪机以及其它各种零部件的寿命恐怕难以和历史上的原版相比。造出来的成品最初肯定没问题,但是在使用了一段时间之后,卡壳卡弹的几率恐怕会大大增加。而对于一款自动武器来说,这将是最致命的缺陷。”

    徐慧的实话实说让刚刚还兴奋不已的军事组成员全都沉寂下来。如果说先前没提到也就罢了,可现在明明有这么一件好东西在前头,却由于某些“技术原因”而可望不可即,这滋味可不好受。(未完待续)

六五一 一步到位(下)

    readx;唐健皱起眉头,想了想,突然问道:

    “咱们的技术比起当年阎锡山的兵工厂如何?”

    谈及机械方面的事物,这可是徐慧的专长,他当即笑起来:

    “那肯定是要强得多了,阎老西出了名的抠门,能买旧货就绝不用新品,机器公差大得要死,我记得咱们机械口子里流传的不少笑话,就是以当年山西兵械局为原型的。”

    “有那水平就行了,我记得在抗日战争时期,晋造大眼匣子也算是驳壳枪中的精品呢。”

    于是,最终由唐健一锤定音,要求工业组还是把仿制毛瑟军用手枪放入到了制式装备的生产名录中。而琼海军的近战武器体系中除了原本一直在小批量生产,专供指挥和非战斗人员防身用的仿制五四外,也正式增添了“全自动手枪”或者说“驳壳枪”这一门类。

    其实关于自动武器,工业组这一次原本也是有计划的——在介绍会的最后,冯宇飞又在大屏幕上播放了一段视频录像。当初琼海号上有个音像娱乐室,里面有一套影碟机放映设备。不过船上所附带的影像资料并不多,大伙儿困在临高县仓库大院的时候就全看腻了——那时候晚上没事干除了打牌就是看录像。到后来甚至连什么“农村养殖技术”,“儿童心理教育”之类科教文卫宣传片都反复看了好几遍,以至于穿越众在这方面个个都称得上通才。

    不过这一次冯宇飞播放的却并非从后世带来的成品影片,而分明是用手机自行拍摄的片段——画面中,一群机械口的小伙子嘻嘻哈哈,正搬运着一台用篷布遮挡住的机器安放在实验台上。当他们掀去苫布时,一具黝黑粗壮的大铁家伙,带着众人熟悉的钢制防盾和水冷套筒呈现在大伙儿面前。

    “哈,果然是它!”

    其实刚才看到外形,会场中大多数人便都认出来了——马克沁重机枪,人类历史上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全自动枪械,也是一款虽然诞生于十九世纪——发明于一八八三年。却不但打满了两次世界大战,直到朝鲜战争中都还在使用的战场常青树。

    根据先前的经验,冯宇飞原以为军方又会提出若干条修改意见的。最极端的想法,她觉得军方甚至有可能不再需要这款重机枪——在拥有了同样具备连发功能的五六冲和驳壳枪之后。马克沁恐怕会显得过于笨重了?

    不过军方似乎并不这么想,他们很高兴能在装备序列中增加一款重机枪,只是在局部提出了一些小要求,比如除了传统的水冷套筒版本外,也要求提供一款使用散热片的风冷式版本——不过水冷式并没有被放弃。有些人觉得对于重机枪来说还是传统的水冷方式最可靠,风冷式的纸面性能虽好,实操中却很容易因为枪管过热而出故障。所以最终是要求风冷水冷版本各造一款,经过实测后再决定装备哪一型。

    除此之外倒没什么大改动了,军方基本上全盘接受了工业组的设计方案——也就是历史上原本马克沁重机枪的样子。就是在弹药口径上大伙儿稍微争执了一下,有人主张仍然采取七点六二毫米口径,争取与步枪子弹通用,这样在后勤方面可以简化许多。但也有人提出重机枪在杀伤力和射程上的要求和步枪完全不同,强行要求弹药通用只会严重影响武器效能。更重要的是他们今后肯定会与大批骑兵作战,面对迎面冲来的高头大马。还是粗大一点的枪管和子弹比较让人安心。

    于是在一片“越粗越好”,“口径才是正义”的呼吁声中,工业组决定在同为七点六二毫米的长短两种子弹——分别作为步枪和手枪弹——之外,再增添一款十二点七毫米的重型机枪子弹。之所以直接采用这款大口径重弹,而非马克沁原本的十一点四三毫米规格,是为了今后他们再抄袭其它著名重型枪械时,就不用再单独修改口径了。

    如果不考虑带有作弊性质的五六半,马克沁和七五炮,这才是琼海军当前工业实力的真正体现。而工业组原本的计划便是用七五炮取代青铜炮,用五六半取代纸壳枪。再加上一款全自动的马克沁重机枪,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脱胎换骨的改进了。琼海军光是凭借着这三种武器,只要他们自己不主动把技术扩散开,相信至少在今后的几十年中。应该都可以确保在武器装备上的绝对优势地位。

    不过正如所有的技术交流活动一样,哪怕设计方考虑得再完善,使用方永远都能提出新的要求。冯宇飞原以为军事组会高高兴兴接受工业组所提供的技术升级服务,没想到人家一点不客气的直接提出了更多要求。

    当然这并不是坏事,军事组毕竟是最终使用者,他们提出的要求比工业组自己考虑得更加切合实际——比如在军队开始全面换装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陆军其实根本不急于装备七五炮,除少量用于训练外,新生产出来的七五炮全部让给了海军。而陆军官兵只想要七零炮——也就是马千山提议的日式九二小炮。因为对于既没有反炮兵压力,也没有压制敌方火力点需求的琼海军来说,七五炮能干的活儿七零炮基本上全都能干。但七零炮才二百多公斤重量,外加能拆解开来分散运输,由此在随军能力上带来的巨大机动优势,就绝非重达一点二到一点五吨的七五炮所能企及了。

    在枪械上也是类似,士兵对于五六半自动的优异性能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但驳壳枪轻便且能连发的特性使得它的使用需求远远不止军队内部。和七五炮一样,很长一段时间内陆军也没能装备上驳壳枪。不过这回并非是陆军不想要,而是压根儿排不上号——由赵立德与敖萨扬所负责的谍报与城管部门几乎独占了所有新生产出来的驳壳枪,之后好不容易等产能宽裕一些了,茱莉的商务部门又插了进来。

    ——没错,商务部门!以往琼海贸易公司只是老老实实躲在琼海军武装保护范围之内进行贸易的。在自家直接控制的地盘之外,基本都是通过当地人转手,这样虽然安全,但利益损失也比较大。

    而随着琼海军工业规模的大扩张,这个集体对于物资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而委员会对于军事力量的使用却又控制的比较严格,于是贸易公司不得不逐渐脱离军队保护,前往那些琼海军武力尚未抵达的地方亲自做起生意来。在此过程中各种危险当然免不了,而贸易口同志要求有充足的武器装备也是理所当然。就算是军方也不敢跟他们争抢——军队全面换装所需要的大量物资原材料,还指望着贸易公司去弄来呢。

    到后来,由贸易公司直辖,普遍装备着驳壳枪的武装工作队甚至普遍被外界当作了琼海军的先头部队,一手挥舞着大把银元,另一只手中则暗握驳壳枪的贸易公司反而成为了琼海军势力对外扩张的急先锋。若是工作队搞不定的地方,就轮到正规军出场,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内,军方内部都自嘲说他们成了贸易公司的雇佣兵。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公元一六三三年,一月,琼海军完成了这场对他们影响深远的武器升级会议。在此后的一两年中,他们开始逐步淘汰掉那些原本只是过渡性质的旧武器,转而全面装备对这个世界来说绝对属于黑科技的新家伙们。

    出于对后世那支伟大军队的尊重以及怀念,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和五六式冲锋枪依然保持了原来的名号,尽管后来很多人对“五六式”这个代号迷惑不解,但短毛们坚持要这么叫,外人也管不着,包括五四式军用手枪也是如此。

    “七五小姐”的正式名称为“一六三三年式七十五毫米野战炮”,九二炮则为“一六三三年式七十毫米步兵炮”,军队中则被简称为七五炮和七零炮。

    驳壳枪的正式名称为“三三式全自动军用手枪”,不过和后世一样,这东西在民间很快有了许多花名俗称,从琼海军内部流传出去的“驳壳枪”是使用最为广泛的,其次便是“二十响”和“大肚匣子”——不得不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这句话还真有道理,即使提前了几百年,人民群众还是一下抓住了这种武器的最主要特色。

    马克沁重机枪的名字也没改,以至于有段时间内大明朝廷一直在四处秘密寻访一个名叫“马克沁”的人——大明的官员仔细调查过了:琼海军一百三十九名“真短毛”中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而既然这件军国利器是在琼镇立足于大明好几年后才冒出来,又能以此人姓名为号,肯定是这个人在其中起到重大作用了。

    找!一定要把这个能工巧匠找出来!后来甚至连后金政权都加入到这场人才争夺战中,而且他们全都得偿所愿了——数年间从各地陆陆续续冒出来,自称叫“马克沁”的工匠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

    当然,真正知道如何制造那种可怕连发机关铳的,一个都没有。(未完待续。)

六五二 疑惑(上)

    讯息逐次送出,到一月下旬的时候,位于整个电报网络最北端的旅顺口也终于得到了消息。

    “我靠,工业组那帮人吃药了?居然从纸壳弹一下子跳到ak47时代,这个技术大跃进可太了不得了!”

    解席看到电报时,先是和其他人一样猛然惊呼了一声,但随后便也和其他人一样,陷入到了幸福的想象中去:

    “用马克沁对付骑兵……还是十二点七毫米口径的大家伙?哈哈哈,爽啊!这回别说用六百对一万了,六百对十万也无所谓——只要给我几台马克沁和足够的子弹。”

    解席是军人,他只要有好东西用就满足了。而作为机械方面的内行,肖朗在仔细看过了电报上所介绍的武器型号后,他关注的却是另一方面。

    “徐总工和冯博士很厉害啊,当初我没能搞定的那个二次冲压问题看来是被他们解决了。”

    ——按照肖朗的说法,这次工业组技术大跃进,全面提升军事装备水平,最大的难点其实并不在枪械制造本身,而是在于弹药生产线上。五六冲和五六半,以及五四式所用的酒瓶形弹壳才是最难加工出来的——别看只是弹壳口部收窄一圈这个小小变化,需要对弹壳铜皮进行多次拉伸加工,机加工技术达不到相当水准的根本搞不定。一枚两枚还好造,造个几十万上百万一模一样的试试看?

    另外全自动和半自动弹药所用的底火也不再是普通雷/汞,对于稳定性方面的要求更高的多,化学组能解决这个问题估计也花了不少功夫。

    “所以那时候我的建议是先搞直筒弹壳,大力发展/左/轮/枪/体系。反正也足够确保火力优势了。冯博士楞没同意,看来她当时已经有点把握了……啧啧啧,那女人的心气比我们还高。”

    肖朗一边说着,一边朝解席招招手,伸出两根手指头示意了一下。后者瞪了他半晌,不过最后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白纸壳没商标的成品卷烟来。递给肖朗一根并帮他点着火,自己也顺嘴叼上了一支。

    “……诶,爽啊!好久没抽过这么正宗的了。工厂里出来的成品果然比我们自己卷的要好……山东真是种烟草的好地方啊……也亏得南海当初带了良种烟叶苗过来……”

    吞云吐雾的过了一通瘾头之后,肖朗又看着那张电报单子继续发表意见:

    “居然会选用驳壳枪作为制式装备……那几个军头年纪也不大啊,按理说不该有当年老兵的驳壳枪情结哪?”

    面对肖朗满脸的不以为然表情。解席倒有些不解:

    “驳壳枪不好么?手枪里再没有比它火力更强的了吧?况且必要时还能组装成冲锋枪使用。”

    肖朗嘿了一声:

    “就它大那块头,硬挤在手枪分类中也真不嫌害臊,完全没有隐蔽性么……嗯,在这个年代倒是可以。至于当冲锋枪……咱们都有五六冲了还要这半吊子干嘛?驳壳枪结构复杂,又大量采用了异形构件。加工起来难度很大的,最后生产出来成本恐怕比五六冲都要高。你要是部队后勤主管,差不多的价钱,你是优先采购驳壳枪还是五六冲?况且这枪想玩得好难度也挺大的,历史上连德国佬自己都看不上,也就土匪和八路有耐性去适应它。”

    解席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有点疑惑起来,不过肖朗也就发发牢骚。他既然当时不在现场。这些话没能说给委员会听,那就只能自个儿留着了。反正无论如何,驳壳枪本身还算是一款好枪。除了生产口觉得麻烦,使用方是绝对不会嫌它的。

    而且肖朗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到了最后一栏上,这回他的态度可就正面了许多:

    “十二点七毫米口径的马克沁?我靠,这不就是勃朗宁m2hb重机枪么?可这个年代还没有装甲目标啊,打骑兵威力绝对是过剩了,不过我喜欢!嘿嘿。想不到徐总工那么严谨的人也终于狂野了一回。子弹重了那么多,枪管肯定更要加长。射程大约能破两千了……哈哈,‘射程代表真理。口径才是正义’么!”

    两人一边抽烟一边吹牛,过了一会儿,解席看看时间,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把电报纸拿回,并顺手把肖朗嘴里半截烟卷也摘下来,拍拍他的肩膀:

    “行了兄弟,你的放风时间到啦,安心休息吧。”

    “……晕,老解你这样就太不仗义了吧,好歹让我抽完一根撒!”

    但解席却不为所动,在肖朗的抱怨声中他还是自顾自先开一会儿窗放掉烟气,然后又检查了一下火炉,最后朝对方招招手,说声明天见,便离开了病房。

    从这处被当作医院的小小院落中走出,解席眯着眼看了看位于城寨最高处的瞭望哨,心里琢磨着如果在那儿安置一挺重机枪,是否可以控制住整座城寨。不过他很快便为自己的多虑而轻笑了一声——如果不是肖朗伤势未愈,短期内不能挪动,他们早乘船回山东去了,还指望在这里长期驻守不成?

    当然,这个春节肯定是要在这里度过了。当解席来到城外兵营,以及距离兵营不远处的难民营附近,看见到处都在洗刷衣裳,整理年货,一派喜气洋洋景象时,心头不由的泛起一股暖意。

    ——哪怕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过年的味道还是很浓。

    历史上的这个时间段,旅顺口已然陷落,黄龙殉国,东江镇差不多全军覆没,军民不是被杀就是被掳走,此地已成鬼域。不过在这个时空里,由于琼海军的强势介入,此刻的旅顺口上方还高高悬挂着大明旗帜。而且无论人口数量还是热闹程度都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超过,这大概也算是琼海军的某种特色了——凡是他们所处的地方,哪怕是在战场上,也很快会培养出繁华的集市来。后世如果有人作游戏设定的话,琼海军势力的兵种特色毫无疑问应该是“商业+10”。

    不过解席在琼州,登州等地已经多次见识过此等景象,虽然略有欣喜,却也并不出乎预料。况且这里人口越多,带来的后勤压力也越大——这些人现在全是靠他们琼海军运来的粮食在供养,连同黄龙那边的驻军也是。相比之下琼海军自身两个营一千多人的消耗反而算不了什么。

    而且在辽东这里,他们还要防备另一种危险……

    不久之后,解席在军营驻地办公室中见到了老搭档庞雨,后者正在审阅一份名册。

    “今天又有逃人过来了?”

    “是啊,今天还不算太多,只来了三十多户,一百多号人,刚刚安置到新营地那边了。”

    庞雨满脸的疲惫之色,但依然仔细核对了名册上的内容,将其放入后面档案架上——同样的名册在档案架上已经堆起高高一大撂,这些都是新近前来投奔的辽东难民,或者,按照后金的说法,称做“逃人”。

    ——肖朗所取得的那场辉煌胜利,其后果余波在之后的这一个多月中才慢慢开始显现出来。后金方面肯定封锁了消息,但能封锁到什么程度就很难说了。一支万人规模军队的溃败,一个贝勒级别的贵人战死,这大约是后金自立国以来最大的战场惨败。对其内部造成的震动和影响,其实远比外界所看到的要严重许多。

    而体现在旅顺这边,就是这段时间从辽东内陆后金统治区内逃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一开始只有几人,十几人,到后来就是拖家带口,一来就十几二十户,几十上百人的规模。才短短十几天功夫,旅顺口这里已经接纳了有一万多人,而且其数字规模还在不断增加。

    解席对此是持欢迎态度的,毕竟他们来这儿的最初目标就是搜罗难民。而且有了登州的经验,区区几万难民在他眼里还算不上什么麻烦。但庞雨的想法却没那么乐观。

    “形势不太妙啊。”

    听到庞雨的感慨,解席诧异道:

    “怎么?存粮不够了么?我记得当初制定的补给量非常充裕,眼下才多个万把人,还不足以让我们头疼吧?”

    “难民数量不是问题,但我总觉得这些人来得太容易了。”

    庞雨敲着桌子,细细沉吟道:

    “逃过来的每一批难民我都有询问过,前面几批确实很艰苦,后金兵追杀逃人从不留情。但最近的这些人,据他们说一路上遭遇的截杀少了许多,偶尔遇上几次巡逻,躲到路林子里也就避开了……后金几乎没有专程追截过他们。”

    “后金是故意放这些人过来的?”

    解席立即听出了庞雨的话中之意,后者点点头:

    “多半如此,皇太极那家伙反应很快啊,又对咱们出招了,看来阿文的那次炮轰完全没能吓住他。”

    ——不久之前文德嗣率舰队北上金州,用几轮铺天盖地的“火炮演习”将金州城寨整个给夷为了平地。据文德嗣发报回来说,在当时金州城头上,后金的军队和旗帜都不少,甚至有人辨认出正黄旗号悬挂于城头——那应该是后金汗皇太极直领的部队。(未完待续)

六五三 疑惑(下)

    他那一通炮轰可不仅仅是吓唬人,而是结结实实杀伤了不少敌军的。文德嗣甚至一度想要让陆战队登陆看看,寻找是否有扩大战果的机会。不过后来想到舰队里还有不少一贯善于拖人后腿,战斗力只能按负数计算的明军官兵,怕他们一上岸就暴露出其软脚虾本质,才决定不多惹事,只在海面上耍一通威风罢了。

    但饶是如此,其战果也非同小可——后来当文德嗣继续率船队北上时,所到之处,只见沿海的所有烽火台全部燃起烽燧,烟气直冲云霄。而据庞雨从逃来的一些难民口中听闻,报警烽火居然一直点到了沈阳,在金州附近的几处兵营驻地和驿站甚至被后金兵主动放弃,连仓库都自己放火焚毁了——这听起来似乎很不可思议,这时候的后金军可不是后世清军,怎么会自乱阵脚到这个地步?

    不过,后来经过一系列详细调查,发现事实还真是如此。当然这并不是说后金军畏敌如虎,而是他们的眼界终究太小。对于那些从未见识过短毛作战方式的后金将领来说,他们根本无法想象拥有那种如山大舰,进行那么铺天盖地的火炮轰击,仅仅只是为了“吓唬人”而已。

    在消耗了那么多火药和炮弹,把整整一座关城夷为平地后,哪怕是最有经验,最为勇敢的后金将领,也都认为对方接下来肯定是要大规模登陆了。那几条犹如山岳般的巨舰给了他们极大震撼,需要用那么多大船装载的部队肯定不会是少数。即使后金军一向视明军如土鸡瓦犬,这时候也不得不暂时收缩,以避锋芒。

    在这一带原本设有许多小规模的军寨哨卡。里面少则几十多则上百的安排了一些警戒队伍,用来防备叫花子般既无战力也无斗志的东江军当然没问题。但若指望靠他们去阻挡这支尚未登陆,就先用火炮轰平了一整座城寨的恐怖军队,那肯定是属于白白送人头的愚蠢行为了。

    所以后金将领下令放弃那些小堡小寨,把分散于各处的零散部队集结起来以壮军势。这条命令肯定没错。那些距离金州城寨太近,必然无法守御的地盘暂时放弃,把仓促间来不及运走的物资烧毁以免资敌,这也是很正常甚至优秀的决断,换了明军还未必能这么决绝呢。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文德嗣在干完那一票后压根儿没上岸。直截了当,悠哉游哉的开船走掉了。倒没有急着回南方,而是继续沿着海岸线向上巡游,打算一直开到中朝边境,鸭绿江入海口去。兴致好的话干脆再去吓唬吓唬朝鲜也不错——这一带沿海岸线的小岛上,东江军还有不少据点呢。这支庞大舰队就算什么都不干,仅仅出现在他们眼中,就能给这些穷困潦倒,几乎处于绝境中的明军将士带来希望和勇气,鼓励他们仍然坚持战斗下去。

    而且这么大一只船队当然不可能啥都不干——粮食物资总可以提供一些的,伤员家眷也可以带走一些的。文德嗣已经为大明朝新建的这支“津门舰队”考虑好了未来的工作范围——为东江军提供补给,协助疏散逃难汉民。以及威慑朝鲜。只要把这三点做好了,后金想要彻底控制辽东地区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他们再想要毫无后顾之忧的进袭中原。也就不那么容易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这次行动当前的最大战果,应该是半年内后金军肯定无法袭扰旅顺了——文德嗣在向庞雨他们发来的电报上很确定的这样宣称。这年头大军出动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后金想要调集军马再攻旅顺,万人以下的规模再派来就是送死。而要调动数万大军的话,就要提前在路上准备好兵站。储备上足够的粮食。但这一切现在都被他们自己毁掉了,以后金军那落后的技术能力。没好几个月休想恢复。再加上储备粮食,调动部队的时间。可不至少得半年?

    先前这消息让庞雨和解席很是高兴了一阵,不过现在看来,他们高兴得太早了——皇太极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派不了大军并不等于他会就此罢手,军队虽然派不过来,利用当前的难民风潮,给短毛捣捣乱却还是很容易的。

    “你说那皇太极打得什么主意?”

    解席对此颇为疑惑,庞雨则轻轻敲着桌子:

    “主要应该是消耗我们的粮食储备,这才十几天功夫就给我们添了一万多张嘴,差不多要赶上旅顺原本的人口了。我估计这一整个冬天,他会不停地把难民往我们这边赶。指望用人口拖垮我们——这是正大光明的阳谋,实力不足就肯定顶不住。”

    “可惜对我们毫无作用。”

    解席嗤嗤笑了起来,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皇太极再怎么英明神武终究也只是个部落酋长的眼界,他大约根本想象不出通过海路运输的物流能力有多恐怖。”

    很简单的一道数学题:即使按最充裕标准,这边给每个难民每天提供一斤粮食,一万人每个月消耗多少?——三十万斤,才区区一百五十吨而已,琼海军中哪怕一条普通中型运输船也可以很轻松的完成这个指标。光是文德嗣的船队这次过来,就为旅顺口预留了超过四百吨军粮,足够他们坚持很久了。

    旅顺港又不是完全封冻的港口,虽然海面靠近岸边有封冻区和浮冰层,但在陈俊的指导之下,他们用空桶和木板搭建了一条长达数百米的临时栈桥深入到无冰区。两侧用绳索拉成扶手,即使桥面上结冰也不怕滑入海中,安全可靠。就是偶尔会有空桶被浮冰挤破需要更换,但那也无非增加些检修的工作量,不会影响到码头运输。

    从山东到旅顺只需一昼夜,现在每天都有班船来回,运来包括新鲜果蔬在内的补给物资,接走伤员和部分难民。虽然绝对数量并不是很大,却足以稳定住军心民心,让这里的人感觉他们并没有被大陆抛弃,随时有后路可退,也就更容易控制。

    所以说知识决定命运,皇太极已经堪称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但他的见识经历终究限制死了他的思维模式。自从努尔哈赤起兵以来,无论是后金政权本身,还是与其纠缠多年的东江军,关宁军等势力,从来都是处于物资短缺的状态中。粮食不够吃对他们而言是常态。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以及随之而来的春荒时节,对于每一粒粮食和每一个会消耗粮食的人口,都肯定要精打细算才行。如果一下子涌来超过本身人数一倍甚至两倍的人口,再怎么强力的组织也要混乱吧——这大约就是皇太极的想法。

    可惜这回碰上的是个变态——哪怕本地难民数量再增加几倍,琼海军这边也完全能吃得下来。当初在登州时,同样是解席庞雨所率领的这支队伍,才几个月功夫就向南方转运了十多万移民。涌来人数再多,这边无非只是在物资清运表上多添几个数字罢了,琼海军强大的海上机动力量,使得旅顺口可以随时获得来自山东,甚至后方海南等地的援助,并将压力向后方疏散。皇太极绝对想象不到在这小小一座旅顺港后面,牵连着一个何等规模的庞然大物,所以他的策略注定失败。

    “阳谋对我们不起作用,我们比后金更擅长这个。不过阴谋就很难说了——那些难民中肯定混杂着大量的间谍。肖朗的遭遇肯定给他们带来了某种提示……”

    这才是令解席和庞雨最为头疼的事情,后金政权向来善于使用间谍,而琼海军的政权组织形式使得他们不可能脱离基层民众,对于隐藏在普通民众里的刺客杀手之类很难防护。肖朗的遇刺又让后金在这方面尝到了甜头,接下来肯定会反复尝试。

    “麻烦啊……要是阿德在这里就好了,排查特务可是他最擅长的。”

    “或者让老敖过来也行,城管队被他搞得不错,‘保密局敖局长’的称号好象也不仅仅是开玩笑了……”

    只可惜那两位都不可能掺和进来——赵立德是自己单独有一摊子,除非旅顺这里形势坏到一定程度,委员会正式下令,否则他不可能来帮解席这个小团队抬轿子。敖萨扬倒是自己人,可他自从去年在威海熬了一冬天后,已经被所谓“小冰河时期”时期的冬季吓坏了,再也不肯来北方。

    解庞二人咕哝了一通,却也知道这些麻烦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来解决,只能互相商量着,琢磨出种种防御之道。

    “杰克医生那里的安保工作务必要加强,他经常去难民营中巡诊,是最容易被攻击到的目标。”

    “嗯,陈俊那边也要多加小心,他经常从难民营中征召劳力,又要发给工具,很容易被钻空子。”

    “粮食和物资仓库更要重点巡视……奶奶的,烦死了,我倒宁肯后金再派个几万人过来,痛痛快快打上一仗算了。”

    “我们感觉痛苦,相信对方也是一样……这个春节,我们双方都不会让对方好过的。”

    庞雨看着地图上,后金政权的核心位置,沈阳城之所在,悠然笑道。(未完待续)

六五四 难民(上)

    readx;一颗顶门上光秃秃,只在后脑部位留了根金钱鼠尾小辫的脑袋小心翼翼从树干后面探出来,看了看道路上没人,随即一声呼哨,从后面又冒出更多同样脑袋来……连滚带爬的,一大群人又回到了官道之上。

    “大家都警醒着些,听见马蹄声赶紧告诉旁人,别只顾着自己往林子里躲。被鞑子发现一个,搜起山来,谁都跑不掉!”

    人群中,某个看起来像是首领的汉子声嘶力竭喊道,但看到周围众人都是一片事不关己样子,即使有少数几个嘴上答应的,脸上表情也满是不以为然,唯有在心中暗暗叹一口气。

    辽东已为建州鞑虏占据肆虐多年,有血性,有胆量,敢反抗的好男儿早被屠杀殆尽,凡是能生存下来的,都是些“聪明”人。遇事能不出头就不出头,如同一盘散沙般难以聚合——但这才是他们能活下来的基础。

    眼前这些人还算不错了,至少还敢冒险逃跑。屯子里那些即使听到了鞑子军大败,有机会逃离的消息也不敢动作,仍旧老老实实接受鞑子奴役的包衣奴才,那才叫彻底没救了。他虽然努力劝说,也只召集了几户人家跟着一起逃跑。在路上倒是陆陆续续汇合了不少逃人,渐渐形成眼前这一个足有百多人的大团队。

    但这些人只是临时聚合,路上稍有个风吹草动就是一哄而散,谁也顾不上谁。按常理说这种松散队伍根本不可能在辽东这种地方存在的,以鞑子兵的凶狠残暴,从前只要在路上发现一个逃人,必定会大肆搜索。到最后谁都跑不掉,整个队伍全都是个死字。但偏偏,这一次鞑子兵的动作却很反常——在官道上的巡逻次数减少了许多不算,就是每次出现也是声势浩大,马蹄声老远便能听见。也就给了众人躲避隐藏的时间。

    而鞑子兵的搜索也比以往马虎得多,某次甚至看到有个女人抱着小孩停留在路上没来得及躲开,也只是给了她几鞭子要她跪在路上,之后便自顾自扬长而去,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刀砍死之后再去找其他人,这才使得这支临时队伍能够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这里。

    不过。好在,这一切即将过去——这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终于在天色将晚之前,看到路边出现了一处被烧毁的鞑子哨站,其炭色尚新。应该是不久前才刚刚着过火的,这让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松——鞑子兵打了败仗的消息果然不是虚言。

    当天晚上,这群人就在被烧毁了一半的哨站中过夜。无论白天时他们是如何的互不信任,毫无关系,这时候却不得不互相拥挤在一处,象羊群一样,靠着彼此间的体温熬过那漫漫寒夜。

    天亮后继续上路,如此又走了一整天。当他们通过已被炸成一片废墟的金州城关后,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欢呼——过了这里,便是鞑子兵的弃守之处。意味着不会再有后金的巡逻部队过来,他们终于安全了!

    过了金州,再往前不远,就是旅顺城寨所辖之地。和所有刚刚经历过兵灾战火的地方一样,这一路上甚是荒凉,官道也极为崎岖——东江军和后金兵拉锯的战术之一便是毁路挖沟。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在道路上种上树苗,短时间内形成灌木丛以避免被后金军队长驱直入。眼前这段路还是先前孔有德为了率军进攻旅顺城才整修。但以后金的技术水平,也就是勉强能通行人马的程度。后金军败退后东江军没去按传统继续破坏已经很好了。当然不可能再费力整修。

    不过对于这百来个刚从虎口中脱离出来的难民来说,哪怕地上满是荆棘也要坚持往前走的——重回大明辖下,至少不用担心随时会送命了。不久之后,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一队明军的巡逻士卒,一众难民们当即欢天喜地上前行礼询问,却不料对方全然一副见怪不怪表情,指了方向道:

    “去那边去那边,去海边南城关,找琼海镇的兵,是他们收容逃人。看见打红旗着绿袄的短毛就是。”

    这些难民一路逃至此处,大都**万状,原先就靠一口气硬撑着,此时见到大明朝的军队,心头一泄,许多人都坐在地上起不来了。对此那些明军却仿佛已是司空见惯,有个老卒拉开嗓子吼道:

    “大伙儿再加把劲吧,到了短毛那边就好了,他们给吃的,大米粥和白面馍馍!”

    大米粥!还有白面馍馍!这两个词果然让难民们又鼓起劲来,哪怕是最虚弱的人也坚持着爬起来继续向前。那队明军也颇为好心派了个人帮他们带路。一路上谈谈说说的,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一处海边营地前。

    初次看到那营地,所有难民都吓了一大跳——那营地规模极大,高低起伏的山坡上象棋盘似的划分了许多大方格,从山脚到山顶,无数人群在那里忙忙碌碌,给人的感觉不象是先前那位明军兵爷介绍中,临时供逃人居住的“难民营”,倒像是在建造什么城池宫殿之类的大工役之地。

    有些胆小的忍不住想该不是上当了吧,这里难道是骗人来做苦力的?不过既然人都来了,再想其它也无益。苦力就苦力吧,总比在鞑子那里吃苦不算还随时可能丧命要好。

    又走一段,从空气中飘来的食物香气让所有胡思乱想都全部转变为了一个念头——有好吃的!那带路明军熟门熟路的把他们带到一处大院门前,跟守门的几个绿皮兵打个招呼,拿了几个大馒头揣在怀里便高高兴兴离去,临走时指着那些绿皮兵朝逃人们笑道:

    “好啦,以后一切都听他们的,你们就能过上好日子啦。”

    刚刚才有点熟悉的兵爷走掉了,一众难民们都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那几位身穿绿色军衣,脑袋上只覆盖着短短一层直发的琼海镇军人。他们和这些难民以往熟悉的大明官兵不一样,不仅仅是服装衣饰上的不同,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精气神上的差别。

    比起那些总是弯腰驼背,仿佛已被重重灾难压跨的明朝官兵,这些绿皮短毛兵普遍更年轻,更有朝气,在他们眼中洋溢着一种傲气,那是只有在战场上击败过无数敌人,经常取得胜利的军人才会有的骄傲,却又完全不同于鞑子兵的残暴。而是充满着温和与友善,一如他们脸上的笑容。

    那几名短毛士兵走了过来,脸上笑咪咪的,也没什么废话,一开口就是最实际的:

    “大家都饿了吧,先进去歇一歇脚,吃点东西,然后咱们再说别的。”

    随即,他们便带领众人进入大院。这里似乎是个露天食堂,一大片空地上,整整齐齐排列着无数长条桌凳,足以容纳上千人进餐。不过此时并非饭点,食堂里头空荡荡的。倒是后面的厨房始终不曾停火,里面有无数人在热气腾腾的忙个不休。

    在士兵的安排下,这百多人以家庭为单位,各自找了地方坐下。然后便看见一大群平民装束的人从后面棚子里推出几辆平板车,几辆车上装着个大桶,桶里飘出阵阵米粥香味,而另几辆车上则是若干大箩筐,箩筐里满满的堆着许多白花花的大馒头。

    果然是大米粥和白面馍馍!难民们一下子全都激动起来,很多人本能的站起来想要去争抢,但却被那些已经对此很有经验的士兵制止住:

    “坐下,坐下!站着的人没得吃哦!”

    语调虽不严厉,态度却十分坚决,那些难民只能老老实实坐着,等小车推到面前,每人先发了一套餐具:包括一个木头碗,一把木头勺子和一双木筷。然后便是运送食物的车辆过来,给所有人打上满满一碗浓稠的白米粥,外加两个白面馒头。另外还往桌子上摆放了若干小碟子,里面没别的,就是一碟碟白花花的细盐,这也是唯一的下饭之物。

    但那些难民已经非常满意了,他们情愿冒着生命危险逃出来也不肯留在鞑子那里,自然都是些最为贫苦,最为艰难的人家。不要说这一路上都忍饥挨饿的,就是以前在家里时,能看到大米白面的机会也不多,这时候自然啥都不管,放开吃呗。一时间,场地中只听到一片悉哩呼噜的喝粥声和咀嚼声。

    这时便看出各家各户习惯不同了——有人是细嚼慢咽,小口吃小口喝,细细品尝着食物带来的欢悦。而有人则是三口两口便全部下了肚,然后便眼巴巴看着别人吃喝。若是在荒僻无人之处没准儿便要硬抢,可是在这个全然陌生之处,又是在那些短毛兵爷注目之下,却没这胆子,只能干坐着,顺便把粥碗给舔得干干净净……

    待这群人吃喝了个差不多,那位带他们进来的短毛兵爷拍了拍巴掌,吸引到所有人注意力之后,才笑眯眯开口道:

    “欢迎大家来投奔我们琼海军,不过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到了我们这里,可就要守我们的规矩。”

    ...

六五五 难民(中)

    ps:向大家说声抱歉,国庆出门了,刚回来。

    本周日还会更新一次。

    这本是应有之义,端了人家的碗当然就要服人家的管,这群才从后金统治下逃脱出来的可怜人对此毫无异议。众人只是颇感好奇,这些衣着奇怪,态度更奇怪的短毛会有什么奇怪规矩?

    “不过大伙儿尽可以放心,我们不是建州鞑子,不会有那些欺负人,侮辱人的混账规矩。在我们琼海军的辖区之内,也绝不允许有欺负人,侮辱人的事情发生!”

    接下来,那位士兵向难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琼海军这个组织的基本情况,以及在他们统治之下需要遵守的规则——初听起来似乎很简单,无非就是类似于“杀人者死,伤人及盗者抵罪”等几条简单规则。难民中几个读过一点书,学过历史的文化人心里还想这短毛心好大,居然敢拿当年刘邦入关中的约法三章来做例子,也不怕大明朝廷找他们麻烦。

    后来待得时间长了,才知道这帮短毛的规矩其实非常多,远不是区区一个什么“约法三章”所能比拟——比方说连走路都有规矩,不能走中间而都要求靠右手边。不过这些规矩也确实如这位兵爷所说,并不是为了欺负人而设立的,每一条规矩都有它的意义在,都是很实际的东西。就比如现在,在简单阐述了一些大的规则之后,那位兵爷并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谈到了他们最关心的方面:

    “在旅顺口这里,我们将会提供给你们最基本的生活资料——大家都吃完了吧?保存好你们的餐具——嗯。就是这些碗筷啦,可别搞丢了,我们只免费发一套,弄丢了再想要就得自己花钱买了。”

    这句话一说,几乎所有人都立即把那些看起来甚是粗陋的木头餐具好好收了起来。倒是没必要去洗——都早给舔得干干净净。而那士兵又继续道:

    “我们每天将提供你们两碗白米粥,上午一碗下午一碗,这是无偿供给的,也就是说哪怕你们什么事都不干,整天就躺在窝棚里睡大觉,每天也能得到两碗米粥。不用担心被饿死——但也只有两碗粥而已。其它的,可就要靠劳动来换取了——咱们琼海军的规矩,其中最重要一条便是‘不劳动者不得食’,人人都要自食其力。当然小孩子例外,小孩子在我们这里是很受优待的。”

    正说到这里时。忽然听到当当钟声响起,却是到了饭点,在外面劳作的大批人员都回来吃饭了。那名兵爷示意这边众人起来把座位让出来,但并没有离开这处营地,而是找个片空地,让大家或坐或站的围成一圈,继续做他的“思想工作”。

    不过这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些劳工们用餐时的情景吸引住了,比起刚才他们区区百来人的规模。这回足足有数千人先后进入到这处营地之中。和他们这些新来者有人伺候着送上饭食不同,那些劳工都是自己走到一个个摊子前面领取食物。而那些食物摊子的品种可比刚才要丰富了许多,除了米粥和白面馒头。还有烧饼,花卷,米糕之类,甚至还有大肉包子!

    有心思细腻点的,还注意到那些劳工除了打米粥免费外,到其它摊子前面领取食物都得用一种小铁牌子换。看来是某种用于交换食物的凭证。这铁牌子的“购买力”可不低:一个铁牌就能换到五个馒头,四个花卷或烧饼。或者两个大肉包——后者舍得换的人不太多,但总还是有人愿意用粮食换荤腥的。另外用铁牌的人还都能得到一大碗胡辣汤。那汤水红通通热腾腾,一股香辣气味老远就传过来,只看的那些难民喉咙涌动,刚刚才压下去的馋虫几乎全都冒了上来。

    看他们嘴馋的样子,那位介绍士兵笑眯眯道:

    “很羡慕吧?不过没啥,动作快点的话你们明天就能跟他们一样待遇了——他们中很多都和你们一样是逃难过来的,有些不过才比你们早来几天而已。在我们这里只要肯干活,就能得到那种小铁牌,一个铁牌就可以换取一顿非常好的饭食了。”

    “兵爷,不知拿一个那种铁牌牌要做多久的活?”

    那位首领问道,士兵则回应道:

    “标准是一天两个,正好能满足一天两顿饭的需求,如果干得好得到额外奖励那三个四个都有可能——你看那些舍得换肉包子的多半就是这类人了。当然如果做得不好没达到标准,可能会被罚掉一个,但是无论如何,只要你愿意参加劳动,每天至少一个铁牌,也就是有一顿好饭,这是最起码的——放心,绝大多数人都能拿到两个的,我们可不是鞑子,不干那种欺负人的事情。”

    这话让众人安心了不少,有个比较灵活的小年轻甚至开口道:

    “兵爷,我想就在这处营地中干活,可以么?”

    这要求似乎有点大胆,周围人都有些紧张,但那位年轻的士兵却是哈哈一笑:

    “聪明人啊——荒年饿不死大师傅,在食堂里干活儿可是咱们这边最好的差事。可惜这些好位置早被占满啦,只有等前面人走了才可能腾出空来。”

    “走?”

    这个词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那士兵则理所当然的指了指海边,那条孤零零的长桥码头:

    “去南方,台湾,吕宋,或者是琼州本岛上。那里可比这边舒服多了,至少没那么冷。到时候你们都能安居乐业,我们也免得在这里挨冻。”

    “兵爷们也要走么?”

    “是啊,我们琼海军不会在这里常驻,过了这个冬天就要回南方去了。到时候会把所有愿意跟我们一起走的人都带上,不过在此之前,已经陆陆续续把人往南方运了,因为大家都想先走,所以只好按顺序排,来得早的人走得也早——不过别担心,我们绝不会丢下一个平民,开春了就肯定会把所有人都运走。”

    “那……我们能去山东么?”

    又有人问道,那个士兵不慌不忙道:

    “大明朝廷不收,你们大约听说过,不久之前在山东登州才爆发过一场大叛乱,就是由辽东军人所引起的,那个挡在你们来路上的孔有德就是叛军头子。朝廷现在对你们辽民的戒心可重的很呢,咱们往南边运人他们不管,但如果想往大陆内地运人,他们是绝不会同意的。”

    一番话说下来,合情合理,让这些原本一心只想逃离建州鞑子统治,却又不想离开家乡太远的难民们都沉寂下来。人有选择的时候总是容易挑三拣四,但如果索性没后路了,倒也能下定决心:

    “看来是只有去南方了。”

    那首岭喃喃道,士兵则笑了笑,他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应付这种要求了。

    “到了那边你们就知道好处了——那里的田地非常肥沃,稻米一年三熟,而且四季始终温暖如春,蔬菜瓜果不断,哪像这鬼地方,鼻子都要冻掉了……还没啥好吃的。”

    来自南方的士兵总是不太适应寒冷地区的,虽然琼海军的充沛补给使得他们并没有冻饿之虞,但感觉上的不舒适总是难免。

    说了这一大堆闲话,看看所有人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刚刚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也差不多可以保障有一定的体力,不会出现好容易到了地头却倒毙这种悲剧——这种事情先前出现过,为此才调整了收容程序,人来了先给点东西吃,补充些能量。

    而这名士兵此时也是严格按照收容难民标准程序上所要求的,拍拍手,示意所有人都跟着他:

    “好啦,大家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现在带你们去宿营地那边,大家得赶紧先把你们自己住的窝棚整理出来,否则晚上可不好过。”

    说着,他便带领这百多人朝休息营地外走去,而顺着他的手指所向,一众难民方才看到,原来刚才看到在背风面的山坡上,那一块块整整齐齐宛若棋盘一样的方格子,全都是预先规划好的宿营地。远望起来似乎不太大,但等到了近处,才看出每一块营地都足有数亩方圆,其间并无房屋住所,而是一排排半埋于地下的小窝棚,通过一个小口子与外界交通,通风采光肯定是非常差的,但却保暖避风,作为冬季的临时住宅最合适不过。

    在营地入口处,又有一队人推着几辆小车等在那里,当这批难民以家庭为单位,各家各户都被分配到一间窝棚时,每户人家也同时被分到了一条毛毡和一条毛毯,另外还有大量干稻草——以作为铺盖之用。

    “大家可要保管好哦,免费的也就这一套,搞丢了可就要另外花钱买了。”

    那士兵笑盈盈道,有了食物,有了住所,还有铺盖,虽然比较简陋些,但至少生存已经不成问题——而这一切都切实证明:这支自称为琼海军的古怪军队是真正想要让逃人们活下去的,意识到这一点,甚至比捧在手中的铺盖更让人觉得温暖。(未完待续)( )

六五六 难民 下

    当天晚上,在一个个小小窝棚中,刚刚入住的新难民们辗转反侧,几乎无人入眠。

    比起昨天晚上,在烧毁的哨站之中提心吊胆过夜,这里的环境肯定是好了许多。不用再担心忽然有鞑子杀过来,也没有刺骨的冷风。虽然半埋在地下的窝棚里头气味不太好闻,但习惯了也无所谓。厚厚的稻草上铺着毛毡,再有一条厚实的毛毯盖在身上——自己家原来那间破茅屋都未必有这边舒服。

    但这却反而让那些难民颇为不适应,不得不说,这人有时候就是比较贱。这些逃人原本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幸福来的太突然却反而让他们难以接受。白天时不敢乱说,也来不及细想,此时夜深人静,躺下来了,不少人反而开始嘀嘀咕咕的,在心底下暗自琢磨……

    这其中是不是隐藏着什么陷阱?这支衣着古怪,发型古怪,行为更古怪的琼海军难道当真这么好心?给他们这些逃出来的陌生人吃白米白面不算,居然还发毡子毯子,难道他们的粮食布匹当真已经丰裕到如此地步?

    又或者……短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把人骗去南洋卖苦力之类?不过就算是卖苦力,也比这边随时随地可能遭到鞑子屠杀要好一点吧?至少短毛这样大费周折的安排他们有吃有住有铺盖,肯定是不希望他们死掉,而只要能活下来,就已经达到他们千辛万苦从鞑子治下逃跑的最初目的了——不就是为了活命么。

    只要能活下来,一切都有希望,大部分新难民都是这么想的,也都怀抱着美好的希望进入梦乡。不过万事总有例外,比如藏在某间窝棚中的两个人……

    因为只有两个人,所以发下来的稻草不算多。只够铺一张地铺的,这在管理人员的考虑中根本不成问题——互相挤挤还暖和些么。

    但是此刻,干稻草铺位上却只躺着一个人。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另一个须发斑白。满面沧桑的老者却蜷缩在角落里,身上只披了件旧衣服——发下来毛毡和毛毯也都被那小伙子霸占了——尽管他们在和难民混在一起以及进入营地后都是以叔侄相称。

    不过那老头儿显然完全没有身为“长辈”的自觉,反而用满是卑微的语气向那小伙子说道:

    “主子,总算是逃到了短毛的地界了,咱们明天是不是就去投奔他们的官府?”

    “不着急,既然已经安顿下来,这群短毛又如此大方,那就先吃他们几天白米粥也不错……哼哼。居然还真是纯白米熬的粥,连点杂粮都没掺,米粮也没发霉,短毛果然比传说中还要富庶。”

    那位年轻的“主子”眼中满是精明之色,嘿嘿冷笑道:

    “这些时日李永芳那厮可没偷懒,派了不少人混进来,光今个儿被我认出来的就有两个,我估摸着他们最近必有动作。等到他们发难之后,无论成功与否短毛都必然会大受震动,到时候咱们再去投奔。才会受到重视啊。”

    “主子果然高明,不愧是咱们乌苏氏最杰出的英才。”

    那老者满脸崇敬之色道,年轻人却嗤笑一声:

    “行啦。老货,都到了这边了,也不必整天拍马屁啦,以后在人家短毛地界上,主子奴才的规矩还不知道要怎么变呢。”

    一边说着,年轻人转过头去,深深看了那老头儿几眼,然而对方那张一贯卑微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年轻人叹了口气。用比较真诚的口吻道: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奶公公。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若死了,你这老货怕是没人肯要。就算被发卖到别人家里,那也是真正成老奴才了。下回大汗再一发兵,你这种老弱十有*就去填了沟壕……我带你逃过来,也算是对得起嬷嬷了。”

    半真半假一番话,却让那老头儿立即红了眼眶,眼泪汪汪的就要落下泪来,而这时候那年轻人又拍了拍身侧铺盖:

    “过来吧,先挤一挤,这晚上还是挺冷的,冻出个病来就更麻烦了。”

    “是,是,多谢主子!”

    那老者感激涕淋的爬了过来,当然不敢跟主子一头,而只是在其脚边占了点位置,身体大部其实仍在地铺外头,但这已经令他十分满足,就好像一只睡在主人脚边的忠犬,很快便发出沉沉酣声。

    而那个年轻人则继续用颇为复杂的眼光看了他半晌——做奴才也有好处,那就是不用想太多,反正包括其生死,一切都由主子来决定。可作为一个主子,要考虑的事情就太多了……脑海中盘旋着种种念头,小伙子最终也进入到梦乡之中。

    这小伙子的判断能力还不错,仅仅一天之后,由那位后金著名谍报高手,前辽东总兵李成梁之孙李永芳通过种种手段潜伏到旅顺口的间谍们便开始动手了。这不,一大清早的,庞雨和解席二人站在南城营地外,看着犹自冒出黑烟的港口区,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后金果然很善于用间,尽管庞雨早就想到那些难民中肯定混有后金的探子,但他依然低估了对方行动的规模以及决心。那些人的行动非常果决,攻击目标也很明确:先是一帮人半夜在难民营中放火鼓噪,企图让所有难民都骚动起来制造混乱,另一群人则趁乱窜入营地各处放火,尤其是对仓库区那边发动猛攻,企图摧毁琼海军的物资补给。

    当然琼海军对此也早有防备,难民营不是一整个大区而是被划分成若干小营地,其间用栅栏墙和防火通道分隔开来,便是为了避免间谍作乱。包括那些难民本身,也都被反复告知过:这么多逃人中必然混有鞑子奸细,大家平时要多加小心,别落单,别去偏僻之地,别听信谣言。夜晚一旦遇到营啸。失火等状况,可以离开窝棚到空旷处避难——每座营区中都专门留出一片空旷地,平时作为晾晒和活动场地。必要时便可用于人员集结——但绝对不允许有狂呼大喊,奔跑乱窜等行为。尤其是不允许离开营区——只要胆敢越过栅栏墙跑到营地之外的,便会被当作奸细,格杀勿论。

    在这些严厉的规矩约束之下,大部分难民都还保持了平静,那些奸细一度把声势闹得很大,但最终能破坏到的区域却并不多。他们重点进攻的物资仓库那里,因为同样也是重点防守目标,后金间谍白白丢下了几十具尸体都没能取得什么效果。连个小火头都没能点起来。

    不过他们闹腾了这一晚上终究还是有点成就——码头那边深入海中的浮桶栈桥被烧毁了,毕竟那栈桥完全是用木板和空桶搭建,上面为了防滑又铺了许多干草,前面一段被点着,后面人都上不去,自然也没法扑救。

    当然对琼海军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大问题,在庞雨亲自带领下,工程兵仅用半天时间就修复了栈桥——本来也就是被烧毁了其中几段,仓库里空桶和木板之类备材不少,更换一下就行。

    然而后金方面却仿佛就此找到了突破口。栈桥刚刚被修好,当天晚上却居然又被烧毁——这回倒不是难民营中作乱,而是后金方面派遣了一支小部队。半夜里悄悄划船从海上靠近,动用了油脂和火药,于是这回烧的很彻底,在一夜大火之后,整条栈桥彻底的化为了灰烬。

    这下子就连庞雨也无可奈何了——备材不足,无法在短期内修复。本来这也没啥,无非从后方派来的班船靠岸困难一些罢了,反正他们最近也没什么大宗物资运输,真要紧急了还能划小船驳运呢。

    琼海军上下是没怎么太在意的。可在本地人眼中,这却仿佛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很快便有谣言暗中传播,说码头被毁导致琼镇后援不继。他们这些人即将被抛弃了!

    如此动摇军心之语在琼海军这里没啥市场,解席也不可能允许有人传播这种论调。但在黄龙那边的东江军中却愈传愈烈,明显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而黄龙治军无能的弱点则充分暴露出来,居然无法控制军中舆论,甚至开始影响到这边。

    而解席也因此被激怒了。

    “一条临时栈桥居然被宣传成我们的唯一退路了?好!那我就让你们看看咱们琼海军的‘退路’有多宽!”

    “向威海发电报,让南海和陈俊先借用一下北方舰队的物资,给我们造一批送过来!”

    ——这种临时栈桥需要的无非是空桶和木板,在旅顺这边存量有限,但威海卫港口可是作为将来海军主力分家以后,北方舰队或者说北洋舰队的母港之所在。虽然如今还是由第三团经营管理,但海军也已经着手在那里囤积物资了,武器弹药暂时不好存,各种木材备件可是堆积如山,工程技术人员也远比旅顺充足。随着解席一声令下,那边吴南海以及先期撤回的陈俊立即动作起来,在极短时间内便建造了一大批成品,用舰船拖带着运送过来。

    于是,就在老栈桥被彻底烧毁后的第三天下午,旅顺口这边所有人,包括难民,东江军,以及暗中隐藏的后金探子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港口那边——规模庞大的琼海军补给舰队再度出现,虽然不象上次那样,有好几艘如同山岳一般的巨舰在其中,却也足以让所谓“被后方抛弃”的说法彻底破产。

    而它们除了再次送来一批粮食物资外,主要便是拖运了大批成品栈桥过来,经过一番快速组装,非但将原本的栈桥彻底恢复,还额外增加了几条——如今从港口码头上深入到海面无冰区的浮桶栈桥不再是孤零零一条,而是整整五条!而且每一条都比原来的更加宽大结实,排成一列将这港区海面都给占满,仿佛在以一种短毛所特有的暴发户气势,向那些潜在的破坏者们发出挑衅:

    “欢迎来搞!”

    …………

    “用木板换人命,我倒要看看你皇太极还有多少人能派来送死的!”

    解席也在发着狠——后金的间谍战给这边带来很大困扰,但他们自己付出的代价也绝对不小:那一船夜袭者没一个活着回去的,包括前夜那些间谍也是。反正胆敢来偷袭琼海军营地的,战果如何姑且不论,首先肯定要做好送命的准备。

    这种不怕牺牲的死士在任何一个武装集团中都属于稀缺资源,解席才不相信后金有那么多不怕死的好汉。事实倒也如他所料——五条栈桥修好之后,后金方面果然对其没了兴趣,后来就是再派敢死队过来搞破坏,却也懒得打栈桥的主意了。

    而这场琼海军展示自身物资储备和工程技术能力的表演还起到了一个额外作用——那个年轻的“主子”小伙儿在全程看到围绕这条栈桥所发生的一切后,终于不再犹豫,也没有任何拖延的,连夜就主动去找管理人员自首了。

    对此他的那个老奴才倒是不太理解:

    “主子,为啥这么急啊?不是说先观望一段日子再说么?”

    “没必要啦,惹上这种对手,大金肯定赢不了的。主动去投奔还能混个出身,若是被查出来,可是要倒大霉的。”

    ——那小伙儿这些天混在难民营中,也接受了管理人员的不少教育。虽然由于出身以及心态问题,他对那些什么“坦白从宽”之类的教育并不感冒,但好歹对“抗拒从严”四个字还是有些畏惧的。

    而难民营地既然遭受到偷袭,这几天自然正在严查奸细,他虽然侥幸躲过了前几拨清查,却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毕竟作为满洲人,他不可能表现得和那些逃人一模一样,迟早会露出马脚来。

    更何况,身边还有这个老奴才——即使对方一直表现得很恭顺,可在这里呆得久了,谁也不知道其心理会有什么变化。

    ——他能及时逃出来,可不就是靠的这份警觉么。(未完待续。)

六五七 投诚者

    于是,当天晚上,已经入睡的庞雨和解席都被叫起,听到一个令他们诧异不已的消息:

    有一名正宗的满洲太君主动前来投诚,而且还自称是正蓝旗的——在肖朗那一战打死了大批正蓝旗勇士,以及击杀了原本的正蓝旗主德格类之后。

    “他说他的名字叫尔泰,属于满洲老姓乌苏氏……原本隶属于正蓝旗,哈达格格莽古济麾下,因为担心受到爱新觉罗家内部斗争牵连,才主动投奔过来。”

    前来汇报的徐磊显然也是刚刚得到这些材料,看着手上资料念得有点磕磕巴巴的,解席才从热被窝里钻出来,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听到这消息后首先想到的却是很无厘头的一件事:

    “尔泰?那他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尔康的?嘿嘿……”

    “呃……这倒没问,要不我再去问下?”

    徐磊还当真了,庞雨连忙拦住他:

    “不用,开玩笑而已……其实‘尔泰’这个名字在满人中很常见的,比如三贝勒莽古尔泰,倒是叫尔康的相对稀少一些。”

    “说起这个……”徐磊倒是被提醒了,翻了翻资料后面,“据他本人说,‘尔泰’这个名字还真是当年三贝勒赐给他的。”

    “以己名赐之,那绝对是亲信啊……现在归属于莽古济麾下?啧啧啧,难怪要逃了。不过这家伙的嗅觉很灵敏啊,居然这么早就知道莽古济要倒霉?”

    庞雨呵呵轻笑起来,却见旁边徐磊和解席都是一脸纳闷之色,不得不给他们解释几句——正蓝旗莽古尔泰一系原本是后金八旗中实力非常强劲的一部,如果不是莽古尔泰本人既愚蠢又残暴,为了讨好其父竟然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导致人望大失,本来恐怕连汗位都能争上一争的。

    而皇太极掌权后对莽古尔泰也是诸多提防。找到机会就打压一下——以莽古尔泰的鲁莽和冲动,这种机会并不难找。于是等到天聪六年,也就是公元一六三二年,莽古尔泰病死时,曾经非常强盛的正蓝旗已经被削弱得十分厉害。

    莽古尔泰死后由他的同母兄弟德格类担任正蓝旗主,历史上原本还能坚持个两年。但在这个时空,德格类却死于肖朗枪下,而正蓝旗的精兵强将也大都随他一起战死于旅顺口,这导致正蓝旗的衰落比原先更快。

    “照这么说我们反倒是帮了皇太极的大忙?”

    解席有些郁闷道,庞雨摇摇头:

    “那倒谈不上。历史上皇太极收拾掉正蓝旗原也没费多大功夫。我们干掉德格类,给了他一个‘为国捐躯’的名头,皇太极反而不方便再出手对付孤儿寡母了。没准儿还给正蓝旗那些人拖延了时间——不过这终究要取决于皇太极的手腕,看他有多狠。”

    历史上皇太极下手可是非常狠的:德格类才刚死,他立刻买通了一个奴才,出来首告莽古尔泰,德格类以及莽古济三人谋反——莽古济作为莽古尔泰和德格类两人的同母亲姐姐,被看作正蓝旗残余势力的继承者和守护人。虽然是女性,但在满族中女人地位向来不低。莽古济本人前后两次出嫁,先后嫁给满洲老姓以及蒙古亲贵,手中是有牛录亲兵的。再加上莽古尔泰和德格类死后其部下也都尊奉莽古济为主,她的势力一度不低于那些男性贝勒。

    可惜碰上了天命汗皇太极。对方直接扣上来一顶“谋逆大罪”的帽子,立即把她给处死了——居然还是用的凌迟之刑!随之一起被杀的还有莽古尔泰的三个儿子,以及努尔哈赤的第十六子,莽古尔泰和德格类的同母弟。但同样也是皇太极最小的弟弟费扬果,外加正蓝旗中的一千多人——毫无疑问,如果这个乌苏尔泰没有逃过来的话。肯定也在那一千多人中了。

    “我靠,杀姐杀弟,还是用的凌迟?皇太极居然比李世民还凶残!”

    徐磊听得眼都直了,本来大家虽然和后金作战,但对于皇太极这个人物其实还是颇为佩服的,毕竟他们那个年代的历史书上,提起皇太极总是将其视作英雄人物,民族大融合的先驱么。不过此刻,在真正见识到这位“英雄”的心性和手段后,想想看还是跟他死斗到底吧。

    庞雨却尤嫌不足,又笑眯眯的添了一句:

    “说起来这莽古济不单单是皇太极的姐姐,还是亲家母呢——她的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大贝勒代善之子岳托,另一个则正是嫁给了皇太极的长子豪格,都是正房福晋。不过没啥用,莽古济才一被告发,豪格回去就把他老婆宰了。岳托重情意点,没舍得杀,但从此就不再被重用了——要知道当年可是在他的竭力劝说下,代善才支持皇太极登上汗位的。”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解席也发出了感慨,但庞雨却嘿嘿一笑,摇头道:

    “我倒觉得恰恰是虎父犬子——后来皇太极死后,作为成年长子的豪格居然没能顺理成章登基,反而让个小屁孩子福临上位,恐怕正是因为在这件事情上失分太多,本性暴露太早,被所有人忌讳了。连他自己最终被多尔衮搞死,老婆被其霸占,都算是活该报应。”

    几人感慨一番,但最终还是得回到正题——如何处置眼前这个投诚者?

    琼海军虽然对后金政权的态度非常鲜明——肯定是打到底。但就穿越众个人而言,对于这个时代的满族人倒没什么仇恨。虽说人人都知道满洲鞑子本性凶狠残暴,但穿越众一直都是紧握着枪杆子跟后金政权打交道的,从没给对方展现出其凶暴本性的机会。真要严格说起来的话,当前反而是他们欠对方的血债多一点。

    所以解席等人在讨论时心态也比较平和,在略略商量了几句之后,便都同意接受对方的投诚——当然没敢让肖朗知道,老杰克那里倒是提了一嘴,不过老外对此并不感兴趣,只说你们决定就行。

    于是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安排此人,按照本时代的通行规则,作为第一个投奔过来的正宗满洲太君,按理说似乎应该给他点甜头?就连那小子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尽管他本人掩饰的不错,但庞雨在出面和他交谈时,还是感受出了这种情绪。

    不过庞雨完全没有满足他愿望的想法,尽管那小子在交谈中屡屡做出暗示,说自己可以帮忙识破李永芳派来的探子,但庞雨却并不想让他留在旅顺——这个人的可靠程度尚未得到确认。而且对方明显非常聪明,庞雨觉得凭自己的能力恐怕难以判断,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团队中最专业的赵立德同志来干。

    “我想阿德会喜欢他的,这小子太机灵了,我问他一句话他基本上就能猜出我下几句想说什么……奶奶的,都有点伤自尊了。还是让阿德去对付他吧,无论是作为对手还是值得培养的部下——如果他确实可信的话。”

    庞雨发了个电报回去,后方阿德果然对此颇感兴趣,回电说可以把他送往吕宋。在那远离后金势力范围的地方,无论这小子是真心投奔还是另有企图,赵某人都有把握让他老老实实按照规定好的步调跳舞。

    几天之后,一艘班船来到旅顺,接走了这个敢于吃螃蟹的年轻人——只有他一个人,那个老奴才被留下了。小伙子显得有些沮丧,但也不是完全的失望——毕竟他逃过来的第一愿望是保命。而眼下琼海军直接把他送到了一处皇太极绝对够不着的地方,也算是达到他的基本要求了。

    至于还想出人头地什么,那就要靠他自己的天赋与努力了——庞雨对这一点倒是很看好。这位乌苏尔泰同学能够未雨绸缪从眼下还挺得势的莽古济那里逃出来,说明他政治嗅觉极其灵敏。而不找别人,反而来投奔按理说是有深仇大恨的琼海军,则说明他思虑果决,敢赌敢拼,一般来说有着这种特质的人,往往也更容易取得成功——当然跌起来也很惨就是。

    不过至少,当前这一把,这小伙子是赌对了。接下来是不是还能继续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就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打发走了这个投诚者,庞雨转身又找解席等人开了个短会——在把人送走之前,他还是设法尽量多的从那小伙儿口中掏出了不少情报。为此专门与其长谈了几次,虽然听了一大堆诸如“咱们乌苏氏乃是老汗王的结义兄弟啊”,“咱们乌苏氏在萨尔浒之战中立下过大功啊”之类废话,但也总算弄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比如这一条——先前文德嗣在炮轰金州城关的时候,差一点就创造了历史——皇太极其实就在附近,为他打前站的亲兵已经把汗王旗号插上城头了,如果炮击的时间稍微延迟一点,皇太极本人也将进入金州城塞。(未完待续。)

    ps:2016年,祝大家在新的一年中一切顺利,万事如意!

六五八 女婿们(上)

    可惜老天不帮忙,或者说皇太极的“天命”依然很充足——炮击发动时他还在路上,当那座城塞被炸成了火焰山时,他的战马受惊将其掀倒,据说当场就鼻血流溢,糊得满脸都是,始终不能止住。︾頂︾点︾小︾说,皇太极本人依然要求继续进攻,但他的亲信护兵则强行架着他撒丫子逃跑,连个趔趄都不打,一家伙就直接逃回了沈阳去。

    “阿文听到这个消息一定挺自豪的,把皇太极给吓破了胆。”

    “不,我觉得他应该很郁闷,只差一点点啊……”

    到底是什么反应,回头发电报去就知道了,庞雨更关心的则是另一点——皇太极之所以会“御驾亲征”,是因为他在德格类的葬礼上发下了誓言——没错,尽管没尸体没脑袋,但那依然是一场非常隆重的葬礼。而皇太极在这一时刻表现出的也绝非后世史书上记载的那种冷酷无情,而是一位非常友善,非常重视手足之情的兄长和君主。

    他深切缅怀了当年和三贝勒莽古尔泰一起并肩作战时的友情;他也非常真切的向姐姐莽古济表达了哀悼之意;他对于失去十弟德格类这样勇猛与忠诚兼备的臣子与兄弟更是表现的悲痛万分,甚至哭到昏厥过去,醒来之后便折箭为誓:一定会用“真短毛”的人头来祭奠自家兄弟!

    然后他就亲自出发了,然后就在金州卫那儿摔了一跤,然后就因为伤重难愈返回沈阳了——当然,要为兄弟报仇的誓言肯定没放弃,只是交给了间谍头子李永芳负责。反正李永芳原本也是属于正蓝旗麾下的,为旗主报仇责无旁贷。

    “瞧瞧……瞧瞧!不愧是皇太极啊,瞧瞧人家这演戏的水平!”

    解席前几天才刚从庞雨那里了解到皇太极在“真实历史”上对莽古尔泰一系人员的处置,此刻再听说他在当前局势下的所作所为,顿时大感佩服。虽然老解向来觉得政治人物很多时候就应该是个好演员。在不同环境下能摆出相应脸谱,他自己也一直在向这方面努力。但是和人家后金大汗这一比……根本就是奥斯卡影帝级别与国产片盒饭龙套之间的差距啊!

    而徐磊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我怎么觉得……就算没遭到炮击,他也一样会从马上摔下来呢?”

    “是啊,反正是在自己屁股底下,一路上要让坐骑受惊的办法可多得很,不过皇太极利用了最好的机会。”

    庞雨肯定了徐磊的猜测,接下来便立即谈及他要求召开此次短会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宣扬敌方首脑的英明神武。

    “这家伙既然扬言要用咱们‘真短毛’的脑袋作为祭奠,同时又将此事交给了间谍头子李永芳负责,再加上先前肖朗的前车之鉴……所以,兄弟们。我们当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防备刺杀!”

    既然谈及正事,解席也抛弃了刚才的玩笑心态,转而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所有人的安保措施都要加强,尤其是杰克医生那里,再去巡诊时护卫一定要加倍!”

    徐磊立即记录下来,而庞雨则又补充道:

    “其实在我们这里,危险性反而不是最大的——毕竟我们是处在军队保护之下,心理上也早有防备。我所担心的,却是后方那些区域。尤其是在大明领地上的同志……”

    “没错!”解席一拍大腿,“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也就罢了,明政府控制的区域对于后金间谍几乎就是不设防……尤其是北京城,咱们那支代表团可是抱着旅游心思去的!”

    当来自旅顺的加急警告电报发到北京时。那群游客们还正在悠哉悠哉的近距离参观着明代贵族的腐朽生活呢。

    无论表面上换了如何光鲜亮丽的名头,这支队伍作为相亲团的本质并没有变。到北京之后跟未来的亲家们见面接触一番也是应有之礼。本来那些公府之家在代表团抵达北京的当天便要前来迎接的,不过后来被朝廷大佬们抢了先。依靠祖荫的勋贵阶层当然不敢与那些正当红大佬们争抢,也不敢以自家私事抢了国事的风头——如果光是文官也就罢了。可是连锦衣卫和内辑事厂的人也在,打死他们也不敢在这两个机构的成员面前炸刺儿,所以只能老实避让。

    不过在第二天。他们便各自派了管家过来送帖子问候了,这边是由胡雯出面接待。但胡雯也不太懂这些事情,亏得钱谦益考虑周到,特地安排了自家一名清客师爷赶来琼市坊,帮他们指点一二——他知道这些短毛连大明朝日常的人情交往都不太懂,更不用说是和那些贵族世家往来了。有那位本地师爷在,好歹知道一些基本规矩。若是有连他都不清楚的,至少也知道该去向哪些人询问。

    在这位师爷的指点之下,胡雯总算把第一波人情礼给敷衍了过去。但随后便有人源源不断的上门,或送拜帖,或亲自拜访——如今的短毛在京师中红到什么程度,恐怕连钱大阁老自己都料想不到。他平时清高得很,跟陈涛打交道还要摆个架子呢。殊不知在外面就连陈大雷陈总经理的一张名帖都已经被炒的极热,号称是凭着这张名帖,连周阁老家的房门都能敲开,更不用说正宗短毛老爷的名片了——没错,短毛们对外联络通常是留一张只有巴掌大小的名片,颜色也只是白纸,除了挺括一些看起来远不如传统大红烫金名贴那么神气,但在时人心目中的地位那可大不一样!

    以前在京师的“真短毛”只有陈涛一个,这一年多来已经分了亲疏,陌生人再要凑上来总不太容易的。而这一回又有十多位真短毛入京,反正都是素不相识,赶紧先来烧一柱高香,没准儿便对了哪位短毛老爷的脾气呢——先前陈涛在北京城交朋友可随便得很,主要是和商人往来较多,但对于宫中太监,西洋传教士……等等也来者不拒,正儿八经的士子官员反倒没结交几个,似乎完全不在乎身份差别,搞得京师中人对于短毛的交际喜好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也让许多人怀报了一线希望,管他认识不认识,先来投张名帖再说。

    甚至就连全北京城都知道,向来跟短毛不对盘的温体仁温老倌儿都遣人送了帖子上门——专业跟短毛唱对台戏的日子可越来越不好过了,那姓陈的小子跟老爷我八字犯冲,新来的中间没准儿有谁能结交一二呢。

    于是乎胡雯只能看着眼前高高堆起的一大叠名帖发傻了,即使她动员了安娜,王娇娇,苏慕雪等人一起来处理,却还是难以应付。后来还是听了安娜的建议,赶紧再去钱家把那位师爷请过来帮忙,为此还专门发了一封聘书给他——聘请那位钱养先钱老爷为琼海贸易公司北京分公司顾问,专门负责协助处理公司在京城的一应人情往来事宜,顾问费为每月一百元。

    有一百块白花花的银饼子揣在怀里,那位钱师爷顿时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或回复或谢绝或推托,三下五除二便把那些帖子全处理掉了。于是皆大欢喜,包括钱谦益也很满意——这位钱师爷乃是他的族中兄弟,很早就取得了秀才功名,但一直没能中举,也不想去做那等污浊小吏,便托在自家门下奔走,算是他手中最为得力的两位幕友之一。本来这等迎来送往之事,最擅长的其实是另外一位,他的夫人之弟,但因为是正牌的妻舅老爷,有什么事情只好请托而不方便直接指示,这才让自家族弟出面的,没想到却立即有了回报。

    这年头五两银子就可以养活一家人,五十两足够在外面开个小公馆了。钱师爷得了这笔外财,很多原本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计划就可以实现了。而钱阁老也可以毫不亏心的说自己照顾了本家亲戚——就是在面对自家舅老爷的时候稍稍有些尴尬,不过没啥,短毛那里油水丰厚的很,既然贸易公司开到了京师,那以后机会就多得是!

    顺便,他们在谈论中对陈涛的评价又降低了一些——先前这两位也都出面跟陈涛接洽过,但那时候他们可从来不知道短毛还有这个“顾问”之设,而陈涛在交流中也完全没提及到这方面。他们以前帮忙那真是纯粹白帮忙,一点好处没得。

    可是那位胡女士一来,马上痛痛快快给了张聘书,以及连同聘书一起送来的两封银元——瞧瞧这气度,毕竟是作过短毛首领的。相比之下,陈涛做事情果然还是不够妥帖。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属于事后的闲话范围,在胡雯等人看来,来到北京城之后就仿佛在过关卡游戏,一关过去了还有下一关。这不,好容易解决了那些访客和拜帖的麻烦,下一个问题又出现了:

    ——那些有意结亲的人家听说短毛方面也很诚心,一批人专程来了北京城。于是,很自然的,家里老爷太太都想找个机会,见一见这些未来的女婿们。(未完待续。)

六五九 女婿们(中)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这里是大明永康侯府,蔡国公徐忠后裔,自成祖始封,传至如今,标准的公侯世家。

    这一代的永康侯徐应垣原本是家中庶次子,论嫡论长都轮不到他来继承这个侯爵位。但人的运气就是这样不好说——嫡长兄徐应坤连同其嫡子徐锡胤先后过世,也没留下其他后代,于是爵位就落到了他们二房头上。

    故此徐应垣本人对于嫡庶之分看得就不是很重,自家一个庶生女儿从小各项待遇和嫡生的也没啥两样,教养的极好。当然在要为家族出力这一点上也是同样待遇——徐家几门姻亲结的都不错,前头那位小侯爷徐锡胤更是娶了成国公朱纯臣的女儿,所以在徐应垣看来,家族在传统贵戚势力中所结的关系网已经足够密实,可以适当向其它方向扩展一下子了。

    徐家因此最早提出了与短毛结亲的构想,在具体操作中当然也占据主导地位。这一回,京城勋贵们与短毛入京人员的首次大规模会面,也就理所当然放在了永康侯府的徐家园中。

    请客理由是现成的——如今正是过年的时候,京城人家不拘贫富,只要还有点家底的,都至少要摆上一两桌酒,请来几拨客人——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就说明你们家彻底败落了,那下一年往往连店铺都不肯赊账,日子可就更难过。

    小门小户尚且如此,号称与国同休的侯府世家当然更不能倒了架子。自春节除夕之后,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前的这段时间,徐家天天都在摆宴席。就算有时候家里老爷太太少爷小姐……全家都出门去赴其他亲贵的宴了,府里酒席还是要摆的——由管家出面招待街坊邻居,往来商户。这就是堂堂侯府的气派!

    当然这一天,京城亲贵们多半都云集到了徐家,甚至连平时不怎么跟亲贵打交道的朝廷命官都来了不少——别人不提。仅仅吏部天官,当朝首辅周延儒周老爷的出现。就足以让京师里所有人都掉落一地眼珠子了。

    要知道在大明朝,勋贵跟文官历来是两条线,各走各的很少有交集。文官朝臣们手握大权,灰色收入丰厚,可也容易大起大落。万历年间首辅张居正曾经何等显赫!搞死个王爷都毫不费力,可一旦败落下来那也是惨烈无比,一家老小被围起来活活饿死……当然这是极端情况,但通过科举爬上来的文臣。升的快跌得也快,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台上大佬们犹如走马灯一般不停变换,而勋贵们多半是靠着祖宗留下的田产商铺过活,有出色的子弟也往往走武职,帮皇家掌着兵权印把子,只要不胡乱掺和进政争之中自己找死,一般都还能顺顺当当把爵位和富贵传下去的。这方面最近的反面例子便是丰城侯李承祚,明明是与徐家一样,始封于成祖年间的老牌勋贵,有田有产的。却不知发了什么昏,偏偏在天启年跑去附逆阉党,居然还恬不知耻的为魏忠贤请赐九锡、求封魏王!当时一度炙手可热。可那有什么用——当今皇爷一上台,先除爵后斩首,全家死光光,别说承祚,连香火都断绝了。

    而另一方面,文官们也多半不爱跟勋贵打交道。能够从科考厮杀场中拼出来的没有废物,个个都是人精,在他们眼里看那些依赖祖荫才得高位的勋贵们自然大都是废柴。更何况文臣和勋贵如果走得太近,还很容易招来天子的忌讳。故此大多数情况下,这两者就如同水和油一般不可调和。

    以往徐家摆宴。对朝廷重臣那边仅仅是出于礼貌发一张帖子,说明徐家很尊重你们这些朝廷大佬倌儿。也就够了。双方心里都知道,文臣肯定不会参加勋贵的饮宴,在安排时也不会考虑这一拨儿。但今年却是风云突变——送帖子上门的管家竟然得到了周首辅的亲自接见,在问明白了侯府客人的身份后,当即就明确表示自己会去赴宴,差点没把那管家给吓傻了。

    受惊吓的不仅仅是管家,永康侯全家都被惊着了——当天送出去,原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的请客帖子十有*都得到了肯定回复。自首辅周延儒以下,兵部尚书,工部尚书,户部尚书……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佬们全都表现出了出奇的爽快,一口答应到时候肯定来。吓得徐应垣本人都是汗流浃背——亏得府里管事老成持重,请客帖子不是一次性全发出去的。先送的这批顶尖高官,后面更低一级的侍郎,翰林,御史等等还没来得及送,赶紧给叫停——否则若当真送出去,人家全答应下来,那到了正日子,自家永康侯府也别招待亲友了,直接可以开朝会了。

    但饶是如此,此后几日也已经让永康侯全家折腾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光是一个到时候该如何排布座位,就足以让徐应垣及其清客幕友几夜没睡好。而负责具体事务的后宅太太则更是为此伤透了脑筋——别人不论,到时候几家打算跟短毛结亲的肯定都要来,而且多半还是带着闺女来的——女孩子及其家长成亲前想找个机会看一眼未来姑爷,这也是人之常情。况且这回只是定下了要与短毛结亲,具体谁和谁还没确认下来,那这第一眼的印象就更加重要了。

    所以这一回预计邀请的客人本就很多,几位阁老高官的出现更是大大加剧了这种状况。原来只是打算在勋贵集团内部的交流会,现在却加入了文官集团——还都是大佬,文官集团中善于钻营的当然也都尽量想加入进来。那原来与此事无关的勋贵们肯让出点位置吗——必须不能啊!这么好个拓展人脉的机会,咱们两家平时走动不错的,这种关键时刻却把咱们排除在外?你徐家好意思吗?

    所以只能增加席位了,永康侯府最初乃是国公府的规制底子,在大明制度中也就仅次于亲王级别,算是一等一的大宅院了。如今年景不好,徐家的当家太太以往还多次抱怨过这宅子太大,开销也太大,每天光点灯烧蜡就要白费多少钱。但这几天她的牢骚全都换成了地方太小,院子太窄,排布不开——这增加席位可不是说加张凳子多双筷子就行的。内外要分开,男女要分开,还要找机会让相关的女客们能掸上一眼未来姑爷……更不用还要考虑菜式菜品,器皿陈设,林林总总,各类麻烦层出不穷,时间上又特别仓促,真真是连白头发都熬出来了好几根。

    当然了,不管私底下忙乱成什么样,到了正日子那天,一切总还算是显得顺顺当当,光鲜亮丽。忙活了整整一上午,快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刚刚才歇下一口气的永康侯府大管事徐程再一次来到大门口,看了一眼外面排满了整条胡同的车轿队列,就好像看到一块大丰收麦地的老农民,心中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之感。

    咱府里有多少年没这样热闹过了?他一大早便站在门口陪着自家老爷迎客,亲眼看着一乘乘八抬大轿在府前落地,那一位位声名显赫,把持朝政,换在以往根本不屑于对永康侯府这种过气家族假以词色的大明高官,此时却都笑吟吟走过来与自家老爷寒暄问候,那可真是前所未有的荣耀啊!

    这一切全是因为那批客人的到来……大管事的目光不觉就落到了停在最佳位置的,一排七八辆装饰豪华的四轮马车上。那群琼州短毛果然是如同传说中一样豪奢,甚至更有过之,这倒不错,虽然有点暴发户的粗陋,但至少自家小姐嫁过去不会吃苦。

    想到这里时,他又不禁对自家老爷的深谋远虑再度感到钦佩不已。当初永康侯才提出与琼州髡人结亲的构想时,不要说外面,就家里头反对的人也着实不少。别人不论,光小姐的亲娘,那位姨太太就要死要活的闹腾了好几次,在这种事情上太太也不方便多口,全靠老爷一力坚持才压服下来。而到了今日,那位姨太太却是红光满面,盛装打扮,骄傲的几乎连太太都要盖过一头去,和先前态度完全是截然相反,在府里下人们口中,不大不小也算是闹了场笑话。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徐程忽然注意到胡同口那边有些喧闹,难道又有客人前来?可这都大中午了,里面正席都差不多该结束了,今天请得可全是贵人,谁家会迟到迟得这么夸张?

    答案很快便出现——胡同口原本聚集着不少看热闹的闲人,但此时却仿佛被热水泼了的蚂蚁群一般四下跑开,有些人还发出惊叫声,连摔倒在地都赶紧手足并用的爬开,丝毫不敢挡道。

    能让他们如此紧张害怕的显然只有军队:一群穿着绿色军装,身背步枪的精壮汉子跑步冲进了永康侯府胡同,并迅速在侯府大门前集结列队,正是传说中那以区区六百人歼灭了东虏上万精兵的琼海镇短毛军!(未完待续。)( )

六六零 女婿们(下)

    大管事徐程脸都白了,心说这是要抄家还是咋地?咱们家不是正在和短毛议着亲呢,难道已经撕破脸了?可也不象啊——里面还热热闹闹客客气气的,可没有要打起来的迹象哪。看小说到

    好在那些短毛兵在府门前短暂集结后便又分散开来,在几名小军头的指挥下,以几个人护卫一辆车的姿态散到了他们自家马车附近,并且和车夫谈笑起来,显然彼此间是很熟悉的,看那架势也不是要来动武的样子。徐大管事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立刻又紧张起来——那伙短毛军的为首之人抬头看了看门上匾额,便直接朝大门走过来了。

    如果是一般人当然不会让徐程感觉紧张,但这一位可不同——他是骑马来的,身材高大。皮肤微黑,似乎是经常在外面跑的,神态气质看上去约有三十来岁。身上穿着一件灰白色大氅,型制颇为古怪,但给人的感觉十分贴身挺括,头上戴一顶圆边帽——明朝人徐程肯定没看过《上海滩》,否则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当年风靡一时的“文哥装”——长风衣配大礼帽。

    不过徐程至少能认出这都不是大明本土的装束。而对方脸上那份朝气蓬勃,充满自信的笑容,则更是清楚昭示了他的身份。

    ——这又是一个真短毛!自家老爷一心想要与之联姻的对象!

    徐程立马挺直了身体,但在对方接近后又马上微微弯腰——谁知道这一位将来会不会成为自家姑爷,态度一定要好。

    而对方的态度也很客气,走到面前时先摘下帽子,朝他点了点头:

    “你好,我的名字叫林汉龙,今天才到北京城。有一份刚刚收到的紧急讯息需要通知到整个团队,听说同伴们都在这里,所以冒昧前来打扰。”

    一口标准的北京腔——当然这是林汉龙自己认为的,明朝的老北京徐程能听懂多少就天晓得了。不过至少,这位徐管事在应对上是毫无瑕疵的——他立即点头哈腰的向林老爷问好。并亲自带领林汉龙从正门进了侯府。

    这时候前院的正席已经差不多结束,客人们都被延请到后院花厅中奉茶。徐家的这个花厅很大很气派,纵使用屏风隔出两边,分别安置了那么多男女客人也并不显得拥挤。当林汉龙随着徐管事走进厅堂时。立即便引来无数视线在他身上汇集。

    早上过来的那批人为了表示亲和,都是穿的明朝本地装束,唯独林汉龙与众不同。进门后脱去风衣摘下帽子,里面也还是一身白西装,胸前手帕精心折叠成花式。标准的二十世纪初上海滩小开模样。虽然在座的明朝人都不认识他,但仅从这身装束和神态,人人都能得出和先前徐管事一样的结论——这又是个真短毛!

    稍稍愣了一下,郭逸赶紧站起来——胡雯在隔壁,这里自然以他为首。

    “哈,汉龙哥,从天津赶过来啦?”

    “是啊,上午刚到,本来想歇一歇的,可是刚才突然接收到从旅顺口那边发过来的紧急告警电报。要求传达到我们每一个人,所以就临时赶过来了。”

    话虽然这样说,接来下林汉龙还是先在郭逸的介绍之下,非常客气的一一向在座各位贵宾致以问候,为自己的冒昧打扰表示歉意。又在永康侯的带领下去隔壁拜见了老夫人——那边的年轻女眷全都临时回避到廊下,但透过花隔窗悄悄瞄上几眼却是免不了的。

    如此折腾半天,方才重新坐下来谈正事,这时候的注意力自然全转移到林汉龙身上了——在座所有人都对他带来什么消息非常好奇。而林汉龙也没拖延,一边取出电报纸递给郭逸,一边向所有人——也包括那些明朝人解释道:

    “我们在旅顺前线的同伴得到消息。东虏酋首洪太为了给他弟弟德格类报仇,严令其谍报头子李永芳,要求至少取得一颗‘真短毛’的人头,用于祭奠其弟。所以旅顺指挥官解席要求从收到电报开始。所有出外勤的同志都要严格加强安全防卫措施,务必不能再象肖朗那样遭遇东虏刺客的暗算。”

    “所以我们将根据安全条例中,身处黄色区域的标准来确定安保措施。我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个警卫排,今天回去时便开始执行护卫任务。以后大家出门也都千万记着要随身携带武器,配合警卫人员,以及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作为代表团副团长。林汉龙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理所当然,而郭逸当然不会反对——电报纸很快便在代表团所有成员手中传阅了一圈,包括隔壁胡雯他们也看过了。大伙儿对于加强自身安全保卫工作都持双手赞成态度,毕竟这帮现代人都很怕死。

    期间连周延儒,徐应垣等人也都看到了电报内容——哪怕仅仅是出于礼貌,也该把电报内容向他们公开。否则一帮人跑到别人家里去做客,忽然拿出一张纸条仅在客人手中传阅,却将主人丢在一边,那无论如何都太失礼了。

    这帮明朝人对于电报上的内容其实并不太关心,但对于无线电报本身却极有兴趣——本来这次与短毛的谈判中,明朝方面事先拟定的计划中,很重要一条就是要设法得到电报技术,或者至少是使用权。

    于是话题很自然的便转到了相关方面,周延儒等人原本以为短毛对这项技术必定是讳莫如深,毕竟这种远程通讯技术所带来的优势实在太大了——无论是在军事,政治还是经济方面,整个儿就是全方位的提升。先前王璞在海南岛上向大明悄悄送情报的时候,也只是说听闻短毛有这项技术,但被保守的非常严密,他也无法了解更多。

    不过随着陈涛在北京落脚,频繁的使用电报与后方联系,这项技术也越来越广为人知。而且陈涛在这方面很大方,除了自己使用外,与琼海军关系密切的那些政治和商业伙伴也都可以用上。到后来更是干脆在明光堂旁边开了家电报局子,只要愿意支付高达一个字五钱银子天价的客户,都能使用!

    ——于是连大明朝的官府都能用上这项技术了,但因为有无线电报的地方仅限于那些琼海军据点以及他们在沿海地区设置的中转站,其辐射范围相对于大明朝两京十三省的广阔天地当然是严重不足。于是最近一段时间,在大明官场上出现了这样一种奇怪现象:远在千里之外的海南岛,甚至吕宋,如果有必要的话,其讯息可在一天内便能传达到北京城。而其它地方,哪怕是通州这样的近在咫尺之地,也依旧按惯例要好几天才能交流一次——通过信使。

    根本不用任何人去呼吁,如此强烈的对比自然而然给了明政府极大的压力。哪怕是那些最颟顸,最不思进取的官僚,也能意识到这其中的巨大差异。因此对于大明朝廷来说,要设法弄到短毛的无线电报技术,难得成为了一件满朝文武全都意见一致,没有任何反对意见的“善政”。

    不过在具体怎样获得的方法上,还是有些差别的——有人主张要短毛献出全部技术,这肯定属于到现在还没搞明白状况的。大多数有点头脑的都不做此奢望,指望着能花钱从短毛那里多买几台电报机,将其布置到全国各地也就行了。只是当他们找到陈涛,表达了上述愿望之后,才发现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光有电报机,没有相应的操作人员也是白搭,而所谓“操作人员”可不仅仅只承担一项日常收发报任务,诸如电力供应,日常保养,后续维修等工作也少不了的——有些工作在琼海军中都需要“真短毛”亲自来干。想要培养出一批能取而代之的明朝技师来,就算琼海军方面愿意毫不藏私的全力栽培,没个若干年功夫也甭指望能成才。

    另一方面,委员会虽然同意向大明朝开放这项技术,其目标可不是为了赚取几个卖电报机的钱。肯定要用来换取一些政治筹码的,至于具体要换些什么,则要通过谈判来决定——代表团正是为此而来。

    故而此刻周延儒他们主动提到此事,却正中林汉龙的下怀——他领导的那支工程队在琼海军中正是专门负责此类“高科技”项目的施工与维护,从水电站到电报站,全是他的业务范围,当即便侃侃而谈起来,只一会儿工夫便吹得在座那些明朝高官个个都晕头转向——林汉龙可不是那种只会闷头做活的工程狗,他以前就经常在外面跑项目,嘴皮子本就能说会道的。穿越之后也不是整天躲在绿区不见外人,搞施工经常要跟明朝本地人打交道的,上到富商下到老农都接触过。这回碰到的官儿虽然大了些,但只要是在他擅长的工程技术范畴内,大明首辅周延儒和一个琼州府寻常乡绅也没啥两样——反正都是一窍不通。(未完待续。)>

六六一 画楼

    当然林汉龙这一通吹嘘也并非完全都是忽悠,至少周延儒等人都觉得自己听懂了不少,对于那“无线电报”感觉倒不是那么神秘了——本来么,科学史上很多重大发明,其基本原理都不复杂,原子弹也不过只是利用了一下链式反应么。|

    “林先生说的透彻,今日方知数术之妙,原来仅仅利用‘开启’和‘关闭’两种状态就能玩出那么多花样来……真不知道当初是何等经天纬地之才,方能造出此等奇物。”

    周延儒状元出身,头脑是绝对好使的,在略略听林汉龙讲解了一下二进制的基本原理后,便感觉自己已经掌握到了其中窍要。至于从明白原理到真正搞出能够实用的东西,这中间的道路有多漫长,这些毕生钻研四书五经的明朝文化人就懒得去关心了,反正都是些匠人之学,称不上大道的。

    ——当然嘴上肯定不会当面说,这帮短毛恰恰是把匠人之学玩出了花儿的典型。周延儒倒也没自大到觉得听了些原理就能自行搞出实物,而且林汉龙这一番颇为坦率的解说,至少表明短毛完全没有要对这项技术保密的意思,那直接花钱购买成品和服务肯定是最高效,最有利的方式。

    如果换了个纯粹的工程人员过来,比如徐慧这种,没准儿便顺着周延儒的客套话大谈特谈技术方面了。但林汉龙却并非如此。他深知这帮官老爷最多嘴上敷衍一下,心底下对于技术流其实是不感兴趣的——现代社会中大多数官僚也是如此。所以多年来拉项目的经验让他只是在技术方面略略提了一下。使对面不至于完全听天书,接下来便主要是一些很实际的内容了——需要设立多少中转站,每个站点平均要花多少钱,要安排培训多少工作人员……都是在座这些明朝官员能听懂,也在其职权范围之内的事情。当然真正经办肯定不需要这些大老爷出手,但他们作为上官。现在很多话提前说清楚了。以后具体干起来就要轻松得多——真要接下这个项目,肯定还是林汉龙本人负责。

    林汉龙这边被一群老爷们拉着“谈正事”,那头永康候爷徐应垣便只能跟郭逸闲聊天了,徐应垣本人年纪颇大了,而且总要在这些未来女婿辈面前保持点长辈架子,所以更多是由他的儿子徐锡登出面交流。虽说彼此之间存在着足足三百多年的代沟,但总算大家都还是年轻人,还是能找到一些共同语言的。

    和所有的男孩子一样,小侯爷徐锡登最感兴趣的也是战争。尤其琼海军自崛起以来还从未打过败仗,其惊人战绩早已传遍天下。这帮武勋子弟平时谈论起来,自然都是无比羡慕的。此时有机会跟个真正短毛交流,虽然郭逸自谦说他其实也没怎么上过战场。在琼海军团队中属于标准的文职人员,但徐锡登依然与其谈的兴味盎然——郭逸好歹也是个管理委员,没亲自上过战场,各种战报范例却都是门清的。何况当年短毛起家的第一战:以百余人大败琼州府进剿的五千精兵,这场战斗他却是参与过的,也不算完全没有实战经验。

    两人交谈了几句,话题终究还是转到了当前最热的辽东战事上。徐锡登也看了那份电报。此时便拿着那张电报纸问个不停:

    “郭大哥,这上面说那东虏酋首下令‘凡能取真髡头颅者,可得四个前程’——这啥意思?”

    “嗯,后金——也就是东虏那边的规矩:从最底层包衣奴才到地位最高的贝勒级别,总共是被划分为二十四个前程。他们内部立有大功的,通常只是奖励半个前程。也就是说谁要能取得我们的脑袋,一次性就可连升八级——咱们这些‘真髡’的脑袋可值钱得很呢。所以不得不小心提防一些。”

    郭逸笑吟吟指着自己脑门道,他在团队里一向做的培训工作,对于和明朝年轻人打交道颇有心得,很快便消除了与徐锡登之间的隔阂感。之后徐锡登又询问起有关“庞军师”和“解军门”以及“肖军门”等人的情况,显然这几位在明朝市井间的声望相对比较高。郭逸心中虽然有些酸意,却也一一耐心作答。

    …………

    花厅中其它地方也都是差不多的景象,这是明朝上层阶级首次与琼海军这支奇异力量的大规模接触——陈涛虽然在北京城混了一年多,却由于他个人的能力以及兴趣问题,更多只是作为一个参观者,只与一些特定人群交往,而并没有真正打开与明帝国高层的交流局面。

    而这次来到北京的相亲团,虽然很大程度上也是抱着旅游的心态而来,但终究因为其人数众多,而且各方面的人才都有,他们的言谈举止,以及对大明王朝的态度,很自然便被看作了是代表整个琼海军的。

    当然了,有能谈得来的,也有交流不下去的。毕竟彼此之间“代沟”相差太大,三观截然不同,即使彼此之间都想要努力把关系拉起来,也不是个个能成功的。

    漫画家王晨便遇上一位。本来他看那位相貌出众,穿着打扮十分精彩:其身穿一件金线百蝶大红穿花箭袖,腰束五彩宫绦,外罩石青色锦缎排穗褂;脚下登着粉底朝靴。头上戴一顶束发嵌宝紫金冠,还颤巍巍顶着一个大红绒绒球!那造型就跟王晨从前看过的电视剧《红楼梦》中那位贾宝玉差不多,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世家子弟装束。

    王晨一看就乐了——在这里还真能遇上一宝玉?找机会过去攀谈起来,对面当然不姓贾,但确实是正儿八经公侯子弟,然而其性格脾气却也跟那位宝二爷差不多——跟王晨这等污浊男人没啥好谈的。虽然似乎是限于长辈要求,也尽量在敷衍应酬了,但终究还是明显能让人觉察出:这一位不太善于跟人交际,或者说是不想交际。

    王晨很快便觉察出了对方的不耐烦,也没再强求,找个机会说一声更衣便先撤了。跟侯府下人去厕所走了一趟,回来时经过廊下,无意中却看到侯府后花园墙头上,斜斜露出一处半红不灰的小楼檐角,在阴沉天空映衬下,感觉特别有味道。

    搞艺术的人么,总是容易时不时地抽个疯——王晨忽然间觉得来了灵感,当即便抄起家伙——他随身总是带着画夹画纸和炭笔的,也不顾外面天寒地冻,坐在台阶上面便开工画起素描来。大约一小时之后,一幅炭笔画大功告成,以王晨的美术功底,又正是在逸兴横飞的状态下,画出来的东西当然不会差,王晨自己也很满意。

    而当他从艺术气氛中清醒过来之时,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火盆,难怪一点没觉得冷。又有个才留头的小丫鬟缩手缩脚站在旁边,畏畏缩缩的询问他能否将这张画儿赏赐给自己。王晨满腔创作热情得到了抒发,对于产品本身倒不是很看重,随手便赏了给她,看那小丫头千恩万谢的拿着画纸离开,心下倒很有几分王徴之“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的自得。

    之后也没什么意外,一路安安稳稳直到拜访完成,大家各自上车回家。此事不过一时兴起,本应该没什么后续——王晨自己都很快忘了,直到几天后胡雯一脸严肃的找到他:

    “那天你在永康侯府干了什么?”

    看胡雯的架势,倒好像他王某人干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王艺术家自然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没干啥呀,跟你们一样跟人聊天……哦,还画了张素描。”

    “画了什么?”

    “画了一座二层小楼,古建筑而已。”

    “仅仅是画了建筑?”

    面对胡雯的一再追问,王晨也终于回想起来:

    “哦,当时好像看到楼上影影绰绰有个人影闪过,随手便勾了一笔……也就是个影子罢了,有纱帘遮着呢,我可啥都没看见!”

    对于王晨的申辩,胡雯却用颇为古怪的目光看了他几眼,搞得后者很是郁闷:

    “绣楼上无非是徐家小姐呗,咱们本就是来议亲的,就算画了她的住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对此胡雯却叹了口气,摇摇头:

    “那不是徐家小姐……是徐家的媳妇。”

    ——那是成国公朱纯臣的女儿,前任永康侯徐锡胤的夫人,在历史书上都有记载的:说她少年守寡,从此一生都没下过那小楼一步。直到一六四四年北京城破,小楼被一把火烧为灰烬,这个可怜女人的一生也从此终结。

    史书上当然是大肆赞扬此女的“节烈”,但当事人本身的意愿究竟如何,这就谁也不知道了。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成国公府对永康侯徐府用自家闺女的终生幸福来换取一座贞节牌坊的做法并不赞同。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胡雯刚刚才被成国公府的人找上门,而这也正是她此刻来找王晨的原因:

    “成国公府的人表示,他们可以负责搞定徐家。所以想要我来问一声,你是否愿意接手一个……二十四岁的小寡妇?”(未完待续。)

六六二 胡雯的努力

    readx();    “大姐,我们是来结亲的,不是来挑事结仇的吧?”

    王晨是艺术家没错,但同时也算是穿越众里比较有政治头脑的,听到胡雯的询问之后,第一反应是那两家公侯府邸之间有事!第二反应是那关我屁事!俺可没兴趣掺和进去。解放妇女俺赞同,小寡妇也人人爱,但涉及到自家明媒正娶的老婆,还是按传统习惯比较好。

    事实上胡雯对这个要求也蛮无语的,心说是不是我们看起来太好说话了,庶女孤女也就算了,连寡妇都往咱们这边塞,真当我们短毛荤素不忌啥都要啊?不过既然人家特地找上门来,又诚心诚意的提出了恳求,那她总得来问一声,毕竟王晨是正主儿,她不好越俎代庖的拒绝。

    此时见王晨果然没啥兴趣,便也点点头:

    “行了,我知道了,回绝掉好了。”

    说着便要离开,不过临走时忽然想起手里还拿着样东西,便朝王晨手里一塞:

    “啊,对了,那家人说感谢你送了那张画,也赠你一幅,是那女孩子自己画的,算是回礼吧。”

    事实上成国公府的人还说了不少话,比如除了朱氏原本带去徐家的嫁妆,他们成国公府还可以另外贴补一份,以及会额外陪嫁几个漂亮大丫鬟之类……看来他们家为了推闺女出火坑也蛮拼的。很多条件连胡雯都听得云里雾里,但想想这边都不是缺钱的主儿,琼海军又不允许蓄奴,也就懒得提了。只这幅画倒没什么要紧,随手便转交了。

    当然胡雯事先也看了一下,并不是什么自画小像之类容易引起口舌的内容——人家毕竟原本是堂堂侯夫人,又是在历史上出了名的节妇,肯定不会做此轻佻之举。只是一幅水墨画,同样是画的房子,更多她就不懂了。

    而王晨在接过画轴并且将其打开时也没多想,还有兴致品评几句:

    “哈。水平还不错么,线条和晕染都挺到位,有点国画功底的……嗯哼,没这几分才艺消磨时间。守寡的日子可不好熬啊……”

    说着说着,声音却渐渐低沉下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胡雯见他发愣,也懒得多管,正要回头。王晨却又忽然抬头叫住了她:

    “等一等……呃……大姐你有见过她本人么?”

    胡雯摇摇头:

    “没有,我们去相亲人家怎么可能让个寡妇露脸。”

    “那……能不能想办法见上一面,最好能拍张照片什么……”

    王晨的要求让胡雯皱起了眉头:

    “小王,你知道你这要求……会让我们很难办的。你认为值得吗?”

    “难办,但对于大姐您来说并不是不能办,对吧?至于值不值么……我想见过了本人之后再决定。”

    王晨一向挺傲的,但这回居然拍起了胡雯的马屁,后者瞪了他几眼,终于还是点点头:

    “好吧,我尽量试试看……真是搞不懂你们这帮玩艺术的。永远不知道脑袋里哪根弦会突然通了电!”

    …………

    虽然答应帮王晨周旋此事,但胡雯也没着急上火的马上再跑徐家去给小寡妇拍照,对成国公府的人也只说可以考虑,并没有一口拒绝而已。

    接下来她还是按部就班,依旧按照原先计划,忙着给大家排鸳鸯谱——双方都有结亲的意向,但具体谁对谁并未确定。按这个年代的习俗也不可能让男女双方自行见面选择,都是长辈看过之后说了算。

    那天在永康侯府,全部的男性求亲者都在女方家长们面前露过了相,但坦率说指望那些明朝贵族仅仅通过第一次见面就能分辨出这些现代小伙子之间的差异实在很困难。在他们看来这些短毛似乎都差不多——就好像老外初次看华裔基本都是一张扁平脸。

    反之亦然——那天胡雯作为男方代表同样把所有女孩子都给见过了一遍,但她的感觉也是一样:反正都是桃红柳绿,云鬓花颜,一群明代宫装仕女聚在一起确实很养眼。可混在一起连名字都搞不清,到后来胡雯都不敢主动开口找话题,唯恐叫错人名字闹笑话。

    所以这次见面也仅仅只是见个面而已,距离真正要做出决定还差得远。对方倒是不太介意,反正只要能与短毛联姻就行了。但胡雯却不想这么随意敷衍过去,她所领导的妇联组织这回自告奋勇接过了联姻的主导权。当然希望能一炮打响尽量让大家都满意,而不是稀里糊涂把人拉回去然后搞一堆怨偶出来——若光是怨偶也罢了,万一到时候那帮男生对她们妇联的分配不满意,自己私底下来个重新配对之类……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所以胡雯如今正在非常认真的拉上朱月月,苏暮雪等助手,给所有男生女生制作个人资料小卡片。这是她以前在省总工会参加“解决大龄青年问题小组”时学到的优良经验:男方条件,女方条件,男方要求,女方要求……进入资料卡片之后全都一目了然。按总工会那位老前辈的说法:根据这些条件来配对,至少在外部条件上相差不会太离谱。

    当然年轻人之间往往还要讲究个“感觉”什么,那就不是红娘大姐们能处理的了,但如果是因为“感觉不对”而凑不成,那也怪不到介绍人头上不是?所以胡雯依然决定勤勤恳恳的按这条路线走下去。

    不过制作资料卡片还挺困难的,男方还好,反正都熟人,脾气性格什么都了解的。女方可就麻烦了,光靠零零碎碎打听来一些消息,再加上那一天匆匆忙忙的见面,根本不足以建立起资料库。所以还得另行去一家家的单独拜访——那些相关人家倒是很欢迎这种拜访的,这样很多私底下不方面公诸于众的条件和要求都能说出来,而各家姑娘单独见个面,印象自然也深刻了许多。

    …………

    车声粼粼,冬日的北京街头,一辆装饰华贵的四轮马车正在艰难前行——昨天才刚下过一场小雪,这个年代的北京城基本没有道路硬化,有点雨雪就意味着道路将要泥泞好几天。无论人还是牲畜都只能在烂泥中挣扎,车轮亦然。

    不过马车里面几位女士并未受到影响,反正她们出入的地方都是有青石板铺地的,必要的话还能临时铺上毛毡,怎么也脏不到鞋子。

    马车很宽敞,挤一挤可以坐六名乘客,不过这时候里面只有四位:胡雯,朱月月,苏暮雪,以及吴尚宫——王娇娇虽然没兴趣掺和妇联硬揽上手的这桩事儿,但总算同意把自家的得力助理暂借出来。否则胡雯还未必有胆子去那些人家拜访。毕竟她对于这个年代的交际礼仪是一窍不通,就算从钱家请了个顾问,也不可能跟着她们进入内宅做提点的。

    有一位从宫廷中走出来的前女官带领就要好得多了,除了在礼仪方面提供帮助之外,吴尚宫还可以按照这个时代的淑女标准对那些小姑娘做出客观评价,这一点对胡雯她们帮助也很大。

    “欸,这几天真是辛苦小吴了,回头一定要包个大红包。”

    毕竟是做过领导的,胡雯很清楚怎样才能激发起员工的工作热情——什么表彰荣誉都是虚的,银饼子才是实实在在。果然这句话一说,便见那位吴尚宫眉花眼笑的,虽然跟短毛混了这么久,终究还是难以适应他们这么直白的行事风格。不觉用手绢捂住脸颊,羞涩道:

    “您太客气了,王姑娘给的薪酬已经足够丰厚啦。”

    “她的归她的,我们归我们,你也知道咱们这边都是按劳取酬,付出了时间精力就该有报酬。”

    胡雯理所当然的坚持道,而吴尚宫也就是口中推辞几句,岂有当真不要之理?这时却听旁边苏暮雪皱眉道:

    “我们正儿八经雇佣的那位钱顾问,这段时间怎么尽跟郭逸林汉龙他们混在一起?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胡雯倒是知道点情况,宽容道:

    “他最近是在协助参与我们与大明朝廷谈判商贸合作的事情。男人么,总想着干大事,参与我们这些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大约觉得丢面子吧。”

    “伸手拿顾问费的时候倒不怕丢面子……既然是在帮郭逸他们做事,这开销就不该从我们妇联的帐上走!月月,回去之后把账目做到政治公关费用上去!”

    相对于苏暮雪的义愤填膺,负责团队财务的朱月月倒是一脸不在意的态度:

    “啊呀呀,无所谓啦,反正都是从贸易公司走的总账……要跳脚也该是安娜的事情,咱们只管花钱就好。”

    几人嘀咕了几句,话题又转到接下来的行程上:

    “诶,总算又搞定一户,明天我们该去哪家了?”

    “让我看看备忘录……恩,是武平伯陈永寿家。”

    “他们家闺女是叫金娘还是缳缳来着?我都忘了。”

    “陈金娘,刘缳缳是宁晋伯刘天锡家的二小姐。”

    “武平伯陈家,宁晋伯刘家……就剩这两家了是吧?亏得总共只有六七家,否则真得累死。”

    “不是说又要加上两家么?成国公府已经占去了一个名额,剩下那个,听说他们内部正在谈判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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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介绍:
公元1629年,大明崇祯二年己巳,“琼海207”号轮意外搁浅在琼州府临高县外红牌港的沙滩上,一群懵懂的旅游者,稀里糊涂开始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时空之旅。
“……是岁江阴城鸣,时吴鼎泰为令;及顺治二年乙酉,江阴被屠,距己巳凡十有七年。又闻琼州港外,有海外异人现。”
——————《明季北略》·崇祯二年己巳·志异迷失在一六二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迷失在一六二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迷失在一六二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