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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茶碗的彼岸     明末大拯救txt下载     明末大拯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6 一刀在手,立地成魔【明天上架,爆十章,求首订】

    林小娘子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却对上了那两个恶人中的那个光头!

    无常和尚!

    无常和尚一直没有说话,他鼓着一双眼睛,一直在在场众人中扫来扫去,目标从陈师泰与众位知县们,移转到舞姬,再由舞姬,移转到林小娘子一个人身上。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林小娘子实在太出色了,在一众舞姬中,分外显眼与夺目!

    林小娘子顺着视线看向那无常和尚,那和尚竟隔空仰头,舔了空气一下,一张阴险狡诈的坏脸上,满是污秽和陶醉之色!

    呕!

    林小娘子几欲作呕,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

    这无常和尚,实在太恶心了!

    林小娘子赶紧躲在陈师泰身后,将自己遮挡起来。

    “知府大人是最大的官了,知府大人应该能保护住我的!”

    林小娘子如此想到。

    她虽然是贱命一条,但侍奉大官,还是去死,这两条路,她仍然要选择第一条。

    知府大人气急之余,猛然想起,本次宴会所邀请的宾客,并不全是文官,还有两个武官呢!

    苏州卫的指挥使张晋,以及镇海卫的指挥使宁大人。

    凭直觉,知府大人认为张晋指望不上,那么就只有依靠镇海卫的宁指挥使大人了。

    “宁指挥使,请帮忙出手拿下此二贼!”知府大人对宁指挥使说道。

    宁指挥使双手抱胸,手中握着一柄刀,他往前走两步,先对知府大人拱了拱手,说道:“知府大人,某早就看这些人不顺眼了,什么太湖三十六寨,莫非他们比纵横天下的荷兰人还厉害?”

    苏文铤嗤笑,吹牛!

    “好,好,宁指挥使大人,一切就有劳你了,等此事了结,本官一定具表上奏,为指挥使大人请功!”知府大人激动地说道。

    宁指挥使拱手一礼,答道:“知府大人稍等,某这就手刃了此二贼,以解知府大人之忧!”

    宁指挥使表现得如此淡定,让知府大人、林小娘子,以及一些不怎么清楚太湖三十六寨底细的知县与县丞等,皆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有部分深知太湖三十六寨底细的人,比如吴江知县,则暗暗摇头,这太湖三十六寨的亡命之徒,特别是二当家和三当家,功夫非常高,一般人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位宁指挥使大人,有点玄!

    “哟,还真有个不怕死的硬汉?哈哈,好,那老子就先解决了你,再亲手割下新任官老儿的脑袋。”

    大胡子握着刀,粗声豪气,根本不把宁指挥使放在眼里。

    宁指挥使也不说话,拔出刀,直接扑向大胡子。

    宁指挥使还是有两下子的,与大胡子乒乒乓乓,寒芒四射,斗了个旗鼓相当。

    然而,在苏文铤看来,这位宁指挥使也就只有两下子而已了,三当家大胡子,根本没尽全力,游刃有余,似乎有意试探宁指挥使的深浅。

    两人斗了三四十招之后,那二当家无常和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催促道:“老三,别拖延时间,尽早解决此人。”

    然后,无常和尚两眼放光地看着林小娘子,道:“这里有很多美人儿,老子憋了十多年,早就等不及了!”

    “好!”

    大胡子答应一声,招式陡然变化,大笑道:“哈哈,刚才只是和你玩耍热身,接下来,迎接我的****吧!”

    当当当当!

    金铁交击的声音陡然密集,面对突然狂暴的大胡子,宁指挥使左支右拙,不一时,手臂受伤,接着,胸腹、腿、后背也接连受伤,宁指挥使已是强弩之末。

    最终,宁指挥使直挺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这?

    知府大人后退两步,颓然坐上椅子,一脸灰白之色。

    被他寄予厚望的宁指挥使大人,竟然不是这帮亡命之徒的对手!

    要知道,今天可是他第一天上任啊!

    难道第一天上任就要被这帮匪徒宰了?

    陈师泰怀疑人生!

    陈师泰身后的林小娘子,心里突突直跳,她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些寄希望于宁指挥使的县官与县丞们,更是大惊失色,手足无措。

    吴江知县等知晓太湖三十六寨底细的人,则相对镇定得多。

    这样的结果,他们早就预料到了。

    不过最镇定的,当属苏文铤。

    通过刚才宁指挥使与大胡子之间的打斗,苏文铤已经对大胡子的武力值,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苏文铤两招就可以解决掉大胡子,因为苏文铤可以用枪,传统的肉搏,加上枪击,令人防不胜防,是苏文铤无往不胜的法宝。

    有外人在的时候,不便用枪,纯粹肉搏战的话,苏文铤也有把握在五六招之内,干掉大胡子。

    因为苏文铤学的并不是花拳绣腿,而是杀人之技,讲究一个稳准狠,苏文铤不需要过于花俏的招式与技巧,只要能干掉目标,那就可以了。

    这种时候,只有绝对的武力,才能带来绝对的安全感。

    张晋见了眼前这副场景,心里也是突突的,他往苏文铤身边斜跨一步,紧挨着苏文铤,说道:“苏兄,救命啊!”

    苏文铤拍了拍张晋的肩膀,笑道:“放心,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们!”

    同时,苏文铤皱眉,记得在来苏州府衙路上的时候,张晋曾说要苏文铤在宴会上保护他的话。

    当时苏文铤还觉得可笑,不就是一个宴会么,吃吃喝喝,哪里需要保护。

    结果……

    苏文铤仔细看了看张晋,也是个正常人啊,怎么张晋老是“金口预言”?

    苏文铤另外一边,吴日生也被吓得心中忐忑,他是个纯粹的读书人,骑马射箭之类的,吴日生倒是会,可是,面对拿刀的亡命之徒,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听了苏文铤“大言不惭”的话后,吴日生有心提醒苏文铤,莫要自大,这些亡命之徒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弄不好,可是要身首异处的。

    可是这个时候,那边的二当家,开始哈哈大笑,打断了吴日生。

    “哈哈哈哈!”

    二当家无常和尚,拦下双目赤红的三当家大胡子,笑道:“三弟,且等一等。”

    持刀正准备上前去结果了陈师泰的三当家大胡子,闻言立即驻足。

    无常和尚哈哈笑着,轻拍了大胡子的肩膀一下,闪身走近陈师泰所在的位置。

    陈师泰往后一缩,附近的苏州府衙通判崔檀,更是吓得往桌子底下钻,其余人等,也是往后躲闪,只有年老的府衙同知,方肿,没有躲闪,依旧淡定地坐在哪里。

    然而,无常和尚的目标,不是知府大人,不是府衙的同知与通判,更不是跟知府大人同桌而坐的任何官吏,而是躲在知府大人身后的林小娘子。

    “小娘子……别跑啊……”

    无常和尚邪恶地笑着,一把拽住林小娘子手腕,俯身一抱,就将林小娘子打横,抗在肩上,哈哈笑着回到原来的位置。

    无常和尚放下林小娘子后,大笑道:“好,好,这次没有白来!”

    林小娘子简直感觉自己的脸蛋,被长满了倒刺的老虎舌头舔了一下似的,生疼,且有一股难以忍受的口臭,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知府大人没有保住她!

    自己终究身陷于贼人之手了!

    林小娘子心中惧怕得厉害,但女人的本能,还是让她高声尖叫。女人的尖叫声,在这“安静”的夜晚,显得极为可怖!

    无常和尚可不会惯着他,他扬起蒲扇大的巴掌,啪啪两下,扇在林小娘子脸蛋左右,白皙的脸蛋上,顿时出现十个手指印,如同被鬼怪抓过一般,摄人而可怖。

    接着,无常和尚一手捏住林小娘子的脖子,恐吓道:“再叫,再叫就扭断你的脖子!”

    林小娘子惊骇欲绝,死亡阴影的笼罩之下,林小娘子死死地闭上了嘴巴!

    “将所有美人儿都抓起来,通通抓回寨中,寨中的兄弟们一定喜欢。哈哈,今天来对了!”

    无常和尚一手拽着林小娘子,一手摸着自己的光头,同时给那三十个黑衣人下达命令。

    这些黑衣人本来就包围了陈师泰等人,无常和尚命令下达,三十人中走出九人,分别走向九个舞姬。

    这就开始抓人了?

    且不说那九个舞姬,如何躲闪与尖叫,就连知县与县丞们,也是一阵哗然!

    “你们……”无常和尚随手一指,指着那些知县与县丞,说道:“将美人儿献出,老子今天高兴,可以不杀你们,只取知府官老儿的人头!”

    一州七县的知县和县丞们,开始沉默,接着,众人的视线不由齐聚在舞姬们身上。

    那九个舞姬,亦忐忑地看着那些知县与县丞。

    尽管,舞姬们心知,即使知县与县丞们不将她们“献出”,那些黑衣人仍然会抓走她们。

    但是,舞姬们心中仍旧保留了一点期望,一点自欺欺人的愿望,期望着,这些知县与县丞们,可以血气一点,可以男人一点,抗住无常和尚的意愿,从而护住她们。

    然而结果却是残酷的。

    瑟瑟发抖的舞姬们,被知县与县丞们无情地推出,挡在自己身前。

    心中小小的期望破碎,然而就在刚才,那些知县与县丞们还在对她们“心肝”“乖肉”的叫着,转眼,就将她们推入万丈深渊!

    太湖三十六寨,即使不听传言,单单凭借那二当家无常和尚的言行,就能知道,太湖三十六寨之中,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

    舞姬们被抓入太湖三十六寨,如羊入狼群,焉有活命之机!

    恐怕转瞬间就会被吞得一点渣都不剩!

    舞姬们“档”在知县与县丞们身前,麻木着身体,如那蹲地待捕的老母鸡,也如那提线木偶,一动也不敢动。

    静待命运裁决。

    但是,在场十个舞姬中,除了林小娘子被无常和尚亲手抓住以外,有八个舞姬,被知县与县丞们推出去挡灾。

    还有一个舞姬,躲在张晋身后,不曾被推出去。

    这位舞姬,是张晋独享的,不曾分享出去,再者,张晋官高势大,也没有哪个知县或县丞,敢将张晋身后的舞姬推出去。

    张晋身边的苏文铤与吴日生,也不是那牺牲女人以裆灾的无耻之徒,所以,全场十个舞姬,就只有张晋身后这一个,被“温柔以待”了。

    那九个黑衣人,抓走了八个舞姬,还差一个。那位没有抓着舞姬的黑衣人,一眼就看见了躲在张晋身后的舞姬。

    黑衣人走过来,眼神冰冷,举起手中染血的刀,对张晋说道:“找死!”

    二当家刚才说了,只要献出美人儿就饶了他们,结果竟偏偏有人不将舞姬献出,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黑衣人说罢,挥刀砍向张晋的脖子,竟是要当场结果了张晋。

    所有人都吓得往后缩了缩脖子,这些亡命之徒,太凶残了!动不动就砍人的脖子,刚才那位皂隶,就被大胡子一刀砍下了头颅。

    苏文铤知道,此事既然牵涉到了张晋,那么他就该出场了。

    然而,让苏文铤和所有人意外的是,那位被张晋护在身后的舞姬,竟然闪身跑到前面,挡在了张晋身前!

    苏文铤愕然。

    此时,苏文铤已经上跨一步,眼珠微微一转,可以看见那舞姬的侧面。

    只见那舞姬紧闭了眼睛,仰着脖子,竟是引颈受戮,要替张晋受了这一刀!

    苏文铤单手上举,轻飘飘接住黑衣人挥刀而下的手腕。

    轻轻一震,黑衣人手中的刀剑脱落,再翻手一扭,只听得“咔嚓”一声清脆的响,那黑衣人的手腕已经变形。

    很明显,苏文铤扭断了他手腕的骨头,那黑衣人另一手握着变形的手腕,惨叫后退。

    “退到后面去!”

    苏文铤对那舞姬说道。

    那舞姬胸潮起伏,脸蛋煞白,腿脚颤抖,已然站立不稳。

    苏文铤话毕,舞姬腿脚一软,直接软趴在地。

    张晋将舞姬抱起,将之放到了后面。

    三当家大胡子,鼓着一双铜铃大眼,手中提着长刀,往苏文铤这边走来,同时大笑道:“竟然还有一个不怕死的,好,老子就成全你!”

    苏文铤亦上前,迎上大胡子。

    “苏……苏公子。”颓然瘫坐在椅子上的知府大人陈师泰,跳跃起身,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激动大叫道:“苏公子,杀了这些贼人!”

    苏文铤淡然地瞥了陈师泰一眼,视线回转,盯着走过来的大胡子。

    “怕死?应该是我来问你们,既然本人都亲自出马了,你们竟然还不落荒而逃,难道你们都不怕死吗?”苏文铤一本正经的说。

    大胡子、无常和尚等人哈哈大笑,竟然还有如此大言不惭之人,真是有趣。

    张晋莞尔,心说苏兄竟然也会装逼了,有意思。

    吴日生、陈师泰,以及各州县的知县与县丞等人,则焦急地盯着场中,场中的苏文铤和大胡子,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将影响他们的命运,由不得不关注。

    被无常和尚捉住的林小娘子,此时心中无限懊悔,想当初,倘若选定苏文铤的《世难容》为诗魁的话,那么,她就会在苏文铤身边侍酒。

    那么林小娘子就不会被无常和尚抓走了!

    因为现场十个舞姬之中,只有靠近苏文铤身边的那一个,没有羊入虎口。

    而她们九个,此时不仅仅是被捉,还在受辱!

    无常和尚以及黑衣人等,简直就是色中饿鬼,这才被抓一会儿,林小娘子全身都被弄疼了,那无常和尚下手没轻没重的,一刻也没有停止对林小娘子的猥琐。

    同样都是舞姬,为什么苏文铤身边的那位被“温柔以待”,而她们九个,却都被揉虐呢?

    然而,林小娘子懊悔亦无用。甚至于,苏文铤看都没有朝她这边看一眼,更没有解救她的意思,林小娘子心中愈发冰冷。

    “哈哈,有意思,看你年纪轻轻,却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来人,给我拿下!”大胡子说道。

    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一拥而上,举刀便砍。

    苏文铤的花纹钢雁翎刀出鞘,上跨一步,擎刀一挥,只见一片寒光闪过,那两个黑衣人齐齐侧飞,伴随着两声“啊”的凄惨大叫。

    苏文铤收刀,喝道:“酒廊饭袋,再来!”

    大胡子气得吹胡子,眼赛铜铃,手臂一挥,十个黑衣人同时挥刀一拥而上。

    雁翎刀这样的冷兵器,苏文铤尽管不擅长,以往使用得也不多,但不可否认,在当下这样的场合,雁翎刀,才是最适合的。

    虽说不擅长使刀,但对这些太湖三十六寨的喽啰来说,苏文铤简直就是鼻祖般的存在。

    杀进人群,一顿砍瓜切菜,苏文铤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将十个黑衣人尽数杀光!

    杀完这十人,苏文铤犹觉不过瘾,竟主动攻杀向剩余的九位黑衣人。

    黑衣人一共有三十个,除去抓着八个舞姬的八位外,还有一位被苏文铤伤了手腕,十二位被苏文铤杀掉,现在只剩下九位。

    苏文铤动作很快,转瞬间就干掉了四五个黑衣人,那三当家大胡子,气得发狂,猛然一踹脚,将那位伤了手腕的黑衣人踹飞,握着手中的刀,冲向苏文铤。

    大胡子冲过来时,苏文铤已将那九个黑衣人尽数杀光,现在,就只剩下抓着八个舞姬的八个黑衣人了。

    大胡子是个难缠的角色,苏文铤决定速战速决,那么就需要用枪了。

    趁众人不备,苏文铤快速取出枪,也不怎么瞄准,凭感觉扣动扳机。苏文铤的手感极好,这一枪直接击中大胡子心脏部位,那大胡子身形猛然一顿。

    苏文铤欺身而上,雁翎刀一劈,击飞大胡子手中的大刀,再顺势一刺,将大胡子刺了个透心凉!

    其实大胡子中枪那一瞬间就完蛋了,苏文铤之所以击飞大胡子的大刀,再在大胡子心脏部位刺一刀,主要还是为了遮掩子弹造成的创伤。

    苏文铤的枪都带消音器的,现在又抹掉子弹造成的创伤,那么就不会有人知道苏文铤有枪的秘密。

    但是这一幕,在其他人看来,简直就是逆天了!

    轻轻松松就战胜了镇海卫宁指挥使大人的大胡子,竟然被苏文铤一刀干掉!

    若说那些黑衣人小喽啰,苏文铤一刀一个像砍干柴枝丫般砍掉,那还正常,但那是大胡子啊,是太湖三十六寨的三当家啊!

    张晋、吴日生等人激动叫好,吴江县的知县大人则目瞪口呆,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可是十分清楚,太湖三十六寨三个当家的实力的,如今竟被人一刀秒杀,真是,太震撼了!

    张晋、吴日生等人惊喜叫好,太湖三十六寨的匪徒们,却是惊慌失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的三当家,就这样被秒杀了?!

    “撤!”

    二当家无常和尚,深深看了苏文铤一眼,抹了一把自己的光头,扛着林小娘子,大吼一声,转身就跑。

    那八位抓着舞姬的黑衣人,纷纷放开那些舞姬,跟着二当家无常和尚的背影,落荒而逃。

    苏文铤毅然追出,从府衙花厅开始,一路追杀黑衣人和无常和尚。

    那些黑衣人跑路的水平贼溜,苏文铤一路追杀到大街上,才干掉了一个。

    在大街上又追杀了一阵,期间又被苏文铤干掉两个,还剩下五个。

    “拦住他!”

    扛着林小娘子的无常和尚,对那五个人下命令,自己却加速逃离。

    那五个黑衣人也算豁出去了,竟然依照无常和尚的命令,停下脚步,直面攻杀上前的苏文铤。

    林小娘子被无常和尚打横抗在肩上,所以,林小娘子可以看见后面的情景:苏文铤神勇非凡,将那五个黑衣人一一砍倒……

    然而,苏文铤那边的情景在林小娘子眼中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甚至很快消失看不见。因为无常和尚逃窜得飞快,眨眼间就看不见苏文铤与那五个黑衣人了。

077 屈副千户,三年天灾【求首订】

    “完了,我命休矣……”

    林小娘子心知完蛋了,苏文铤没有追上来,那么她就在劫难逃!心里一片死灰!

    却说苏文铤解决掉那五个黑衣人后,早已不见了无常和尚的踪影,顺着街道往前追踪了一段距离,却是一无所获。

    “苏兄,苏兄,抓到无常和尚了吗?”

    这个时候,张晋、陈师泰两人,带着一帮民壮,约有一百多人,举着火把,手握刀剑,气势汹汹而来。

    苏文铤摇头,道“让无常和尚逃脱了!”

    “苏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我们捣毁了太湖三十六寨,一定可以抓住无常和尚!”张晋说道。

    “苏公子,今晚多亏有你,我明日就具表上奏,为苏公子请功!”陈师泰红着脸说道。

    陈师泰之所以红着脸,一半是因为激动,一半是因为惭愧。

    今晚宴会刚开始时,陈师泰曾对苏文铤多有冷落和嘲讽,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太湖三十六寨,苏文铤不仅救了他,同时也保住了苏州官府最后的颜面!

    苏文铤拱了拱手,道“多谢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在下有些乏了,何况家中爹娘应该还在等我回家,善后事宜在下就不参与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陈师泰连连点头。

    知府大人连夜安排人手搜寻无常和尚,苏文铤则和张晋去到山塘街虎丘山下的张府,在张晋家中换下一身血衣,沐浴之后,方才返回苏宅。

    这一夜很不宁静,苏文铤前脚刚踏入苏宅,后脚就有连夜搜查的衙役与民壮上门搜人,结果那衙役一见苏文铤,忙躬身问好,并带人离开了。

    开玩笑,三十二个匪徒,苏文铤一个人就干掉了三十一个,可以说是和太湖三十六寨杠上了,家里如何还会藏匿那跑掉的无常和尚呢?

    老爹苏德和母亲孙氏果然没睡,他们通过前来搜查的衙役与民壮,知晓了府衙中所发生的事,苏文铤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打消掉老爹和母亲的顾虑,让他们回屋睡觉。

    这件事的后续,苏文铤在往后几天也听说了,那林小娘子,并没有被带到贼窝,搜查的民壮在十里街某个小巷之中,找到了林小娘子的尸体。

    据说那林小娘子死状很惨,是被活生生虐待至死的,全身的淤痕和伤口,多达百处,已经没有了人样!

    同样是舞姬,那位曾站出来替张晋挨刀的舞姬,被张晋花费重金,动用人脉关系,从教坊司中解救出来,并赠送白银千两,被送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据说那舞姬对张晋感激涕零,曾跪地抱着张晋的小腿,说要为奴为婢来报答张晋。结果张晋没有接受,将舞姬送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事后苏文铤还曾取笑过张晋,别人都哭求着要为奴为婢来报答你了,为啥不接受。

    哪知张晋却瞬间严肃,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太湖三十六寨夜袭苏州府衙,而且还是在新任知府上任的日子,这事儿对苏州府的冲击与改变非常大。

    苏文铤也由此当上了掌握实际兵权的千总,这更有助于苏文铤计划的推进,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翌日。

    长洲千户所。

    苏文铤在千户所门前下马,马儿自然有人牵下去照顾,苏文铤走进千户所大门,就见千户所的校场上,已经有一人等候在此。

    同时,校场上也有一帮人在忙活,往千户所的仓库里搬东西。

    “千户大人,此为指挥使大人拨付下来粮秣,请千户大人过目。”

    有人呈上一页字纸,上面登记的是本月拨付的军需。

    苏文铤粗略看去,计有饷银1500两、盐2500斤、衣甲2400套、各类兵器2400件等等。

    因为他们是自给自足的卫所兵,粮食,马儿吃的豆子、草料等,皆是自备,所以清单中并没有包含这些。

    “千户大人,指挥使大人单独拨付下粮米3000担,油、肉、茶若干。”那人又说道。

    长洲千户所新建,可谓一无所有,所以张晋单独拨付了一些粮食,这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

    收下清单后,苏文铤看向那位等候在校场上的人。

    此人正是长洲千户所的前百户,屈窦。

    屈窦脸上的肿胀已经消退了大半,但被揍过的迹象,仍然依稀可辨。

    “千户大人!”

    屈窦随意地拱了拱手,很是随意与无所谓的样子。

    苏文铤也不气恼,说道“昨天考验了你的武,今天考验你的文,随我来。”

    苏文铤径直走进千户所正中间小院里的书房,那屈窦亦跟进,苏文铤在书案后方的椅子上坐下后,屈窦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点也没客气。

    “我这个人不喜欢废话,现在就开始考验。若你通过了我的考验,那你以后就是长洲千户所的副千户,若没有通过,则交出副千户腰牌,离开此地。”苏文铤肃声说道。

    屈窦点头道“我没问题!”

    “那好,我的第一个问题,如果你是千户,或者指挥使,作为主官,你会克扣下面人的粮饷吗?”苏文铤问道。

    屈窦握紧拳头,死死盯着苏文铤,与刚才无所谓的模样判若两人。

    “回答我的问题!”苏文铤道。

    激动过后,屈窦冷静下来,咬牙道“克扣粮饷者,卑鄙无耻、肥己礼私之徒,该遭千刀万剐,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我屈窦不屑为之!”

    说完之后,屈窦猛然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不是等我待会儿通过了考验,然后逼问他的问题么,怎么他先问了?

    “第二个问题,如何处理千户所屯田被主官、豪强占据的问题?”苏文铤又问道。

    屈窦忍不住心中的怪异,因为这个问题也是他准备问苏文铤的第二个问题。

    屈窦凝眉,答曰“若我屈窦为主官,必不会侵占屯田。至于豪强侵占的屯田,当一一收回!”

    “你不惧豪强?”

    “我屈窦死都不惧,何惧豪强!”

    “好,第三个问题,如何处理杀良冒功等军纪问题?”苏文铤又问。

    屈窦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严肃地说道“当军纪严明,令行禁止,若遇杀良冒功,查明一个处理一个,绝不姑息!”

    苏文铤沉吟片刻,笑道“屈百户,嗯,现在应该叫你屈副千户了,你通过了我的考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长洲千户所的副千户了!”

    屈窦皱眉,疑惑道“可是……”

    “你不愿意?若不愿意现在就可以提出,若愿意,以后就不要叫苦!”苏文铤说道。

    “刚才校场上那些人,是在搬运粮秣?”屈窦问道。

    “确实!”苏文铤答道。

    屈窦眉头舒展,并起身,躬身对苏文铤行一个揖礼,持礼甚恭,高声道“属下屈窦,拜见千户大人!”

    “你不后悔?现在既然做了副千户,以后就得任劳任怨地给我干活!不然本官随时撤了你!”苏文铤说道。

    “不后悔!”屈窦回应得斩钉截铁。

    “那好,本官现在交代给你一个任务。”

    “千户大人,请说。”

    “将本千户所中适龄的正丁、余丁全部召集起来,先补足一千一百二十人的员额。不过,你召集起来的人,本官需要一个一个的检查,若遇到不满意的,则不能加入正式编制,明白了吗?”苏文铤说道。

    “属下明白了,额,大人……”

    屈窦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

    “大人,那粮饷何时发放?”

    “待本官检查与选定人员后,当场就发放,绝不拖延!”

    “可是,大人,据属下所知,很多兵户人家都在忍饥挨饿,属下两手空空,空口无凭,唯恐无法动员。倘若属下带着粮食前去,证明大人是真心招人,那么应该可以事半功倍!”

    苏文铤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仓库里面的粮食,可任你屈副千户大人支领。”

    “大人,你就不怕属下偷盗库中粮食,拿出去贩卖牟利?”屈窦问道。

    屈窦本人,都觉得自己刚才提出的那个要求,有点过分。

    且不说千户大人相招,只要是本千户所下辖兵户,就应当无条件响应。单说苏文铤准许屈窦随意支领库中粮食,这一项,就算是屈窦的下属提出这样的要求,屈窦也不可能答应的。

    但是苏文铤不仅答应了,而且还答应得相当干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简直就是对他屈窦百分之百的信任!

    只是屈窦不知道的是,苏文铤可以感知一个人是否具有恶意,这是一项非常神奇的功能。倘若不是屈窦本身没有任何恶意,苏文铤也不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苏文铤答道。

    苏文铤没有别的解释,总不可能告诉屈窦说,我可以感知到你是否具有恶意吧,所以,苏文铤选择了这个理由。

    “那好,蒙千户大人如此信任,属下一定竭力办好此时,大人,属下告退!”

    “嗯,你记住,这件事是目前的重中之重,一定要尽快办好!”

    “是,大人请放心,属下一定竭力办好!”

    屈窦离开书房,心里却总感觉有点梦幻,仓库中的粮食任我支配,这是多么巨大的信任啊!

    屈窦径直来到粮仓,那看守仓库的老卒忙拱手道“副千户大人!”

    屈窦点了点头,一挥手,道“打开库门!”

    正常情况下,一个卫所受上级拨付下来的东西,通常是种子与农具,直接给粮食是不可能的。长洲千户所情况特殊,相当于新建一个千户所,需要启动“粮食”,所以,张晋才拨付下来3000余石粮。

    待来年,可就没有粮食下拨了。

    那看守仓库的老卒没有任何犹豫,依言打开仓库大门。

    屈窦步入其中,仔细查看了这3000余石粮食,还不错,虽然不是新粮,但对他们这些卫所兵来说,陈粮与新粮没有什么区别。

    能够填饱肚子,就是好粮。

    “给我取300斤粮,我要带走!”

    屈窦拍了拍手,看着守护仓库的老卒,气定神闲地提出需求。

    屈窦要试一下,仓库中的粮食是否真的可以任他支领。

    “好好,千户大人早有吩咐,仓库中的钱粮,以及军械库中的兵器,副千户大人都可以随时支领。属下这就称量300斤粮食出来,请副千户大人稍等。”那老卒说道。

    “真的任我支领?”

    屈窦瞪大了眼睛,始终不太相信。

    “副千户大人,属下句句属实,绝无虚言,此为千户大人亲口吩咐,属下可不敢擅自调拨粮食给大人。”

    “好!”

    屈窦心情激动,紧绷了大半天的脸,终于露出一个笑容,等老卒称量出300斤粮食,屈窦用两个麻布袋子装了,绑在马儿两侧。

    若要完成千户大人交代的任务,将所有能够召集的正丁、余丁召集起来,单凭屈窦一个人,屈窦自认为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的。

    这可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

    所以,屈窦需要一堆帮手。

    以前曾经跟随过屈窦的手下,就是很好的人选,屈窦之所以抗走300斤粮食,就是以此为据,说服他们。

    且不说屈窦何如召集旧部,又如何完成苏文铤下达的任务,单说苏文铤,他将任务丢出去之后,他就成了一个甩手掌柜,在书房里坐着,顿觉无聊起来。

    此间书房中,有许多书架,苏文铤在书架上随手翻找。既然无聊,那么何不看一看长洲千户所历年以来所积累的历史资料呢,既消除了无聊,又可以深入了解长洲千户所的历史,一举二得。

    “咦?这是什么?”

    苏文铤从一个书架上取出一大叠纸张,展开,原来是类似于后世报纸一类的东西,页面很大,几乎与报纸无异了。

    “邸报,还有塘报!”

    随着这一大叠纸张被展开,苏文铤除了发现它们的页面很大之外,纸张上面大大的标题——邸报与塘报,则表明了它们的身份。

    苏文铤抱着这一叠报纸,平放在桌案上,坐下后,开始一页一页地查看起来。

    上面记述的第一件事,是崇祯十年四月九号,后金兵为了不被和谐,国外的名字统一使用古老的名称攻克皮岛的战事。

    崇祯十年初,后金太宗带兵征伐高句丽,高句丽不敌,向大明王朝求援,大明派遣平虏将军陈洪范,率领水兵驰援,结果去的时候,却得知,高句丽已经向后金投降。

    四月初九,投降到后金的叛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率兵攻打皮岛。

    崇祯皇帝命令平虏将军陈洪范及东江总兵沈世魁坚守皮岛,结果沈世魁大败于后金,与陈洪范一起退守石城岛。

    尚且驻留在皮岛的副总兵金日观,率兵与后金兵大战七天,力竭而死,至此,皮岛彻底沦陷。

    苏文铤翻过这一页,看向第二页,第二页记述的是明军兵败鄷家店的战事。

    崇祯十年三月,张献忠连破蕲州、黄州等地,三月二十五日,张献忠率兵与明军大战于鄷家店。

    此战结束后,明军损失六千余人,张献忠乘胜夺取了和州、含山、六合等地。

    可谓是大败!

    苏文铤翻过这一页,第三页讲的是兵部尚书杨嗣昌为剿灭农名军,建立四正六隅策略的故事。

    所谓四正六隅,既以陕西、河南、湖广、江北官为四正,四巡抚分剿而专防;以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六巡抚分防而协剿。四正六隅合为十面之网。而总督、总理二臣,专事征讨。

    为实现四正六隅策,又议赠兵十二万,剿饷二百八十万!

    苏文铤翻过这一页,再往前翻,皆是一些旧事,不提也罢。

    合上这一叠邸报与塘报,苏文铤心中不由想到“众所周知,大明王朝末期,到处都是天灾人祸。而我可以通过静止空间中的电脑,查到后续发生的重大事件,以及查到历史走向。那我何不查阅一番,提前知晓未来事,以做谋划?”

    说干就干,苏文铤放下报纸,意念进入静止空间。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苏文铤出现在船尾的甲板,貌似每次进来,都会出现在这里,船尾的甲板应该类似于固定的传送台之类的东西吧!

    苏文铤如仙人般飞入货轮的驾驶室,自从获得“空间之神”的能力后,苏文铤就没有走过路,在静止空间中活动全靠“飞”。

    大明王朝的结局,苏文铤是知晓的,崇祯十七年,就是亡国之期,没什么好查的。而且,苏文铤也不想干涉历史的进程,明朝要亡,就让他亡好了。

    苏文铤主要是查询苏州府,以及南直隶的历史事件。

    因为苏州府和南直隶,将是苏文铤以及苏家人,往后几年,甚至一辈子居住的地方。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且不说人祸,单说天灾,计有如下几项

    崇祯十三年1640)五月十三日,苏州、松江、湖州等府的吴江、归安等地,昼夜倾盆大雨,水势骤发,霎时汹涌,不分堤岸,屋宇倾倒。而米价腾踊,斗米至银三四钱,富家多闭粜,民食草木根皮俱尽,抛妻子死者相枕。强横之徒成群,鼓噪就食,街坊罢市,乡村闭户人情汹汹。

    崇祯十四年1641)四月至八月,苏州府吴江一带,大旱不雨,飞蝗蔽天。官令捕之,日益甚。米价每石银四两,流丐满道,多枕藉死。民间以糟粮腐渣为珍味,或食树屑榆皮。各处设厂施粥,吃者日数千万。

    崇祯十五年1642)春,苏州府太仓州大旱,斗米钱一百一十文,民有食子者。遗惠祠及隆福寺集饥民千余,日死无萁,税粮急,漕米许三分之一,改麦折价,每石一两五钱。冬米每石四两,饿死载道,河中浮尸滚滚。城门巷口抛弃小儿百十为群,或有人引去,或视其僵死者,尽弃之丛冢,或聚而焚之,或掘坑埋之,盖不胜数。幸不死者,剥榆树皮为饼,糠皮为粥,一望村落,树皮剥尽,是数十年没有过的饥荒。

    崇祯十五年1642)湖州府归安大旱,飞蝗蔽天而下,所集之处,禾苗与芦苇立尽,民削树皮木屑杂糠秕食之,或掘山中白泥为食,名曰观音粉。含山左侧地名良村,强徒数百啸聚作乱,幸亏不日被扑灭,可是,瘟疫继至,但官府不但不蠲免钱粮,反而严刑催科。而苏州府吴县米价贵至每石银三两三钱,麦石二两二钱。民益艰食,流离窜徙,老稚抛弃道傍,城乡房舍半空倾倒,死尸枕藉。

    也就是说,从崇祯十三年开始,到崇祯十五年结束,这段时间以内,苏州府、湖州府、松江府,这些地方天灾频发,年年都不得消停。

    现在是崇祯十年四月末,也就是说,江南地区繁华与安宁的日子,就只有三年了!

    三年之后,天灾降临,一片大乱,繁华将不再。

    “看来不管是商业积累,还是粮食储备,都需要加速了!”

    苏文铤火速返回大明王朝,在长洲千户所的书房里四处翻找。

    商业积累倒还好说,目前已经在稳步进行中,苏家的印刷作坊已经进入高速发展阶段,苏晋书坊也已蓄势待发。苏家染布坊也在筹备中,苏家的酒楼生意暂时还没有时间处理,待手头有空闲的时候,也该提上日程了。

    至于粮食的储备,苏文铤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土豆,以及长洲千户所下辖的屯田。长洲千户所下辖到底有多少屯田,苏文铤还不知道,目前也没人可以询问,所以苏文铤在书房中翻箱倒柜的找,应该有这样的资料才对。

    土豆,非常适合在这样的时期耕种,它的产量极其惊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至于播种的土地,苏家本就无田,自己无法耕种,若说让苏州府的农户们,放弃耕种水稻与小麦,转而播种土豆,这事儿操作起来也十分困难。

    那么就只有千户所的屯田了,这些屯田,也是苏文铤计划获得一个千户之位的目的之一。

    种什么,在哪里种,这两件事已经解决了,但是又延伸出两件事,第一,种子有多少,第二,貌似这个时期的卫所屯田,大多都被地方豪强霸占了,需要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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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文坛宿老,共议文铤【求首订】

    先说种子的问题,一亩地需要土豆种子200公斤,长成后,可产土豆16担,按照一担60公斤计算,那么产量就是1000公斤。

    也就是说,一亩地所收获的土豆,可以播种5亩地。

    至于土豆种子到底有多少,苏文铤特意进入静止空间中货轮的食堂,在仓库里查看了一下,计有土豆10万公斤,全都可以做种。

    至于为什么货轮的食堂里有那么多土豆,这就要去问食堂的管理人员了,苏文铤也不知道。

    再加上醉仙居的那两分地,应该可以挖出几百公斤,那么本年度的第二个播种季,就可以播种550亩地。

    收获以后全部做种的话,第二年的第一季,就可以播种2750亩地,第二季就可以播种上万亩地。

    据苏文铤所知,长洲千户所的屯田,也就一万亩多点,也就是说,只需三个播种季,就可以将长洲千户所下辖的屯田全部种满土豆!

    因为在江南地区,土豆一年可以播种两季。

    1~2月份种植春季土豆,5~6月份收获。9月份种植秋季土豆,12月份收获。

    一亩一季可收获16担,一年两季,就是32担!

    要知道,大明王朝粮食作物的平均亩产量,才2~3担,一年种植两季土豆的话,就可以增收十倍!

    特别还是现在的气候,普遍偏冷,一般农作物大量减产,甚至根本无法存活。而土豆,不仅耐寒,还耐寒,不挑土地,在山坡上也可以种,最主要的是土豆产量巨大。

    土豆简直就是老天降下来,拯救天下苍生的“神仙粮食”!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需要有土地来种才行。

    所以,屯田被豪强侵占的问题,将是接下来急需解决的问题!

    ……

    苏州府衙。

    新任的知府大人陈师泰,昨晚上几乎整晚未眠。

    太湖三十六寨,几乎成了陈师泰心中的一根刺,如鲠在喉,就是睡觉都睡不踏实。

    那些匪徒太嚣张与残暴了,竟然闯入新任知府的接风洗尘宴,肆意杀人,并扬言威胁,要摘掉他陈师泰的脑袋!

    太嚣张了,简直目无王法!

    昨天晚上,除了安排衙役与民壮全城搜捕逃跑的无常和尚以外,陈师泰睡不着,连夜起来题写奏折,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讲明。

    只是,在写到苏文铤出场的时候,陈师泰停笔,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沉思良久之后,方才落笔。

    今天早上,这封奏折就以最快的速度发往京师。

    此封奏折,既是汇报,也是求援,应当从速!

    朝廷早一点派出大军剿灭太湖三十六寨,陈师泰这个苏州知府,才可以早一点高枕无忧地当下去。

    ……

    苏州城中有一道观,名曰“玄妙观”。

    玄妙观南部,有一条街,名为“观前街”。

    观前街以西,有一座府邸,名为“文府”。

    文府,乃是文徵明的祖宅。

    文徵明何许人也,他是鼎鼎大名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

    江南四大才子,除了文徵明以外,还有唐寅,苏州府吴县人氏。徐祯卿,苏州府吴县人氏。祝允明,苏州府长洲县人氏。

    江南四大才子都在苏州府,所以又被称为“吴中四才子”。

    彼时已是崇祯十年,早已时过境迁,江南四大才子也早已化作一抔黄土,但他们的文名依旧流传于世。

    此时文府的主人——文震享,乃是文徵明曾孙,已是52岁高龄的老人了。

    文震享继承了曾祖遗风,写得一手锦绣文章,长于诗文绘画,书法也已登峰造极,在苏州府,乃至于南直隶,甚至整个大明王朝,文震享都当得起“当世鸿儒”的称谓。

    文震享极负盛名,被芸芸学子们称为“文坛老宗师”,简称“文老”。

    特别是在苏州府当地,文老的名头极度响亮,就连苏文铤的老爹苏德,几次三番上门求见,都不可得,据说是因为苏德沾染了商贾气息,不便进那文府大门!

    为此,苏德嗟叹了许久,求见文老而不得,引以为生平遗憾。

    今天,是文老52岁大寿,按理说,今天应该是个热闹非凡的日子。

    文老桃李遍布天下,旧识同僚不知凡几,且仰慕文老、渴求求见文老的人,犹如过江之鲫。

    所以,倘若文老要在今日大办寿宴,前来文府贺寿的人,恐怕将有上千之众!

    只不过,文老不喜喧闹,在52岁大寿这样隆重的日子里,文老只发帖,请来三两好友,这些好友都居住在附近,请他们来,十分方便简单,毫不靡费。

    再于一轩中置备酒菜,焚上檀香,并命家伎操琴鼓瑟,一边欣赏轩外初春景色,一边与好友谈诗论道,纵谈古往今来,倒也轻松惬意。

    文老所邀请的友人,止有三位,分别是黄淳耀、黄渊耀两位举人兄弟,以及凌濛初。

    黄氏兄弟,虽双双中举,但黄氏兄弟竟无意于仕途,平日里只在家中舞文弄墨,或出门拜访好友,参加文坛盛会等等。

    所以,苏州府中,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黄氏兄弟。

    至于第三位的凌濛初,乃浙江湖州府乌程县人氏,目前赋闲在家。

    凌濛初还有个很大的成就,“三言二拍”中的“二拍”,《初刻拍案惊奇》和《二刻拍案惊奇》,就是凌濛初所作。

    在座人员除了黄氏兄弟与凌濛初以外,还有一人,名为李玉,乃是文老的得意弟子,平时带在身边,如子侄般照顾和训导的一个青年人。

    加上文老本人,一共五人。

    “哎!”

    文老饮完一杯美酒,叹道“如此美景,如此美酒,要是梦龙兄在的话,就该无憾了!”

    文老所说的梦龙兄,指的就是冯梦龙。

    冯梦龙虽出生于官宦之家,但直到六十多岁,才当上一个寿宁知县。

    当上寿宁知县以前,冯梦龙一直赋闲在家,每天做的事,不是研究诗文,就是撰写话本小说。

    所以,同样赋闲在家的文老,与冯梦龙相交几十年,交情深厚。

    两人几乎隔几日就要聚一聚,一起饮酒品茶,一起谈诗论道,一起谈论时事。

    几十年都如此,唯独老了,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冯梦龙却跑去福建当了个知县,两人虽有书信来往,但见面的机会却也少了。

    今天是文老52大寿,虽有黄氏兄弟、凌濛初等好友相伴,但冯梦龙未至,总感觉缺失了点什么。

    “梦龙兄对时事往往一针见血,于诗文一道亦有着旷世的见解,特别是梦龙兄的话本故事,太过引人入胜。文兄,你还记得上次吗,梦龙兄讲了个故事,你我都一把年纪了,竟然潸然泪下。如今想来,却是好笑。”凌濛初说道。

    经凌濛初这么一提,文老也想起那次的事,不免开怀畅笑。

    黄氏兄弟忙问是什么故事,那文老的弟子,李玉,就将当时冯梦龙讲述的故事复述了一遍,黄氏兄弟听罢,果然伤感,但是一想到文老和凌濛初两位文坛宿老,竟被一个故事勾得潸然泪下,黄氏兄弟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过一阵,文老忽然想起一事,说道“昨日收到梦龙兄来信,说有个叫做什么……苏文铤的后生,想要刻印刊行梦龙兄的全部文集,包括话本小说、诗集等,并支付一定润笔费。前几日,这位后生专门去信说明了此事。”

    “梦龙兄在信中言说,如今当上了知县,方才知晓那金银等黄白之物的金贵,那寿宁一县,颇多流民,梦龙兄有心救济,却是耗费过甚。”

    “如今那名为苏文铤的后生,既然想要刻印梦龙兄大作,并支付一定润笔费。梦龙兄在信中说,用这些润笔费供养救济寿宁县流民,也是好的,但对苏文铤这位后生,梦龙兄不甚了解。”

    “是故梦龙兄专门来信,托我帮忙代为打听,这位后生,究竟如何,是否值得信任?”

    文老看了看在场众人,笑问道“我就是一个不出门的糟老头子,哪里知晓后生晚辈的事,梦龙兄的信,无从回复。却不知你们,是否知晓这位后生的为人如何?”

    黄淳耀拱手笑道“文老,这位名为苏文铤的后生,学生俩兄弟恰好认识,见过几次面,并且还知晓他两件事,一文一武,不知文老先听哪件?”

    “哦!”文老讶异,道“一文一武,莫非这位后生乃是文武全才?那就先说说那‘一文’吧。”

    文老正了正坐姿,侧耳倾听。

    “这件事,还要从十天前说起,那天,柳大家从南京而来,于翠玉楼摆下芳辰宴,遍邀苏州府青年才俊……”

    黄淳耀简明扼要说明了事件经过,并着重讲述了苏文铤那首《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随着黄淳耀将那首《望岳》当众诵出,文老,凌濛初,还有弟子李玉,全都惊诧不语,特别是文老,竟轻轻倚靠背椅,闭目微语,仔细听,就能听出,文老正在低声吟诵《望岳》。

    李玉作为文老弟子,见了文老这幅样子,心里已经明白,文老对这首诗推崇备至,只有极得文老看中的诗词,文老才会闭目吟诵。

    黄氏兄弟微笑不语,李玉不敢打断师父的闭目吟诵,而凌濛初,同样也在细细体味这首《望岳》的意境之美,与最后两句展现出来的壮志凌云。

    所以,足足五个人的宴会,一时间安静下来。

    然而没过过久,轩外竟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尽管嘈杂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对闭目仔细体味诗中意境的文老来说,简直犹如“晴天霹雳”!

    文老睁开眼,面露不悦,问道“怎么回事?”

    李玉忙起身,道“师父,容徒儿前去问明原因。”

    “嗯。”

    文老点头。

    文老最忌有人在他默默诵读诗文的时候打搅他,为此,他还特意吩咐过下人,莫要在此地喧哗吵闹。

    “千古名句!”

    李玉走后,文老直接给这首诗下了评价,千古名句,恐怕是一首诗的最高荣耀了吧!

    凌濛初等人亦纷纷附和,千古名句,必须是千古名句啊!

    文老等人讨论着诗中意境,没一会儿,那李玉回归,揖礼道“师父,问明白了,乃是府衙派出的衙役与民壮,在挨家挨户搜查太湖三十六寨的匪徒!”

    文老凝眉,叹气道“哎,这太湖三十六寨,没想到时隔十多年,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匪徒,竟又开始出来做恶了!对了,淳耀,昨晚你们参加了府衙的宴会,我听说那太湖三十六寨的匪徒恰好在此时闯入,不过奇怪的是,三十多个匪徒,却只有一个逃脱,其余的全部被诛杀,这是怎么回事?”

    黄淳耀拱手笑道“文老,这事儿,也正是学生要说的那‘一文一武’中的‘一武’。”

    “哦,竟有此事?!莫非那诛杀三十个多个匪徒之人,正是这位后生?”文老惊诧道。

    “正是如此!”

    接着,黄淳耀将昨晚在府衙发生的一切,尽数相告,无一丝遗漏。

    除了惊讶于苏文铤的武力值以外,那首《世难容》,同样也被文老与凌濛初惊叹!

    “此子究竟是何人?文可作千古名句之诗,武可诛太湖三十六寨之贼,文武全才,如此有才能的后生晚辈,我这个糟老头子竟从未听说。”

    “看来老夫也应该出门走一走,虽不行万里路,但是在城中转转,也是应该的!”

    文老笑呵呵,像是自嘲,也是自省。

    文老的弟子,李玉,伸了伸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嗯,李玉啊,有话就直说,勿要藏头露尾,做那小人行径。”

    李玉欲言又止的小动作,恰好被文老瞥见。

    李玉赶紧起身,作揖行礼,说道“师父,那苏文铤之事,徒儿也知晓一些他的情况。”

    “哦?”文老惊讶,手捻胡须,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说说看,老夫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连你也知晓那后生的情况。”

    “师父,此事说来话长,徒儿之所以知晓苏文铤其人,乃是因为本届吴县县试的案首,以及本届府试的案首,皆是此人!”

    “嗯。”

    文老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能作出如此诗句之人,想必学问精深,在县试和府试之中,夺得案首之位,也是应当!”

    “不过,师父,徒儿最初知晓苏文铤其人,不是因为他是县试案首,以及府试案首的身份,而是因为苏文铤的父亲。”

    “嗯?”

    “师父,苏文铤的父亲,乃是苏德,徒儿记得,十数年前,那苏德就想登门,拜访师父您。但那苏德,沾染了商贾气息,屡次被府中下人拒绝。”

    “竟有此事?老夫如何不知?”文老疑惑。

    李玉又拱手一礼,答曰“师父,想来是因为师父您一直拒绝接见各路商贾的原因吧,况且,世情如此,下人们因此认为师父不喜商贾,是故……”

    “糊涂!”文老眉毛一竖,斥道“那后生苏文铤,文武全才,文可作诗,武可诛贼,此子能有此功,皆是其父之缘故也!即使那苏德沾染了商贾气息,但凭借苏德教导出来的儿子,由此也可见那苏德并不是那重利轻义之人,实乃可交之人!”

    李玉又弯腰躬身一礼,说道“师父息怒,那个时候,下人们也不知苏德禀性,只当他如那重利忘义的商贾一般。想必经此一事之后,那苏德再次登门拜访,下人们定会通传!”

    文老呆愣半晌,而后哈哈大笑,亲手扶起李玉,说道“李玉你说得对,是老夫着相了!”

    敢直言,敢指出文老的错漏之处,是李玉本人的特质之一,同时也是文老欣赏李玉的地方。

    文老作为当世鸿儒,文坛宿老,一身学问,自身的修为早已达到那“随心所欲”的境界,所以,文老才能容忍和欣赏李玉的直言。

    有过则改,无则加勉,这种大道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困难。但文老身体力行,切切实实地做到了,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为人师表。

    李玉虽直言了文老的疏漏之处,文老也立即改正,其实,这正就是李玉对文老无比崇敬的原因之一。

    “师父,徒儿还听说了一事,事关苏文铤。此事乃是徒儿今天早晨听府中下人讨论所说的,徒儿觉得此事甚为奇特,是故着人细细打听了一番。”李玉又躬身说道。

    “何事?”

    李玉的话,成功勾起了文老、黄氏兄弟、凌濛初的兴趣。

    这个苏文铤,简直太引人瞩目了,现在文老、黄氏兄弟、凌濛初几人,对苏文铤其人,都在兴头上,一听说李玉竟然还知晓苏文铤的一些情况,几位文坛大佬都摆足了姿态,静听李玉讲述。

    在几位文坛大佬面前,李玉可不敢装逼,李玉忙说道“那苏家,家中开办了一间书坊,名为‘苏晋书坊’。今天有传言传出,说那书坊后日开张之际,整个开张首日,全书坊的书籍,都折半价出售。”

    “哦?”

    几位文坛大佬纷纷侧目。

    “除此之外,苏晋书坊所售之书籍,通通降价三成!”

    “降价三成!?”

    文坛大佬们惊讶不已,心中同时想到,这乃是“义举”啊!

    商贾给人的印象,特别是给读书人的印象,那就是重利轻义。

    但是,苏家竟然将所有书籍都降价三成出售,这种行为,就是让利,所以,这是一种“义举”!

    刚才文老还在说苏德不是那重利轻义之辈,怎么着,现在这就印证了!

    文老手捻胡须,畅怀大笑,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然而,文老却不知,苏晋书坊售卖的书籍,因书中的文字变小了,所需的纸张也跟着变少,也就是说,印制一本书的成本减少了,所以售价也跟着减少。

    大批量的印刷之下,每本书减少十多页纸,这加起来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同样也是在大批量印刷之下,花在排版、制作胶泥雕版上的成本,平摊下来,也就不那么大了。

    “还有,适才黄前辈所说的那首《世难容》,出自红楼梦,红楼梦乃是一本新出的话本小说,也将在后日苏晋书坊开张之日刊行。徒儿听说,那本红楼梦,竟全文出自苏文铤之手!”

    “哦?”

    文老又捻上了自己的胡须,点头道“老夫对话本小说并没有什么偏见,梦龙兄所著的三言,老夫就十分喜欢。嗯,这样吧,李玉,待后日,那苏晋书坊开张之际,你亲自去一趟,替为师购得一本红楼梦回来。”

    “是,师父,徒儿知道了。”李玉躬身答道。

    ……

    苏文铤在长洲千户所的书房里,查阅了半天资料,初步定下短期计划之后,苏文铤就骑马回家,吃完饭,苏文铤又来到十里街观音巷的醉仙居。

    醉仙居的庭院中,柳如是衣袂飘飘,正在秋千上玩耍晃荡。

    安静的园子,景色秀丽,鸟鸣如歌,春风徐徐。

    这个秋千,自从架设之后,几乎就成了柳如是每天必玩的项目之一。

    此时,侍女梦竹,正站在柳如是身后,轻推柳如是后背,使柳如是不停地在秋千上荡着,荡着。

    衣袂飘飘,发丝飞舞,还有柳如是哼唱的小曲儿,组成了一幅完美的画面。

    苏文铤进来时,并没有惊动柳如是与梦竹。

    直至苏文铤绕到柳如是身后时,柳如是主仆仍未发现苏文铤。

    苏文铤轻拍梦竹肩膀,梦竹转头看过来时,苏文铤将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手一摆,示意梦竹让位。

    梦竹秒懂,莲步轻移,蹑手蹑脚退到一边。

    苏文铤站在梦竹原来的位置,代替梦竹,在后面推柳如是玩耍秋千。

    柳如是哼唱着欢快的小曲儿,全然不知身后已经换人了。

    待柳如是荡过来时,苏文铤嘴角带笑,未荡至最高处时,苏文铤就抚上其背,此时,苏文铤两手都没有用力,顺着秋千荡漾的轨迹,两手也跟着后移。

    待秋千荡至最高处,即将开始往下荡时,苏文铤两手猛地发力,往前推着送柳如是,送了一大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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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杨柳缝衣,豪强嚣张【求首订】

    “啊!”

    柳如是哼唱的小曲儿瞬间中断,换来的是柳如是高声的尖叫。

    “太高了……”

    此时,聪慧如柳如是,已经知道在背后助推之人,已经不是梦竹了。那会是谁呢,不用说,肯定是苏文铤啦!

    因为苏公子像这样“捉弄”她,都已经捉弄了好几次了。

    然而苏文铤全然不理会柳如是的尖叫和求饶,连着猛推几次,柳如是越荡越高。

    接着,苏文铤看准时机,竟直接跳上秋千,在柳如是的惊呼声中,将柳如是抛飞,苏文铤自己则坐上秋千的木板,然后顺着秋千荡漾的轨迹,将柳如是接在怀中。

    刚刚体验过“失重”的柳如是,不自禁紧紧地抱住苏文铤的腰,说什么也不撒手,因为她被吓坏了,那么高,要是掉下去怎么办,那就只有紧紧抓住苏文铤,以免掉落秋千。

    然而就在此时,苏文铤却在那假装纯情,说什么“男女授受不清”或者“再不撒手,我就要以身相许了啊!”

    柳如是又气又乐,心中明知苏文铤这是故意在逗她,但她就是吃这套,心里虽然气,但也暖暖的,犹如泡了个热水澡,也犹如沐浴在初春的阳光之下,温暖舒适,遍体通泰。

    但为了保住女儿家的“面子”,柳如是通常不会让苏文铤好过,于是,陷腰、粉拳捶打、咬人,就成了柳如是反攻苏文铤的手段。

    苏文铤和柳如是两人,在秋千上狂撒狗粮,梦竹则在下面捂脸偷笑。

    在秋千上玩耍一阵,想必柳如是的细胳膊细腿儿,也承受不住自身重量了吧,于是,苏文铤抱着柳如是,跃下秋千,稳稳落在地上。

    落地后,柳如是放开苏文铤,俏脸红彤彤,刚才,她可是主动抱住了苏文铤的腰呢,虽然是为了自己不至于掉下秋千,而不得不为之,但如今想来,还真是有点羞耻。

    “公子,快来看啊,这土豆好像发芽了!”

    柳如是脚步移动,带动及地的长裙摇曳不止。

    她迈着小碎步,小跑向那开垦出来的两分地,那两分地里种满了土豆。

    苏文铤莞尔,这小小的猎物啊,为了避免接下来的捉弄,竟然随便找了个理由逃掉了。

    苏文铤笑着走过去,低头一看,只见土地里面播种的土豆还真发芽了!

    不是随便找的有一个理由?

    其实对于种土豆,苏文铤不是非常在行。

    虽然作为一个新时代的杀手,数理化虽然不是特别精,但也不是一无所知,对各行各业,多少都有些涉猎。乃至于电脑编程、操作数控机床、机械设计、汽车修理等等,基本上都会一些,但说到专精,那就非专业人员不可了。

    再次申明,新时代的杀手,并不是那种拿着武器一顿乱砍的旧杀手,有的时候,完成任务,并不需要武器。

    比如上次干掉陈天霸的时候,苏文铤就没有使用武器,只是轻飘飘地用手,绊了陈天霸的脚一下,让他自己摔下去摔死!

    苏文铤可以说是个“多面手”,什么都会一点。

    唯独农业这一块,苏文铤是真的一窍不通。

    辛亏苏文铤拥有静止空间,而静止空间中拥有一台电脑,可以查阅相关知识,要不然,苏文铤哪里知道种植土豆的流程。

    即便知道了种植土豆的流程,但苏文铤心里其实也没底,刚才说了,只有农业这一块,苏文铤一窍不通,一切都是摸索着来的。

    所以,当苏文铤见到土地中,真的长出一颗颗小幼苗的时候,苏文铤心里的惊讶,并不比柳如是心中的惊讶少多少。

    苏文铤收起玩笑心思,仔细观察了下土豆幼苗,闭目算了一下时间,说道“再有半个月,应该就可以对幼苗进行‘间苗’了。”

    “公子,何为间苗?”

    柳如是问道。

    “间苗啊,柳大家你看,每一窝土豆是不是都长出了颗幼苗?”

    柳如是仔细一看,眼眸黑白分明,答道“确有颗幼苗。”

    “所谓间苗,就是除去一两颗幼苗,只保留两颗!”

    “公子,为什么要间苗啊,拔掉一两颗幼苗,是不是太可惜了?”

    柳如是不解,这幼苗长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拔掉一两颗呢。

    拔除幼苗的行为,在当下的人看来,简直就是糟蹋,这种行为,简直与放羊吃掉别人田地里幼苗的行为无异!

    “倘若不间苗的话,就会结出非常多的小土豆,间苗的话,结出来的土豆,体型才够大。并且,总的来说,一堆小土豆和几个大土豆,两者相比较,几个大土豆的总重量会更多。所以,间苗可以增产。”苏文铤解释道。

    “原来如此!”

    柳如是明白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她必须记录下来,于是,柳如是急急说道“公子,奴家要去书房一趟,公子请随意!”

    说完后,柳如是迈着小碎步,一溜烟地跑向书房。

    取出播种土豆的笔记,将间苗的理由及必要性,一一备注在上面。

    苏文铤本就没啥事,他到醉仙居来,就是为了陪伴柳如是的。

    所以,柳如是去了书房,苏文铤也跟着去了书房。

    柳如是记录完毕,小心仔细地收好土豆播种笔记。

    见苏文铤也来到书房了,柳如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拉着苏文铤,径直去了她的闺房。

    “柳大家,这大白天的,怕是不好吧?”

    苏文铤笑道。

    柳如是知道苏文铤误会了,也是,谁叫你直接拉着人家苏公子的手,直接去了你的闺房呢,太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了。

    柳如是慌忙放手,说道“奴家近来无事,寻思着,亲手替公子缝制一身衣服。”

    柳如是取出刺绣用的小篮子,从里面拿出一条细细的软布条,道“奴家是想,先给公子量一量尺寸。”

    “缝制衣服?不用了吧,太麻烦了,不如直接花钱购买成衣。”

    对于刺绣和缝缝补补这一块,柳如是其实并非非常精通,她平时做的刺绣,不过是业余与爱好罢了。

    不是苏文铤说柳如是的坏话,柳如是的刺绣技术,比起专业的绣娘来说,其实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其实与柳如是从小的经历有关,年幼时,别的大家闺秀,或者专业的绣娘,都在努力地学习刺绣技术。

    而柳如是呢,在被逼着学习乐器,学习唱歌跳舞,学习诗词歌赋。

    虽然说柳如是会的东西也非常多,人又特别聪慧,但刺绣这一技术活,非长久的训练不可能成为大家。

    恰巧,“长久的训练”,就是柳如是的短板。

    柳如是平时做刺绣,都是随便绣个几十针,就放下了,根本没有锻炼到相关技能。

    “不,缝制衣服,是奴家该做的事。”

    尽管苏文铤口中说着不用,但还是配合着柳如是,测量肩宽。

    “要是缝制衣服都不会的话,奴家以后还不被笑话死,公子,奴家知道奴家刺绣的水平不怎么样,但奴家会慢慢学的。”

    小女子也有小女子的坚持,况且,缝制衣服又不是什么坏事,那缝就缝吧!

    因为柳如是替苏文铤量测肩宽的缘故,两人靠得很近,苏文铤微微低头,但见柳如是眉目如画,靥如春桃,青髻如堆,腮如胭脂,唇如樱桃,半身浮凸。

    真真一个美如仙子的美人儿,简直妙不可言。

    “我主要是怕你太过劳累了,你的手,应该去写诗作词,弹琴弄萧的,缝衣服,有点浪费了。”苏文铤说道。

    量完了肩宽,柳如是又量苏文铤的腰围。

    那条小布条,乃是类似于后世软尺一类的东西,上有刻度,不过此时的长度单位,都是尺、寸、分。

    “诗情画意,固然是好,但日子那么长,总是要归于平淡的,缝缝补补,柴米油盐,才是真!”柳如是一边替苏文铤量测腰围,一边说道。

    看起来就像个勤劳的小媳妇。

    苏文铤陡然握住柳如是两手,看着柳如是的眼睛,说道“你以后要替我执掌家业的,是家里的主人,缝缝补补,柴米油盐的事,不用你操心,自有下人去解决。”

    柳如是眼神躲闪,将手从苏文铤手中抽出,低声道“公子,执掌家业之事,自有公子的正妻,奴家……”

    “我以后的正妻,就是你!”

    苏文铤将柳如是拥入怀中,宠溺地说道“这事儿没得商量,要么你做我的正妻,要么我带着你私奔!”

    “公子!”

    柳如是真的被吓了一跳,私奔,公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所以,柳如是十分狗血地用手捂住了苏文铤的嘴,说道“倘若因为奴家引得公子舍弃家业,以及舍弃……公子的大计,奴家万死莫辞!”

    苏文铤搂紧了柳如是,说道“放心吧,我会想办法,让你风风光光,八抬大轿地嫁入我苏家的。”

    “嗯……”

    温存一阵,柳如是忽然“呀”的一声叫,挣脱开苏文铤的束缚,道“差点忘了,奴家还要给公子量尺寸呢!”

    等柳如是量完尺寸,苏文铤将柳如是打横抱起,引得柳如是尖叫连连。

    “柳大家,你有没有听说过……‘美人壶’?”

    昨天晚上,在苏州府衙,那舞姬的“美人壶”,苏文铤虽口中说着不要,其实还是要看对象的,如果对方是柳如是,那又有何不可呢?

    柳如是大羞,薄怒道“公子从哪里听来如此污秽之言的,奴家没听说过!”

    “真的吗?那我教教柳大家如何?”

    “啊……不要!”

    嬉闹一阵,终究是柳如是主动献上初吻,这才安抚住了苏文铤。

    至于“美人壶”,柳如是竟是死也不从!

    苏文铤也不可能真逼迫柳如是,不从那就不从吧,等以后相处久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柳如是一感动,就从了苏文铤呢?

    等两人安静下来之后,苏文铤方才想起今天前来醉仙居,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和柳如是说明的。

    “柳大家,其实今天我来,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公子,什么事呀?”

    “我最近开始处理苏家染布坊的事,我想带着你,一起处理,这也是怕柳大家你在醉仙居闲得慌。”

    “嘻嘻,公子,苏家染布坊,现在也有奴家的一份呢,即使公子不说,奴家也要跟着公子一起处理的。”

    “嗯?”

    柳如是见苏文铤疑惑,就知道他还不知道那事。

    于是,柳如是就将上次被孙氏邀请到苏宅一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特别是最后,孙氏和柳如是竟然达成协议,让柳如是以三万两白银入股,占得苏氏染布坊三成股的事。

    这事儿苏文铤还真不知道,他只听孙氏说,曾邀请柳如是过府一叙,却没有说,与柳如是达成入股苏家染布坊协议的事。

    如此也好,苏家这些事物,按照苏文铤的想法,迟早要交给柳如是打理,现在早点熟悉一下,也是好的。

    苏文铤和柳如是收拾一番,一起乘坐马车,赶往苏氏染布坊。

    关于马车和车夫,如今的苏家早已配备齐全了,苏文铤再也不用到车马行租借,至于暂缺的下人名额,也已补全。只是苏文铤房中,始终没有补充书童、小厮、丫鬟。

    此为小事,略过不提。

    苏氏染布坊,仍旧位于状元巷,只不过没有和印刷作坊挨着。染布坊的位置在状元巷中更里面的位置,距印刷作坊只有两里左右。

    所以,去染布坊,必然路过印刷作坊。

    路过印刷作坊的时候,苏文铤将坊主苏农叫上,一起去染布坊。

    苏农,不仅仅是印刷作坊的坊主,同时也是染布坊的坊主。

    只不过,苏农在印刷一途上,颇有研究,但对于印染行业,却不甚熟练。

    这才导致,苏氏染布坊的大师傅被挖走之后,竟无人可撑起染布坊,染布坊染出的布匹不过关,因此赔偿甚多!

    推开染布坊大门,在其中逛了一圈,苏文铤和柳如是都对里面的环境和布局不太满意,因此一致决定,要翻修和扩建。

    这事的具体实施,自然落在了坊主苏农头上。

    ……

    翌日。

    这天一大早,苏文铤就起了床。

    简单吃了早点后,苏文铤翻身上马,直接出城,去了长洲千户所。

    长洲千户所距苏州城,只有十里,中间相连接的路,还是一条宽阔的官道,所以,苏文铤很快就到了长洲千户所大门。

    下马入内,苏文铤一眼就瞥见,偌大的校场上面,站着或蹲着一堆人,粗略看去,约有三四百人左右。

    这些人全都是年轻人,没有老幼。

    这应该就是屈窦找来的正丁或者余丁了吧!

    只不过这些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都努力地显示着一个特征——孱弱!

    这四百多人,普遍羸弱,瘦骨嶙峋,有的站着都在发抖,且弯腰驼背,两眼无神,说得难听一点,这就是一群“行尸走肉”!

    至于他们穿的衣服,更是……一言难尽!

    这是丐帮的制服么?

    衣服没有衣服的样子,或者说那根本就不叫做衣服,而是“布条”与“丝线”!

    苏文铤皱眉,现在的卫所兵,都混成了这个样子了么?

    这样的兵,恐怕敌人发一声喊,他们就吓趴在地上等死了,指望他们上阵杀敌,简直痴人说梦!

    屈窦与一帮看起来还算正常的人,在人群中,来回穿插,东走西奔,大声呼喝,维持秩序。

    这一帮看起来还算正常的人,应该是屈窦的旧部,这一点很容易看出来,因为屈窦指挥他们,而他们听从命令,维持秩序。

    那四百多正丁和余丁,似乎就是屈窦放养的“绵羊”,而屈窦的旧部,则是“牧羊犬”。屈窦本人,则是一个“牧主”。

    这种比喻很奇怪,当苏文铤心中冒出这种念头时,苏文铤自己都觉得可笑。

    但实际上的情况,却与“放牧”与“绵羊”的比喻十分贴合,苏文铤在长洲千户所的大门口,越看越觉得有趣。

    只不过,屈窦这个“牧主”,似乎并不好当。

    作为“绵羊”的正丁和余丁们,有的相当“随意”,竟然在校场之上,光天化日之下,就地大小便……

    最基本的素质呢?

    苏文铤微微皱眉,那种趣味性瞬间消失,这可是校场啊,大哥,你竟然随地大小便!

    看来,想要将这帮“绵羊”变成一群“狼”,任重而道远啊!

    苏文铤皱眉之际,犹如放牧的牧主人般的屈窦,终于发现了苏文铤。

    “千户大人来了!”

    屈窦对他的旧部们喊了一声,当先跑向苏文铤。

    屈窦脸上的浮肿,基本上完全消退,那张满是正气的国字脸,又回来了。

    屈窦因常年打铁,终日守候在火炉旁,每日锻打铁块的次数,恐怕多达上万次。常年累月下来,面目有些显老。

    同时屈窦浑身肌肉结扎,浑然犹如庞然大物,一身衣甲穿上身,宛若一个吹胀的大气球。

    屈窦的年纪,明明才三十六七岁,但因为种种原因,现在看起来,竟似五十多岁的中年油腻大叔!

    屈窦算不上多帅,也不是多么地英俊,但他那敦厚的身材,以及正气的国字脸,竟给人一种信任的感觉。

    穿上衣甲的屈窦,虽如那吹胀的气球,显得有些臃肿,但屈窦的动作竟丝毫不受影响。

    屈窦快步如飞,小跑到苏文铤身前,抱拳行礼,道“千户大人!”

    屈窦的那些旧部,约有二十多人,跟随屈窦的脚步,也往苏文铤这边跑来。

    苏文铤看向屈窦的这些旧部,他们虽然也显得面黄肌瘦,但他们的精神头却很好,眼光有神,衣服干净。

    简直与那四百多个正丁和余丁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参见千户大人!”

    二十多个旧部,整齐归一的行礼,洪亮的声音……嗯,这才像那么回事嘛!

    昨天,屈窦支领了300斤粮食,苏文铤知道。

    屈窦用这些粮食干什么去了,苏文铤也知道。

    具体过程,苏文铤没有兴趣知道,现在,这二十多个得力的旧部,已经服从苏文铤的召唤,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本官到此有一会儿了,已经看见了你们刚才的付出,嗯,你们辛苦了!”

    苏文铤摆了摆手,示意屈窦和屈窦的旧部们不用多礼,说“你们辛苦了”这句话的时候,苏文铤特意看了一眼校场边,那一堆秽物。

    马德,这帮人必须要好好治一治,此时,苏文铤心中竟升起了一股豪情壮志,他要将这帮随地大小便的烂人,培养成讲卫生、爱洗手、勤换衣服勤洗澡的大好青年!

    “屈副千户,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帮‘乞丐’?”

    苏文铤苦笑,以开玩笑的口气问道。

    屈窦惭愧,忙低下了头,拱着手,说“千户大人……呃……这个,属下昨天忙碌了一下午,将所有能够召集的人,全都召集过来了,300余名正丁,以及100余名余丁,一共400多人,全都在校场之中了。”

    苏文铤凝眉,一个千户所,至少有一千多户才对,古代人爱生,一户往往有三四个男丁,也就是说,单单计算年轻人,一个千户所之中,就该有几千人。

    然而,屈窦忙活了半天,才找来400多个?

    相差太大了吧!

    “屈副千户,这400多人,是你能召集的极限了吗?”苏文铤问。

    “是的,千户大人。”

    屈窦停顿一下,似乎在组织说辞。

    “千户大人,我们长洲千户,想当初也是拥有一千一百二十户的,余丁人数,更是多达三千!”

    “可惜五年前,长洲千户所几乎算是解体了,大部分屯田被侵占,兵户为了和谐,本书统称兵户们,进而沦为了侵占屯田豪强们的佃户。”

    “那些豪强们,往往比一般的地主,更能压榨兵户,一般地主收租,多在一石二三斗,但是这些豪强们,收租竟多达一石七八斗,甚至收租两石的,也有!”

    “如此重压之下,部分兵户家破人亡,或沦为乞丐,或活活饿死,不一而足。”

    “五年下来,据属下估计,我们长洲千户所原来的一千一百二十户,到现在,恐怕只剩下八百余户!”

    苏文铤颔首。

    江南地区虽富庶,看来也仅仅只富庶了豪强地主、士绅贵族。处于底层的平民百姓,其实已经处于水深火热的边缘。

    当然,这也不绝对,其中应该有个比列的问题。

    大部分底层百姓,还是能够勉强活得下去的。况且,现在这个时期,江南地区已经萌发资本主义萌芽,有很多原来的耕农,都加入了手工行业。

    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进入了工厂,成为了一名工人!

    因此,种种原因之下,江南地区的底层百姓,大部分勉强还过得去,只有少部分,无地可种,处境艰难。

    很不幸,原来属于长洲千户所的那些兵户,就处于这样的困境之中。

    若大部分底层百姓都没了谋生之计,那么早就像陕西、湖广那些地方一样,义旗不断,起义频发,乱成一锅粥了!

    苏文铤点头,表示明白,问道“那其他的兵户呢,八百多户,应该不可能才400多人吧!”

    “千户大人,这400多人,是正丁和余丁加在一起的总数,若论户数,其实只是300余户。”屈窦说道。

    “嗯?那还有500户呢,莫非被豪强霸占了不成?”苏文铤竖起了眉毛问道。

    “正是如此,千户大人,我们长洲千户所八百余户,足足有五百余户被豪强们霸占了!”

    屈窦上跨一步,激动地说道“千户大人,那些豪强们不仅霸占了五百余户兵户,还侵占了千户所的屯田,多达上万亩!”

    苏文铤瞳孔一缩,眼中精光暴涨,道“果真如此?!”

    上万亩的屯田啊,我得个乖乖,这些豪强也太嚣张了吧!

    “千户大人,此为属下估算的数据,虽不太准确,但误差不会太大!”

    屈窦神清非常激动,一张略显苍老的国字脸,满含期待地看着苏文铤。

    现在长洲千户所,相当于重建了,那么,属于长洲千户所的东西,兵户,以及屯田,自然需要一一取回!

    这是屈窦的夙愿,也是屈窦甘为苏文铤副千户的内在原因之一!

    “那500户兵户,我们要夺回来,被侵占的屯田,我们也要夺回来!”

    苏文铤肃声说道。

    开玩笑,苏文铤的土豆种植计划,就要倚靠这些屯田呢。

    三年之后,江南大乱,苏文铤必须要储备更多的粮食才行。

    此事关乎苏文铤的大计,绝不容有一丝闪失!

    “大人英明,属下一定协助大人,夺回那500户兵户,以及上万亩的屯田!”

    屈窦亦激动不已,苏文铤的决定,暗合屈窦心底里的夙愿!

    “屈副千户,你找个时间,将侵占长洲千户所屯田与兵户的豪强们,一一整理出来,本官要知道他们详细的情况。”

    “各豪强们分别霸占了多少户兵户,侵占了多少亩屯田,豪强势力规模,以及他们背后的关系网,本官要你将这些情况一一探明摸清!”

    “属下领命!”

    这道命令,对屈窦来说,简直甘之如饴!

    那些豪强,屈窦早就想干掉他们了!

    “走吧,我要挨个检查这些正丁与余丁们!”

    苏文铤当先,走向校场上的那四百多人。

    刚一靠近,一股味儿飘来,苏文铤捂住了鼻子。

    尼玛,这是什么风向!

    苏文铤转头看向屈窦,道“那等秽物,还摆在那干什么,派人处理掉!”

    屈窦讶异,心中说这千户大人,也太金贵了些,不就是有点味儿么,竟然也受不了!

    这古代的卫生环境,其实非常糟糕。

    类似于刚才,这帮正丁与余丁们“表演”的随地大小便,在这个时代,绝对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相反,它其实非常常见。

    只不过,在城中,这种情况稍微好点。

    苏文铤几乎一直待在城中,所以少见这种情况。

    屈窦心中,虽觉得千户大人“娇贵”,但既然千户大人发话了,那么就得执行。

    所以,屈窦派了两个人去处理。

    等了一会儿,等味儿散尽,苏文铤这才接着走向那四百人。

    这四百人的人群中,有一年轻小伙,这位小伙其实在几天以前,已经见过苏文铤一面,只是苏文铤没见过他而已。

    几天前,张晋带苏文铤去长洲千户所的途中,骑马通过那条宽阔官道时,这位小伙曾远远地看到过苏文铤。

    这位小伙名为“大壮”,那个时候,大壮正在水田里插秧,当时,大壮还问过一个老人家,老人家是大壮的叔,问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那叔说,恐怕长洲千户所要变天了,此话曾将大壮吓了一跳。

    实际上,大壮的叔,的确没有说错,长洲千户所,的确要变天了。

    在长洲千户所变天之前,大壮的家中,竟先一步变天。

    就在昨天下午,正在田中劳作的大壮,被老母亲唤回,说有大事,需要大壮赶紧回家一趟。

    大壮丢下手中活计,匆忙赶回家,却原来是屈窦的旧部,在执行苏文铤的命令,让大壮明天一早,到村头集合,然后一起去长洲千户所待命。

    大壮家,所处的位置比较好,非常靠近长洲千户所驻地,所以,他们这一片的兵户与屯田,不曾为豪强们所占据。

    未被豪强占据的话,千户所,就是他们的天。

    所以,千户大人相招,大壮他们根本无法反抗,只得乖乖听命。

    大壮其实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小伙,自从懂事起,就在帮家里干活,可以说,从小到大,十多年的光阴,大壮从来就没有离家超过十里。

    就连十里以外的苏州城,大壮也未曾去过。

    见识与阅历少得可怜。

    这骤然要去千户所听候千户大人的命令,可着实吓坏了大壮。

    因为他们家只有大壮一个正丁,没有余丁,其实本该有的,大壮曾有三个弟弟,结果因病,无钱医治,尽数夭折。

    也就是说,没有人陪大壮一起去千户所。

    这对于从没出过远门,也从没离开过家门超十里的大壮来说,将是一个挑战。

    大壮心里害怕,只得看向自家的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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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喜获粮饷,豪强登门【求推荐】

    大壮抹了一把眼泪,就那么躺在地上,现在,大壮心脏跳动如打鼓,腿脚酸软无力,提不上一点劲儿,好似不是自己的一样,即使他想动,恐怕也动弹不得。

    屈副千户的旧部们,取出很多粗瓷碗,将那只大木桶中的东西,盛上半碗,然后端给大壮这些停下来的人喝。

    很快,轮到大壮了,一只人头那么大的粗瓷碗,盛装着小半碗液体,透明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水,可能就是普通的井水吧,被送到大壮眼前。

    “拿着,喝了它!”

    屈副千户的旧部递送完粗瓷碗后,丢下一句话,又赶忙去给下一个人送水了。

    大壮木然接过粗瓷碗,两手捧着,将大碗凑近鼻子一闻,没有气味。

    这难道真就是普通的水?

    大壮根本不怀疑这水中有毒什么的,或者说,以大壮的阅历,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一直不曾出过远门的大壮,属于人家给什么,他就吃什么的“天真”阶段。

    所以,大壮只是闻了闻,然后小小地尝了一口。

    嗯?!

    第一个感觉,就是好甜!

    倒没有品出其他什么味儿来,但是,这种甜,对大壮这样,一年到头都难以吃的上一口甜食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美味!

    喝了这一小口甜水之后,大壮才觉察到,自己嘴中十分干涩,身体也很燥热,的确该喝水了。

    缺水的饥渴,加上甜味儿的诱惑,大壮不理会那么多,两手捧着大粗瓷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将小半碗甜水喝得精光。

    “哈!”

    放下粗瓷碗,抹了把嘴,大壮心中的伤感,被甜水冲淡了大半。

    大壮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眼珠转动,不由看向那只大木桶。其实,大壮还想再来一碗,可是,大壮又开不了口。

    其实这种甜水,乃是苏文铤用葡萄糖粉末兑的,用来给大壮们补充血糖。自然,葡萄糖粉末也是来自静止空间,来自其中一个集装箱。

    那艘货轮上,拥有一万五千多个集装箱,每天睡觉之前,苏文铤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用于探索集装箱里面的货物。

    其中有一种货物,被苏文铤视为最大的“发现”,那就是满满十几个集装箱的光伏产品!

    众所周知,光伏板可以利用太阳能发电,随着光伏的发现,让苏文铤有了在大明王朝使用电能的可能性!

    利用光伏发电,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那大壮,自喝过甜水之后,口中甜蜜的味道消失,心中愁苦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想到未来的迷茫,与黯淡的前途,大壮不禁连连叹气!

    “哇……”

    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喊,大壮惊觉,忙回头看去,只见千户大人又开始对他们进行检阅了!

    此时,三圈三公里,坚持不下来的人,都已经累趴在地上了,能坚持下来的人,也已经跑完。

    一百多人!

    竟然有一百多人坚持跑完了三圈!

    而大壮,倒在了半路上,从他们这些倒在半路上的“渣渣”的“分布”图来看,大壮应该可以“排”在第三百名左右。

    总共三百五十多人,大壮却排在了第三百名了,这……

    大壮叹气,比他强壮的人,足足有三百多人呐!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自己是个“半途而废”的失败者,只怪自己,不够争气,怨不得旁人。

    特别是千户大人,对他,大壮更是一点怨气也没有,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造成的,大壮一点也不怨千户大人。

    诚然,是因为千户大人的第二次检阅,才将他踢出去的,但……大壮能说什么呢?

    然而,现在,千户大人再次从身后开始检阅,大大出乎了大壮的预料,也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怎么回事,不是说没坚持跑完三圈的人,就被淘汰了么?那千户大人还检阅个啥?

    大壮皱眉,盯着身后开始检阅的千户大人,不明所以。

    苏文铤沿着校场的跑道缓缓走过,不时点指一人,然后,屈副千户的旧部,就将那人架到一处。

    被架离的人,是被踢出去了,那剩下的那些人呢?

    很明显,他们通过了千户大人的检阅。

    大壮心中的火种再次被点燃,原来跑没跑过三圈,以及跑的快还是慢,并不是评判是否被踢出去的标准呢!

    也就是说,大壮还有机会!

    这次,大壮依然拜遍了诸天神佛。

    幸运的是,诸天神佛果真保佑了他,千户大人从大壮身边走过,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径直走过去了!

    天!

    大壮再一次通过了千户大人的检阅!

    大壮等“半途而废”的两百五十多人中,绝大部分,都通过了检阅,被踢出去的人,只占少数。

    而那一百多个跑完了三圈的人中,却有大部分人被踢出去了!

    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不过那些跑完了三圈,又被踢出去的人,心里再不平衡,也不敢违拗千户大人的意思,其中倒是有一个不服气的,结果被屈副千户揍得爬不起来。

    最终结果,一共四百多人,只挑选出三百多人,有一百多人,被苏文铤踢出。

    “就这三百人了,其他的不要!”

    苏文铤对屈窦说道。

    屈窦迟疑,其实,屈窦根本不知道苏文铤选人的规则,到底是什么,但是,苏文铤从四百人中挑选出三百人,这貌似也没什么问题。

    “那不知……剩下的一百多人,应当如何处理?”屈窦问。

    “那就是你这个副千户的事了,反正他们不能出现在千户所里,除此之外,屈副千户你让他们干什么都可以!”

    苏文铤两手一摊,将这一百多人的烂摊子丢给屈窦。

    苏文铤倒是甩得一手好锅,可屈窦,就有点难做了。然而,苏文铤根本不加理会,要不然呢,副手不就是干这些事的么?

    什么都要我来处理,那给你副千户的职位干什么,吃闲饭的么?

    这就是苏文铤的逻辑。

    “对了,赶紧将那一百多人赶走,这选中的三百多人,我们要给他们发放钱粮衣服,以安军心!”苏文铤说道。

    屈窦想了一下,说“那一百多人,每人发放粮食五十斤,然后让他们回家继续屯田,静待后命,千户大人你看如何?”

    “早说过了,粮仓中的粮食,任你支领,你看着办!”

    屈窦眼睛一亮,对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属下明白了,大人稍等,属下这就去做安排!”

    屈窦非常有执行力,很快,一百多被踢出的人,纷纷领得粮食50斤,离开千户所,回家去了。

    屈窦给他们的说法,是让他们回家待命,等有需要他们的时候,会再次召唤他们。

    这些人却不知道,不久之后,有一份挖矿的工作在等着他们,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这一百多人也不算白来一趟,至少,还领得了50斤粮食,回家也有个交代了。

    对大壮等剩下的三百多人来说,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就是梦幻。

    先是饷银,每人竟然都发了一两白银!

    天啦,大壮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手握这么多银子!

    但这却是他们一个月的饷银!

    一个月一两,两个月就是二两……十个月就是十两,一年,就是十二两,两年,则是二十四两!

    发达了!

    大壮心中狂喜不已,叔果然没有说错,粮饷存够两年,果然够娶一房媳妇的。

    其实,一年的饷银应该也够了……

    大壮等人,还没有从一两银子的饷银中回过神来,两套新衣服——齐腰甲,被送到了大壮等人手中。

    包含红头巾、布制齐腰甲、袄子、裤子、鞋袜等物。

    又是粮饷,又是新衣服,大壮等人犹如置身梦幻之中,这……是真的吗?

    大壮抚摸着新衣服的布料,又偷偷地将手伸入衣兜,捏了一把那一两的饷银,嗯,是真的!

    分配了饷银和新衣服,接下来干的事,再次出乎了大壮等人的预料。

    洗澡!

    千户大人竟然命令他们所有人,依次洗澡,并换上新衣服,然后再分配营房!

    尽管出乎预料,但大壮等人没有犹豫,反正有人热水,那就洗吧。

    洗完澡后,换上新衣服,大壮感觉自己终于有了点人样,不由暗自得意。

    分配营房之后,他们这三百多人,被分成好几波,有修缮营房屋顶漏洞的,有平整校场坑洼的,有整理军械库、各种仓库的,也有单独整理杂造局的。

    所有人,在屈副千户旧部的带领下,开始忙碌起来,按照苏文铤定下的改造计划,对长洲千户所进行彻底的改造与修缮。

    这三百多人中,不乏拥有一技之长的人,木匠、石匠、铁匠等等,应有尽有,这些人,自然被充分利用起来。

    这些人本是匠户,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就被征为兵户,他们跟随自家长辈,也学得一手好手艺。

    苏文铤,以及屈窦,作为千户大人,以及副千户大人,是长洲千户所的一二把手,改造与修缮千户所的活计,自然不需要苏文铤和屈窦去做。

    苏文铤和屈窦两人,背负着一双手,优哉游哉,在长洲千户所中四处查看,不时纠正兵户们的错误,相当于监工。

    “禀千户大人,副千户大人,千户所大门外,来了一人,自称田弘光田百户,请求千户大人一见。”

    一个看守大门的兵户,在忙碌的“工地”上,找到苏文铤和屈窦,弯腰拱手禀告。

    田弘光是谁?

    苏文铤还不知道,但屈窦一听田弘光三个字,脸面瞬间冷若冰霜,横眉倒竖,眼睛一瞪,气势爆发,将那禀告通传之兵户,吓得后退一步。

    “田弘光,他还敢来!”

    屈窦咬牙切齿,苏文铤从屈窦的话中,听出一种不共戴天的仇恨。

    苏文铤瞬间了然于胸,这位田弘光,刚才通传的兵户说什么来着,田百户是吧,这位田弘光田百户,恐怕做了什么恶事,让屈窦记恨。

    而屈窦这个人,怎么说呢,可以说一身正气,屈窦曾因千户所中乌烟瘴气的事,愤而离开,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市镇上打铁度日。

    那气走屈窦的乌烟瘴气之事,是什么呢?

    克扣粮饷、侵占屯田!

    苏文铤短短时间,就分析出,这位田弘光田百户,恐怕就是那克扣粮饷、侵占屯田的豪强了!

    “怎么,屈副千户认识此人?”

    绕是如此,苏文铤也装作不知的样子,询问屈窦。

    “千户大人,那田弘光,乃是我们长洲千户所原来的一名百户,此人阴险狡诈、口腹蜜剑、卑劣残忍,无论田弘光说什么,都请千户大人莫要轻信!”

    屈窦神色无比严肃,对田弘光,就好像对生死之敌那般谨慎与严肃。

    “为何?”

    “千户大人,田弘光此人,乃是长洲县一方豪强恶霸,我长洲千户所一万多亩屯田,单单此贼,就霸占了四千余亩!”

    四千余亩!

    苏文铤瞳孔一缩,不过马上笑道“他来得正好,我正好去会会,敢霸占四千余亩屯田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校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位精瘦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面有薄须,气场十足,哈哈大笑,跨入千户所大门,蛇形虎步,直面苏文铤和屈窦走来。

    “正是此人!”

    苏文铤身后的屈窦小声说道。

    苏文铤点头,表示明白。

    “属下田弘光,拜见千户大人!”

    田弘光高声唱喏,弯腰躬身,一个揖礼被田弘光行得毫无破绽。

    田弘光脸上笑眯眯,持礼甚恭,很能给人一种亲切感。

    倘若不知田弘光底细,骤见此人,恐怕会被田弘光骗了去,因为此人简直太能伪装了,眼神、表情、动作,甚至说话的语气与用词,全然没有破绽,简直跟真的一样。

    但对苏文铤来说,且不说苏文铤已经知道了田弘光的底细,任凭田弘光如何伪装,都骗不过苏文铤。

    即使苏文铤没有提前知晓田弘光的底细,苏文铤也不会被田弘光欺骗,因为苏文铤拥有感应其他人是否具有恶意的能力。

    那浓浓的恶意,做不得假!

    “田弘光!别在这惺惺作态,你还有脸来啊,你霸占四千余亩屯田,奴役几百户兵户,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我屈窦都还没去找你的麻烦,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屈窦怒不可遏,卷起袖子,就要上前与田弘光拼命。

    “千户大人,这……”

    田弘光假装无辜,后退两步,似乎很怕屈窦“胡来”。

    有意思!

    难得见到演技如此精湛之人,苏文铤决定好好戏耍戏耍于他。

    于是,苏文铤摆手,制止正准备上前捉拿田弘光的屈窦。

    “屈兄。”

    见屈窦被苏文铤制止后,田弘光脸上恢复笑容,拱手对屈窦施了一礼,笑道“屈兄,想不到时隔这么多年,你对我的误会还是那么深,屈兄你的脾气还是那么的火爆。”

    “屈兄,千户大人。”

    田弘光分别对屈窦和苏文铤拱手,笑道“如今我们长洲千户所重建,我田弘光,作为长洲千户所原来的百户,自然有责任,担起长洲千户所重建的重担。”

    “千户大人,屈兄,我们何不坐下来和和气气的谈谈,属下经营多年,颇有家资,或许可以帮上千户大人的大忙!”

    “别假惺惺的了,我屈窦和你田弘光,没有什么好谈的,今天看在千户大人的面子上,我暂且放过你,等来日,我屈窦定会登门,找你田弘光讨要一个说法!”

    田弘光看了屈窦一眼,委屈兮兮的,对苏文铤说道“千户大人,属下好心而来,却被屈兄如此仇视与诬陷,实在冤枉啊,请千户大人替属下做主!”

    “你……”

    屈窦被气糊涂了,竟越过苏文铤,怒气冲冲,二话不说,就要干田弘光。

    苏文铤手一伸,拽住屈窦,往后一拉,屈窦庞大的身躯,想一颗空心的气球般,被苏文铤轻松写意地拉回了身后。

    田弘光目光一凝,苏文铤小露的这一手,可不简单,竟然可以将狂怒的屈窦,轻轻松松地拉扯回来,不简单啊!

    不过田弘光眼中的一凝,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脸上很快恢复了笑容。

    “田百户,不知你此番前来,究竟所谓何事?本官事物繁忙,倘若你再不说明来意,那就请你出去,离开本千户所!”苏文铤说道。

    田弘光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么直接的吗?

    不过田弘光立即赔笑道“哎,千户大人,刚才属下也说过了,属下得知我们长洲千户所重建,而属下又颇有家资,所以也想回来,帮千户大人的忙。”

    颇有家资么?

    这句话田弘光说了两遍,苏文铤记在心里了。

    田弘光的家资,恐怕都是盘剥兵户而来,本就是不义之财,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既然田弘光的家资取之于兵户,那么以后就用之于兵户吧!

    正好,苏文铤还在为资金的事发愁,苏文铤对长洲千户所的兵户们要求高,那么各种福利与赏赐,也是必不可少。

    但仅仅依靠卫指挥使司下拨的粮饷,远远不够。

    这才刚开张,没有什么收入,但花钱却最多,苏文铤正为此事发愁呢,这田弘光就跑过来说他家里“颇有家资”,还说了两遍,生怕苏文铤没听清楚似的。

    这算什么?倘若苏文铤不将田弘光的家资利用起来,恐怕也说不过去呀!

    “哦,也可,那你就回来继续做你的百户吧!”

    苏文铤笑道,然而,身后的屈窦却鼓起了眼睛。

    “哈哈,多谢千户大人,不过……可是……”

    田弘光似乎陷入某种纠结状态,在那扭扭捏捏。

    “田百户,有话就直说!”苏文铤说。

    “那个……哈哈,千户大人,您看,属下也想立即回来,好以属下家中的家资帮助千户大人重建长洲千户所。”

    “可是大人,刚才您也看到了,屈兄他,对属下误会太深,动不动就要杀了属下,属下心里着实怕得厉害。”

    苏文铤面带笑容,已经隐隐猜到,田弘光究竟要说什么了。

    “哈哈,千户大人,您看,属下和屈兄,其实是差不多的时间进入我们长洲千户所的,哦,不对,似乎属下还比屈兄早了一两个月。”

    田弘光露出狐狸般的微笑,循循善诱般说“如今,屈兄都已经是副千户了,属下以后对千户大人的帮助绝对比屈兄大,那这么说,千户大人也该给属下一个副千户之位。”

    “如果,属下还是百户的话,屈兄就比属下高出一级,这官高一级压死人啊千户大人!倘若属下被屈兄谋害了,可就无法帮助千户大人重建长洲千户所了。”

    “无耻!”

    屈窦再次暴怒,越过苏文铤,再次准备开干田弘光。

    田弘光被“吓”坏了,连忙往后缩了两步。

    苏文铤侧身,再次拽住屈窦,并对其使了个眼色。

    暴怒之中的屈窦瞬间会意,不过为了不露破绽,屈窦假装怒气冲冲的走开了。

    “哈哈,原来千户大人早有计策!”

    待离开苏文铤和田弘光后,屈窦一张国字脸笑成一朵花儿,搓着手,双肩耸动,乐个不停。

    屈窦太直了,倘若继续留在苏文铤身后,他一定会憋不住笑的,屈窦一笑,可就坏了千户大人的计策。

    所以,有着自知之明的屈窦,这才假装生气,怒气冲冲地走开了。待乐得差不多,屈窦再又返回。

    苏文铤则面向田弘光,面带微笑。

    说到伪装,苏文铤自认这方面的技巧也是不错的,尽管苏文铤不怎么喜欢伪装,但有时候为了完成任务,不得已而为之。

    这就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上班的上班族,虽然不喜欢,但为了工资,为了生活,上班族也会不得不去上班。

    不得不去上班,不代表做的很差,同理,苏文铤在伪装这方面的技巧,也是不错。

    田弘光的演技,让苏文铤“惺惺相惜”,两个合伙打一出对台戏,似乎也挺有趣。

    “可以!”

    苏文铤脸上挂着笑容,回答得相当矜持,同时又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掩饰不住一种喜悦,大概,是因为答应了田弘光的要求,就能获得一大笔“家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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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大人身手,恐怖如斯【求订阅】

    “千户大人,不可啊!”

    恰好此时,屈窦回来,听了这话,疾声大呼,五指怒张,两眼鼓凸。

    屈窦表现出十分的愤怒,两分的悲痛,一幅接受不了苏文铤答应田弘光请求的样子。但实际上,屈窦这是装出来的,心里死死地压着一股笑意。

    苏文铤一摆手,制止住屈窦,微微侧头,看向屈窦,说“屈副千户,你在质疑本官的决定?”

    太……太真实了吧!

    苏文铤那种一本正经的模样,屈窦知道是假装出来的,可是,又太真实,倘若屈窦不事先知道苏文铤是伪装的,他一定分辨不出。

    屈窦心中的“笑意值”已经井喷,即将达到爆发的边缘。他咬紧了牙关,嘴角抽搐,这是在努力的憋笑。

    有自知之明的屈窦,明白自己憋不了多久了,于是,屈窦从牙缝中爆出一声冷哼,转身就走,离开此地。

    转身的瞬间,屈窦仍旧紧咬了牙关,但他的嘴却裂开了,如那成熟的石榴,一双环豹眼中,掩饰不住的笑意肆意倾泻……

    田弘光瞥了一眼屈窦的背影,凭本能,田弘光觉得屈窦有点古怪,但是古怪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哎,管他呢,现在大鱼即将上钩,只要搞定了这位年轻的千户大人,以后收拾屈窦,还不是易如反掌。

    却说那屈窦,走远后,终于忍不住,低笑如吼,坚实的双肩耸动,带动屈窦那如山岳般的身躯,也跟着抖动。

    “哈哈哈……千户大人,装得太像啦!”

    待离开校场,转入军械库,屈窦终于放开手脚,哈哈大笑,声震四野,引得军械库中,那些改造与修缮的兵户们,纷纷侧目。

    兵户们皆奇怪的看着屈窦,不知屈副千户大人因何而笑,甚至有的兵户,还停下手中的活计,查看自身装束,摸一摸自己的脸面,心想,莫非自己脸上有脏东西,亦或者是衣服穿得有问题?

    兵户们不敢去问屈窦,究竟笑什么,但屈窦的旧部有这个胆量。

    “副千户大人,您有什么好乐的,不如也让属下们乐一乐吧?”一个旧部笑问道。

    屈窦的大笑立止,瞬间严肃,鼓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斥道“赶紧干活,莫要废话!”

    校场。

    “千户大人,属下多谢千户大人的成全,千户大人,您放心,只要属下一上任,就立即贡献出全部家财,以助千户大人重建长洲千户所。”

    田弘光得到了苏文铤肯定的答复,那个激动啊,赶紧躬身执礼,掏心掏肺,好似为了帮苏文铤重建长洲千户所,他田弘光可以贡献一切似的。

    苏文铤嘴角抽了抽,心说,你这又提了一次你家的家资。放心,你的家资,我会利用起来的,你心急个啥?!

    田弘光为什么动不动就提一下他的家资呢,因为田弘光想以次为诱,诱年轻的千户大人上钩,金钱攻势,是田弘光的拿手好戏。

    田弘光却不知道,他的金钱攻势,他的金钱诱饵,这次是撞在铁板上了,不仅钓不到大鱼,田弘光的饵,连带钓钩,恐怕都会被苏文铤这只“大鲨鱼”一口吞噬!

    苏文铤摆了摆手,道“田百户,你不用高兴得太早。”

    嗯?

    田弘光诧异,连忙直起身体,惊讶问道“千户大人……何意?”

    “田百户,我长洲千户所重建,百废待兴,像田百户这样的有志之士,本官那是举双手欢迎的。”

    “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田百户如果回来继续做田百户,自然没有问题,但若田百户你想回来做副千户,也可以,不过田百户你需要通过本官的考验方可!”

    田弘光呆滞,两眼死死盯着苏文铤。

    “副千户的位置无比重要,此等重要职位,自然不会轻授。像屈窦屈副千户,他之所以能够当上副千户,也是通过了本官的重重考验。”

    “什么考验?”

    田弘光凝眉,不过立即又舒展开来,忙拱手问道。

    “哼哼!”

    此时,屈窦又回来了,这次,屈窦很好的克制了自己,因为刚才他又找了个地方,肆意大笑过了,笑得有点岔气,将体内的“笑意值”发泄了个干净。

    “我屈窦能够当上副千户,可是通过了千户大人设置的重重障碍的,倘若你田弘光也想当副千户,也得通过千户大人重重考验方可。田弘光,这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识与能力了!”

    屈窦说的这一段话,是真实的,并非伪装,屈窦的确通过了苏文铤“武”和“文”方面的考校,才坐上副千户的位子。所以,此次并没有引发屈窦体内的“笑意值”飙升,

    田弘光目光一凝,笑道“既然如此,那属下接受千户大人的考验就是,却不知,千户大人打算如何考验呢?”

    田弘光依旧笑眯眯,虽人高马大,身材魁梧,但却给人一种亲和感,尽管是装出来的,但因为田弘光演技好,装的就和真的一样。

    “简单,就在此地,田百户你来攻击本官,十招之内,若田百户你击中本官,哪怕沾到本官的衣角,就算田百户通过了第一关。”

    苏文铤亦微笑,他精通散打与自由搏击之术,并已经臻至化境,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

    力量与速度,对对方招式的预判,以及敏捷的身手,有此根基,躲避田弘光的攻击,简直易如反掌。

    田弘光直起腰身,自信满满,嘴角戳笑,高大与魁梧的身材,比十五岁的苏文铤高出一个头,从形体上来看,田弘光可以吊打苏文铤,因此田弘光笑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苏文铤笑容不减,小样,现在你笑,待会儿要让你哭!

    “好,千户大人,事不宜迟,那属下这就开始了。”

    田弘光摆出架势,瞳孔瞬间锐利起来,如一只毒蛇般,死死盯住了苏文铤。

    苏文铤亦摆了个起手式,动作很帅,因为苏文铤亮出的动作是电影黄飞鸿的经典动作,乍一看,很像那么回事。

    田弘光轻哼,举拳功向苏文铤。

    苏文铤脚步一转,幽灵般避开,田弘光再攻,苏文铤再闪……

    连续八招了,就连苏文铤的一片衣角,田弘光愣是没有摸到一点!

    “啊!”

    田弘光大吼,如老虎下山般再次攻向苏文铤,结果又被苏文铤轻飘飘地避开了,田弘光毛都没捞着一根。

    第十招,尽管田弘光算是撕开了脸皮,不择手段,暗中使用暗器,然而,苏文铤本就一直防备着田弘光,田弘光的暗器落空,仍旧没有碰到苏文铤衣角分毫。

    “很遗憾,你没有通过本官的第一重考验,所以,副千户的位子,与你无缘,你回去吧!”

    苏文铤宣判了田弘光的失败,说完这句话后,苏文铤转身就走,他还要去查看杂造局清理得怎么样了呢,哪有许多时间在此浪费。

    刚才那番“飙戏”与比斗,在苏文铤看来,就是将田弘光狠狠戏耍了一番。先给你个明确的答复,让你以为成功了,然后又说有考验,并说考验很简单,结果却是很难,让田弘光信心满满而来,失败落魄而归。

    戏耍完田弘光,苏文铤顿觉索然无味,想了想,还不如去查看杂造局的情况,究竟清理得如何了。

    老实说,苏文铤觉得张晋拨付下来的兵器太烂,特别是鸟铳,粗制滥造,苏文铤很怕它炸膛。

    这种破烂武器,按照苏文铤的想法,就该当做废铁处理掉。在武器上面,苏文铤是个强迫症患者,要用,就要用最完美的,即使没有最完美的,至少要保证自身安全吧!

    所以,苏文铤决定重整杂造局,自行生产一批鸟铳。但归根结底,首先得要将杂造局清理出来。

    然而,作为被戏耍的一方,田弘光,本就不是什么好鸟,如今被拒,还被戏耍,导致田弘光彻底撕破伪善的脸面。

    “大人小心!”

    突然,屈窦大惊失色,急忙奔向苏文铤身后,却是来不及了。

    而苏文铤,此时亦感知到一股极端恶毒的恶意,自身后传来。不用说,肯定是田弘光恼羞成怒,偷袭苏文铤。

    苏文铤往前一跃,同时转身,见田弘光手握一柄匕首,寒光闪耀,直刺苏文铤心腹要害,田弘光这一刀,竟是对准了苏文铤的心脏,若果真被田弘光偷袭成功,苏文铤那就死翘翘了。

    然而没有如果,苏文铤自打感知到田弘光对他有恶意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止对田弘光的防备。

    田弘光很猛,并不是弱者,但依旧在苏文铤这里讨不了好。

    苏文铤身形一矮,一个旋身,手肘击中田弘光握着匕首的手臂,匕首没有脱手而飞,但田弘光那条手臂却被撞歪了。

    田弘光果然强悍,被苏文铤撞了一下手臂,匕首竟然没有脱手!看来此人是个劲敌。

    然而,田弘光遇到了苏文铤,一个讲究快准狠的杀手。

    其实,此时的田弘光,下路大开,苏文铤只需踢一腿,就能废了田弘光的子孙根。

    但攻下三路的打法,苏文铤一般只有拼命的时候才会使用,因为拼命时,容不得你多想,只需不择手段,捉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干掉对方就可以。

    不过现在还没有达到拼命的阶段,苏文铤长久以来养成的动作惯性,使之瞬间放弃攻打田弘光下三路的路数,转而挥出一记勾拳,自下而上,击中田弘光下颌。

    苏文铤的动作太敏捷了,太快了,田弘光虽然不是弱者,但论身手敏捷程度,远远比不上终年刀头舔血的苏文铤,被苏文铤一拳击中。

    “啊!”

    田弘光整个高大威猛的身躯,竟被苏文铤这一记勾拳轰得飞离地面,田弘光张嘴大叫,竟从口中喷出几颗带血的碎牙!

    然而,田弘光的苦难还没有结束,在用一记勾拳往上击飞田弘光以后,苏文铤终于完成一个旋身,接着,苏文铤腿一蹬,再次旋身,一记鞭腿踢出,从侧面击中田弘胸腹之间。

    “啊!”

    田弘光再次惨叫,口中喷出一道血箭,侧飞出去四五米远,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其实在田弘光被勾拳击中下颌的瞬间,田弘光浑身的“气”,就已经卸掉了,相当于防备松懈,如今再被苏文铤一记鞭腿踢中胸腹之间,受到的伤害,被数倍放大,若苏文铤预料得不错,田弘光的肋骨,恐怕都断裂了好几根。

    关于“气”的说法,可以打个比喻,比如,当你浑不在意的时候,趁你不注意,有人在身后给你一拳。再比如,当你准备好,浑身憋足一口气的时候,别人再给你一拳。同样的一拳,你会发现第一种情况下,痛得厉害。

    “咳咳咳……”

    田弘光挣扎着,一手捂嘴,一手捂身侧胸腹之间,想要爬起来,结果尝试了好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因为苏文铤速度太快,所以,从屈窦大叫,到田弘光侧飞倒地,中间间隔的时间其实非常短暂,屈窦伸出去准备格挡田弘光握着匕首手臂的拳头,还没送到,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屈窦大眼一睁,心头骇然,心道,上次在打铁作坊,倘若不是千户大人手下留情,恐怕我已经是残废人一个……

    千户大人怎生得如此勇猛!

    他屈窦,还有田弘光,乃是长洲千户所中,身手最好的两人,结果……两人都不是千户大人的一合之敌!

    屈窦很想知道,千户大人到底有多厉害,但是,屈窦不敢亲自尝试了,以免又被揍得鼻青脸肿。

    屈窦骇然收拳,定了定神,待看见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并不断扭动的田弘光,屈窦心里突然一片火热。

    “大人,何不趁机……”

    屈窦上前一步,两眼鼓凸如铜铃,死死盯着田弘光,右手伸到脖子上,斜向下一划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文铤一摆手,深邃道“还不是时机,呵呵,游戏才刚刚开始呢,切莫心急。”

    屈窦品味着苏文铤的话,顿觉高深莫测,连竖大拇指,赞道“还是大人想的深远!”

    田弘光作为一方豪强,来千户所,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前来,其实,千户所大门外,还有四五十个随从。

    那些随从七手八脚,将田弘光抬回医治等事,略过不提。

    田弘光及其随从离开后,苏文铤返回杂造局,查看杂造局的修缮与整理进度,屈窦则回到书房,开始整理长洲千户所的基本资料。

    一个时辰之后,屈窦亲自来请,说资料已经准备好,请千户大人移步书房。

    书房。

    “千户大人,属下已经将我们千户所的基本情况整理清楚,包括屯田数量,以及兵户情况。”

    苏文铤坐下后,屈窦亦在苏文铤对面坐下,拿着一张纸说道。

    “那说说吧。”

    “是,千户大人。长洲千户所,计有屯田16800余亩,山地2000余亩,河塘500余亩。兵户方面,目前还健在的,只有800余户。”

    “屯田方面,我们控制的屯田,只有5000余亩,2000余亩的山地,以及100多亩的河塘。”

    “其余的屯田,被田弘光霸占4000余亩,河塘200余亩。另外还有一些豪强,以崔家的崔游罪为首,霸占屯田7800余亩,河塘200余亩。”

    “兵户方面,总共八百余户,我们能控制的,只有300余户。另外500余户,分别为田弘光,控制200余户,崔游罪等,控制300余户!”

    “至于大人曾交代过的,查明摸清田弘光以及崔游罪等豪强势力情况的任务,属下已经派出人手,相信要不了两天,就可以查探清楚。”

    听完了屈窦的禀报,苏文铤夸赞了屈窦一句,然后说“豪强的问题必须解决,屯田也必须收回来!”

    这一点,屈窦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

    “那不知千户大人,可有计策?”屈窦又问。

    苏文铤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屈窦知道千户大人在思索,于是,他也就不说话,以免打扰到千户大人。

    “想要收拾豪强,夺回屯田,只能依靠我们自己。”

    “千户大人……不找指挥使大人帮忙么?”屈窦诧异。

    “呵呵,屈窦啊,如果你要去打山贼,我去帮忙,最后,山贼打下来了,在贼窝中收集的金银珠宝,你是不是得分我一杯羹?”苏文铤笑道。

    屈窦也不是笨人,他粗中有细,闻言后,秒懂苏文铤的意思,但是屈窦也有疑惑“可是,大人,单单靠我们自己的话,是不是太势单力薄了?”

    “就目前来说,我们的确算是势单力薄,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豪强与屯田,它们就在那里,不会跑的。”

    “千户大人,那我们什么时候收拾豪强,夺回屯田?”

    “我们新招收的300余兵户中,我看有些好苗子,别看他们现在身体羸弱,不过,经过我的突击训练,好吃好喝的供着,相信七天之后,他们就有基本的战斗力。”

    “我要先训练出一队火枪兵,火枪兵,并不需要长年累月的苦练刀剑弓马,七天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即使不能达到上战场的程度,但拉出去吓一吓地方豪强,应该也够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鸟铳,嗯,本官也不怕你出去说,指挥使下拨的鸟铳,用来做烧火棍还差不多,我要从新打造一批鸟铳!”

    “哈哈,千户大人,其实属下也觉得,军械库里的鸟铳,简直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属下支持千户大人从新打造一批鸟铳!”

    鸟铳,其实就是火绳枪。

    自大明太祖举义旗,反击蒙元开始,火器就一直装备大明的部队。

    鸟铳自嘉靖年间传入大明,后被大明大量仿制,很快成了明军最主要的轻型火器之一,原来的火铳,则被无情地抛弃。

    书房中,苏文铤和屈窦开始商谈一些细节,比如新炼制钢铁的铁料,从哪里来,以及打铁的人手等等问题。

    待聊得差不多时,日当正空,时间已是午时,该吃饭了。

    “哈哈,看来今天得尝一尝火头军的手艺,屈副千户,提前给你说好,我对吃可是很挑剔的,倘若我吃不下去,一定会替换火头军的。”

    苏文铤和屈窦走出书房,准备去用饭,路上,苏文铤和屈窦开始闲扯。

    “千户大人放心,这位火头军可不一般,自五年前他离开千户所后,就在城中某酒楼当大厨,学到了不少东西。所以,他整治的伙食非常不错,保管千户大人满意!”屈窦说道。

    “哦,是吗,那我真的好好尝尝……”

    两人走出书房没多久,在路上,忽有两个兵户一前一后上前,对苏文铤行礼,并说“千户大人,小的身后这位是指挥使大人派来的亲卫,说是指挥使大人有事相邀。”

    苏文铤和屈窦驻足。

    那张晋派来的亲卫,忙上前,行礼后,说道“千户大人,指挥使大人命属下来此,邀请千户大人前往指挥使司一聚,有事相商。”

    苏文铤点头,问道“指挥使大人有说是因为什么事吗?”

    “千户大人,据属下所知,乃是商讨太湖三十六寨之事,在此之前,王焕王千户大人,张剑书张千户大人,皆已提前到达指挥使司。”

    自前日晚上之后,苏文铤就没有再管过太湖三十六寨的事,一切由苏州知府陈师泰,与指挥使大人张晋处理。

    处理成啥样,苏文铤不是很清楚,坊间只有传言,苏文铤这两天也忙,所以并不是和清楚,太湖三十六寨到底怎么样了。

    今天一去,倒是可以好好问问张晋。

    “今天下午我就挑选出一百人,开始训练,对了,你们用了饭,尽快将杂造局整理好,等我从指挥使司回来,就可以立即开始。”

    苏文铤侧身,对屈窦交代道。

    屈窦拱手,满口答应下来。

    ……

    张晋作为苏州卫的指挥使,属于张晋的地盘,叫做卫指挥使司。

    苏州卫的卫指挥使司,位于吴县千户所内,所以,张晋一般常驻在吴县千户所。

    苏文铤去见张晋,自然是去往卫指挥使司,也就是吴县千户所。

    吴县千户所,位于苏州城西北方位,虎丘山以北,那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在张晋亲卫的带领下,苏文铤沿官道返回苏州城,直接骑马穿城而过,出阊门,沿山塘街,一路骑行到虎丘山,再调转马头,驰向虎丘山以北。

    卫指挥使司,议事厅。

    苏文铤在亲卫的带领下,跨入议事厅门槛,左转,进入议事厅偏厅,进入偏厅后,苏文铤瞧见厅内早有三人等候在此。

    一条长条桌,张晋高坐主位,张晋左侧,是一位精瘦中年人,双眉如剑,目光炯炯,一张马脸,不苟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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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高炉冶铁,生熟炼钢【更新时间调整为早上7点】

    屈窦说着,往后招了招手,先前一直躲在冶铁高炉后的屈入墨,缓缓走了出来。

    屈入墨,本是兵户之女,并非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之前,屈入墨还一直在苏州城中摆摊,售卖木质首饰来着。

    兵户之女,没有那么多讲究,再说,现在也缺人,所以屈窦在征得苏文铤的同意之后,就将屈入墨叫来杂造局,帮忙冶铁炼钢。

    屈入墨在爹爹的耳濡目染之下,对冶铁一道,早已烂熟于胸。不仅仅是冶铁,因屈窦还是一个熟手木匠,所以,屈入墨也会一些木匠活,那些拿去苏州城售卖的木质首饰,就是屈入墨自己制作的。

    而且,屈窦也不怕屈入墨在千户所中受到欺辱,因为在这里,她老爹是二把手,屈入墨在千户所中,就像将军的女儿到了军营,谁敢欺负。

    至于军营之中不能出现女人这一点,更是被屈窦与苏文铤丢到了爪哇国,就连卫所制都败坏了,谁还注意这些,再说,这不缺人么。

    再者,屈入墨平时只呆在杂造局,不出去外面,杂造局有一道门直通千户所中间的小院,屈窦和苏文铤划拨了一间厢房出来,当做屈入墨平时休息之所,来回千户所,也有马车接送,这就更安全了。

    屈入墨顺着爹爹的召唤,慢慢从高炉后面转身走出,走到屈窦身边。

    大壮抬头一看,女子……如仙女姐姐般的女子啊!不知怎的,大壮心中异常火热,心里激动不已,心中娶媳妇儿的念头井喷……

    屈入墨到底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经过刚开始的羞涩后,屈入墨很快就调整过来,脸露甜甜微笑,道“你们好,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师弟了!”

    这就算互相认识了,接下来,则开始轰轰烈烈的冶铁大业。

    “千户大人,这就是冶铁的高炉。”

    大壮等人,在屈入墨的指点下,开始装填炉料,屈窦则以手点指,给苏文铤进行介绍。

    苏文铤走上高炉旁边的阶梯,想要上去看看这高炉究竟是何模样,屈窦则紧跟苏文铤身后,一来,保护千户大人的安全,二来,也可及时解答千户大人的疑惑。

    炼钢,其实可以分为两个大过程——冶铁,和炼钢。

    炼钢之前,得需要有铁水。

    所谓炼钢,就是通过各种方法,去出铁水中的硫、磷、氮等元素,控制含碳量,控制硅、锰、铬、镍等元素含量,以达到生产各种性能不同钢材的过程。

    所以,第一步是要有铁水,这个过程叫做冶铁。

    高炉冶铁法,在秦汉时期,已经是一种高效而经济的冶铁方法。

    到了明朝,苏文铤现在所见的高炉,已经是一种更加成熟的冶铁方式。

    “千户大人,小心!”

    炉子旁的台阶很高,站在上面,可以看见炉中景象,苏文铤倾斜着身体观看,引得身后的屈窦直冒冷汗。

    “那种黄色和红色的砖头,是耐火砖吗?”

    苏文铤随手一指炉中,身体半靠在高炉上面,随口问道。

    “是的大人,那就是耐火砖!”屈窦看了一眼后答道。

    屈窦很不明白,怎么千户大人会对高炉感兴趣,站这么高,实在太危险了。

    这个时期的耐火砖,是利用富含三氧化硅的黏土烧制而成,有的还渗入了石英砂、草拌泥等。据史载,这种耐火砖可以承受一千四百多度的高温。

    要是仔细研究一下,说不定这种耐火砖,可以承受的高温,会超过一千五百度,超过一千五百度的炉温,都可以炼钢了。

    但实际上,因为古代的鼓风装置不行,冶铁炉的炉温可能才一千二百度左右。

    苏文铤和屈窦,在高炉旁高高的台阶上观看高炉内部,大壮等人,则在屈入墨的指点下,持续不断,往高炉内填装炉料。

    焦炭、铁矿、石灰石等,并且,苏文铤注意到,这些原料,已经经过加工,虽然还没有达到“粉末”的程度,但也是比较细碎的小颗粒。

    苏文铤走下炉子旁边的台阶,来到地面。屈窦跟在苏文铤身后,暗自松了一口气,遇到一个好奇心重的上官,作为下属,实在心累!

    苏文铤转到高炉后面,见高炉下部的位置,有一根很粗的管子,这种管子看起来也像是使用耐火砖堆砌而成。

    “千户大人,这是高炉的鼓风管。”屈窦在旁解说。

    “嗯?”

    苏文铤点头,顺着鼓风管,往管子另一端看去,这管子,竟延伸到了杂造局外面,穿透墙壁,不知道外面又是什么模样。

    “千户大人,这边有一道小门,可以去到外面。”屈窦指着一道小门说道。

    “那出去看一看,见识一下你们是如何送风的。”

    屈窦推开小门,两人出得门外,却见此处已是千户所的边缘,前方不远处,就是千户所高高的围墙,围墙内,则有一条五六米宽的小溪。

    溪流奔腾,哗哗声入耳,这条溪流乃是人工挖掘而成,目的,就是为了给一些水动装置动力。

    一架水车,被安装在小溪旁,水流带动水车,水车带动几根木质“连杆”,来回做往复运动,“连杆”末端,连着几个木制风箱。

    这是一个古代版本的水排鼓风器阵列组!

    苏文铤连连点头,耐着性子,听屈窦讲解了半天原理。其实,作为一个现代人,这点原理难不住苏文铤,恐怕一个初中生都可以说的头头是道。

    不过苏文铤没有打断屈窦,让他说吧,屈窦说得如此起劲,作为一个长官,这点小小的表现需求,还是要满足下属的。

    回到杂造局,苏文铤继续绕着高炉观看。

    高炉前面,左侧有一条出铁管道,管道下面,放了许多结构复杂的东西。

    “千户大人,这是‘泥范’,用来浇铸生铁片的。”屈窦在一旁解释道。

    所谓的‘泥范’,就是用泥做的模具,当然,这不是普通的泥,它在铁水高温的侵蚀下,不会变形与开裂,这是属于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

    “嗯。”

    苏文铤点头,又走到高炉右侧,这里,也有一条出铁水的管道,管道下面,则是一个方塘,方塘旁边,堆放了大量柳木棍。

    “千户大人,此为炼制‘熟铁’的方塘。”屈窦解释道。

    苏文铤知道,屈窦他们使用的炼钢方法,是灌钢法,灌钢法,又叫生熟法,也就是说,用生铁夹熟铁,一起加热炼钢,再经过手工锻打,就可以得到品质较好的钢,这种钢,古代称之为“宿铁”!

    杂造局这一套冶铁装置,不仅仅是高炉本体,它一炉的料,可以生产生铁,并浇铸成薄片,易于之后的灌钢法炼钢。

    同时也生产“熟铁”,方法是让铁水流入方塘,趁热,用柳木棍搅拌即可,待冷却后,那就是一方塘的“熟铁”。

    以前,若要炼制“熟铁”,都是将冷却凝固的铁水,再次加热,融化或半融化后,再行炼制。而这套方法,铁水从高炉里流出,趁热就处理了,节省了时间与再次加热的耗费,既经济又高效。

    这套方法,乃是宋应星《天工开物》中记载过的方法,不过,这种方法,早就开始使用了,宋应星只是记录而已。

    只不过,这样生产出来的生铁,就是我们熟知的那个生铁,但是,产出的“熟铁”,却不是现代意义上的熟铁。

    产出的“熟铁”,只是一个泛指,反正不是生铁就是“熟铁”,“熟铁”的含碳量很低,并且其中的其他杂质,如硫、磷、硅、锰,含量也非常低。

    但是,因为柳木棍的搅拌,其中留下了大量氧化物,加之含碳量底,因此不能用来铸造刀剑鸟铳等兵器。

    苏文铤看完冶铁装置,大壮他们也将炉料装填完成。

    点火,开始冶炼。

    苏文铤则返回静止空间,查阅资料,看能不能在现有基础上,改善冶铁质量,缩短冶铁时间。提高效率。

    经过一番查询后,苏文铤弄清了高炉冶铁的三个要素,只要将这三个要素吃透,应该就能想出改善方法。

    高炉冶铁三个要素,一为“筑炉之术”,二为“原料加工”,三为“鼓风之术”。

    目前的高炉构筑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筑炉使用的耐火砖,甚至可以承受一千四百多度的高温,而目前的炉温,才一千二百度,还有提升的空间。

    所以,筑炉之术,或者说耐火砖,暂时不需要改进。

    原料加工这一块,古人已经意识到,将原料碾碎,可以增加冶铁质量,缩短冶铁时间。但是,古人们只是将之碾成碎块,还不够碎,将之碾成粉末小颗粒,效果会更好。

    这是一个改善的方向,可以在杂造局后面,小溪边,构架一台水力碾压机,直接将矿石等原料碾磨成粉!

    至于第三个要素,鼓风之术,目前使用的水排鼓风器阵列组,经过几千年的演化发展而成,已经是一种高级的鼓风技术。

    但如果想要提高炉温,恐怕不是很够。

    苏文铤倒是想到了一个替换方案,使用静止空间中的五轴联动数控机床,加工出一台风车,内装离心风扇,使用齿轮传动,并用水力或者畜力驱动,经过大小齿轮的传动,可以获得很高的转速。

    这种装置,可以参考抽油烟机,如果将抽油烟机的离心风扇扩大几倍,并多加几组,那么风力,一定会十分凶猛。

    可以轻松秒杀古代版的水排鼓风器阵列组。

    甚至,风力太猛,还会导致炉温飙升,超过耐火砖承受阀值,将高炉烧毁,也不无可能。

    因为焦炭燃烧的温度,还可以大幅提高,如果氧气足够,提高到两千多度,都没有问题。

    而现在的炉温才一千二百度,由此可见,增加炉子供氧量,或者说增强通风,可以显著提高炉温!

    但是,这套离心风车的方案,被苏文铤否了。

    为什么?

    因为这种东西,太过超前,现在不适合拿出来使用,等以后势力强大了,倒是可以造出来用一用,现在么,就显得太过惊世骇俗。

    否了这套方案,苏文铤立即又想到另外一套方案,那就是——预热!

    给泵送入高炉中的空气预热,让空气入炉之前,就拥有几百度的高温,这样,可以显著较少炉温因冷空气的进入而降低,从而整体上提高炉温。

    最后总结一下,在现有基础上,可供改善的方案,有两个,一个是构建一台水力碾磨机,用于将炉料碾成粉末。

    第二,则是在鼓风管上增加一个预热的装置,将空气预热。

    高炉冶铁已经开始,苏文铤和屈窦站在高炉前,没有到处走动,因为这是杂造局荒废了许久之后的第一次开炉炼铁,谁知道有没有问题。

    这时,苏文铤就将那两个改善方案,一一说给屈窦听。

    第一个碾磨炉料的方案,屈窦不甚在意,因为现在将炉料碾成小块,效果已经很好了,碾成粉末,又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这是千户大人的吩咐,同时,似乎将炉料碾碎一点,碾成粉末,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至少,不会导致冶铁时间延长吧,所以,屈窦答应下来,待会儿就开始动工,构建一台碾压机。

    至于第二个方案,给空气预热,屈窦也算是一个老铁匠,听苏文铤这么一说,屈窦立即明白过来。

    “妙啊!”

    屈窦庞大的身躯蹦起三尺高,拍着手,一张国字脸上掩饰不住一种惊喜与震惊。

    “如此简单的道理,属下打铁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想出来!”

    屈窦看向苏文铤,一双鼓凸的环豹眼,竟然冒出无数小星星

    “千户大人,你是如何想到如此妙法的?这个预热,又该如何越热呢?”

    激动过后,屈窦像个好学的小学生,抓着老师追问问题。

    屈窦第一个问题,苏文铤直接不回答,难道要苏文铤告诉屈窦,现代的高炉炼铁,甚至都不用点火,直接充入高温热空气的吗!

    “这简单,在这个位置。”苏文铤走到高炉后面鼓风管旁边,指着一个位置,接着说“在这里,将这部分鼓风管拆掉,你再打造一巨型铁管,安装进鼓风管道,然后,在铁管道下面,筑一火炉,将铁管烧热即可。”

    屈窦挠了挠头,一张略显苍老的国字脸,陷入沉思,苏文铤看去,屈窦这幅模样,竟十分像那冥思苦想做题的高中生。

    这屈窦有个特点,说好听点,就是爱钻研,说得不好听,就是爱钻牛角尖,爱刨根问题,一个问题,不弄清楚都睡不着觉的。

    正是凭借这股钻研劲儿,短短几年,屈窦在打铁的手艺上,就已经达到大师级别,屈窦在那个小市镇的打铁作坊,可是远近闻名的。

    同时,屈窦还闲不住,找老师傅学习了木匠手艺。

    屈窦挠着头,神色认真,一双鼓凸的眼睛炯炯有神,说道“千户大人,为什么在铁管外筑炉,在铁管外面烧热铁管呢?为什么不在鼓风管上开一小门,送入木炭或焦炭,将之点燃即可?”

    “因为在鼓风管内燃烧,会消耗氧气……就是空气吧,在鼓风管中间就消耗了,入炉的空气自然不够,如此一来,反而影响炼铁。”苏文铤解释道。

    “千户大人,何为氧气和空气?”屈窦追问。

    “这个……”

    “千户大人,为什么在鼓风管中间点燃焦炭或木炭,会消耗氧气和空气?”

    “这个有点复杂……”

    “千户大人,为什么将铁管筑入鼓风管,在铁管下筑炉,烧热铁管,就不会消耗氧气与空气呢?”

    “那有那么多问题,照做就是了!”

    苏文铤丢下此话,直接离开此地。留下屈窦在那,一脸便秘之色。

    ……

    高炉冶铁,从上边装入炉料,在下部鼓风,形成炉料下降和焦炭燃烧煤气上升的相对运动。

    燃料产生的高温煤气,穿过料层上升,将热量传导给炉料,高温煤气中所含一氧化碳,同时对氧化铁起还原作用。

    如此一来,燃料的热能和化学能,同时得到比较充分的利用,下层的炉料被逐渐还原以至熔化,上层的炉料便从炉顶徐徐下降,燃料被预热而能达到更高的燃烧温度……

    整个冶炼期间,屈窦和苏文铤,一直待在杂造局。

    “出铁了!”

    冶炼时间达到,屈窦亲自指点大壮等一帮新手,将他们当成学徒,一边指导操作,一边讲明原理和注意事项。

    很快,一道炙热光亮的铁水,缓缓从管道中流出,直接流入左侧的生铁片浇铸模范。等铁水冷却后,敲掉泥范,就可以得到用于炼钢的生铁片了。

    左侧生铁模范浇铸完,立即封闭管道,将右侧管道打通,炙热的铁水,又缓缓流入整理好的方塘。

    此时,大壮等人,按照屈窦的指示,手握长长的柳木棍,站在方塘边缘,挥动手中棍子,用力搅拌流入方塘的铁水。

    搅拌的意义,在于增加铁水与空气接触的面积,在空气的作用下,铁水中的碳、硅、锰等杂质,被空气中的氧气氧化掉,从而减少杂质。

    不过,铁水上千度的高温,柳木棍,一般会溶解在铁水里,这些溶解在铁水里的柳木,将作为氧化剂,在灌钢法炼钢的时候,发挥巨大作用。

    所以说,用柳木棍搅拌铁水的动作,就是将铁水中的碳、硅、锰等杂质氧化去除,再加入柳木棍溶解生成的氧化剂。

    得到的东西,就是古人所谓的“熟铁”。

    现代早期,五六十年代左右,其实还有些地方在以古老的方法冶铁,基本上就是这种方法,比如“苏刚”之类的。

    曾有专家抽样,分析过按照古老方法获得的“熟铁”,发现其中的碳、硅、锰含量,被去除得非常彻底,含量均达到了百分之一以下!

    但是这种“熟铁”中,含有柳木棍溶解后的氧化物,并且,含碳量也太低了,根本无法铸造刀剑。

    而且,这种方法练出的“熟铁”,无法去除其中的硫、磷杂质,古人自然不知道钢铁中还含有硫、磷这种杂质,导致古代的钢铁,始终无法达到完美。

    苏文铤知道,想要去除硫、磷,需得从耐火砖上面下功夫,最好是在炉中冶炼的时候,就将硫、磷去掉。

    看来,还是得改造耐火砖,不过此事倒也不用急。

    按照这种方法,产出的生铁和“熟铁”,都不能用来铸造兵器。

    所以,古人又发明了一种灌钢法,用来炼钢,将生铁和“熟铁”练成钢,就可以用在刀剑鸟铳等兵器上,获得较好的性能。

    因为是将生铁和“熟铁”放在一起练,所以灌钢法,又被称为生熟法。

    灌钢法,需要生铁片和“熟铁”片,互相镶嵌在一起炼制。生铁片,已经有了,在铁水流出高炉的时候,就直接流入泥范,铸成了一片片生铁片。

    至于熟铁片,则要麻烦一点,需要用铁锤,一锤一锤敲打成薄片。

    这耗费了一些时间,苏文铤和屈窦趁此时间,离开杂造局,将那选出的一百多人,安排了一下。

    这一百多人,饮食、住宿、训练场地,都需要单独隔开,今天是没办法训练他们了,那就安排他们做这些事。

    安排完毕,返回杂造局,大壮等人已经用铁锤敲打出足够量的“熟铁”片,第一次干铁匠的活,饶是大壮等人常年务农,手臂和腰背也受不了。

    现在,大壮等人正在按照苏文铤的指示,做着一套简单的动作,据说可以缓解手臂和腰背酸痛。他们半信半疑,按照千户大人的要求,做完一整套简单动作。

    这套简单动作做完后,大壮等人又开始工作,将生铁片与“熟铁”片,夹杂一起,放入一座特制炼钢炉中。

    一切准备妥当,开始点火炼钢。

    随着炉温升高,生铁片,将快一步融化,因为生铁的熔点更低。融化的生铁铁水,将作为一种“渗碳剂”,将自身富含的碳元素,融入“熟铁”中。

    “熟铁”的含碳量非常低,低于百分之一以下,经过生铁的“渗碳”后,“熟铁”含碳量增高,变身为钢!

    同时,富含碳元素的生铁片,因自身的碳元素,被大量“渗透”进“熟铁”,含碳量减少,也变成了钢!

    如此一来,生铁与“熟铁”,两种原料,都变成了钢,这就提高了钢的产量,几乎没有一点废料。

    至于如何控制最终成品钢材的含碳量,也很简单,只需控制原料中,生铁片与“熟铁”片的多寡即可。

    生铁片更多,那么最终产出的钢铁,含碳量就更多。相反,“熟铁”片更多,那么最终产出的钢铁,含碳量就更少。

    经过常年累月的摸索,及上千年的经验积累,现在的铁匠们,基本上,都可以根据自己对钢材的需求,合理调配生铁片与“熟铁”片的多寡。

    当然,灌钢法还没有完成,因为生铁片中还含有硅、锰等杂质,“熟铁”片中,还含有柳木棍溶解留下的氧化剂。

    硅、锰杂质,与氧化剂之间,又是郎情妾意的一对儿,随着炉温升高,“熟铁”片中的氧化剂,将生铁片中的硅、锰等杂质,通通氧化掉。

    如此一来,既去除了硅、锰等杂质,又消灭了“熟铁”片中的氧化剂。

    最终结果,是得到含碳量适中,硅、锰等杂质含量很少的钢材!

    堪称完美!

    这真是一种古人智慧与结晶,甚至直至五六十年代,还有钢铁厂沿用这样的方法!

    然而,实际上在操作的时候,一般会因为炼钢炉炉温不够,导致灌钢灌得不够彻底,也就是说,一块铁胚中,材质还不够均匀,有些氧化反应还没有进行。

    所以,最后还需要人工锻打,锻打之后,再送入炉中烧红,然后再次锻打,反复烧红锻打之后,铁胚中的材质将分布均匀,未完成的“灌钢”,也将彻底完成,从而收获一块符合要求的钢铁美料。

    不过,“灌钢”之后的锻打,对比于百炼钢的锻打,次数少了非常多,人工锻打是非常耗时的,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灌钢法,提高了炼钢速度。

    然而,这种速度,对苏文铤来说,还是太慢!

    现代炼钢法,转炉法和平炉法,那个速度才是快。

    转炉法与平炉法,其中转炉法炉子的构造相对简单,以后,说不定有可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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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崇祯帝勤,文渊阁议【求月票】

    不过,想要实现转炉炼钢法,需要解决两项关键技术,一个是耐火砖,一个是高压纯氧。想要在大明王朝的工业基础上,实现这两项技术,无异于痴人说梦!

    等以后时机成熟,说不定可以通过静止空间,勉强实现,现在么,想都不要想。

    ……

    北直隶,顺天府,紫禁城。

    乾清宫中,崇祯皇帝伏案而坐,他单手拿着一份奏本,专注看着。不一时,奏本看完,崇祯皇帝将之随手抛在桌案一边,龙体伸展,在龙椅上伸了个懒腰,双手张举,口中打着一个重重的哈欠。

    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太阳光照进乾清宫,将宫内照的亮堂堂。

    宫外,更是好天气,这种天气,非常适合出门游玩,特别是像崇祯皇帝这样勤劳的人,更应该出门,劳逸结合,有利于身心健康。

    崇祯皇帝七岁的女儿,坤兴公主,刚才才来闹过,要父皇陪她一起出去玩耍,结果被周皇后亲自捉走,不许坤兴公主打扰崇祯批阅奏本。

    崇祯皇帝太较真了,凡事亲力亲为,对于通政使司和内阁送上来的奏本和题本,他几乎一本不落,因此,崇祯皇帝显得非常忙碌,同时也很勤奋。

    想起刚才,七岁女儿被皇后捉走时的表情,他心里就难受,哎,国事为重啊,崇祯皇帝甚至腾不出一点时间,来陪陪自己的皇后和女儿……

    伸完懒腰,叹口气,崇祯皇帝闭上龙目,右手手肘撑在龙案上,并用食指和大拇指按摩太阳穴。

    左手则在龙案上自然垂放,那手,竟握成了一个拳头,倘若仔细观察,凑近了看,就能发现,崇祯皇帝的左手,竟还在微微颤抖。

    放松不下来啊!

    一个庞大而老去的国度,犹如一幅几百斤的重担之于嗷嗷老者!

    但作为朱家后代,为了祖宗基业,无论如何,崇祯皇帝都要扛起来,即使扛不住,也要硬抗。

    别人可以逃避,他不可以,别人可以放弃,他不可以……

    此时,崇祯皇帝的贴身太监,王承恩,抱着一摞奏本和题本,弯着腰,快步走进乾清宫,脚步细碎,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待王承恩走进后,见了崇祯皇帝的疲劳样,以及龙案案头,堆积如山的题本与奏本,又低头,看一看自己抱着的一摞奏本和题本,王承恩真想立即转身,将这一摞题本和奏本,通通烧掉,让崇祯皇帝少费点神。

    然而,王承恩终究做不出这样的事,且不说崇祯皇帝知道了,会重重责罚于他,王承恩本人也怕,万一这一摞奏本和题本中,藏着有重大的事件呢,万一烧掉的话,那可就算是“乱政”了!

    王承恩深深叹口气,抱着那一摞题本与奏本,弯着腰,轻轻走过来。

    崇祯皇帝非常警觉,或者说崇祯皇帝时刻绷紧着神经,饶是王承恩脚步轻盈,但那一点点响动,还是被崇祯皇帝捕捉到了。

    “陛下,您都看了一个下午了,就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陛下,您歇息一下吧!”

    王承恩身材微微发福,一张脸上,既表现出了一种笑容,又表现出一种担忧,两种不同的表情,被王承恩融为一炉,也真是难为他了。

    崇祯皇帝已经睁开龙目,不理会王承恩的话,瞥了一眼王承恩抱着的那一摞题本与奏本,问道“内阁送来的?”

    “陛下,这是通政使司送来的,全国各地刚到的题本与奏本。”

    大明王朝投递奏本与题本的制度,是先投到通政使司,通政使司呈给皇帝过目,皇帝看后,送往内阁,游阁臣们进行票拟,票拟完毕后,再送回乾清宫,皇帝的案头。

    皇帝用红笔“朱批”,盖章后,在下达给内阁或六部执行。

    崇祯皇帝十分勤奋,很多可以假手他人的工作,崇祯皇帝都要亲力亲为,比如朱批,其实可以交给司礼监秉笔太监完成,比如盖章,可以交给司礼监掌印太监完成。

    “放这儿吧!”

    崇祯皇帝随手一指,王承恩赶紧将那一摞奏本与题本放上龙案。

    崇祯皇帝端起茶碗,方才发现没有茶水了,于是说道“承恩啊,再去泡一壶浓茶来。”

    “是,陛下!”

    王承恩下去后,崇祯皇帝从王承恩刚刚送来的奏本与题本中,取出一本,开始看起来。

    通政使司送来的题本与奏本,崇祯皇帝一般都会先看,他看完后,立即送内阁票拟,这样可以加快奏本与题本的处理流程。

    看到一半的时候,崇祯皇帝拿到了苏州知府陈师泰上奏的题本。

    题本内容,自然是陈师泰赴任当晚,太湖三十六寨的匪徒,擅闯府衙,杀死十余位衙役,并威胁他这个新任知府的事件。

    当然,出于某种考虑,陈师泰在题本中所言,其实与现实事件颇有不同。

    比如苏文铤的功劳这一块,陈师泰几乎一笔带过,反而着重描写了那镇海卫的宁指挥使大人,是如何如何勇猛,如何如何与敌缠斗等等。

    而属于苏文铤的功劳,竟然被陈师泰安在了张晋头上!

    对于这一点,苏文铤真不知道该记恨陈师泰,还是该感谢陈师泰,因为苏文铤并不想出名,倘若将所有功劳都按在苏文铤头上,那么就太耀眼了。

    陈师泰将功劳都安在张晋头上,其实还满符合苏文铤意愿的。可是,人性都是复杂的,特别还是苏文铤那样的杀手,做事随心所欲,心中没有条条框框。

    尽管陈师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完成了苏文铤的意愿,但是,苏文铤心里还是觉得不爽,并在以后寻机报复,将知府大人弄得欲仙欲死,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陈师泰除了扭曲苏文铤的功劳以外,还将当晚大宴,以及请来舞姬的事一笔略过,以免给崇祯皇帝与阁臣们,留下不良影响,影响以后的仕途升迁。

    崇祯皇帝览毕,叹口气,江南地区闹贼患,这可不是小事!因为江南地区乃是大明王朝的赋税重地,如今朝廷正值危难之机,江南地区绝不能出事!

    此事,被崇祯皇帝视为重点关注对象。

    崇祯皇帝取过下一本题本,却是张晋所上题本,所言之事,也是太湖贼人闯入苏州府衙之事,张晋所述之事,与陈师泰所述,大体相同,只是关注点不太一样。

    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崇祯皇帝自然知晓,不过,这对现在的崇祯皇帝来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当务之急,是将太湖贼人剿灭!

    崇祯皇帝匆匆将这一摞题奏本看完,吩咐送往内阁票拟。

    紫禁城东南侧,文渊阁。

    首辅温体仁,次辅张至发,辅臣黄士俊、贺逢圣、孔贞运等,皆埋首伏案,处理堆积如山的题奏本。

    大明幅员辽阔,各地,各衙门,送往京师的题奏本,最终都会送往内阁,由他们几个阁臣进行票拟。

    况且,今年也不是一个太平之年,西北、湖广、皮岛等地战乱不断,所牵扯到的钱粮任免等杂事,更是多不胜数。

    票拟完毕的题奏本,被源源不断送出去,交由崇祯皇帝批红,同时,也有源源不断的题奏本,被送进来,要么需要阁臣们进行票拟,要么需要他们下发执行。

    总之,阁臣的工作繁复又劳累,但是,首辅的权力也非常大,几乎相当于前朝宰相。

    不知何时,次辅张至发,看到了陈师泰与张晋的题本。

    因陈师泰和张晋在题本里所说的,是一件事,所以,两本题本始终被放在一起。

    事关江南!

    而江南又是赋税重地!

    张至发作为阁臣,自然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虽然题本上说,太湖三十六寨的贼寇,只出动了三十几人。但他们干的事,却与西北和湖广正闹腾的李自成与张献忠之流无异!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发展成大股农民军呢,必须要重视起来。

    “阁老,下官这里有份题本,事关江南赋税之地,事关重大,下官拿不定主意。”张至发只得请教首辅温体仁的意见了。

    一般这种大事,只有首辅,才能拿决定,他们这种小阁臣,一来经验不足,二来,也怕担责任。

    温体仁慢悠悠合上手中正在看的题本,斜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抿口茶,淡淡说道“何事?”

    “阁老,江南太湖,前几天闹匪灾!”张至发用一句话,点出此事的严重性。

    “哦?”温体仁的茶杯已经送到嘴边,他赶紧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坐正了身体,说“念!”

    温体仁所谓的“念”,就是让张至发将题本内容当场念出,让所有阁臣都听见,等所有阁臣都知晓此事后,再行商量对策。

    若让阁臣们一个一个查看题本,那样就太耗时了。

    张至发依言,将陈师泰的题本,张晋的题本,各当场念出。

    此时,黄士俊、贺逢圣、孔贞运等辅臣,也一一停下手中的活计,这种大事,首辅大人一般会询问所有人的意见,他们得做好准备。

    温体仁手指轻敲桌面,问道“你等有何计策,但说无妨。”

    孔贞运抢先发言,慷慨激昂地说“江南之地,乃是我朝赋税重地,必不能乱,我们应当立即派出大军征讨,将太湖贼寇彻底剿灭!”

    黄士俊不紧不慢,反驳道“孔大人,此言差矣!”

    孔贞运眼珠一瞪,说“黄大人,何出此言,难道要等太湖贼寇发展壮大,成为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么?”

    黄士俊“孔大人莫急,我朝今年以来,颇不太平,先有张献忠,在南直隶庐州府、安庆府,以及湖广黄州府等地作乱。”

    “后有李自成,在陕西闹腾得厉害。接着,后金兵又占我皮岛。全国各地,多处征战,已是劳民伤财。”

    “前段时间,兵部尚书杨大人,又推行四正六隅之策,赠兵十二万,剿饷二百八十万,这更是雪上加霜!孔大人,我朝现在既无人,也无钱粮,可供太湖剿贼!”

    黄士俊说完,孔贞运瞪着一双眼睛,竟然无言以对。

    “逢圣,你的意见呢?”

    首辅温体仁,看向贺逢圣,淡然问道。

    贺逢圣思索良久,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计策,但还不成熟,此时既然首辅大人见问,那么贺逢圣只得说道“阁老,那题本中说,有千户苏文铤者,勇猛手刃三十余贼,就连贼首,那什么三当家大胡子,也被此子一击毙命。如此看来,此人颇有将才。”

    “阁老,还有各位大人,既然我朝已经没有多余钱粮,派兵到太湖剿贼。而此子又如此勇猛,我们何不将剿贼的重担,交给此子,让他就在当地募兵,自行征备粮草,限期三月,将太湖贼寇剿灭!”

    温体仁捻须,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又问道“至发,你的意见呢?”

    张至发沉吟半晌,摇头道“不妥,据题本中所言,那苏文铤虽为千户,但实际年龄太小,才十五岁。弱冠少年,能成什么大事。”

    “据那苏州知府陈师泰的题本所言,此次剿灭三十余太湖贼寇,中军都督府张大都督之子,名为张晋的,亦出力甚多。”

    “况且,张晋年长,本就是那苏文铤之上官,乃是苏州卫指挥使。我们何不将剿灭太湖贼寇的重担,交给张晋,让苏文铤从旁协助呢?”

    温体仁捻须,点头道“嗯,张晋乃是将门虎子,张大都督的能为,在座各位都是知晓的,至发所言,本官同意。”

    首辅大人都说同意了,孔贞运、黄士俊、贺逢圣等辅臣,也纷纷同意。

    别看刚才黄士俊和孔贞运吵得厉害,但是,只要首辅温体仁一开口,他俩就不敢再说话,只有同意的份。

    “我朝祖制,卫所之兵,指挥使,千户等,不可调动。所以,我们得给张晋和苏文铤两人,安排一个职位,能有调兵之权方可。至发,你有什么意见?”

    温体仁笑眯眯,看着张至发。

    张至发暗中打了个冷战,忙拱手道“阁老,下官调入文渊阁时日尚短,资历浅薄,此等封官之事,下官不甚了解,请阁老赎罪。”

    温体仁笑着点头,想了想,说“这样吧,江南地区的重要性,本官就不多说了,并且江南地区势力盘根错节,若官小了,恐剿贼受阻。这样吧,就给张大都督之子,张晋,一个‘太湖守备’的职位,节制苏州卫、常州卫、湖州卫,通力剿贼。苏文铤么,则给一个‘千总’之职,协助张晋,限期三月,剿灭太湖贼寇!”

    阁臣们皆点头赞同,没有反对意见。

    “那好,至发,票拟吧!”

    “是,阁老!”

    张至发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下处理方案,贴在题本上面,完成票拟。

    温体仁等阁臣还在文渊阁忙碌,陈师泰和张晋的题本,已经票拟过了,不久之后,这两本题本,再次摆上崇祯皇帝案头。

    此时,天色已晚,黑夜笼罩整个紫禁城。

    而乾清宫中,只有一盏蜡烛,摇曳着微弱的小火苗,静静燃烧,为大明帝国的崇祯皇帝,一丝光明。

    “勤简”二字,崇祯皇帝始终身体力行。作为九五之尊,夜里处理公事,才点一根蜡烛!

    崇祯皇帝已经在此坐了一下午,处理了一下午的题奏本。

    深夜!

    王承恩替换一只新的蜡烛,温言道“陛下,夜已深,您看了一下午,该当歇息了,龙体为重啊!”

    崇祯皇帝手执朱笔,在一本题本上写完批示,挥动宽衣大袖,将题本合上,放到一边,接着取过新的题本。

    王承恩说的这种话,在崇祯皇帝忙碌的时候,是不会回复的。要不是王承恩说话的声音不令人讨厌,崇祯皇帝早就大发脾气,将王承恩拉出去杖毙了。

    不说皇帝,就连一个普通人,在忙碌且心情欠佳,又失眠的情况下,还有人在旁边叽叽哇哇,那一定很烦,甚至大发脾气。

    “哎!”

    王承恩默默叹气,他知道,崇祯皇帝不会听他劝的,他只得默默将龙案上的题奏本一一整理整齐,为崇祯皇帝磨墨添茶点蜡烛。

    很快,崇祯皇帝拿到了陈师泰和张晋的题本。

    太湖闹贼寇的事,崇祯皇帝很上心,他之所以这么晚还不去睡,很大程度上,崇祯皇帝是要看内阁对此的票拟。

    江南赋税之地出问题,那乐子可就大了,所以,崇祯皇帝拿着此封题本,抖擞了精神,细看内阁的票拟。

    看完后,崇祯皇帝沉默一阵,他有心想派左良玉军去征讨太湖贼寇,可是,张献忠在湖广等地闹腾得厉害,实在走不开。

    苦思冥想一阵,似乎除了内阁票拟的方案之外,别无他法。

    哎!

    崇祯皇帝在深夜里叹口气,执御笔,蘸红色朱砂为墨,写下批语“照内阁票拟,从速施行,不得延误!”

    ……

    翌日。

    苏州府。

    阊门大街,离苏宅不远的一间商铺,乃是苏文铤家的书坊——苏晋书坊所在地。

    今天,是苏晋书坊隆重开业的日子。

    从前天开始,城中就流传出消息,说苏晋书坊今天开业,店中所有书籍,一律半价出售,并且,在以后,苏晋书坊所售之书,将比市价低三成。

    另外,传言还说,苏晋书坊开业当天,还会举办几个“活动”,城中的吃瓜群众们,并不知道什么是“活动”,索性不去管它,因为单凭苏晋书坊今日半价出售,以及以后降三成市价出售书籍,单凭这两项,就点燃了吃瓜群众们的激情。

    甚至,此事还被苏州城中的大佬——文震享文老知道了,文老早已吩咐下来,让弟子李玉亲自前来,购买一本红楼梦回去。

    这几天,苏文铤都在忙着长洲千户所的事,苏晋书坊“宣传”一事,苏文铤并没有亲自参与,一切都是张晋派的人和老爹苏德在处理,苏文铤只负责方法。

    前日流传出去的消息,就是苏文铤的宣传方法之一,造势。

    苏文铤这两天几乎都待在长洲千户所,其实,苏晋书坊半价出售的消息,早已经传遍城内城外,引发极大轰动。

    这天早上,辰时,苏晋书坊门口,就已经挤满了人。

    阊门大街本就是繁华的街道,平时,街上的人都是摩肩擦踵,现在,一堆人聚集在苏晋书坊门前,引发从众心里,看热闹的越来越多。

    文人士子,贩夫走卒,商贾书童,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当然,其中以儒生居多,书童小厮打扮的人,次之。

    那文老的弟子,李玉,也来了,他来的比较晚,到达此地之时,苏晋书坊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李玉是文雅之人,不屑去挤,望着前面不住耸动的人头,李玉暗暗自责,应该来早一点的……

    不过恰巧此时,吴日生发现了李玉“李兄,你竟也来此地购书不成?”

    吴日生拱手行礼,惊讶问道。跟着吴日生一起来的孙兆奎,也对李玉拱手行礼。

    李玉乃是文老关门弟子,而文老的名头非常响亮,吴日生,作为吴县知县之子,也曾拜见过文老。

    文老府中那帮狗眼看人低的门子,可以赶走苏文铤的老爹苏德,却不敢赶走吴日生,因为吴日生他老爹,那是一县县尊,并没有沾染商贾气息。

    所以,一来二去,吴日生就与李玉熟识了。

    那李玉忙拱手还礼,苦笑道“吴兄,孙兄,在下奉师之命,前来购买一部话本,在下用过早点就动身前来,却怎料竟有如此多人拥堵在此。这么多人,看来今天的购书之旅,要花费颇多时间了。”

    “李兄,今日你既然碰到了在下,那就不用多做等候了。”吴日生笑道。

    “这是为何?”

    “此间书房之少东主,苏文铤,乃是在下同窗,今日在下来此,也是受邀而来,想必在下带上李兄一起赴约,苏兄应当不会有异议。”吴日生笑道。

    “这……不太好吧!”

    李玉迟疑,他想起师父府中的门子,几次三番赶走苏文铤之父苏德,不让苏德进府拜见文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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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苏晋书坊,首推书券

    尽管,苏文铤可能不知此事,可是,李玉知道啊,这让李玉怎么好意思不邀而至。

    “吴兄,孙兄,你们在此地作甚,快随我登上书坊二楼,抢占好位置!”

    这时,苏文铤亲自走来,拱手笑道。

    苏家在苏州,并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所以,今日苏晋书坊开张,所邀不过苏德几个书友,孙氏几个老闺蜜,以及苏文铤的同窗,以及左右街坊邻居,张晋等人。

    印刷同行,一个也没邀请,其实苏德发了请帖,结果人家一个没来。

    这也是,你都放出风声,店中书籍降价三成出售了,这不明摆着枪生意么,所以,印刷和书坊同行,一个没来。

    这倒好像苏晋书房被孤立了,不过苏文铤一点也不怕,现在的苏家,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再说,苏文铤有种紧迫感,江南地区繁荣与安定的日子,只有三年了,三年过后,每年的天灾,将把此地变成人间炼狱。

    而且,苏文铤的性格也比较强势,我行我素,管你们呢,我就降价三成卖书了,你们能奈我何?

    在仅有的几个客人中,苏文铤的同窗,吴日生,也算是贵客了,因为吴日生乃是吴县知县之子,到底身份摆在那里。

    所以,苏文铤亲自出门迎接。

    “苏兄,你来得正好,给你介绍一位大才子。这位,乃是文老关门弟子,李玉!”吴日生笑着介绍道。

    文老的名头,苏文铤是知道的,不过李玉么,没听说过。不过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来者就是客。

    苏文铤与李玉互相行礼,互通姓名后,基本上就算认识了,接着,苏文铤邀请吴日生、孙兆奎、李玉,一起上苏晋书坊二楼。

    今天的开业活动,苏家准备了好多精彩节目,有舞姬吹拉弹唱,有舞狮采青,也有唱曲儿表演。

    精彩纷呈,轰轰烈烈,弄得热闹非凡,守在苏晋书坊门口的吃瓜群众们,连声叫好。

    ……

    吃瓜群众之中,有一寒门士子,名为唐辰冬。

    唐辰冬不为看热闹而来,他怀揣着28文大钱,一大早就赶到苏晋书坊门前,占得靠前的位置,静待苏晋书坊开门营业。

    唐辰冬要买一本书——《论语释疑》,此书在其他书坊,卖56文,今天苏晋书坊开业,所有书半价,那么就是28文。

    唐辰冬原来有一本《论语释疑》的,不过那是一本老书,都被翻烂了,一年以前,那本书彻底报废,捆扎书本的棉线断了,老书纸张片片飞舞,有的掉入水中,那本书彻底不能继续使用。

    唐辰冬老早就想新买一本。

    奈何家贫,家父早亡,只有老母,和十四岁的妹妹,日夜不停、起早贪黑地织布,维持家用,同时供他读书科举。

    即使老母亲和十四岁的妹妹日夜赶工,也才四只手,每日所织之布有限,织布所得的银钱,补贴家用,再供唐辰冬读书,已是勉力支撑而已。

    那本《论语释疑》,需要56文钱,唐家省吃简用整整一年,才勉强存够30文,还差二十多文。

    所以,坊间流传的消息,具体来说,是苏晋书坊今日半价售书的消息,犹如当头一棒,砸中唐辰冬的脑袋。

    不过这不是痛的感觉,而是惊喜!

    这一年以来,为了存够56文钱,老母亲带着十四岁的妹妹,起早贪黑,家里又舍不得点蜡烛,只点一盏昏暗并且小如豆的油灯。

    老母亲的眼睛,越来越不行了,看东西都要拿到眼前。十四岁的妹妹,也是面黄肌瘦,终日劳作织布,没有其他孩子的欢笑,似乎丧失了一种灵性。

    而且,前几日唐辰冬才知晓,原来她十四岁的妹妹为了帮助家里,竟断然拒绝了一富庶之家的提亲,放弃嫁过去过富足悠闲的生活……

    这件事儿老母亲和妹妹都瞒着唐辰冬,不过还是被唐辰冬察觉出来了。

    为人之子,为人之兄,他都做了什么?那一天,唐辰冬独自跑进山中,大哭一场。

    回来后,就说要放弃读书科举,结果被老母亲劈头盖脸一顿骂,唐辰冬默默承受,心中更是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让老母亲不再织布,不再为了他而劳累,要让她安享晚年。至于妹妹,则要嫁个好人家……

    听到苏晋书坊半价售书的消息后,唐辰冬立即回家,向老母亲和妹妹说明此事。老母亲和妹妹露出久违笑容,取出一年以来积存的30文钱,交给唐辰冬,让他去买书。

    唐辰冬只拿了28文,他就怀揣着这滚烫的28文钱,早早来到城门口,等城门一开,他就直奔苏晋书坊,他是来的最早的人!

    巳时,早上九点左右。

    歌舞结束,苏晋书坊的掌柜走上临时搭建的台子。

    “各位父老乡亲,各位街坊邻居,各位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欢迎前来捧场!今天,是苏晋书坊开张第一天,想必各位已经听说了有关苏晋书坊的传言,现在老朽告诉你们,那全都是真的!”

    苏晋书坊掌柜在台上四方拱手,最后一句话说出,吃瓜群众们群情轰动。

    之前那些有关苏晋书坊的传言,信的人多,不信的人也有不少。如今掌柜的既然亲口说出,那么可信度就是百分之百了。

    苏晋书坊二楼,苏文铤、张晋、吴日生、孙兆奎、李玉等人,一直倚着二楼围栏,看着下面。

    “苏兄,苏晋书坊今日全部半价,往后也是降价三成出售,这……能赚到钱么?”吴日生疑惑问道。

    苏文铤笑而不语,那李玉却笑道“苏兄此举,实乃仁策,降价三成,将有许多寒门士子受益。在下代天下寒门士子,谢过苏兄了!”

    孙兆奎站在吴日生身后,有心出言讽刺苏文铤,商贾哪有不赚钱的,如此只不过是手段罢了,何来“仁策”之说?

    不过,孙兆奎死死忍住了,在来之前,吴日生就曾嘱咐过他,今天乃是苏兄家里大喜的日子,不可妄言。

    不能说话,孙兆奎就得憋着……憋得真难受啊……

    “哈哈,吴兄,李兄,你们过奖了,其实,在下将之称为‘双赢’,天下寒门士子获益,苏晋书坊,也不会吃亏,没有受害者。”苏文铤笑道。

    吴日生、李玉等人闻言,皆叹苏文铤此举甚妙,有大智慧大善心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但孙兆奎却不这样想谁说没有受害者,其他家的书坊,不正就是受害者吗,什么双赢!

    孙兆奎不满,但始终憋着,孙兆奎这人一憋着,脸色就难看。

    跟着苏文铤等人一起乐呵的张晋,偶然之下,瞧见了脸色难看的孙兆奎,在这大喜的日子,你脸色那么难看,是什么意思?

    张晋脸色冷了下来,不时瞥孙兆奎一眼。

    “各位,除了刚才的歌舞表演外,我们苏晋书坊,还准备了三个‘活动’。”掌柜在台上高声说道,吸引了吃瓜群众们的注意。

    书坊二楼,苏文铤、吴日生等人,也停止聊天谈话,手扶二楼栏杆,站成一排,齐齐望着下面。

    “‘活动’是什么?”

    “什么‘活动’啊?”

    掌柜在台上刚说完,台下的士子与书生们就哄闹起来,但不外乎,都在问“活动”到底是什么东西。

    掌柜的两手虚压,台下的哄闹渐止。

    “第一个活动——看图猜成语。待会儿我们邀请十位热心的客官,参加看图猜成语的活动。我们会十张纸,每一张纸上都画着一幅图,参加活动的客官们,将猜测的成语写于纸上。谁完成得最快,谁猜对的成语更多,谁就胜出。”

    “胜出者,可获得我们苏晋书坊价值一两银子的‘银书券’一张。”

    “‘银书券’?那是什么东西,有何用处?”

    “凭此书券,可在我们苏晋书坊购书,打九折!”掌柜笑道。

    哄!

    台下的士子与书生们,又哄闹起来,有许多人跃跃欲试,也有很多人不屑。吃瓜群众中,也有一些人不住冷哼。

    他们这些人,乃是城中其他书坊派出的“搅屎棍”,他们来此,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大量购买苏晋书坊的半价书。

    打砸抢烧,这种粗暴手段不能对苏晋书坊使用,那么他们只能想到这样一种办法,妄图买断苏晋书坊的货。

    “当然,此书券,也可到任何一家苏晋书坊,兑换成等值面额的银钱,比如本次活动,获胜者,可凭此书券,兑换白银一两!”掌柜的在台上大声说道。

    可以换钱!?

    这点倒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台下的吃瓜群众们议论纷纷,再次爆发一波小高潮,闹哄哄犹如菜市场。

    寒门士子,唐辰冬,心里更是一阵狂喜!

    他紧紧握住两手,凝神戒备,这个所谓“看图猜成语”的活动,他一定要参加,并获胜。

    那可是整整一两白银呐,一两白银,兑换成铜钱,就是一千文!而他们家,省吃俭用一年,才存够30文!

    这是一个机会,唐辰冬死死盯着台上的掌柜,这个机会,唐辰冬一定会抓住的!

    苏晋书坊二楼,那吴日生望向苏文铤,凝眉问道“苏兄,这所谓的‘银书券’,乃是纸张印刷而得的吧?”

    “正是如此!”苏文铤答道。

    “那苏兄,你就不怕有人仿制,然后在苏晋书坊兑换银钱?”

    苏文铤笑而不语。

    呵呵。

    仿制?

    苏晋书坊推出的“书券”,的确为苏家印刷作坊负责印刷,不过印刷使用的铜质雕版,乃是苏文铤使用精密的五轴联动数控机床,精雕细刻而成,书券上的花纹与图案,虽不如现代纸币般繁复与细腻,但对比于大明王朝的任何雕版印刷品,两者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就算给大明王朝的工匠们十年光阴,让工匠们仿制,工匠们也不一定能够复制出一块一模一样的雕版,再说,十年之后,大名王朝所发生的变化,甚至可以用沧海桑田来形容。

    “哈哈,要是真有人能够仿制,那我苏晋书坊就当他的书券是真的,给他兑换银钱!”

    苏文铤笑而不语,张晋则接过话头,他信心十足,根本不怕有人能够仿制。

    “哦,那不知那‘书券’,有何特别之处?”吴日生又问道。

    “吴兄,我们苏晋书坊的‘书券’,以后会越来越多,等吴兄你见到了,自然就能够明白隐藏在其中的妙处!”苏文铤笑道。

    楼下。

    “第二个活动——拼图卡牌游戏!我们苏晋书坊所售之书,部分书中,夹着一张卡牌,此卡牌上有图案,与别的卡牌,可拼凑为一整副图!”

    “倘若有人使用卡牌,拼凑出一整副图,可持此图,到任何一家苏晋书坊领取奖励。奖励也是书券,根据图案的难易程度,奖励从一百文,到一百两,甚至上千两的也有!”

    台下的吃瓜群众一片哗然,再次掀起一波哄闹的高潮。

    一千两!

    这是什么概念!

    不过台下的寒门士子唐辰冬,并没有激动。他有认真听掌柜说的话,掌柜说的是部分书中,夹着一张卡牌,并不是说每本书都有,有的话也只有一张而已。

    并且,稍微用脑子想一下,就能明白,价值一千两的拼图,岂是那么好拼的!

    唐辰冬有自知之明,家里买一本书,都要凑一年多的钱,哪有许多钱去买那许多书呢?所以,唐辰冬自知,这个所谓的“拼图卡牌游戏”,与他无缘。

    “当然,书中夹着的,也可能是一张‘铜书券’,价值1文、5文、10文、100文不等。无论书中夹着的‘铜书券’,还是一幅完整的拼图,都可以拿到任何一家苏晋书坊兑换成银钱!”掌柜的补充说道。

    苏晋书坊二楼,吴日生惊讶道“苏兄,此‘拼图卡牌游戏’的活动,又是何意,如此在书中夹杂卡牌和那书券,岂不亏大了!?”

    李玉也百思不得其解,这种套路,完全超出了李玉的认知。想他李玉,也算是博览群书,经史子集、医药占卜、话本演义,文老家中的藏书,李玉几乎都读过。

    饶是如此,李玉也想不明白其中关窍。一本书的售价,最高也才几百文,最低的,低至十多文,可是苏晋书坊在书中夹杂的书券,或者卡牌,价值几乎都抵得上一本书的售价了……

    参不透啊!

    随着吴日生问出那句话,李玉也望向苏文铤,在这一刻,李玉竟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苏文铤苏兄,竟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然而,苏文铤只是笑而不语,丢给吴日生和李玉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吴日生身后的孙兆奎,似乎天生看苏文铤不顺眼,此刻,又见苏文铤无声装逼,孙兆奎体内的洪荒之力,终于压制不住。

    “奸商!怎么会亏,肯定大赚特赚!”

    孙兆奎压抑着体内的愤怒,小声说出此话,但此话亦十分清晰地落入几人耳中。

    张晋一张脸瞬间垮掉,皱眉盯着孙兆奎“孙炮,你说什么!?”

    孙炮,是张晋临时给孙兆奎取的外号。因孙兆奎脾气暴躁,犹如那一点就着的火炮,天天就像吃了枪药似的。

    张晋早就看孙兆奎不顺眼,“孙炮”这个贴切的外号,就被张晋一口叫出了。

    孙兆奎两眼一鼓,张口就来“说的……”

    关键时刻,苏文铤和吴日生快速交换眼神,然后吴日生拉住孙兆奎,苏文铤则拽住张晋,各自一番劝说,张晋和孙兆奎这一对冤家,才没有在此地闹将起来。

    不过张晋和孙兆奎两人,虽听了劝,没有闹了,但两人四眼相瞪,你瞪我,我瞪你,像孩子闹脾气似的,苏文铤和吴日生皆摇头,哭笑不得。

    楼下。

    “好了,现在说第三个活动,我们苏晋书坊,将之称为‘短篇话本小说征集大赛’!”

    短篇话本小说征集大赛?

    这又是一个新鲜事物,别说台下的众位吃瓜群众,就连苏晋书坊二楼的吴日生及李玉等,竟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所云。

    台下的吃瓜群众们没有弄懂,所以,并没有像前两个活动公布时,那样闹腾,这次,他们很安静,静待掌柜说出下文。

    “具体内容,你们可以看我们苏晋书坊贴出的告示。”

    掌柜话毕,早有苏晋书坊的两个伙计,抬了一块大木板过来,大木板上,贴着一张大红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很多字。

    台下的吃瓜群众,大多都是读书人,看一张告示,自然没有什么难度。但吃瓜群众之中,也有那不识字的贩夫走卒,以及小厮等。

    于是,就有人将告示念出“……征集志人小说、志怪小说、传奇小说、演史小说、神魔小说、人情小说、侠义小说、公案小说,篇幅要求十万字以下,内容积极健康,乐观向上,不可涉政、涉涩,不可影射朝廷,及朝廷大员等。”

    “一个月之后,也就是五月二十二日,截止收稿,苏晋书坊将聘请名家,对投稿进行优劣排序,分出五个基本档次,五个基本档次的奖励,分别为白银1两、10两、30两、60两、100两!”

    “六月初一,公布获奖名单。同时,获奖的话本小说,将由苏晋书坊汇总成书——《短篇话本集》,刊行天下。一年之后,再根据刊行获利情况,给各位入选作者分红!”

    台下的吃瓜群众们安静一阵后,立即爆出比前两次更大的哄闹!

    人潮汹涌,苏文铤站在苏晋书坊二楼,扶着栏杆,看着楼下汹涌的人群,苏文铤竟生出一种自己在楼上抛绣球的错觉……

    吴日生看着苏文铤,有心想问,此项“活动”又为了什么?可是话到临口,吴日生摇头一笑,罢了。

    现在的苏兄,越来越让人看不懂,所行之事,更是匪夷所思,且看着吧,看苏兄的这几个“活动”,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文老的亲传弟子,李玉,也是摇头苦笑,他搞不明白苏文铤这些“活动”的意义,所以,李玉只的将此事记在心中,待回到文府,再请教老师。

    等这阵热闹劲儿过去,台下有一位读书人终于发现,苏晋书坊贴出的告示中,似乎遗漏了一些东西。

    “掌柜的,你们苏晋书坊,所征集话本小说的种类,怎么没有讽刺小说、谴责小说,与狹邪小说呢?”

    掌柜在台上一笑,拱手道“这位客官,讽刺小说、谴责小说,和狹邪小说,这些小说呢,容易挑起百姓与朝廷之间的仇恨,危害国家统一,扰乱社会秩序,破坏社会稳定。”

    “我们苏晋书坊,坚决不收这样的话本!各位有志于此的客官们,须记住了,讽刺小说、谴责小说,和狹邪小说,我们苏晋书坊不要的,以免枉费了各位的精力与时日。”

    掌柜此话一出,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不过对大部分人来说,苏晋书坊不要讽刺小说、谴责小说、狹邪小说,对他们影响不大。

    只有少部分人,刚刚构思出一篇故事,赶巧不巧,刚好属于这三种小说中的一种,现在竟然给他们说,苏晋书坊不要这种小说……

    这小部分人嚷嚷着,发泄不满,但却改变不了苏晋书坊的决定。

    能提前告诉他们,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已经算是好的了。总比让他们以后写了违禁小说,被一刀切掉强吧!

    “掌柜的,三个活动已经说完了,现在可以开始第一个活动,那什么‘看图猜成语’了吧!我们还等着进去买书呢!”

    此时,台下有人叫道。

    寒门士子唐辰冬闻言,精神一震,他如一只狩猎的老鹰,仔细盯着台上的掌柜,参加“看图猜成语”的活动,唐辰冬决不能错过,那可是一两银子呢!

    但是,苏晋书坊又没有说,如何挑选参加“看图猜成语”的人,所以,唐辰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关注着掌柜的一举一动,如此才能抓住时机。

    “好好好!这就开始‘看图猜成语的活动’。各位客官,有兴趣参加的,请举手,我们需要十人!”

    台上的掌柜话音刚落,台下一大片吃瓜群众就举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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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看图猜题,辰冬中奖

    寒门士子唐辰冬的动作非常快,几乎是第一个举起手的人。因为唐辰冬全神贯注,根本没有分心,在掌柜刚说完话之后,他就立即举起了手。

    掌柜的似乎早有料到这种情况,他随手往下点指,同时口中说道“这位戴绿帽子的公子,这位穿蓝色衣服的公子……”

    掌柜的连续点了七八个,都完美避过唐辰冬!

    唐辰冬急了,要知道,他可是第一个举手的人啊,竟然还不被选中?唐辰冬真的急了,那可是一两银子,可以抵过老母亲和十四岁妹妹多少个日夜劳作!

    “掌柜的……”

    情急之下的唐辰冬,忍不住出言,大叫出声。

    同时,唐辰冬两眼通红如兔眼,努力举着手,就差点跳上舞台,抓住掌柜两肩,剧烈摇晃,并大吼你选我啊!你为什么不选我?我可是第一个举手的人……

    机会,终究是留给有心人的。

    唐辰冬那声大吼,果然吸引了掌柜的注意。

    那掌柜随手往唐辰冬身上一指,然后,说了一句话,在唐辰冬听来,犹如仙乐般的一句话“最后一位,就你了!”

    唐辰冬终于如愿以偿,入选参加“看图猜成语活动”的十人队伍!他暗呼一口气,好悬,差点就没被选中……

    唐辰冬等十人,按照苏晋书坊伙计的提示,在十张桌子上坐下了。这十张桌子,也是刚布置不久。

    桌面上,除了笔墨以外,就是一摞纸张,整整齐齐叠放在桌面正中间,粗略看去,大约有十张纸左右。

    唐辰冬往那纸张上看去,只见上面绘着一幅很简陋的图,是个人体模样,头上画了个圈,圈中写有一字人。

    身体胸腹部位,也有一个圈,圈中也有一字兽。除此之外,图画中就没有其他东西了,非常简单的一幅图。

    图画下方,有一行提示语请根据上图,猜测一个成语,并填写于下方空格。注意,成语一经填写,就不能修改,请君慎重填写!

    这,其实就是后世流行于手机上的看图猜成语小游戏,苏文铤将之搬到古代,当成开业庆典活动之一。

    只不过,苏文铤将图画下面一堆提示字,全部舍弃不用。让古人们盲猜。

    这样可以增加难度,因为对于古人而言,咬文爵字,恐怕比现代人厉害得多,如果再提示字的话,对古人来说,恐怕就显得过于简单了。

    楼下准备开始“看图猜成语的活动”,苏晋书坊二楼,苏文铤、吴日生等人,也拿了相同的纸张,一群人围在一起,看图猜成语。

    头上一个“人”字,胸腹一个“兽”字,这是什么成语呢?

    “人面兽心!”

    几人中,竟然是张晋一口道出答案。

    当然,苏文铤早就知道答案了,苏文铤拿出这些纸张,只是让吴日生等人猜一猜,娱乐一下,自己说出答案的话,那就没有意思了。

    吴日生、李玉、孙兆奎等三人,皆愕然地看着张晋。

    三人仔细一看那图,咦,这不正就是“人面兽心”么!

    知道答案后,再去看图,自然觉得简单。此时,吴日生、李玉、孙兆奎等三人,就是如此,觉得看图猜成语,也不过如此嘛。

    之所以让张晋这不学无术的家伙抢先答出,应该是一个意外!

    楼下。

    随着掌柜的一声“开始!”唐辰冬等十人,立即提笔开写。

    当然,也有人虽然提起了笔,却写不下去,因为他猜不出到底是什么成语。

    这古人在咬文爵字方面,虽然比现代人厉害,但是,古代也有相当数量的书呆子,他们可以将论语倒背如流,但脑袋却不开窍,拐不了弯。

    不过,能猜出答案的人,也有很多,比如唐辰冬,他始终紧绷着神经,一两银子的诱惑,以及让老母亲和十四岁妹妹好过一点的愿望,让唐辰冬的脑袋,如铁树开花般,开了窍。

    人面兽心。

    唐辰冬写下这四个字,然后翻过这一页,看向下一幅图。

    苏晋书坊二楼,吴日生等人也翻到第二幅图。

    第二幅图中,简单绘制了八个人物,或蹲坐,或站立,有肚大如弥勒佛者,也有吹笛和手拿浮尘之人,其中还有人拿着一把芭蕉扇,有人拿着一根拐杖,其中也有一个女人,抱着一枝荷花!

    这?

    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的八个人,要猜出一个成语,太难了吧!

    刚才那个人面兽心,至少还有两个字啊,而这个,什么字都没有!

    吴日生、孙兆奎、李玉等三人,皱眉冥思之际,那张晋又猜到了“这是‘八仙过海’!”

    什么?八仙过海?

    吴日生等人再往图是上看去,得,这不正就是八仙过海么。画中人物,不正就是那铁拐李、钟离权、张果老、吕洞宾、何仙姑、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么?

    这八仙的个人特征,非常明显!

    吴日生、李玉、孙兆奎等三人,极度怀疑人生,这么明显的八仙,八仙过海,他们竟然没有想到。

    而且,竟然又被张晋这不学无术的家伙猜到了!

    他们,自诩才子,却屁都没有猜到一个,这打脸,打得真是啪啪做响。

    吴日生、李玉、孙兆奎三人,心中打起十二分精神,下一副图,他们三人中的任一个,一定要猜到答案,决不能再让张晋首先猜到了!

    楼下,精神十二分集中的唐辰冬,花了五六秒钟左右,脑中灵光一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成语,在脑中涌现。

    唐辰冬翻到第三页,图中有两个字,左上角是一个“四”,右下角是一个“五”。四和五两字,皆被一道闪电“劈”成两半。

    苏晋书坊二楼,紧绷了神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的吴日生等人,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终于,李玉灵光一闪,口中脱口而出道“四分五裂!”

    终于扳回一局,吴日生等人心中皆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吴日生、孙兆奎两人,又打起了二十四分精神,因为现场众人中,就只有他俩还没有猜出。

    目前,张晋猜中两个,李玉猜中一个,苏文铤是出题人,不算。

    吴日生和孙兆奎,感觉压力山大,要是一个都猜不中,那就真闹笑话了。

    第四幅图,画了一堆牛头,两个虎头。

    一堆牛头,吴日生好奇数了数,一共九个,九个牛头,再加两个虎头,这是什么成语?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吴日生脑海,一个成语脱口而出道“九牛二虎!”

    ……

    第十副图,有两个字,一个“天”,一个“衣”,两个字的两个“横”笔画,连接在一起。

    孙兆奎的脸涨成猪肝之色,因为在场众人中,就只有他一个人,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有猜中,丢人呐。

    孙兆奎脸面憋得通红,天,衣,天衣无缝,咦,天衣无缝,孙兆奎再一看两个字连接在一起的“横”笔画,瞬间明白,原来,这就是天衣无缝。

    “天衣无缝!”

    孙兆奎大叫出声。

    楼下。

    唐辰冬也在第十张纸上写下“天衣无缝”四个字,在写这四个字的时候,唐辰冬终于分心,查看了一下四周动静。

    却发现,有的人捉着毛笔,冥思苦想,两眉之见皱成一个“川”字型,半天下不了笔。

    也有的人,正在奋笔疾书。当然,也有猜完一幅图,正往下翻页的人。

    唐辰冬心里一喜,一两银子,成了!

    快速写完,搁下笔,然后抓着十张纸,起身高声叫道“我写完了!”

    苏晋书坊二楼,那是好几个人集思广益,所以猜成语的速度很快。而楼下的唐辰冬,则完全凭借自己心中强烈的意愿,迫使脑袋开窍,速度只比苏晋书坊二楼慢了一点点。

    至于其他人,速度快的,也才刚翻到第十副图!

    “好,这位公子第一!”

    “我也写完了!”

    “这位公子第二!”

    ……

    现在的第一第二,毫无用处,因为还要看猜成语猜得是否正确,即使你花了最短时间猜完所有成语,但若出现错漏,那也不能获胜。

    唐辰冬闭目祈祷,心说我家已经足够贫困,老天,你就行行好,对我家好一次吧……

    许是唐辰冬的祈祷打扰到了老天,老天不甚其扰,同时也看唐家实在可怜,所以,手指缝一漏,降下了一点恩泽。

    “现在,老朽宣布,看图猜成语活动,获胜者,乃是这位唐辰冬,唐公子!”

    唐辰冬惊喜且木然地走上舞台,从掌柜手中接过一张纸,这应该就是那价值一两银子的“银书券”了吧。

    唐辰冬没有细看,紧紧攥着,忙对掌柜的躬身施礼,感谢的话说了多遍,然后,唐辰冬颤声问道“掌柜的,这,真的可以兑换一两银子?”

    “当然,这位公子,你可在任何时候,任何苏晋书坊,兑换此券。”掌柜笑眯眯回答。

    “多谢掌柜!”

    “呵呵,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

    唐辰冬下台后,掌柜的就高声宣布,苏晋书坊正式开业。

    人流汹涌,像潮水般涌入苏晋书坊。亏得苏晋书坊的面积,扩大了好几倍,要不然,这汹涌的人流,转瞬间就能将苏晋书坊踩塌成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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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各方毫客,如江如海

    唐辰冬没有急着冲进书坊,他站在台下,将那张价值一两银子的书券,拿到手中仔细观看。

    巴掌大,纸张的材质非常厚实,正反面都有复杂且细微的纹理,这些纹理当然是印刷上去的,只不过,纹理的粗细,竟然达到头发丝的级别!

    这?

    唐辰冬作为一个读书人,自然知晓当前的印刷技术,究竟是何水平。像这样印出头发丝级别纹理的印刷技术,唐辰冬那是见所未见,更闻所未闻!

    当然,这主要得益于苏文铤用五轴联动数控机床加工的铜制雕版,这种精雕细刻,即便是当时手艺最高的匠人,也雕刻不出来,因为太细了,太复杂了!

    这种铜制雕版如此精细,老爹苏德,以及苏农等人,曾好奇问过,它是如何得来的?

    上次苏文铤陪柳如是一起去松江府,半路上遇到的那名英吉利人——奥利弗·克伦威尔,自然做了苏文铤的挡箭牌。

    苏文铤说,上次因为救了奥利弗·克伦威尔一命,而奥利弗·克伦威尔,乃是英吉利皇室成员,为了感激苏文铤的救命之恩,所以赠送了许多东西。

    那种铜制雕版,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上次苏文铤“取”出的沐浴露与洗发水,也被苏文铤说成是奥利弗·克伦威尔赠送。

    唐辰冬拿着书券,再仔细一看,此书券上,竟利用繁复如头发丝的纹理,描绘出许多字样。

    比如“苏晋书坊”、“银书券”、“面值一两”等等,另外,还有一串日期,崇祯十年四月……

    除了字样以外,书券的正面,许多纹理,竟组合成了一朵花,那是一朵菊花。背面,则是一副山水图,也是由繁复的纹理构成!

    唐辰冬抚摸书券上的纹理,竟微微感到一种极细微的凹凸感!

    印刷书券的墨水,自然不是普通的墨水,乃是在苏文铤的指导之下,由苏氏印刷作坊的工匠们,慢慢试验出来的一种新型油墨。

    这种油墨添加了香料,所以嗅闻书券,会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同时,印刷在纸上,不易掉色,摸上去也有一种凹凸感。

    纹理,还有这种特制油墨,这种书券,在大明王朝,苏文铤不担心有人能够仿制。如果真有高手匠人花费数年时间,仿制出来了,那时候,苏文铤已经启用第二版……

    苏晋书坊二楼,吴日生拿着一张书券,看了半晌,终于明白,张晋为什么会说“有人仿制出来,我们就当他们的书券是真的……”

    这种书券,谁能仿制?

    吴日生断定,在大明王朝没有人可以仿制苏晋书坊的书券!

    唐辰冬看完书券,将之贴身藏好,迈动脚步,也挤进书坊。

    今天书坊所有书半价,而且涌进书坊的人越来越多,唐辰冬动作不快点,恐怕他想购买的那本《论语释疑》,就被抢光了。

    书坊二楼,那吴日生和李玉,以及孙兆奎三人,也一起下楼,进入书坊,开始选书。吴日生纯粹是闲逛,李玉则是购买红楼梦。

    “各位客官,外面书架上的书,乃是样品,不买的,只供各位客官翻阅查看。若各位客官需要购书,请到前台,说明购何书,由书坊的伙计从库房取出……”

    店中人头攒动,一个书坊的伙计,扯着嗓子不停在那说那句话。

    刚进入书坊的唐辰冬、吴日生、李玉等人,第一时间就听到了。

    唐辰冬在拥挤的人流中,挤了半日,终于挤到放有《论语释疑》的书架旁。这古代的书坊,书籍排列顺序都差不多,唐辰冬作为一个经常“闲逛”书坊的人,自然知晓他要的那本书,到底在那个书架上。

    “找到了!”

    唐辰冬终于在书架底部,发现这本《论语释疑》,他取出,咦?这本书拿在手上时,唐辰冬立即察觉到不对。

    很薄!

    唐辰冬想买这本书想了一年,这一年多来,他进入各家书坊,查看此书的次数,恐怕不低于四五十次。

    对这本书的重量,厚薄等参数,唐辰冬早已了然于胸。

    这本书,薄了!重量,似乎也轻了!

    唐辰冬怀疑拿错了书,定睛一看书本封面,“论语释疑”四个大字分外显眼,没错,就是这本书!

    翻开第一页,当唐辰冬看清书中内文时,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此书,相比其他家作坊的书,重量变轻,页数也变薄,这都是有原因的!

    原因很简单,此书中的字,非常小,起码是其他家书坊的四分之一大小,或者五分之一大小,比手抄本的蝇头小楷,还小着一号!

    但是,尽管本书印刷的字体很小,但却印刷得十分清晰,字迹的墨迹饱满,每一横,每一竖,每一个笔画,甚至每一个钩,笔画拐点上的小突起,全都清晰且饱满地印刷出来了!

    整个版面看起来非常舒服与干净,唐辰冬敢断言,苏家印刷作坊印刷的书,是他见过之中印刷得最好的,恐怕也是整个大明印刷得最好的!

    快速翻看几页,查看内容无误后,唐辰冬立即将此书放回书架原位,挤入人流,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挤进书坊前台前的一条……长队!

    第一批冲进苏晋书坊的人,基本上已经看好了自己要买的书,在书坊伙计呼喝下,于书坊前台,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

    唐辰冬自觉站到队伍末端,插队,对唐辰冬来说,基本不可能,被唐辰冬紧紧攥着的那一张面值一两银子的“银书券”,就得自苏晋书坊。

    而且,唐辰冬此番排队,除了购买那本书以外,还要将手中紧紧攥着的“银书券”,兑换成铜钱。

    要是此时插队,万一被苏晋书坊所恶,将他手中的“银书券”收回,那可就糟糕了!况且,书坊的伙计,来回吆喝,在保持队伍整齐。

    唐辰冬自觉,作为一个读书人,应当遵守店家的规矩。

    “掌柜的,来一本《礼记》。”

    “好嘞,客官稍等。”

    “掌柜的,来一本《春秋公羊传》。”

    “好的,您稍等片刻!”

    “来一本《尔雅》。”

    “稍等!”

    “《墨子》!”

    “好!”

    书坊前台,由几张大条桌案围成,内里空间颇大,有几个大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堆满了一摞一摞新书。

    前台外面书架上的书,是供客人翻看的样书,前台内里书架上的书,则是全新的,未曾翻看过的。

    购书的客官只需对坐在前台椅子上的掌柜,说出自己想买那本书,掌柜的则吩咐书坊伙计们,要么从前台内书架上取,要么进入库房中取。

    这样的售书方式,速度上,虽然慢了一点,但最重要一点,这种方式,也可以保住每一位客官买到的书,都是未曾翻开过的。

    因为部分书中夹着“铜书券”与拼图卡牌,书籍售卖之前,保住其未被翻阅过,这是一种公平!

    前台不时出来客官报书名的声音,唐辰冬在长长队伍后面,往前张望,可以看见,前台中的书坊伙计们,不停找书,送书,跑的飞快,像是不停加鞭的陀螺。

    “掌柜的,来一千本《论语》!”

    这时,前台方向,传来一个声音粗壮与洪亮的声音。这个声音一出,熙熙攘攘如菜市场的书坊,瞬间安静,书坊中众人,纷纷看向前台。

    书坊中众人惊诧,并非为那个声音如何粗壮与洪亮,而是他话中的内容。一千本《论语》?

    书坊中人都不是傻子,这“一千”的数量,可以让人联想到很多事。

    很明显,此人就是来找茬的。

    应该是城中其他某家书坊派来,专门“收购”苏晋书坊半价书籍的!

    这是一种商业手段,书坊中人,全都擦亮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前台掌柜,他们要看看这掌柜,如何处理此事。新生的苏晋书坊,能否度过此次难关。

    人群中,吴日生、孙兆奎、李玉三人,也凝固了眉头,他们今日是苏文铤邀请的客人,自然不希望看见苏晋书坊出问题。

    “孙兄,你在下面看着,我上楼去通知苏兄!”

    吴日生留下一脸不怎么情愿的孙兆奎,挤开一条路,从书坊后院上得二楼,却见苏文铤淡定地坐在那里喝茶,并且,一个书坊伙计,正在禀报楼下所发生的事。

    吴日生走来,那伙计刚好说完,被苏文铤打发下去,与吴日生错肩而过。

    “苏兄,想必你已知晓楼下发生何事了,依在下看来,那定是其他书坊派来的人,专门捣乱而来,苏兄,你要如何处理?”吴日生问道。

    “呵呵,吴兄,此等小事,掌柜的就可以处理好。来来,吴兄,你能第一时间上来通报于我,这份情在下记下了,在下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苏文铤倒满两杯茶,递一杯给吴日生,碰杯后,一饮而尽。

    吴日生见苏文铤那淡然的样子,心中松了口气,在苏文铤对面椅子上坐下,笑道“也好,等楼下处理完此事,人群稍减之后,我再下去,现在下面太挤了……”

    楼下。

    “掌柜的,来一千本《史记》。”

    “掌柜的,来一千本《楚辞》。”

    “掌柜的,来一千本《千字文》。”

    ……

    自那壮汉开口,要一千本《论语》之后,不待掌柜的回答,此人身后,又跳出十多人,一人上前,就吆喝要一千本某某书,转瞬间,就将书坊前台围了起来。

    那掌柜的,倒也不惊慌,似乎早就预演过此类事件,他笑着拱了拱手,说道“各位客官,请你们仔细看一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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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辰冬发愿,李玉购书

    掌柜的笑着拱完手,再顺手一指,指向前台上方,那里贴着的一张纸,纸上书曰“每人每天,一种书限购一本。”

    随着掌柜的话音刚落,那十多个找茬的,以及书坊中众人,顺着掌柜的手指指向,望向那张字条时,一队人马,约三十多人,一拥而入,将那十多个找茬的人团团包围。

    这三十多人,身着便装,但单轮体型,丝毫不比这十多个找茬的人弱。他们是张晋调派过来保护苏晋书坊安全的,相当于现代的保安。

    他们将找茬的人包围后,找茬的人立即就察觉到了,十多人,脸面纷纷变色。

    那书坊掌柜,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问道“客官,针对每一种书,本店有限制,一人一天,只能购买一本。客官要一千本,那客官就只能连续不断光顾鄙店一千天了!”

    “客官,你的《论语》,还要么?”

    掌柜的拿着一本新书《论语》,笑问一脸铁青的壮汉。

    “我们走!”

    那壮汉招呼一声,当先跑路,眨眼间,这十多个找茬的人,走得干干净净。他们走后,三十多人的“保安”,也退出书坊。

    “客官们,本书坊今日半价,欲购书者,快快从速!”

    掌柜的发一声喊,书坊中凝固的吃瓜群众们,瞬间“活”了过来,排队的排队,翻书的翻书,讨论的讨论,再次热闹起来。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这些顾客们,对苏晋书坊背后的势力,有了一个直观的认知。好!这对他们这些购书者来说,苏晋书坊能屹立不倒,将是一件大好事!

    再者,他们也都翻阅了苏晋书坊出品的书,发现印刷水平非常高,本本书籍,无一例外,全都是精品!

    加上苏晋书坊的书,比别的书坊便宜三成,背后的势力又强大,不会被逼关门歇业,这……简直就是他们这些读书人的宝地!

    自此,苏晋书坊的大名,经过他们这些人口口相传,声明远播,一举奠定苏晋书坊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

    且说那唐辰冬,自排在前面的十多个找茬的人离开以后,队伍一下子缩水一大截,唐辰冬本来排在末尾,现在一下子来到靠前的位置。

    又等待了一段时间,终于轮到唐辰冬。

    “唉哟,唐公子,你要什么书?”那掌柜的热情招呼道。

    “掌柜的,您还记得我?”唐辰冬讶异。

    “当然,你的那张‘银书券’,还是老朽亲手颁发给你的,这才刚发生的事,老朽自然没忘。”掌柜的笑眯眯,对这位首次活动的获奖者,他印象比较深刻。

    “谢谢掌柜的,我要一本《论语释疑》,对了……”

    唐辰冬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那张面值一两银子的“银书券”,双手捧着,递送到前台桌案上,迟疑道“掌柜的,可以……用它来……购买吗?”

    老实说,唐辰冬有点心虚,这张“银书券”,得自苏晋书坊,但是现在,他却用此书券在苏晋书坊购书!

    这种方式,苏晋书坊的掌柜,曾说过是可以的。但是,唐辰冬却总觉得,占了苏晋书坊天大的便宜,因此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可以,客官请稍等!”

    唐辰冬心潮微微泛起波澜,木然站在前台之前,静等书坊的伙计,将那本他心仪已久的《论语释疑》找出。

    书坊伙计们的动作很快,几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一本崭新的《论语释疑》,就送到了唐辰冬手上。

    “客官,此书售价减半,是28文,客官又以‘书券’支付,打九折,就算25文吧,那就该找补客官975文。对了,客官,你要975文面额的书券,还是975文的铜钱?”

    唐辰冬暗中喉咙耸动,真……真的可以兑换铜钱么?

    他心中早已不怀疑这一点,可是事到临头,唐辰冬总感觉不太真实,那可是一千文铜钱呢!要知道,区区三十文铜钱,他们家就积攒了一年……

    “铜钱!”

    唐辰冬口中干涩,几乎嘶哑着嗓子,说出“铜钱”俩字。

    “好咧,客官稍等。”

    掌柜的从柜台中取出一整串铜钱,黄橙橙的,崭新的,掌柜的提着串铜钱的绳子,那些可爱的铜钱们互相碰撞,发出哗啦哗啦悦耳动听的声音,那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之一!

    一串铜钱,一千文,掌柜的从上面取下25个铜钱,然后将剩下的一大串,全部递送给了唐辰冬。

    唐辰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苏晋书坊的。

    等他猛然回过神来,发现他正站在苏晋书坊门外不远处,两手捧着一大串铜钱,再加一本书,像个傻子般站在那里,嘴角戳笑。

    “哎哟!”

    唐辰冬大叫一声,赶忙将那一大串铜钱塞入衣服口袋,藏起来。唐辰冬虽然是一个穷人,但也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

    九百多文铜钱,可是一笔大钱,千万不能被人抢走了!

    唐辰冬心情活跃起来,如今有了钱,应该买点好吃的回去,嗯,一斤,不,两斤猪肉,老母亲和十四岁的妹妹,不知多少年没有尝过肉味,这次一定要买一斤回去……

    心里盘算着怎么花这笔钱的唐辰冬,漫步走到苏晋书坊贴告示的那块大木板前,那是苏晋书坊征集各种短篇话本小说的告示。

    唐辰冬心中一动。

    对呀,可以尝试投稿短篇话本小说!

    现在,唐辰冬再看告示上奖励那一栏,一两白银,到百两白银。现在看来,这不仅仅只是文字,同时也是实实在在且白花花的白银。

    因为唐辰冬刚才才用书券兑换了一大堆铜钱,那么苏晋书坊对短篇话本小说的奖励,也应当是真实的!

    唐辰冬心中火热,抬起脚步快速离开此地……

    唐辰冬走了,但苏晋书坊依旧热闹,里面的拥挤程度,竟丝毫未减。买了书离开的人多,同时涌入苏晋书坊的人,更多!

    吴日生也不想等了,加入楼下拥挤的大军,待吴日生等人翻阅到苏晋书坊的书籍时,也发出一阵阵惊叹……

    苏晋书坊的书籍,如何如何精美,初次见识的人,如何如何惊叹等等,不再赘述。

    且说那李玉,见识过苏晋书坊书籍的精美之后,终于想起,他此次前来,是为了购买话本小说红楼梦。

    询问过书坊伙计后,李玉终于在一个书架上找到红楼梦样本。

    李玉取出一看,只见封面上有“红楼梦”三个大字,然后是一幅图画,画中有一个青年男子,几个美貌仕女。

    “咦,这画不错!”

    李玉先给这幅画点了个赞,视线下移,瞥见一行小字“苏杨著”。

    “苏杨?苏兄为何取这样一个笔名?”

    李玉自然不知道,柳如是,本名“杨爱”,柳如是的“柳”,就取自“杨柳”。

    李玉很快略过苏文铤笔名的事,翻开红楼梦第一页,他按照当下看书的习惯,从右侧开始,从上往下开始

    “这?怎么不通顺!”

    李玉读了两句,那语句竟十分生涩,一点也不通顺,简直不知所云!

    李玉皱眉,这本书,印刷作坊的排版师傅,不会排错版了吧?

    按照李玉的脾性,这种语句不通顺的书,他看一眼就会丢掉,不会多看一眼,但是,这本书是师父要求购买的,无论如何,李玉都要买回去。

    李玉拿着红楼梦样书,去前台找掌柜的。

    “掌柜的,你看着本书,是不是排版排错了,我怎么一句话也看不懂?”李玉问道。

    掌柜的接过书本,看了一下封面,就笑道“这位客官,此书,乃是我苏晋书坊新做的一种尝试,客官你看……”

    掌柜的翻开第一页,用手指着,从左到右,为李玉导读。

    “客官,你看,这样看的话,是不是就通顺了。”掌柜的笑道。

    李玉仔细一读,嗯,的确通顺了。

    “掌柜的,这样读的话的确通顺了,可是,古往今来,但凡书籍,无不从右侧开始,自上而下书写与可是这,实在别扭!”

    李玉与掌柜之间的谈话,吸引了部分人注意,他们凑过来一看,待弄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大部分都如李玉这样,奇怪加疑惑,只有少部分人,觉得这种排版方式比较新颖。

    而且,此书竟将“句读”都给标注出来了,实在新颖,免去了读者分段的障碍,这样阅读起来,似乎感觉也不错。

    “句读”,就是古代的句号,古代的书中一般没有句读,需要读者手动添加。

    这部分人,很快喜欢上横向阅读加句读的方式,再一读书中内容,顿时惊为天人,连忙掏钱,购买了一本红楼梦。

    李玉忍着别扭,往下看了一段之后,发现此书写的果然不错,只是这排版,太让人出戏,李玉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按照从上往下的顺序去造成了一定阅读障碍。

    想起师父的吩咐,李玉也掏钱,购买了一本红楼梦,同时,其他类型的书籍,李玉也买了一堆。

    因为苏晋书坊的书籍,与其他家书坊的书籍,大不相同,他要带回去,让师父看一看。文老酷爱收藏书籍,文府的藏书楼,藏书格外丰富,这都是拜文老的爱好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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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享月亭中,详解“活动”

    李玉觉得,爱好藏书的文老,应该会对苏晋书坊的书籍感兴趣。

    李玉买了一堆书,辞别苏文铤,回文府去了。吴日生也买了一堆书,其中包括红楼梦,辞别苏文铤后,也回去了。

    苏晋书坊二楼,就只剩下苏文铤和张晋两人。

    巳时十点钟左右,书坊中的客人稍减,掌柜的上得二楼,对苏文铤和张晋拱手说道“少东主,张公子。大喜啊,这才短短半个时辰,书坊就售出接近两千册书籍,日销万册,指日可待!”

    “呵呵,因为今天全场半价而已,等到了明天,销量就会降下去。对了,红楼梦卖得如何?”苏文铤问道。

    “额……少东主,那红楼梦,购买者寥寥,到现在,只售出十余册!”掌柜说道。

    “完了完了,苏兄,那红楼梦故事虽好,可没人购买啊,这可怎么办?”张晋急问道。

    红楼梦这样的话本小说,将是苏晋书坊以后主打的产品。

    经史子集之类的书,天下读书人的需求量虽大,但是这类书籍的产出也大,所以,经史子集一类书,赚不到什么钱的。

    话本小说一类的快消品,才是以后苏晋书坊盈利的产品,这一点,张晋被苏文铤灌输了许多遍。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开局不利。

    “这简单,明天红楼梦限购,只放出去二十本,超过二十本的话,就说库存不足,印刷作坊还在加紧印刷,请他们稍等!”苏文铤笑着说道,看起来一点也不急。

    张晋用手背摸了摸苏文铤额头,皱眉道“没发烧啊,苏兄,这红楼梦才卖出十余本,怎么还限购呢?”

    苏文铤打开张晋的手,笑道“明天你们就知道了,相信我,没错的!”

    ……

    且说那李玉,从苏晋书坊购买了一摞书籍,乘坐马车回到文府,在文府大门口下车,李玉亲手将那一摞书抱着,走进文府。

    “李公子,这么多书,需要小的帮忙吗?”

    文府内院,一个小厮笑着打招呼,并主动上前帮忙。

    “不用了!”李玉摇头,这一摞书籍虽然堆得很高,差点高过李玉的下巴,但李玉也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相反,李玉在文老的调教下,射箭、骑马、驾车等,李玉无一不会,李玉也时常练习,身体自然强健。

    抱一摞书,自然不在话下。

    “不用,你告诉我,师父他老人家在什么地方?”李玉问道。

    “李公子,老爷正在‘享月亭’中垂钓,公子,真不要小的帮忙搬吗?”小厮说。

    李玉笑着拒绝,抱着一摞书,抬步向“享月亭”所在方向走去。

    享月亭,是文府中的一座凉亭,在府中一座池塘的小岛上,因池中有鱼,文老闲暇时,就会去享月亭垂钓作乐。

    享月亭。

    “师父,师父,徒儿将书买回来了!”

    李玉抱着一大摞书,走进亭子。

    亭中的石桌上,糕点茶水等一应俱全,而文老,则手执鱼竿,坐于亭子围栏,专注钓鱼。李玉进来后,文老转头一看,楞了一下,奇道“怎么这么多?对了,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又贪玩去了?”

    李玉将书籍放在石桌上,笑道“师父,看您说哪儿去了,徒儿早上出门后,就直奔苏晋书坊。只是那苏晋书坊今日所有书半价,购书者众,辛得徒儿遇到吴日生吴兄,才得以买到这许多书,要不然,恐怕中午之前,徒儿也回不来。”

    “哦,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买了这么多书回来,那红楼梦竟有这许多册吗?”

    文老收杆,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下了,随手抄起一本书,却见书名不是红楼梦,而是一本《论语》。

    “师父,那苏晋书坊所售之书,处处透着奇怪,徒儿好奇之下,就买了许多本,师父您翻开一看,便知徒儿为何觉得奇怪。”李玉说道。

    文老翻开,轻咦了一声,放下这本书,又翻了另外几本,满脸疑惑。

    “为何这苏晋书坊的书,印刷的字,如此微小?”

    “师父,徒儿也曾询问过那苏晋书坊少东主苏文铤,苏文铤说将印刷字体缩小,可以节省纸张,节省了纸张,就相当于节省了成本,这成本一减少,售价,自然也降了下来。据苏文铤所说,这是一种‘双赢’!”

    文老捻须,赞道“不错,印刷字体缩小,对天下寒门来说,的确算是一件好事。不过,苏家的印刷作坊,可以印刷如此微小的字,也算是他们的本事!”

    “苏文铤此子果真非凡,不仅文武全才,更能知晓天下疾苦,不错,李玉啊,你以后,要多与这位苏文铤多亲近亲近,为师虽然被世人尊称为‘文老’,但有些事,有些道理,为师却教不了你。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你应当向苏文铤此子多多学习才是!”

    李玉忙躬身拱手,道“是,徒儿记下了。”

    文老点头,忽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红楼梦呢?”

    李玉快速从一摞书中,将那红楼梦寻出,双手递送给文老,道“师父,这就是那红楼梦,只不过,此书……”

    “有话就直说。”

    “是,师父,此书与正常书籍不同……”

    李玉亲自捧着红楼梦,翻开封面,用手点指,说“师父,您看,此书,是这样阅读的,要横着读。”

    “嗯?”

    文老惊咦,捧着这本书,全神贯注,逐词逐句看去。

    初时,文老容易受到习惯的影响而竖向频频出戏。不过文老到底是一代文坛宗师,对文字,对排版,有着独特的敏锐性。

    大概读过一页后,文老几乎已经能够十分顺畅地横向阅读过程中,除红楼梦文字简练,诗词称绝之外,文老还有着巨大的发现。

    那就是这本书中的“句读”!

    或许不应该称之为“句读”,因为这一套符号中,除了“句读”如小蝌蚪以外,还有的是一个小圈圈,有的像一个挂钩,下面一个点的,也有的是一竖,下面一个点的,还有两个点,两点后的上方,有两个反向蝌蚪……

    红楼梦行文中,这些符号,反复出现!

    文老不愧是文老,习惯横向阅读之后,文老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将这一册,共三十回全部看完。

    看完后,合上此书,回味一遍书中诗词,再次将本书作者——苏文铤狠夸一番。夸完之后,文老皱眉问道“此书,为何如此排版?”

    “师父,据那苏文铤所言,经史子集,乃是正统,而此等话本小说,只供人消遣使用,不是正统,故将话本小说横向排版,并加入‘句读’,以此为区分,将经史子集,与话本小说区分开来。”李玉说道。

    文老点头,道“不错,该当如此!这横向加上句读,的确也是另外一种阅读体验。可以尝试一下。”

    “对了,师父,今天徒儿去苏晋书坊,可算开了眼界……”

    享月亭中,李玉执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一幅简图,大体是一个人的上半身,头部画了一个圈,圈中写有一字人。

    胸腹之间也有一个圈,圈中也有一个字兽。

    “师父,您请猜猜,从这幅图中,您能猜出什么成语?”

    李玉刚才大讲今日的所见所闻,更是将那“看图猜成语”活动的图画,画出来,让文老猜。

    文老眉头都不皱一下,脱口而出,道“人面兽心,呵呵,这‘看图猜成语’,果然颇有趣味。”

    李玉竖起大拇指,赞道“师父就是师父,当时,这幅图摆在徒儿眼前的时候,徒儿脑中一片空白,竟未猜出。而师父您老人家,只看了一眼,就轻松猜出,徒儿佩服!”

    “呵呵,你不是说有十副图吗,赶紧将其余九图画出。”

    “是,师父。”

    享月亭中,李玉画好一幅图,甚至一幅图只画了一半,那文老竟也能猜出。

    “八仙过海!”

    “四分五裂!”

    “九牛二虎!”

    ……

    “天衣无缝!”

    “再来!”

    “师父,十幅图已经画完了。”李玉搁下毛笔说道。

    文老意犹未尽,随后捻须而笑,道“此乃寓教于乐之道,应该大力弘扬。对了,李玉,此‘看图猜成语’的点子,果真是苏文铤此子想出来的?”

    “正是如此!”

    “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然而,当文老听李玉说了苏文铤另外两个活动,“卡牌拼图游戏”与“短篇话本小说征集大赛”之后,又笑骂道“奸商!”

    文老人老成精,苏文铤那些小把戏,被文老一眼就看穿,这些活动意义何在?赚钱而已!

    李玉得知这个答案后,目瞪口呆了好久。

    “对了,今天既然看过了苏家印刷作坊印刷的书籍,非常不错,该给梦龙兄回信了!”

    文老来到书房,提笔回信,将苏晋书坊印刷的书籍,大赞一通,并详细讲解了苏文铤将经史子集与话本小说区分开来印刷一事,鼓励冯梦龙接受横版印刷,为了说服冯梦龙,文老还将李玉购买回来的那本红楼梦,与此封信件一起,打包寄给了冯梦龙。

    时间来到下午,文老在书房看书,越想越觉得苏文铤在红楼梦中,使用的那一套“句读”,用处甚大,该当好好研究一下的。

    可是,买回来的那本红楼梦,上午被他随着信件一起,打包寄给远在福建的冯梦龙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应该追不回来。

    “哎,算了,让李玉明天再买一本就是。”

    文老做出这个决定后,一心只想着那“句读”,竟不能静下心来看书。

    文老合上书本,起身在书房中踱步,心中莫来由的,竟有些烦躁。

    踱步良久,文老决定出门逛逛。

    经过今天上午,从李玉那里知晓苏文铤的那三个“套路”之后,文老越发觉得,应该出门长长“见识”,以免被年轻人比了下去。

    两天前,他53岁大寿的时候,在那小小的寿宴之上,文老就起了出门走一走的心思。

    算起来,文老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出过家门了,以前年少时,独自一人出门游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被文老回忆起来。

    出去逛一逛的意愿越来越强烈,文老干脆换了身衣服,避开府中下人,一个人从文府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文老要去寻找以前年轻时候,那种仗剑走天涯的感觉,带着下人,还怎么找感觉呢?所以,文老一个人也没带。

    ……

    苏晋书坊,巳时,上午十点钟左右。

    那苏文铤与张晋两人,见苏晋书坊已经运作良好,步入正轨之后,就纷纷告辞,张晋自然被其二舅王焕带回张府,苏文铤,则骑马赶往城东的长洲千户所。

    昨天,忙碌了一天,长洲千户所的杂造局,终于冶铁成功,并练出一些可用的钢铁材料。

    今天,将开始打制鸟铳。

    打制鸟铳,其实远比冶铁炼钢重要,但是今天,苏晋书坊开业,再怎么说,苏文铤也要等苏晋书坊开业活动完毕,并步入正轨之后,才能去千户所。

    苏文铤快马加鞭,赶到长洲千户所的时候,屈窦,已经派人将冶铁高炉的鼓风管,改造完成。

    一个大铁管,被“镶嵌”进鼓风管,大铁管下面,筑有一炉,将此炉点燃,就可以将大铁管烧热。如此一来,通过大铁管流入高炉的空气,将不再是冷空气,从而整体上提高高炉的炉温。

    同时,昨天苏文铤提出来的水力碾压机,也被屈窦弄了出来。

    精铁打造的碾子,依靠水力驱动,被安装在杂造局后面,那条河边。

    弄这么一台水力碾压机,并不是困难的事,屈窦,除了是一位出色的铁匠以外,他还是一个木匠。

    该水力碾压机,上下两个碾子是精铁打造,其他部件,比如框架,驱动杆之类的,全是木头,正好与屈窦的“专业”对口。

    昨天晚上,屈窦加班加点,千户所中,又有那么多帮手,这一鼓捣,一个水力碾压机,就被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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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两柄利剑,韩铁阎王

    “不错,屈副千户,这两天你辛苦了!”苏文铤说。

    “千户大人,只要我们长洲千户所,能够重新建立,属下就是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屈窦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带着笑容说道。

    “嗯,鸟铳开始打造了吗?”

    “千户大人,属下就等大人前来,现在大人来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我们现在练出多少钢,够做几把鸟铳?”

    “大人,我们要打制什么样的鸟铳?一般的,还是短管的,还是鲁密铳?亦或者三眼铳?斑鸠脚铳?”

    “一般的就可以,我看军械库中,指挥使大人下拨的那种,就不错。”

    “那种鸟铳,铳管长四尺128厘米)……嗯,以我们现有的钢料,应该可以打制十支左右!今天,我们启用另外一座高炉,产钢量将翻倍,明天就有打制二十支鸟铳的钢了。不过大人……”

    “何事?”

    “鸟铳的铳管,一支铳管加工的时间,算起来可能需要一个月……”

    “什么!一个月?太久了吧!”

    苏文铤愕然,他原先的想法,是七天之后,等那一百多人受训之后有点基础,再扛着新鸟铳,去找田弘光的麻烦。

    然而,现在屈窦竟然给他说,单单制作一支铳管,竟然要一个月!

    “那现在就开始打制鸟铳吧,我从旁观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加快铳管加工的速度。”苏文铤叹口气,只得如此说道。

    “好的,千户大人,半个时辰之后,可以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屈窦点头说。

    “半个时辰之后吗?那好,你们先做准备,我趁此时间,去指导指导那一百火枪兵的操练!”

    两人说完,各自忙碌,屈窦自然回去杂造局,做打造铳管前的准备工作,苏文铤则来到千户所西北角,这里,就是被单独隔开,供一百火枪兵单独训练的地方,苏文铤将此地命名为“火枪营”。

    火枪营内的一百火枪兵,以及即将开始打造的新鸟铳,将是苏文铤的两柄利剑。按照苏文铤的计划,七天之后,将挥动这两柄利剑,发动对田弘光等豪强的反击。

    屈窦派出去打探田弘光与崔游罪等豪强背后势力网的属下,还没有回来。这些豪强,有可能他们背后没有什么强大的靠山,也有可能背后的靠山大如山岳。

    但不管怎么说,长洲千户所,要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这是肯定的。

    操练这一百人的火枪兵,与打造新鸟铳,同等重要。

    打造鸟铳方面,苏文铤和屈窦都在全程关注,目前来说,进展还不错。至于操练火枪兵,苏文铤和屈窦一合计,前两天提拔了一位百户。

    这位长洲千户所重建后的第一位百户,名为韩铁,乃是屈窦原先的旧部。此人与屈窦有些相像,是正直不屈的一个汉子。

    火枪营。

    “你们听好了,你们,作为我们长洲千户所的火枪兵,千户大人对你们相当重视!恐怕你们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察觉到了你们与外面的普通兵户,各个方面的不同之处了吧!”

    火枪营的校场上,韩铁高声训话,对面,一百火枪兵站成一堆,勉强算是整齐的队伍吧!

    火枪兵们,早已换下刚开始的齐腰甲,穿上火枪兵的棉甲与有头盔,棉甲内衬甲片。这套衣服,看起来比齐腰甲不知道好看多少,并且,棉甲的防御性能,也远远超过齐腰甲。

    这身火枪兵的棉甲,足以让火枪兵们自豪了,但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们的伙食,竟也与普通兵户分开了,大鱼大肉任吃!

    而普通兵户们,一碗饭菜中,能有一片肉,已经算是不错。

    今天早上,火枪兵们的早餐,是白面馒头,配浓粥。而普通兵户们,也是喝粥,只不过那粥稀薄如白水,馒头也是粗面馒头,口感并不好。

    还有火枪兵的营房,火枪兵的被褥,火枪兵的衣食住行,都比普通兵户好了几个档次!

    所以,当韩铁韩百户说出那句话时,火枪兵们“感同身受”,一起山呼,感激千户大人。

    苏文铤,与韩铁并肩而立,但苏文铤没有说话,一直由韩铁代言。这群火枪兵,苏文铤怕一开口就是斥骂,索性不说。

    “千户大人让你们吃好喝好,并不是让你们来此享受生活的!”

    韩铁此话一出,对面的火枪兵们,轰然大笑,火枪兵们以为这是韩百户讲的一个笑话,火枪兵们互相搀扶着,笑得前仰后合。

    “千户大人对你们的期望与要求,可以说非常高,起码是普通兵户们的三四倍!”

    韩铁有着些许屈窦的特征,严肃起来的时候,不苟言笑。

    火枪兵们渐渐停止大笑,慢慢的,他们从韩百户的话中,感到了一种飕飕的冷意。

    千户大人对他们的期望与要求,起码是普通兵户的三四倍?

    我的天!

    火枪兵中,不乏聪明之人,他们此时严肃了脸面,打起十二分精神,静听韩百户的训话。果然,让他们吃好喝好,并不是那么简单。

    “你们的操练,以火枪阵型为主,但在此之前,你们先要通过千户大人的……‘体能训练’!”

    说到“体能训练”四个字的时候,韩铁,作为一个壮如山岳般的汉子,腿脚竟然颤抖了一下,偷偷看向苏文铤的眼神中,透着一种恐惧之色。

    韩铁在被提升为百户大人之初,就接受了苏文铤的对他的体能训练。

    什么“十里长跑”、“负重越野”、“俯卧撑”、“仰卧起坐”,还有一堆名目繁杂的操练项目,竟把韩铁,一个如同山岳般的汉子,操练得卧床不起。

    更让韩铁汗颜的是,千户大人竟然说,这还只是简化过的操练项目。并且,此番操练他韩铁,只是将他当成教头来操练,主要是让他熟知每一种操练项目,并没有对他进行深度操练……

    千户大人还说,其实还有些更加厉害的操练项目,没有拿出来,并笑问韩铁,要不要试一试,结果吓得如山岳般的韩铁,拔腿就跑。

    千户大人的操练方法,看似简单,可越简单,越要人命!

    火枪兵们,听了韩铁的话,有些无动于衷,“体能训练”,能难倒成天辛劳务农的他们?开玩笑!

    而韩铁,心中竟隐隐升起一种期待感,当这些无知无畏的火枪兵们,被千户大人的操练项目,操练得欲死欲仙的时候,嘿嘿,看你们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保持无动于衷。

    苏文铤轻叹一口气,对韩铁说道“韩百户,时间不多,赶紧开始吧,半个时辰之后,我就要去杂造局。”

    韩铁忙拱手道“是,千户大人!”

    “对了,你在操练他们的时候,你也不能松懈,最好跟着他们一起操练,如此一来,既鼓舞了士气,又能让你名副其实,成为一个真正的教头!”

    “是……”

    韩铁轻颤着声音回答。

    苏文铤却不知道,他这句话,这番决定,造就了一个教头界的“韩阎王”,经过“韩阎王”操练过的人,不管过去了多久,只要一听这外号,就能吓得腿脚抽筋。

    而那些即将被“韩阎王”操练的新兵户蛋子们,则会被唬得屁滚尿流。

    韩铁得了命令,立即开始操练,从最基础的列队开始,然后绕着校场跑圈……

    苏文铤在火枪营,勉强待了半个时辰,他始终忍住揍人的冲动,辛苦地熬过这段时间。半个时辰之后,在韩铁的恭送下,苏文铤离开火枪营。

    只是韩铁不知,他几次三番,都差点被苏文铤暴揍。一百火枪兵的教头,是韩铁,而韩铁,可以算是苏文铤的“徒弟”。

    徒弟的徒弟不行,看着真让人难受,于是,苏文铤就想暴揍韩铁一顿,发泄发泄……

    苏文铤返回杂造局,冶铁已经开始,今天是两个高炉同时开工。

    冶铁炼钢之事,自有屈窦之女,屈入墨指点,不会出什么差错。

    那大壮,自昨日初见屈入墨之后,就将屈入墨奉为天人,有意接近,并卖力干活,如今,大壮已是屈入墨手下的“得力干将”。

    然而,屈入墨,屈窦,还有苏文铤,以及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大壮心中实则“包藏祸心”,屈入墨,即将“羊入虎口”,而不自知。

    “千户大人,鸟铳主要部件,有铳管、扳机、龙头、火绳、罩壳、火门盖、铳床、搠杖等。”

    杂造局另外一边,一些打杂的兵户,将昨天锻打炼制的钢料,送入火炉,炉中火焰炙热,慢慢将钢料烧红。

    这是打制铳管的第一步。

    而苏文铤和屈窦,两尊大神,则负手而立,站在一旁观看与监督,同时,屈窦给苏文铤介绍鸟铳的基本知识。

    “扳机、龙头、罩壳、火门盖等,用铜打造即可,这不是什么难点,属下找个时间,亲手指点几个兵户,他们只需在属下的监督下动手打造一次,应该就能做出符合要求的零件。”

    “火绳,也不是很难。铳床,还有搠杖,乃是木制,属下熟悉木匠活,也可以打制。唯一困难的,就是这铳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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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古法制铳,日进斗金

    此时,那块被送入火炉中的钢料,已经烧红。

    这是长洲千户所杂造局第一次打造铳管,同时,也为了给苏文铤演示打造过程。以期苏文铤能够找到方法,加快铳管打造速度。

    所以,屈窦亲自上阵了。

    屈窦将那块烧红的钢料,从火炉中取出,放在铁砧上,接着又取出一长条钢棍,长约四尺,粗约两分。

    屈窦轮动铁锤,将那块烧红的钢料,慢慢敲打,卷成一个圆筒状,包裹在那根四尺长的钢棍外面。

    打制过程中,为了避免烧红的钢料与四尺长的钢棍熔接,屈窦不时将钢棍抽出,放入水中冷却,同时,将渐渐冷却的钢料,再次送入炉中烧红,以便继续打制。

    这真是一门手艺活儿,一般人掌握不好这个度,很容易将钢料与四尺长的钢棍“打焊”在一起,费工费料。

    一阵敲敲打打,屈窦终于将整块钢料,卷成一个筒装,包裹在四尺长的钢棍上。但这还不够,屈窦又烧红第二块钢料,用相同的方法,将第二块钢料,包裹在第一层钢料外层。

    这是将铳管做成两层,这样做出来的铳管,才更加结实,不易炸膛。

    当然,这个技术,要将烧红的钢料均匀包裹在四尺长的钢棍上,可不容易,没有一定的技术水准,干不了这活。

    接着,屈窦再用铁锤,将被打成圆筒状钢料的缝,一锤一锤地“打焊”,焊接成一个整体!

    抽出四尺长的钢棍,就做做成了一个铳管的粗胚。

    屈窦在打制铳管粗胚的时候,已经提前预留了准星和照门的小“凸起”,以后焊上准星与照门即可。同时,铳管粗胚前端,也预留了传火孔,这是为以后火台的打焊,而作的准备。

    接下来就是修整铳管粗胚,重点是铳镗,它存在两个问题。一是孔径太小,二是光滑度不够。

    屈窦所谓的要加工一个月,就是指将铳镗钻大与钻光滑的过程。

    明朝时期,早已有简单的钻床。它以木头做框架,圆形石盘做惯性轮,系上皮条后用人力拉动,使石盘带动钻头旋转。

    这个时代的钻头,性能肯定差,所以钻铳膛与刮铳膛两个步骤,必定耗时日久。

    《纪效新书》记载“鸟铳)原孔甚小,用钢钻钻之,一日钻寸许,至底为止,一月钻光为上。”

    这也就是屈窦所说,打制一根铳管,需要一个月的原因了。

    苏文铤详细观察了“钻铳镗”的过程,总结出两个需要改善的地方。

    第一个,当然是钻头,当前的钻头,对苏文铤来说,简直太差劲了,必须要换好用的。静止空间中,那台五轴联动数控机床,似乎有许多钻头备件,应该能找到合适的。

    第二个,则是钻床,这玩意儿存在多种问题,比如移位的问题,钻着钻着,角度就偏了。还有,它传导给钻头的力量也不够强大。当然,这可能也有钻头承受不住的原因。

    苏文铤眼珠转动,思考了一会儿,一套简易版的钻床,就在脑中定型,它使用了一些现代技术,并用畜力驱动,配上现代钻头,效果应该很好!

    ……

    午时之前,苏文铤离开了长洲千户所。

    既然已经想好了解决铳管打造时间太长的方法,就没有必要再待在千户所。屈窦是一个负责的下属,苏文铤可以放心将千户所交给他。

    昨天,因为千户所杂造局冶炼钢铁,中午,苏文铤没有回家吃饭,结果晚上回家后,就被苏仪小姑娘抱怨,说哥哥不要她了,在那发小孩子脾气。

    这让苏文铤猛然醒悟过来,家庭才是第一,其他事,始终要排在第二……

    只是,苏文铤对冶铁炼钢,打造武器这样的事,也很感兴趣。想他前世,作为一个杀手的时候,为了追求武器的极致完美,苏文铤还真就干过亲手打造武器的事。

    从铁矿石开始,冶铁炼钢,铸造模具……

    来到大明王朝后,那种兴趣有所减弱,但昨天,在杂造局见了高炉炼铁,苏文铤一时欣喜,就没有回家吃饭。至于之后到指挥使司赴宴,那属于不得不去的应酬,不是苏文铤愿意的。

    这与苏文铤主动不回家,是两回事。

    昨天晚上,苏仪小姑娘闹脾气后,苏文铤用了一小把糖豆,才将苏仪小姑娘哄过来,并答应,今天一定回家吃饭。

    苏文铤骑着马儿回城后,时日尚早,因此顺路去了一趟苏晋书坊。

    书坊中仍旧人来人往,不时有人抱着一摞书,开心地走出书坊大门。

    今日苏晋书坊半价,他们这些买了半价书的人,都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每个走出书坊的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掌柜的已经不待在前台亲自接客,只在一旁坐着,拿着个算盘,敲得噼里哗啦。

    苏文铤走进书坊后,掌柜的立即躬身行礼,满脸笑眯眯,道“少东主!”

    “情况如何?”

    “少东主,各类书籍,已经售出一万余册。依老朽看,今天恐怕可以售出两万余册!”

    “嗯,红楼梦呢?”

    “少东主,目前为止,红楼梦只售出五十余册。”

    “好,今天你和店中的伙计们都辛苦了,我会禀报东主,给你们派发赏银!”

    “多谢少东主!”

    离开苏晋书坊,骑着马儿只走了几步路,苏文铤就回到苏宅。

    走进苏宅大门,苏文铤一眼就看见,苏仪小姑娘,轻轻摇晃着两只小短手,坐在一个花坛边缘,静静等待。

    苏文铤发现苏仪小姑娘时,她也看见了苏文铤。

    “哥哥!”

    苏仪小姑娘从花坛边缘跃起,可能是太过兴奋的缘故,脚下一绊,竟然摔了一跤。

    苏文铤心中一紧,快跑两步上前,将苏仪小姑娘从大地母亲的怀抱中抱起来。期间,苏仪小姑娘竟没有哭鼻子,一张红扑扑的脸蛋上反而带着笑容。

    照例捏了捏苏仪小姑娘的脸蛋,苏文铤问道“痛不痛?”

    “小仪不痛……”

    苏仪小姑娘说话的腔调好像唱戏,是大声唱出来的,颇有喜感。

    “怎么坐在这里,跟着你的侍女呢,怎么没有跟着你?”

    “小仪偷偷跑出来的,小玉不知道!”

    小玉,是母亲孙氏为苏仪小姑娘配备的小侍女,十二岁了,足以保护苏仪小姑娘在苏宅中的安全。

    只是苏仪小姑娘这捣蛋鬼,经常背着小玉,以及老爹和母亲,在府中到处疯玩!

    “哥哥,小仪在这里等你回家……”

    苏文铤心都快暖化了,轻轻捏了捏苏仪小姑娘的鼻子,笑道“真乖!”顺手,喂了苏仪小姑娘几颗糖豆。

    苏文铤抱着苏仪小姑娘,一路来到苏宅的花厅,此时,老爹苏德,以及母亲孙氏,已经等候在此。

    饭间,老爹和母亲自然对苏文铤一阵狠夸,今天苏晋书坊虽然半价售书,但以苏家印刷作坊恐怖的印刷速度,即使半价售书,其实还有得赚。

    苏文铤的“子母版”转印法,将雕版,或者活字排版的流程大大简化,节省了大量人力与时间。

    在之后,苏文铤又对“印刷”这道工序,进行了优化,专门设计了一台原始手摇动力的印刷机,上墨、铺纸、着色等工序,实现了半自动化。

    最重要一点,这些工序,在之前都需要小心翼翼,动作需轻柔,以免弄坏雕版或者纸张。有了原始手摇动力印刷机后,这些工序可以简单粗暴,一气呵成,因而加快了印刷速度,

    同时,装订的工序,也被苏文铤优化,一种简单而实用的木制机械,大大压缩书籍装订时间。

    再者,苏家印刷作坊的产量猛增,像纸张这样的原材料,购买量恐怖,这购买量一多,其实也更便宜,这进一步压缩了成本。而且,苏家印制作坊印刷的字体本来就小,自带压缩成本的属性。

    一本市场价格为100文的书,其他家印刷作坊的成本,可能在八九十文左右,而苏家印刷作坊,能控制在20文以内!

    所以,即使苏晋书坊今日全场半价,还可以赚30文!

    倘若今日售出2万册,那么毛利也将达到300~500两。这还没计算苏州府其余州县苏晋书坊分店的销量。

    这一天下来,苏晋书坊不仅将名气打了出去,同时也赚得盆满钵满。苏文铤随口提了要奖赏苏晋书坊掌柜以及伙计的事,老爹自然满口答应。

    接着,饭桌上谈论的主题,不知怎的,就变成了孙氏对苏文铤的“声讨”。

    对于苏文铤久久不将柳如是迎娶过门,孙氏始终心有芥蒂,孙氏怪苏文铤不知变通,不解风情,最主要的,是让她抱孙子的时间,晚了很久很久……

    对于苏氏的“声讨”,老爹很没脾气的紧闭了嘴巴,并对苏文铤送去一个“怜悯”的眼神,老爹苏德也爱莫能助。

    饭后,苏文铤找了个借口,火速开溜。

    再听孙氏唠叨下去,苏文铤真怕自己会遂了孙氏的意,当天就将柳如是娶过家门。

    以如今柳如是的身份,嫁过来,只能做妾,这是苏文铤不希望看到的。

    苏文铤那个抬高柳如是身份地位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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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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