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晋开金口,杨柳择婿
“可是……”
“哎别可是了,苏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婆婆妈妈的,机会难得啊!”
“张兄,刚才你说柳大家遍邀苏州名士,可人家也没邀请我啊。我贸然前去,岂不自讨没趣。”
苏文铤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哈哈!苏兄,说到这个,你可得感谢我!”
张晋说着,从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两封大红烫金的请帖,递了一封给苏文铤,笑道:“我早就准备好了,苏兄,你欠我一个人情!”
苏文铤拿着那封大红烫金的请帖,翻开一看,上面果然写有他的名字。
看来张晋为了带苏文铤去赴宴,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这一张请帖,可要一百两银子呢,苏兄,你可要收好了。”
“一百两!”
苏文铤吃了一惊,这张请帖,大概相当于一张演出晚会的门票,带吃饭那种。一百两换算成现在的钱,就是5万块。
用5万块看场演唱会,再吃一顿饭,苏文铤怎么看,都觉得亏了。
“张兄,我可没钱还你,要不我就不去了?”
张晋拽住苏文铤的肩膀,说道:“苏兄你傻啊,区区一百两银子何足道哉,要是被柳大家选中,哈哈,就算花一万两也值!”
“什么选中?”
“选中……”张晋一拍脑袋,道:“我忘了你本来就不知道这件事的,是这样,柳大家之所以遍邀苏州名人雅士,齐聚一堂,其本意并不只为举办一场盛会而已。其实,柳大家还有一个目的。”
张晋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目的?”
“择婿!”
“择婿?”
“对的,柳大家已到二九芳龄,年纪也着实不小了。不过这也不是说柳大家没人要,嫁不出去,只是因为柳大家眼光甚高,向柳大家求婚的才俊犹如过江之鲫,只不过柳大家全都看不上,至今未嫁。所以,柳大家在苏州遍邀青年才俊,其实就有择婿之意。”
“正是因为柳大家看不上的青年才俊太多,很多名气很大的才子都败北而归,所以,柳大家择婿,几乎成了一块辨别才子的试金石。”
“要是有谁被柳大家看中,入了柳大家法眼,那么就说明此人绝对才华横溢,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若被选中,那就是佳人和才名双丰收,对书生来说,无异于高中状元!所以,此次苏州府各地的才子都来了。”
张晋拍打着折扇,像说书先生说书一般摇头晃脑。
苏文铤一笑,拱了拱手说道:“那我就恭祝张兄你此番顺利获得柳大家的青睐,早日抱得美人归!”
“哈哈苏兄你说笑了,我张晋有自知之明,文不行,武也不行,大俗人一个,如何入得柳大家法眼,我只是去凑热闹的。苏兄,其实我觉得,你才极有可能获得柳大家的青睐,并与之结为连理!”张晋笑道。
结为连理么?
苏文铤神色一黯,一张美丽得几近梦幻的脸庞从记忆深处跳将而出,浮现眼前,久久挥之不去。
“小爱,我为了你,接了最后一个刺杀任务。可是任务失败,我也穿越到了明朝。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
“苏兄?苏兄?”
张晋轻轻拍了苏文铤的肩膀几下。
“张兄……怎么了?”
苏文铤从记忆深处回归现实。
“我就说嘛,苏兄你对柳大家绝对有意。这不,都在开始憧憬以后羡煞旁人的美满生活了!哈哈!”
张晋拍打着手中折扇,一脸坏笑。
苏文铤懒得去辩驳,看了看那封烫金请帖,说:“这次就当你请了,下次我再请你喝酒。”
“别岔开话题,苏兄,快给我讲讲,你们才子与佳人之间的生活,到底是怎样一种过法……”
……
翠玉楼,位于山塘街中部。到了翠玉楼之后,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象征苏州百姓在天启年间反抗大太监——魏忠贤的五人墓。
五人者,颜佩韦、杨念如、沈扬、马杰、周文元也。
为了纪念和颂扬苏州百姓敢于向黑恶势力进行斗争的英勇事迹,张溥于崇祯元年创作了碑文《五人墓碑记》,流传于后世。
“苏兄,我们到了,快随我下车!”
马车一停,张晋掀开帘子,踩着车辙,一步跳下马车。竟是一刻也不愿在车上多待。
苏文铤下得马车,只见好一片热闹繁华景象,翠玉楼附近的街道,灯花社火,花团锦簇,竟有一种不夜城的味道。
苏文铤和张晋凭借大红烫金请帖,入得翠玉楼。
“今天翠玉楼不接待其他客人,只有持有请帖的人方可进入。”
进入翠玉楼,张晋反倒一点也不着急了,他摇动着手中的折扇,一边走一边对苏文铤解释。
翠玉楼为了柳大家的寿宴,可着实下了翻功夫,偌大一个大厅被临时改建,最前方搭建一个临时舞台,下面则是一张张小几,小几后面是一张苇席。
张晋带着苏文铤直接穿过一排排小几,来到第一排。张晋随手一指,道:“苏兄,这是你的位置。”
张晋说完,在苏文铤旁边的小几后面坐下了,他坐下后,见苏文铤茫然无措,于是解释道:“柳大家崇尚魏晋之风,所以,柳大家举办的盛会,从不使用桌椅,都是按照魏晋之制,席地而坐。”
“苏兄,别来无恙乎!”
苏文铤座位另一侧,一位俊秀的书生淡笑着对苏文铤拱手打招呼。
苏文铤起先没注意,仔细一看这人,竟然认识,此人名为吴日生【备注】,吴县人士,乃是苏文铤参加县试、府试的同年。
苏州城分两县而治,一个是吴县,一个是长洲县。苏文铤和吴日生同属于吴县,更神奇的是,苏文铤和吴日生竟十分“有缘”,县试和府试都是同一批次,俗称同年。
只不过县试和府试,苏文铤两试都是第一,两次都拿到案首,稳稳压住万年老二的吴日生。
“吴兄!”
苏文铤淡然还礼。
“苏文铤,还不快坐下,你杵在那里,挡住后面人的视线了!”
017 文人相讥,知府公子
吴日生右侧一人冷冷说道,这人苏文铤也认识,名为孙兆奎,吴江县人士,算是苏文铤和吴日生府试的同年。
孙兆奎在县试时,名列第一,是为案首,结果到了府试,被苏文铤和吴日生稳稳压制,落到第三的位置。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孙兆奎总看苏文铤不顺眼,相反,孙兆奎与吴日生倒是往来亲密。
“就是啊,柳大家的寿宴马上就开始了,你不会一直杵在那挡着我们吧!”
“坐前排了不起啊!”
“人家可是本届县试和府试的第一名,苏州青年才俊之首,档你们视线又怎么了。”
“依我看,他是不知道如何席地而坐吧……哈哈!”
后面的人纷纷起哄,大多都对苏文铤冷言冷语。
苏文铤也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向后拱了拱手,直接在小几后面席地坐下了。
“你们读书人呐,真是刀子嘴棒槌心,一件小事都能往大了发挥,依我看你再不坐下的话,就快成祸国殃民的大奸臣了!”
左边的张晋将脑袋凑过来调侃道。
苏文铤看向左边,眼光瞥到张晋左边的座位还空着,再往左,又是两个认识的人。苏文铤认识他们,他们可能不是认识苏文铤。
他们是两兄弟,名为黄淳耀【备注】、黄渊耀,嘉定县人士,两兄弟都是举人,一门双举人,在苏州地界名头很响亮。
“张兄,你忘了,你也是读书人!”
苏文铤视线从黄淳耀、黄渊耀身上收回,看着张晋身上穿着的襕衫说道。
“我?实话告诉你,苏兄,其实我这个秀才,是花钱买来的,哈哈哈。”
张晋扇着扇子,得意地张狂大笑。
另外一边的吴日生冷哼道:“粗鄙不堪!苏兄,你怎么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真是有辱斯文。”
张晋眉头一挑,怒视吴日生,道:“你说谁粗鄙?谁有辱斯文?”
吴日生旁边的孙兆奎直接起身,说道:“说的就是你,怎么着吧。”
眼看两边就要闹起来,苏文铤赶紧劝住了,说道:“张兄,吴兄,孙兄,柳大家的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也不想搅乱了柳大家和在座各位的雅兴吧。”
张晋冷着的脸瞬间绽放笑容,说:“对,苏兄说的对,不能搅了柳大家的寿宴,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饶过你,等有空了再收拾你。”
孙兆奎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当场撂下狠话:“谁怕谁,本人奉陪到底!”
吴日生拉住孙兆奎,将之按在座位上,不知轻声说了句什么,暴躁的孙兆奎才安静下来。
“苏兄,不知八月份的院试,苏兄是否准备妥当了?”
吴日生拱手笑问道。
“吴兄放心,区区院试何须准备。不满吴兄,在下对院试的案首之位颇有信心,到时候在下摘得院试案首,聚齐‘小三元’之时,在下就在这翠玉楼摆酒庆祝,届时还请吴兄赏脸光顾。”
苏文铤自信满满的说道。
小三元,就是县试、府试、院试三场考试都考第一,都是案首。
苏文铤已经在县试、府试中摘得案首,若院试再考个第一名,那就凑齐小三元了。
“好!”
吴日生也笑道:“若苏兄在院试中拔得头筹,凑齐了那‘小三元’,在下一定光顾。只不过,苏兄,这次你可要当心了,因为在下,对院试的案首之位,也是志在必得!”
叮咚!
此时,一声琴音蓦然响起,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舞台上。
舞台角落,已经摆上了一架古琴,古琴后面,端坐着一位妙龄女子。
“这位是翠玉楼的桃花姑娘,一手琴技出神入化,平日里也算得上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了。只不过在柳大家面前,桃花姑娘只有做配角的份。”
张晋侧过头,把玩着折扇对舞台上的姑娘肆意点评。
舞台上的桃花姑娘并没有以作为柳大家的配角为耻,她基本上不理会台下的人和他们的议论,只专心致志抚琴,忘我地投入其中,抚琴的姿态优美,摇头晃脑,好似书生读书读得入迷的样子。
一连串叮咚舒缓的琴音响彻整个大厅。
苏文铤跟着节奏旋律听了一会儿,渐渐地竟也品出一点味来。久不闻丝竹之音,恐怕听别人敲瓦盆都能听得如痴如醉,津津有味。
苏文铤就是这种状态,当然,还有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大明王朝并没有手机,也没有MP3,更加没有音响,平时想听歌也没有地方听。
况且,这位桃花姑娘的琴的确弹得不错,比敲瓦盆不知道好听了多少倍……
“苏文铤苏公子?”
苏文铤渐渐迷醉于琴音中时,一个令人讨厌和特别嚣张的声音从左边传来。美妙琴音编织的梦幻,被这个可恶的声音一击而散。
“本公子听说,你苏家的印刷作坊失火,染布坊和酒楼的师傅被挖走,你苏家更是赔得倾家荡产。”
苏文铤往左边看过去,原来张晋左边的空位已经有人了,其人肥胖如猪,面目可憎。这人苏文铤也认识,名叫陈天霸,乃是苏州府的知府大人陈洪谧的独子!
陈天霸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盖过舞台上桃花姑娘的琴音,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够听见。
苏家遭难一事,在场大部分人都知道。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当场揭穿,又是一回事。
吴日生和孙兆奎等面色如常,张晋,还有那边的黄淳耀、黄渊耀两兄弟皆眉头微皱。至于身后的人,也是神色各异。
舞台侧边,一道布帘后面,一位女子蓦然止住脚步。
这位女子衣饰极为华丽,一套裁剪合体的袄裙将之身形曲线完美展现,她上着桃红色的袄,下着淡绿色的裙。三千青丝挽成的发髻娇俏可爱且光可鉴人,面罩纱巾,只余一双眼睛灵动如一汪秋水。虽不窥全貌,但那抹淡粉色的纱巾却给她增添了无尽的神秘感。
这位女子,正是此番寿宴的主人——柳大家柳如是。
陈天霸那句话,不仅被舞台下的人听见,就连准备上场的柳如是在舞台后面也听见了。柳如是不由驻足。
018 颇思蜀否,万金赌约
成功盖过舞台上桃花姑娘的琴音,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陈天霸又说道:“你苏家遭此大难,苏公子却有时间和闲情逸致来此寻欢作乐,佩服,我陈天霸很少佩服一个人,如今本公子对你苏公子算是服了。”
陈天霸两只小眼睛镶嵌在肥头大耳的大脸盘子中间,闪着精光,带着一种嘲讽和深邃的眼光看着苏文铤。
砰!
张晋一拍小几,盯着肥头大耳的陈天霸,怒道:“陈天霸,你别太过分,苏文铤是本官硬带来的,你是在说本官不明事理吗!”
张晋,怎么说也是正三品的卫指挥使大人,这桌子一拍,官威往外面一放,可着实震住了一帮人。
后面,窃窃私语顿时止住,有几个看苏文铤不顺眼准备嘲笑苏文铤的,也有单纯为拍陈天霸马屁而准备讽刺苏文铤的,在张晋发怒之后,他们全都停了下来。
陈天霸得罪不起,这位指挥使大人更加得罪不起啊!
两位神仙打架,我等凡人还是不要掺和其中,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指挥使大人!”
陈天霸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道:“我并没有凭空捏造,苏家遭难,乃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苏文铤,我想代大家问你:颇思蜀否?”
这个典故就是“乐不思蜀”,出自《三国志·蜀书·后主传》,说的是蜀国被魏国所灭,后主刘阿斗被捉到魏国,有一天,司马昭问刘阿斗:“颇思蜀否?”。刘阿斗回答说:“此间乐,不思蜀。”
乐不思蜀!
陈天霸这么一问,就是将苏文铤比喻为烂泥扶不上墙的刘阿斗,其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苏文铤一把拽住激动的张晋,递给他一个冷静的眼神。
“陈天霸陈公子。”
苏文铤拽住张晋的同时,将张晋的折扇拿到了手中。此时,苏文铤将扇子打开,轻轻扇风,淡定如石,说道:“我小小苏家竟能蒙陈公子惦记,实在令人欣慰。我在想,我苏家之难,莫非是陈公子你一手操持的不成!”
今天中午,苏文铤通过反跟踪监视苏家的人,查到背后整苏家之人可能就在那苏州府衙之中。这陈天霸,乃是知府大人家眷,就居住在府衙之中。
这陈天霸如此讨厌,这背后主谋之人,不会就是他吧?
所以,苏文铤才有此一问,试探一下陈天霸。
陈天霸镶嵌在肥脸上的两颗小眼睛猛地一缩,精光爆闪,不过陈天霸很快就恢复如常,冷笑道:“区区苏家,本公子自然看不上,如何会针对你苏家。我只是替你父母感到悲哀,家道中落,其子却留恋欢场,真是不知所谓,不当人子!”
苏文铤观察入微,得出一个结论,背后主谋之人,即使不是陈天霸,也与陈天霸有着紧密的关系。
“哈哈哈,蒙陈公子关心。只不过恐怕要让陈公子你失望了,我苏家那点困难,旦夕之间就可解决,不知为何到了陈公子口中就变成了苏家之难?甚至还能引起我苏家家道中落?我实在不知陈公子你这样的想法从何而来?”
苏文铤骚包地扇着扇子,笑道:“我苏家那点小小困难,不出十日即可解决。我愿与陈公子你打赌,赌注是黄金一万两,不知道陈公子敢否?”
黄金一万两!
尽管后面的吃瓜群众不敢招惹陈天霸和张晋,但苏文铤的黄金一万两,还是炸出一片吸气与惊讶声。
“好!本官就来做这个中间人。来人,笔墨伺候!”
张晋兴奋大叫,不管陈天霸是否同意,他取过纸笔,刷刷刷写了一份对赌协议,对苏文铤和陈天霸笑道:“苏兄,陈公子,请签字按手印吧。”
“好!”
苏文铤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执笔签上自己大名,再按上手印。
张晋拿着对赌协议,对陈天霸说道:“陈公子,该你了!”
陈天霸眼睛一缩,道:“本公子可没说过要赌。”
“哦,陈公子怕了?”
张晋咄咄逼人,面带微笑的看着陈天霸。
“张兄,既然陈公子不敢赌一万两黄金,那就赌一两银子好了。一万两黄金没有,一两银子总该有吧!”
苏文铤拿着扇子扇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一两银子!一两银子那就算了,本官的时间宝贵,没空在这陪你们瞎胡闹!”
张晋得意地看着陈天霸,两只手一左一右捏住写有对赌协议的纸张,准备当场撕掉。
陈天霸被气得气血翻涌,张晋倒不用说了,人家可是正三品的指挥使大人,他爹知府大人才正四品。
虽说明朝武官地位比文官低,正三品的武官还不如一个正四品的文官呢,但张晋不是简单的武官,人家还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的儿子。都督可是正一品的官位,又是京官,身份自然不同凡响。
可是苏文铤算个啥?
官身不是,功名更未有,就是一个有点钱的平民百姓,本是被嘲讽的对象,小虾米一只,竟然也敢嘲笑本公子,公然与堂堂知府大人家的公子叫板,真是气煞人也!
陈天霸从张晋的虎口之下夺过那张纸,道:“在苏州地界,我陈天霸还没怕过谁。既然苏文铤你执意找死,那本公子就满足你!”
陈天霸在对赌协议上签上自己大名,并按上指印,道:“只是到时候家破人亡,就不要怪本公子不讲情面了!”
“柳大家!”
后面的吃瓜群众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呐喊,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从陈天霸、张晋和苏文铤三人身上转移至舞台。
“柳大家出来了!”
“柳大家!”
“柳大家!”
“哇……”
“啊……”
身后爆发出一片鬼哭狼嚎。
陈天霸、张晋、张苏文铤三人彼此冷哼,入座,看向舞台。
这种场面,苏文铤似曾相识,不就是明星开演唱会出场,或在机场露面的场景么。身后怪兽般大吼大叫的人,就是柳如是的狂热粉丝。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柳如是莲步轻移,及地长裙如蝴蝶飞舞般优美舞动,款款而来,走向舞台中央。
019 杨柳衣衣,芳辰诗会
“这个女人……果然不愧是艳冠群芳、名贯古今的歌姬,将之放在现代,恐怕也是超级巨星般的存在。咦,她的脸型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苏文铤暗暗自语,一张淡粉色的纱巾将柳如是大半张脸蛋遮住,隐约可见纱巾之下琼鼻的轮廓和小小的唇形。但具体的脸型,五官究竟长啥样,却也分辨不出。
诚然,苏文铤也觉得她戴了纱巾比不戴纱巾更加撩人,更具神秘感。可是,苏文铤看着柳如是实在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所以,苏文铤很想将她的纱巾取下,一探究竟。
待台下的嘶吼声稍减,柳如是欠身一礼,眼角带笑,说:“小女子柳如是,首先谢过各位公子赏光,参加小女子的寿宴。”
柳如是话毕,台下再次爆发热情,叫好呐喊不止。
张晋的折扇,还在苏文铤手中,刚才拿了就没还回去。
苏文铤把玩着折扇,看向舞台中央的柳如是,眼睛一咪,心道:“职业化的微笑,曲意奉承的音色与装出来的话语腔调!”
诚然,柳如是一个蒙着脸的笑容就足以魅惑众生,她口中吐出的话语也如那泉水叮咚,凉爽惬意,可以直接流进听众们的心里,沁人心田。
只不过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柳如是的笑容,还有她说话的声音,全都是装出来的!
只不过柳如是作为这方面的行家里手,装得太像,就变成了真,真得毫无破绽。
身后那些人的鬼哭狼嚎就是证明。
因为抚琴的桃花姑娘上场时,可没见他们如此激动。
柳如是让苏文铤对“卖笑”一词,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柳如是不愧是行家里手,几句话就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调动起来,以至于正式的表演还没有开始,大厅中就已涌现高潮。
柳如是说完,退出舞台,紧接着几位乐师出现在舞台角落,伴随着音乐响起,一队舞女缓缓飘出,在舞台上如穿花蝴蝶般起舞,一时间彩衣飘飘,精彩纷呈。
听觉和视觉享受了,胃自然不能空着。
第一场舞蹈表演完毕,就有大量侍女开始上酒上菜,将每人座前的小几堆得满满的。
“张兄,我敬你一杯。”
“好,干杯!”
“吴兄,我也敬你一杯。”
“张兄,那我就提前祝你在院试之中拔得头筹,聚齐那小三元。”
“哈哈,吴兄,借你吉言。”
此时,舞台上表演的是昆曲,台下众人则在推杯换盏。
“这古代的歌舞,其实也不错,倒别有一番风味。”
吃饱喝足,苏文铤对今天的歌舞做了个总结。
“苏兄,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今天虽然说是柳大家的寿宴,不过这些舞姬和乐师,其实都是翠玉楼的人。翠玉楼在苏州府算得上第一,但是在那南京十里秦淮河畔,翠玉楼就算不得什么了。”
张晋手中拿着一个酒杯,微醺地摇头晃脑,一边给苏文铤“科普”:“等什么时候,我带你去南京秦淮河,带你去见见……大世面!”
苏文铤微微一笑,他觉得古代歌舞不错,只是不错而已,哪里就表现出自己没见过世面了呢。苏文铤懒得辩驳。
“今天主要的活动其实不是歌舞,也不是宴席,而是接下来你们书生最喜欢的环节……”
“什么环节?”
苏文铤奇道。
“写诗啊!”
张晋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摇头晃脑的笑道:“你们每人写一首诗,汇总到柳大家那里,柳大家从中挑出几首满意的,然后再给你们开小灶……苏兄,我看好你哟,你写一首惊天地泣鬼神的好诗出来,打败他们所有人,抱得美人归……”
张晋这话,说的就有点嚣张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书生相轻。这里大多数的书生都是为了才名和美人而来,谁不希望自己获得柳大家的青睐呢?
张晋这么说,着实戳中了他们的痛楚,张晋惹不起,苏文铤还惹不起吗?于是,很多人都对苏文铤怒目而视。对苏文铤不满起来。
就连吴日生、孙兆奎,以及另外一边的举人兄弟黄淳耀、黄渊耀,都看了苏文铤好几眼,暗自戒备,将苏文铤当成了一个劲敌!
毕竟,柳大家的名气太大,谁要是能将柳大家娶回家,那可是羡煞旁人的一件风流韵事,才名和佳人双丰收的好事,对读书人的诱惑力不是一般的大。
果不其然,歌舞欣赏完毕,宴席享用完毕,就有人上台宣布写诗的规则:需在半炷香内作好,因今天是柳大家二九芳龄,故以贺寿为题,体裁限诗。
“真要写诗啊!”
翠玉楼大厅另外一边,早已布置了许多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俱全。
本来苏文铤不打算过来写诗的,可耐不住张晋这坑货四处散播他苏文铤将获得柳大家青睐,并最终抱得美人归的话。这下好了,所有有志于娶柳大家的人,全都知道苏文铤是个劲敌了,要是苏文铤写诗都不敢去,那可就……
苏文铤可不想丢脸,于是硬着头皮上了。
然而,在书桌前,苏文铤久久下不了笔。
明朝的科举考试中,诗词乃是小道,老爹苏德对苏文铤的学业管控得比较严,一直不让苏文铤在诗词一道上深入研究,所以,苏文铤会写个屁的贺寿诗!
“自己写不出,那就只能抄了。哎,没想到我苏文铤作为一个杀手,竟然也有穿越回古代抄诗‘奇遇’。”
然而,苏文铤还是下不了笔。
“现在已经是明末了,我他么上哪儿去抄。历史上各位有名有姓的诗人的诗篇,早已流传千古,世人皆知,我写出来,只是徒增笑话罢了。”
苏文铤现在的困难是抄无可抄。
清朝倒是有个大词人纳兰容若不错,可是人家写的是词,现在要写诗,也不能用啊!
苏文铤下不了笔,可是其他人,写得快的,下笔毫不费神,一首诗刷刷刷挥笔而就,很快就“交卷”了。
020 文铤作诗,诗圣泣血
有一点其实苏文铤不知道,那些写得快的,其实早就料到今天会有作诗的环节,而且必然以贺寿为题。所以他们早就构思好了诗句,只待作诗时,一挥而就,如此就可以显出他是多么的才思敏捷。
“嗯?不对,似乎有个鼎鼎有名的大诗人在这个世界夭折掉了,我可以抄他的诗啊,可是,他是谁呢?”
苏文铤皱眉沉思之际,其余所有人都写完了一首诗,只有苏文铤一个人还在那构思,一只笔举在半空,久久下不了笔。
“哈哈,还说写一首压过我们所有人的诗,依我来看,苏文铤能不能写出一首诗都是一个问题,哈哈……”
“快点,别因为你一个人耽误柳大家审诗的时间!”
那些写完了诗的才子们纷纷起哄,肆意调侃打击苏文铤。
你刚才不是嚣张地说要做一首诗压过我们所有人么,还想抱得美人归?怎么现在却下不了笔呢,真是笑死人了。
特别是知府大人的公子陈天霸,更是极尽嘲讽之能事,在那里说得最欢。
然而,他们似乎忘了,那些话其实是张晋说的,只不过他们选择性地扭曲了此事,将哪些话当成苏文铤说的。
“够了!”张晋猛拍桌子,傲然道:“你们懂什么,正所谓慢工出细活,只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构思,才能作出一首好诗。况且半柱香时间未到,你们着什么急!”
张晋发话,其他人就不敢开口了,只要陈天霸不怂,他说:“半柱香,就是给他十柱香,我看他也未必写得出来。”
那边的苏文铤完全没管这边的冷嘲热讽,他想了很久,终于想起那个夭折掉的大诗人是谁了,他就是——诗圣杜甫!
据野史记载,大唐开元二十三年,二十三岁的杜甫到洛阳应进士,落第。杜甫悲痛,大嚼牛肉被噎,卒!
所以杜甫二十三岁之后的一堆名诗,在历史长河中,再也不见其踪影了。
“好,那么就是杜甫了……只不过,诗圣杜甫的诗,似乎并不适合拿来泡妞的呢,难道用《登高》《春望》《北征》《三吏》《三别》来给柳如是贺寿?或者说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闻官军收河南河北》?老天,你应该让杜甫活着,给我留个李煜那样的也行啊!”
不过转念一想:“不对,我又不是真的要泡妞!管它什么诗呢,糊弄过去就行了,总比写不出来强。杜甫的诗中,似乎有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句子很有名,那么就选你了。”
“我只记得这两句,前面是什么来着?哎,我可以返回静止空间去查啊,货轮驾驶室中的那台电脑,可以上网的……”
苏文铤意识进入静止空间,打开电脑,开始搜索……
意识回归大明王朝,苏文铤依旧保持着手握毛笔的姿势,他看了一眼用于计时的半柱香,只剩下指头那么一小点了。
苏文铤重新蘸墨,在纸上写下第一句:“岱宗夫如何”,然后写第二句:“齐鲁……齐鲁什么来着?”
苏文铤再次进入静止空间,回归后接着写:“青未了”。
接着是第三句:“造化……造化……尼玛造化什么啊!”
一首40字的小诗,苏文铤竟然十数次来来回回穿梭于静止空间和大明王朝,在半柱香即将燃尽那一刻,苏文铤终于抄完了。
苏文铤终究在半柱香的时间内写完了,并且是卡着点写完的。
张晋刚才的“大放厥词”终于算是没有乱说,只是,如果这是一场比赛的话,简直就是惨胜。
所以,张晋紧张了半天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拍着胸口舒着气,哪里还有精力去炫耀。
至于陈天霸等人,也是无话可说,从规则上来讲,苏文铤的确没有犯规,而且张晋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慢工出细活,万一苏文铤真的构思了一篇无比完美和华丽的诗篇呢,此时冒头,不可取。
不过陈天霸等人都在憋着,不时往苏文铤这边看一眼,只要给他们找到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像饿狼扑食般扑上来,将苏文铤狠狠撕碎!
“各位,在座的各位才子才华横溢,更有黄举人这样的前辈。按理说,在下所做的陋诗不该拿出来献丑,不过在下仰慕各位才子之才,想见识见识各位才子的大作,故在下先将我的陋诗献上,以做抛砖引玉之用。”
一位书生四处拱手说道。
“好!”
响应的人也不少。
在座唯二的举人中的黄淳耀也说:“也好,如此也可以热闹一些。”
举人发话,那位书生更加起劲了,当场就将他的“陋诗”诵读了出来。
说是陋诗,其实还真他么的陋!
在苏文铤看来,这就是一首毫无意义空洞乏味的无病呻吟之作,什么花啊,粉啊,蝶啊,忒也媚俗了。
“好!好诗,刘兄高才,在下佩服!”
然而,这位刘兄的媚俗诗却得到了满堂彩。
相继,又有许多人当众朗诵了自己的诗篇,无一例外,都是那种无病呻吟之作。
最后,黄淳耀、黄渊耀两尊大神也读出了自己的诗,嗯,两位举人果然不同凡响,他们的诗毫不媚俗,闻之让人耳目一新。
“苏文铤苏兄,大家都朗诵了自己的诗,你作的诗是不是也该拿出来,让两位黄兄品评鉴定一番啊。”
陈天霸一张胖脸微笑着说道,胖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
陈天霸一提到苏文铤,部分人瞬间来了精神,纷纷起哄,要苏文铤也当众读出自己的诗。
“刚才还有人说慢工出细活,花整整半柱香的时间构思,不知构思了一首什么样的好诗呢?如此大作,不妨诵读出来,也让我等观摩学习学习呀……”
“你们懂什么,好诗当然要放在最后了。尔等可听好了,这就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好诗究竟诗怎样的!”
张晋吹完了牛,转头对苏文铤说道:“苏兄,就给他们见识见识你的诗作。”
021 会凌绝顶,一山众小
苏文铤缓缓起身,无语的看了张晋一眼,再环视四周,将那首杜甫的《望岳》当众朗诵了出来。
“这是……什么破诗啊,哈哈哈,笑死我了,在柳大家的寿宴上,你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构思,就做出这么一首诗么,完全不搭调嘛,哈哈哈……”
陈天霸等人笑得前仰后合,他们甚至没去深究诗中之意,单凭不搭调这一点,就全盘否定了杜甫的《望岳》。
当然,任何时候都不乏清醒的人,吴日生、黄淳耀、黄渊耀等人听了这首诗后呆立当场,他们没有从众极尽嘲讽苏文铤,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嗤之以鼻的表情。相反,他们口中不停咀嚼着那句千古名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是怎样一种气魄,这是怎样一种情怀啊!
尽管这首诗出现在柳大家的寿宴上,不搭调,但是,这首诗所表现出来的豪情却将他们深深折服!
坐在苏文铤右边的吴日生首先反应过来,起身对苏文铤拱手一礼,道:“苏兄高才,在下所不及也,在下深感佩服!”
苏文铤左边,惆怅的张晋就像枯萎的花朵,霜打的茄子。
这次,他丢脸了。
然而,吴日生所说的话却让张晋迷惑了。
不是说苏兄的诗是首破诗么,这吴日生怎么……
张晋脑中凌乱之际,黄淳耀、黄渊耀两尊大神也来到苏文铤身边,拱手道:“小苏兄,你这首诗有一种大气魄,特别是最后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当为千古名句。我等甚是佩服!”
两尊大神都亲自过来并且这样说了,苏文铤再大马金刀地坐着,是为不妥,所以苏文铤赶紧起身,互相客气起来。
苏文铤这边的情形,不仅张晋看傻了,其余人,包括陈天霸,以及那些疯狂嘲讽苏文铤的人,全都看傻眼了。
不是说那是一首破诗么,怎么举人老爷却说好呢?
他们也是读书人,此时对那首诗稍加分析,除了与柳大家的寿宴不搭调以外,其实……这首诗太好了,特别是最后两句。
张晋可没去分析那首诗怎么样,不用分析,两位举人老爷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苏兄这首诗,的确是一首大好诗啊!
张晋兴奋地一拍桌子,起身大叫道:“我就说嘛,慢工出细活,慢慢构思,是为了写出一首最好的诗来。可是某些人不相信,现在信了吧!”
张晋蔑视的看了陈天霸一眼,再看向苏文铤时,张晋眼中已经冒出了小星星,苏兄,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翠玉楼的二楼,某间客房之中,柳大家柳如是伏案而坐,桌案上分左右摆放着两叠纸张,这些纸就是楼下的才子们所作的诗。
柳如是从左边拿起一张纸,看了一眼,随手放到右边。
再从左边拿一张,扫了一眼,又放到了右边。
连续拿了几张,柳如是皆是看了一眼就放到右边,没有一张纸看的时间超过两眼的。
又看了一张纸后,柳如是以手抚额,闭目养了会儿神后,再接着看那些所谓的诗作。
往后终于发现几首写得不错的,被柳如是单独放到了一边。
柳如是揉了揉眼睛,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张纸了。
她拿起那张纸,看其标题,写的是“望岳”两个字。
望岳?
这个名字还真是奇怪呢,其他人写的标题要么是“芳辰颂”,要么是“贺柳大家二九芳龄”,要么就是“窈窕少女羞”之类的。
望岳,在其中就显得极为奇特了。
柳如是对这首诗瞬间来了兴趣,但是她没有急于看诗,而是目光下移,先看作者。
苏文铤!
柳如是想起在开场前,她在舞台的布帘后面所听到的话,那位苏公子……
那位苏公子虽为一介书生,却也不惧身为知府之子的陈天霸,人嘛长得更是风流俊俏……哎呀我在想什么呢!
柳如是捂脸,将这种念头抛出脑外,专心看诗,只见正文写的是: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看罢全诗,柳如是口中反复咀嚼着最后那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苏文铤那种自信和侃侃而谈的模样,不自觉又浮现在眼前……
一楼,大厅。
众人陷入沉默之际,一位侍女面带笑容,款款而来。
“这是柳大家的侍女梦竹,她现在过来,说明柳大家那边已经有了结果。”
张晋将脑袋凑过来给苏文铤解释道。
解释完张晋觉得还不够,又说道:“苏兄,待会儿你就要上去了。我喝完酒就回家,马车就不给你留了,明早上我再来接你。”
“张兄切莫胡说,你带我来,也要负责带我走!”
张晋和苏文铤说话之际,那柳大家的侍女梦竹果然说道:“柳大家有请黄淳耀、黄渊耀、吴日生、孙兆奎、张维熙、朱国佐、苏文铤,上二楼一叙。请随我来。”
见苏文铤果然在柳大家的名单上,部分人无不嗟叹,脸皮好似被抽得啪啪做响,脸色涨红。
人家的诗不仅好,现在还被选入二楼,虽说苏文铤并不一定被柳大家看中,但能够上二楼,那也是一种荣耀啊!
被柳大家选中的几人纷纷起身,在其他人艳羡加嫉妒的注视下,昂首阔步,傲然挺胸,跟随柳大家的侍女梦竹,慢慢走向上二楼的楼梯。
“苏兄,我看好你哟,今天过后,柳大家就是你的了!”
张晋毫无顾忌,捏着一个酒杯,醉醺醺的,看着正上楼梯的苏文铤等人,纵声大叫。
苏文铤本来走得较慢,听了张晋这话,直接加快脚步,追上吴日生等人。
“我先干为敬!”
张晋一口喝完杯中酒,慢慢坐下来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
“看什么看,你们这群……二楼都上不去的家伙,难道还妄想和苏兄争么,柳大家是苏兄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022 宴开二席,雀屏中选
张晋身份特殊,他本就是官身,家室又好,现在更是喝得醉醺醺的。万一张晋胡来,叫手下将他们揍一顿,那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还说呢,你不也没上二楼么!”
他们不敢反驳,却有人敢嘀咕。
“什么?”
张晋却是听见了,他摇摇晃晃起身,四处查找,道:“谁?是谁在说话,孬种!本大爷根本就没去写诗,自然不可能被柳大家选中啦!真蠢!”
张晋心中暗自得意,你看我多聪明,我自知我在诗文方面不在行,我就不去写……柳大家么,那是苏兄的,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欺……
却说苏文铤等人,跟随柳大家的侍女梦竹的步伐,依次上得二楼。
“各位贵客,请随我来!”
梦竹做了个“请”的手势,当先在前带路。
果然不愧是柳大家的侍女,走起路来都是莲步款款的。换句话说,就是走得很慢。
苏文铤等人急于见到柳大家本人,因为都走到这个地步了,再假装清高,说不想见柳大家本人,那就是假话,虚伪。
但是,大家都是读书人,都是斯文人。况且,正所谓好事多磨,就算在路上走得慢一些,也没什么所谓了。
终于,在二楼某个房间的门前,梦竹推开房门,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各位贵客,此间已单独设宴,另具酒菜,请各位贵客入座。并请稍等片刻,柳大家正在梳妆,很快就出来与各位贵客见面。”
苏文铤等人步入房中,在房间中间的小几后面坐下了,如梦竹所言,小几上果真摆上了新的酒菜,看其菜色,应该比楼下的高档了不少。
苏文铤与黄淳耀、黄渊耀兄弟,还有吴日生、孙兆奎等人依次碰杯。
因为那首《望岳》的关系,拉近了苏文铤与黄淳耀、黄渊耀兄弟之间的关系,而吴日生、孙兆奎等人,苏文铤早就认识了。
至于本次同上二楼的另外两人,张维熙和朱国佐,苏文铤对他俩不是很熟。
似乎他们也是上次府试的同年吧,只不过他们府试的名次不是很突出,以至于苏文铤对他们不是很熟。
不过现在看来,这两人的诗应该做得不错,不认也不会被柳大家选中,从而上得二楼。
这两个人……
苏文铤斟满一杯酒,离席起身,走到张维熙和朱国佐桌前,笑道:“二位,在下也敬你们一杯,祝科举顺利,早日入朝为官!”
苏文铤说话的时候,眉头一挑,因为他从这两人身上感知到了一股恶意,虽不是特别强烈,但这种程度的恶意,足够让人警惕了。
因为这种程度的恶意,比楼下那些嘲讽苏文铤的人所具有的恶意还大!
苏文铤不是真的过来敬酒,只是为了靠近张维熙和朱国佐,感知他们是否具有恶意而已。上二楼的路上,苏文铤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接近他们,也没有想到要测试一下他们的恶意。
张维熙和朱国佐连忙起身客气,从外表看,苏文铤竟丝毫看不出他俩对苏文铤有恶意的样子,若苏文铤不具有感知对方是否存在恶意的能力的话,可能就要被这两人殷勤的模样骗过去了。
敬完酒,苏文铤返回座位。
小几上的佳肴颇为丰盛,奈何苏文铤动了两次筷子,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因为在楼下时,苏文铤就吃的很饱,当时苏文铤根本没想到可以上二楼,而且二楼竟然还有单独的席宴。
反观黄淳耀、黄渊耀兄弟,吴日生、孙兆奎、张维熙、朱国佐等人,倒是频频下筷,似乎他们在楼下时,就预留了足够的肚量,好到二楼再吃一顿似的。
不多时,几位乐师从锦帐后面出现,对苏文铤等人躬身行礼,然后在侧边坐下了。
黄淳耀、黄渊耀等人立即停下进食的动作,用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嘴,专心看向前面的一块空地。
苏文铤猜测,可能是柳大家即将出场了。
苏文铤猜得不错,伴随着音乐声响起,一位华丽与美丽到极致的女子飘然而出,二话不说,就在小几前面那块空地上翩跹起舞。
这位是柳大家柳如是!
此时,柳大家已经褪去一身合体的袄裙,换上了一袭白色轻纱襦裙。这一袭襦裙轻纱质地的布料,就像一层薄雾,变化成衣衫的形状,笼罩在柳大家身上,薄雾下的朦胧美景,依稀可辨。
窈窕的身段,瘦削的香肩,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在轻纱的薄雾下若影若现,让人觉得充满了无尽的神秘感和难以言说的美感。
可惜的是,柳如是依旧以一张纱巾遮面,除了一双灵动的眼睛以外,看不清其五官长相。
舞美,人更美,苏文铤等人一时间看得痴了。
不知何时,舞毕。
苏文铤等人还没从优雅和艳丽的舞蹈中回过味来,柳大家的侍女梦竹又来了,只见梦竹径直走到苏文铤身边,行了个万福礼,微笑道:“苏公子,柳大家有请,请随我来!”
我?!
苏文铤愣住了。
黄淳耀、黄渊耀、吴日生等人也愣住了。
苏文铤抄的那首《望岳》虽然说不错,但放在这个场合,的确不合适。所以,苏文铤认为,凭借那首诗能够上二楼已经顶天了,至于最后被柳大家挑中,应该不可能的。
即使柳大家名气再大,那也是一位风尘女子,她又如何懂得国家大义,如何懂得那种豪迈的胸襟气魄呢?
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苏文铤凭借那首不搭调的《望岳》,不仅上得了二楼,现在更是成了柳大家的入幕之宾。
“也好,我就去见识见识艳贯群芳,名贯古今的柳大家柳如是,究竟如何。同时也拆下你的纱巾,看一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苏文铤起身,跟随梦竹的步伐而去,留下屋中几人面面相觑。
路上,苏文铤心中冒出了许多念头,比如:“即使成了柳大家的入墓之兵,也不一定被她选为夫婿。因为据张晋所说,柳大家的眼光奇高。”
023 情义赠金,暖室烹茶
又比如:“如果柳大家死皮赖脸的看上我了,非嫁我不可的话,老爹似乎不会同意……”
不一时,苏文铤跟随梦竹来到柳如是房门前,梦竹推开房门,微笑道:“苏公子请进,柳大家正在内间梳妆,请苏公子稍等片刻。”
苏文铤拱了拱手,道:“有劳了。”随后踏步进入房中,梦竹没有跟进来,而是在外面关上了房门。
苏文铤步入房中,忽觉眼前一闪,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苏文铤走进仔细一看,原来在房中的桌面上,堆放着一堆黄金,看其规模,恐怕有五六十两的样子。
在桌上放一堆金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在考验我?
不对劲儿,这种场合,竟然出现一堆金子,太不寻常了!
这个时候,柳如是从内间转出,她已经褪下那身薄如轻纱的襦裙装,换回了最初那一套袄裙,那张遮挡大半张脸面的纱巾也没取下,依旧被她戴着。
通过刚才那场舞蹈,苏文铤已经知道柳如是非常有“料”。
柳如是对苏文铤的视线浑然未觉,或者说已经见怪不怪,她盈盈一礼,口中甜软地说道:“苏公子。”
苏文铤回礼,咳嗽一声,随手一指桌上的黄金,奇道:“柳大家,请恕在下直言。柳大家岂不闻‘财不露白’的说法么,在桌上堆放五六十两黄金,不知是何意?”
柳如是缓步走到另外一边的小几前席地而坐,并招呼苏文铤坐在对面。
小几上整齐摆放着烹茶的器具,柳如是往小火炉里添加烧得猩红的木炭,同时说道:“奴家看过了苏公子所作的‘望岳’,心里对苏公子敬佩有加。奴家心知苏公子胸中有大气魄,有大报复。”
苏文铤尴尬一笑,心说:“我那是抄的而已,我的目标其实很小,只需要苏家过的好就可以了。什么大气魄,大报复,我是没有的。”
柳如是跪坐在小几前,盈盈一握的腰肢打得笔直,神态安详,动作缓慢而优雅。
小火炉中添加了足量的碳,烧得旺旺的。柳如是又从一个瓷瓶中倒出一些水,倒入一把小水壶中。
“这是清晨的露珠,用来烹茶,再好不过。”
柳如是解释了一句瓷瓶中所盛装水的来源,然后接着说道:“奴家又听说,苏公子家里遭遇了极大的困难。这是六十两黄金,奴家赠与公子,以助公子解决家里的困难。还请公子收下。”
苏文铤傻掉了,什么?
一个素未蒙面的柳大家,第一次见面,竟然甘愿送出六十两黄金!
天啦,黄金真的不值钱了吗?
人人都说青楼是个销金窟,家财万贯进去,负债累累出来。
但我这是什么情况,一分钱没花,难道还要领六十两黄金回去?
这事儿太诡异了。
苏文铤再又一想,想通了,根源应该出在杜甫那首《望岳》上面。
先有的这首诗,才有柳如是的反常举动。
由此可见,诗圣,就是诗圣,单单一首诗,就能换来黄金六十两!
但是,这六十两黄金,苏文铤会要吗?
不会!
“多谢柳大家的好意,好意在下心领了,至于这六十两黄金,还请柳大家收回。”
柳如是已经将水倒入小水壶中,一手提着小水壶的把手,将之提到烧得旺旺的小火炉上面。听了苏文铤的话后,柳如是动作骤停,小水壶被悬在半空。
“公子……莫不是嫌弃奴家的钱脏?”
柳如是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语气与之前并无差异,不过,听在苏文铤耳中,却总感到柳如是话中带着一种委屈和羞愤。
苏文铤知道,像柳如是这种级别的歌姬,一般只出卖声色才艺,身体是干净的,所以,苏文铤并不觉得柳如是的钱脏。
如果柳如是的钱脏,那现代的那些歌星开演唱会赚的钱,也是脏的吗?
“柳大家误会了,在下不接受柳大家的好意,并不是觉得柳大家的钱脏。而是……”
苏文铤看着柳如是的眼睛说话,可是说着说着,视线不自觉往下掉,直接落在了人家柳大家胸前。
柳如是微微别过脸庞,骤停的动作继续,在半空停顿了好一会儿的小水壶,终于放到了小火炉上面。
“而是什么?”
苏文铤端正跪姿,说道:“而是在下不需要,在别人看来,我苏家的困难或许很大,很难以处理。但是在我看来,不出五日,那些所谓的困难就会解决掉。所以,在下才不需要柳大家的资助。不过柳大家能有此心,在下心里已经十分感动。柳大家,请受我一拜。”
苏文铤直接起身,揖手一礼。柳如是连声道:“不敢当。”赶紧起身还礼。
结果因为小几太小,苏文铤和柳如是的相对距离本来就不大,两人再同时行礼……碰,苏文铤和柳如是的额头,竟然撞在了一起。
两人手抚额头,相视一笑,复又跪坐而下。
柳如是取出一只小小的紫砂壶,打开壶盖放在一边。接着从茶罐中取出适量炒制的茶叶,放入紫砂壶,再将茶罐的盖子盖上,以防潮湿。
饮茶一道,纵观历史,最开始是嚼服,也就是直接吃生茶叶。自西汉至唐初,则采用煎服,也就是直接煮汤喝。初唐后,开始往茶汤中加入作料,比如盐、姜、葱、桂、薄荷等。中唐时,陆羽著《茶经》,开始进入煎茶法的时代,煎茶法与煎服有所不同。到了宋代,又流行点茶法,点茶法就是日本茶道的源头。最后到了明朝,喝茶的方式就改成直接泡了,名曰撮泡法,撮泡法与现代泡茶的方式差不多。
柳如是烹茶的方式,就是撮泡法。
024 公子粗俗,魔术表演
柳如是在认真地摆弄茶具,苏文铤就在认真地看美人,真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家的一举一动。从发髻发饰,到脸蛋,再到胸,再到摆弄茶具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个遍。
光明正大的猥琐。
终于,苏文铤那炯炯有神的眼光看的柳如是也受不了了,在等小水壶中的水沸腾的间隙,柳如是白了苏文铤一眼,薄嗔道:“公子,你看够了么?”
“柳大家,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苏文铤收回目光,低沉着声音说道。
柳如是噗嗤一声笑了,道:“奴家还道公子心中有大气魄,大报复,怎知公子竟也如此粗俗。公子,你这句话,奴家已经听了无数遍。”
像,太像了!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灵动的双眼会眯成一弯月牙。
苏文铤很想一把扯掉柳如是的纱巾,一窥其真面目,可是,那样也太唐突了。
小水壶里的水沸腾,柳如是将沸水倒入紫砂壶,盖上盖子。
“那是怎样的一位故人?”
柳如是问道。
“她啊,就像柳大家一样美丽迷人,她一门心思扑在拯救孤儿的公益事业上,从来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我,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
苏文铤开始讲述一个故事,尽管柳如是听不懂其中的一些名词,比如什么“联合会”,什么“环保”,什么“非洲”,什么“子弹”之类的,但她很礼貌的没有打断苏文铤,即便如此,大致的故事情节,聪慧如柳如是,也已经掌握得八九不离十。
期间,茶汤泡好,柳如是倒出两杯茶,请苏文铤同饮。
“那最后你的那位故人呢,没有和你一起远行?”柳如是问道。
“她可以说已经死去了,不再存在于这个世间!”
苏文铤像喝酒一样喝掉杯中的茶水,满怀惆怅。
“公子不觉烦闷么,公子稍等片刻,奴家这就去换装,为公子和公子的故人舞一曲,可好?”
“好!”
苏文铤陷入深层次的回忆中,随口答道。
不一时,柳如是换了一身花花碌碌、彩带飘飘的衣服出来,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特意换了一袭大红色的抹胸,上绣鸳鸯戏水,在这身花花绿绿的衣服中,格外突出与显眼。
再者,柳如是的舞跳得也不老实,她在苏文铤身边飘来飘去,飘飘的彩带不是抚过苏文铤脸颊,留下一抹馨香。
苏文铤起身,走向屋子中央,柳如是也随他舞至屋子中央,她围绕苏文铤,如轻盈的蝴蝶翩跹起舞,美丽得好似仙女下凡。
苏文铤看向柳如是时,柳如是就会凭借舞姿,立即飘走,苏文铤再转身看过去,柳如是再次飘走,就像在与苏文铤躲猫猫一般。
在某一刻,苏文铤伸手抓向一根飘飘的彩带,结果柳如是轻笑着往后退去,那根彩带如丝般顺滑,竟从苏文铤手中悄然滑走。
柳如是飘然返回内间,苏文铤则回到茶几处,亲自倒了杯茶灌下去,如此,方才从那种氛围中走出。
刚才,苏文铤差点就把持不住。
这柳如是简直就是个妖精,太懂得撩人了,难怪她的名气那么大。
只不过经此一舞,苏文铤也从那种深层次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不一时,柳如是从内间出来,此时,她又换上了那套袄裙。
“公子,奴家刚才舞得可好?”
柳如是娇俏地问道。
“很好,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为我跳了一支舞,那我也给你表演个节目。”
柳如是拍手道:“好呀,不知公子表演的是什么节目呢?”
“在下这个节目,叫做魔术,柳大家请看,在下开始了。”
苏文铤环视整个房间,寻找道具,最后看中了屋中的锦帐。
苏文铤将一处锦帐放下来,半边身体躲在锦帐后面。
“柳大家,你看,在下两手中什么也没有,锦帐后面什么也没有。”
苏文铤将双手摊开,并将锦帐拉开给柳如是查看。
柳如是亲自查看了,道:“的确什么都没有。”
“好,柳大家请退后。”
柳如是依言退后。
“柳大家请看,在下手上啥也没有!”
苏文铤右手猛地拉开锦帐,显露出藏在锦帐后面的左手,左手空空如也。
柳如是有点懵,其实她并不知道苏文铤在干什么,不过良好的修养使她依然站在那里,看苏文铤“耍猴”。
苏文铤拉回锦帐,将左手遮挡起来,接着说道:“好,柳大家再请看!”
苏文铤猛地拉开锦帐,同时大声说道:“还是没有!”
果然,锦帐拉开,苏文铤的左手还是空空如也。
此时,柳如是满脑子都冒出了大量问号。
苏文铤再次拉回锦帐,然后庄严而认真地说道:“好,柳大家请注意了,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见苏文铤说得认真,柳如是忍住好奇和疑惑,瞪着美目专心看着还没被拉开的锦帐。
“开!”
随着苏文铤大叫一声,并猛力拉开锦帐。这次苏文铤左手中再也不是空空如也了,而是一大束鲜花,是大红的红玫瑰!
那是很大一簇红玫瑰,比洗漱用的铜盆还要大两倍!
并且花朵周围,有白色带斑点的“叶子”保护,下面则用带子捆着。
苏文铤单手拎着那簇红玫瑰,走近柳如是,笑道:“柳大家,送给你。”
柳如是木然地抱住那簇红玫瑰,因为这束鲜花太大了,比柳如是的脸蛋大很多倍。苏文铤可以单手拎着走,柳如是却不行,她一手抓住花束根部,一手轻轻抱着花束的中部,要不然,柳如是拿不住这束鲜花。
红艳艳的玫瑰花朵后面,柳如是抬起头,惊讶道:“公子,这……”
柳如是既惊讶于这束花的美丽,又惊讶于苏文铤到底是怎样将这束花弄出来的。
这根本不可能嘛,柳如是记得清楚,苏文铤是空着手来的,而她的房间里,也没有这种花……
即使隔着遮面的纱巾,苏文铤也能隐约看见柳如是的小嘴张得大大的,她看着苏文铤,都说不出话来了。
025 道破天机,仙家宝粮
其实这束花,是苏文铤从静止空间中带出来的。在一个集装箱中,装满了各种礼物盒子,盒子里面就是各种礼物,这束玫瑰花,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它是塑料的,并不是真正的鲜花。
“柳大家,喜欢吗?”
苏文铤笑问道。
“喜……喜欢,可是,公子,这……”
“柳大家喜欢就好,柳大家勿需多问,因为这就是在下所说的魔术!”
……
同样在小几旁,柳如是和苏文铤分左右跪坐,只不过小几上摆着的不再是茶了,而是酒。
“公子,你的礼物实在太过贵重,奴家思来想去,唯有奴家珍藏的一坛百年老酒可以稍稍算作回礼。公子,请!”
几杯酒下肚,两人间的话题就聊开了,不知什么时候,柳如是将话题引到了国家大事上面:“奴家知公子胸中有大气魄,大报复,不知公子对当今天下的局势,有何见解?”
苏文铤也有点喝高了,一些防备自然松懈。况且,对面又是一个美若天仙的俏佳人,自然让人产生一种亲切感。当然,最重要一点,这位美若天仙的俏佳人还和记忆中的一位故人长得很像,这就要命了,苏文铤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了一丝顾忌。
“当今天下啊,完蛋了!”
苏文铤微醺,一句话就给当今天下定了个基调。
柳如是闻听此言,犹如被晴天霹雳击中,手中的酒杯,差点从手中滑落。
“这是何故?”
柳如是急忙追问。
“第一……”
苏文铤喝了一口酒,这酒还真是带劲儿,不愧是百年老酒!
“第一,天灾,从几十年前,到往后……一百多年,是小……冰河时期,天寒地冻,粮食减产,人口锐减。而大明王朝,和整个天下,都处于小冰河时期。”
苏文铤所说的“小冰河时期”,柳如是并不明白,但是她听清楚了小冰河时期的现象:天寒地冻,粮食减产,人口锐减。
这不正就是大明王朝目前的困境么?
其实柳如是虽为一风尘女子,但她却关注时事,她时常身着男装,与士人畅谈天下大事。
所以,现在的大明王朝是个什么状况,柳如是自然知道的。
西北连年灾害,粮食颗粒无收,百姓吃不饱饭,于是就有了李自成、张献忠等农名军。
东北的满洲,更是天寒地冻,没得吃,那怎么办?
抢呗,于是有了满清寇关入塞。
“第二,朝廷腐朽,皇帝老儿更是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刻薄寡恩。依在下看来,大明王朝,没救了!”
苏文铤毫不保留的话语,落入柳如是耳中,震得柳如是小心小肝颤动不已,手中的酒杯终于滑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那天下百姓如何?”
“天下百姓?有一句话叫做‘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现在的百姓,就是那乱离人!易子而食,义旗不断,生灵涂炭,这是乱世之象!”
柳如是顾不得满地碎渣,满怀希冀地问道:“公子,公子可有解救之法?”
“解救之法?或许有,但这关我什么事,我只需要苏家无事即可。”
这是苏文铤的心里话,作为一个杀手的他,本就见惯了生死,别人死活,关我屁事。或许,这种乱世,才是他喜欢的。
“公子~”
柳如是拉长了尾音,竟主动握住了苏文铤的手,用类似于撒娇的语气说道:“奴家心知公子早有解救之法,且看在天下苍生的面子上,公子你就说说你的解救之法是什么嘛!”
苏文铤反手抓住柳如是的柔荑,握在手心,细滑的小手微凉,握在手心似乎柔弱无骨,手感极好。苏文铤下意识地捏了几下,结果柳如是好似被蛇咬了一口般,急忙抽回了手。
苏文铤正了正跪姿,看着柳如是灵动加躲闪的眼睛,笑道:“不看在天下苍生的面子上,我就看在柳大家你的面子上,简单说一说吧。”
“解决问题的根源,在于粮食。岂不闻‘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加入农民军的人自然减少,满清也不会频频寇关。即使要改朝换代,也不会造成大面积的饥荒。”
“在下恰巧知道有一种农作物,不仅耐寒,还耐旱,而且还高产。就像在下刚才所说的,这些年的冬天特别长,冬天也比以前更冷。这气候一冷,一般农作物要么减产,要么根本无法生长。同时,还有可能遭遇干旱等其他灾害,这就进一步减少了粮食的产量。”
“在下知道的这种农作物,不仅可以克服上面的困难,而且它的亩产量,一般可以达到16担!要知道,大明王朝农作物的亩产量,平均才只有3担。光产量就翻了五六倍!”
担,是个重量单位,一担,大概等于现在的60公斤。
石,是个容积单位,十石,大概等于现在的1立方米。
考虑到密度问题,所以苏文铤使用了担这个单位。
“有此作物,天下将再无饥馑矣!”
苏文铤再饮一杯酒,看向柳如是。
“16担!那是神仙的粮食么?公子,那究竟是怎样一种作物啊?”
“柳大家答应在下一件小事,我就告诉你。”
苏文铤目光落在柳如是遮挡住大半张脸面的丝巾上,醉醺醺的,摇头晃脑,像个风流浪子。
“什么小事?”
柳如是心里如小鹿乱撞,倘若苏公子要她以身相许,那可如何是好。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那种神仙粮食,我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不是什么让柳大家为难的事,在下就是想请柳大家解下遮面的纱巾,以真面目示人而已。为了表示诚意,在下可以先说那种农作物的名字——土豆!”
“土豆么,果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柳如是念叨着土豆的名字,在记忆中拼命搜索,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没有听过此名。
不多时,柳如是回过神,羞涩地看了苏文铤一眼,道:“公子莫怪,奴家之所以以纱巾遮面,并无轻视公子之意。只是为了……”
026 故人再现,金屋藏娇
柳如是低下了头,悄声说道:“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既然公子想……想看奴家,那奴家就满足公子的要求。”
柳如是低着头,解开纱巾,然后抬头,将一张美丽得几近梦幻的容颜展现在苏文铤眼前。
“小爱!真的是你!”
苏文铤眼赛铜铃,兴奋而颤抖地大叫,接着苏文铤好似发疯了一般,毫无征兆地一把揽过柳如是盈盈一握的腰肢,将之拥入怀,另一只手则按住柳如是的臻首,将之按进脖子和肩膀之间。一时间,苏文铤的脸面和柳如是的香腮紧贴在一起,耳鬓厮磨。
“小爱,你也穿越了是不是?能够再见到你,我很高兴。老天,我难道在做梦不成……”
柳如是身体一震,小爱,苏公子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柳如是,原名叫做杨爱,有个小名,就叫做小爱!
震惊过后,柳如是奋力挣扎,叫道:“苏公子,奴家不是你的小爱,公子你认错人了,快放开奴家……”
柳如是在苏文铤耳边的大喊大叫,让苏文铤的酒醒了三分。意识回归,苏文铤明白,柳如是终究不是他的小爱。
只是她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像是双胞胎,几乎毫无差别。
苏文铤慢慢放开柳如是,看着人家的脸蛋,痴痴不语。
“公子,你,你认错人了!”
苏文铤瞬间做了个决定,他认真地看着柳如是,一字一句地说道:“小爱……柳大家,我,苏文铤,要娶你为妻。”
柳如是呆立当场,舌头打颤,问道:“公子,你……你说什么?”
“我要娶你为妻!”
“公……公子,奴家不是你的小爱,公子你认错人了!”
“我知道你不是小爱。”
“那公子为何……为何要娶奴家?”
“因为柳大家你和小爱几乎一模一样,你简直就是小爱的孪生姐妹。所以,我绝不允许你再沦落风尘,也不允许你嫁给其他人。”
苏文铤两眼好似一百瓦的灯泡,炯炯有神,说的斩钉截铁,不容质疑,霸道十足:“你只能嫁给我!”
“公子,你,你,你……”
柳如是心里烦闷无比,心说你只是将我当成你的小爱,并不是真心爱我,却又霸道的不许我嫁给别人,那我……我成什么了?
“柳大家在此稍等片刻,在下这就去做安排。”
苏文铤话毕,转身就走。
“公子?什么安排?”
柳如是追出房门,却已经不见了苏文铤的身影。
苏文铤快步来到一楼。
一楼大厅中原本坐得满满的人,现在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三两个还在饮酒作乐。
张晋就是其中之一。
苏文铤直接走向张晋。
张晋已经看见苏文铤了,他放下酒杯,左右抱着两个歌姬,醉醺醺地笑道:“苏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会是苏兄你不懂风情,不知佳人所需,从而被赶出来了吧,哈哈,苏兄,回头我教你……两招,保管让柳大家……满意!”
陪酒的两个歌姬掩嘴吃吃而笑,在张晋怀抱里扭来扭去。
“张兄,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苏文铤说道。
“嗯?”
张晋见苏文铤说得认真,他就将两个陪酒的歌姬打发走,让苏文铤坐下,笑道:“苏……兄,你就尽管问吧,不管什么姿势,什么要诀,我都知道。苏兄你学会了我的……招数,保管你夜御……十女……都不成问题!”
“张兄,我记得你在阊门外一里的十里街观音巷有一座宅院,名叫‘醉仙居’的,现在还空着吗,我想借用借用。”
“嗯?”
张晋一愣,说道:“空倒是空着,也可以借给苏兄你,不过苏兄,你想要磨炼技巧,不需要那么大一座宅院啊!”
苏文铤满脑袋黑线,不过苏文铤也知道张晋就是这么个性格,特别还是在喝醉了酒以后,就更加管不住他那张臭嘴了。
所以,苏文铤已经进化出了自动过滤掉张晋的“胡言乱语”的功能。
“张兄,不满你说,我想把柳大家搬迁到醉仙居居住。并且,还请苏兄安派人手,将柳大家接到醉仙居,并安排人看守。”
“啥玩意儿?”
张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文铤,道:“苏兄,你这是想金屋藏娇啊!而且听苏兄你这话说的,似乎柳大家还没同意,苏兄,你这是准备用强?”
“张兄,我想你应该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受。况且张兄你也知道,这里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地方,我不想柳大家再居于风尘之中!”
张晋呆立半晌,似乎想起了什么心事,在苏文铤连续叫了两声“张兄”之后,张晋才回过神来,拍手叫道:“好,男儿行事,该当如此,苏兄,你这个忙我帮定了!”
“好,那这里就麻烦张兄了,我先回去禀告父母。”
“放心吧,保管办得妥妥的。”
“对了,张兄,一定要温柔一点,不可唐突了柳大家。”
离开了的苏文铤又返回,加了一句嘱咐。
“放心,我记得我手下有一个女百户,我调她来处理此事,苏兄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
且不说张晋如何调动那个女百户,又如何将柳如是“请”进观音巷的醉仙居。单说苏文铤,他回到苏宅,竟见家里依然灯火通明。
老爹苏德,母亲孙氏,都没有去睡觉,而是在客厅聊天。四岁的小姑娘苏仪,竟也没去睡,只不过苏仪年纪小,抗不住困意,在母亲孙氏怀里直打盹。
“爹,娘,你们怎么还不睡觉呢?”
苏文铤来到客厅,行礼之后惊讶道。
苏文铤原本的想法,是叫醒母亲孙氏,先将柳如是的事告诉母亲。想来以孙氏对苏文铤的溺爱,一定会同意的。等明天天亮,再请母亲帮忙说服老爹。
如今爹和娘竟然都没去睡,这倒出乎苏文铤的预料。平时,爹和娘都睡得很早的。
“我儿,你终于回来了,为娘和你爹担心你的安危,睡不着,干脆起来等着你回家。”
027 纳妾之议,薄命如我
苏文铤心里涌现一阵暖意,同时,也很羞愧,自己在外面风流快活,家里的爹娘却熬夜等着他回家。这种行径,简直不当人子!
“哥哥回来了吗?”
此时,苏仪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见哥哥真的回来了,小姑娘瞬间睡意全消,从母亲孙氏怀里挣脱出来,蹒跚着脚步跑到苏文铤身边,抓住苏文铤的衣服,仰起一张肉肉的小脸蛋看着苏文铤。
苏文铤摸了摸苏仪小姑娘的头,然后径直对老爹苏德和母亲孙氏跪下了,说道:“爹娘,孩儿有一件事,想求爹娘应允。”
苏仪小姑娘有样学样,跟着哥哥一起跪下了,脆生生地说道:“求爹娘应允!”
“文铤,何至于此?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我和你娘又不是不通情理的老古董,你说什么事,我和你娘无有不允的。”
老爹苏德说道。
“对呀,我儿,你快起来,地上凉,小心凉着了。”
母亲孙氏直接起身离座,将苏文铤和苏仪从地上扶起来。
孙氏回到座位上坐下后,问道:“我儿,究竟是何事?”
“爹,娘,孩儿要娶妻!”
嗯?
老爹苏德和母亲孙氏对视一眼,齐齐畅怀大笑,道:“好,文铤长大了,的确该娶妻生子了。就是不知文铤看上了哪家的小姐?等印刷作坊的事了,我和你娘亲自上门提亲。”
“呃……爹娘,她是……她是柳大家柳如是!”
啥?
柳如是?
柳如是的名头非常响亮,老爹和母亲也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行!文铤,那柳如是哪是什么正紧女子,你怎么,哎!”老爹叹气。
苏文铤心下了然,我就说嘛,老爹应该不会同意的。于是,苏文铤就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母亲孙氏,叫道:“娘~”
“怎么就不行了,柳大家柳如是的名声,为娘是知道的,文铤将之娶回家做妾其实也不错!我看可以娶。”母亲孙氏说道。
“夫人,你……”老爹苏德颤抖着手指指向母亲孙氏,道:“你不是讨厌纳妾的吗,为夫以前想纳妾,夫人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死活不同意,怎么你……”
“死相,老苏你怎能和我儿相比,我儿文武全才,注定不是个平凡的人物,纳几个妾怎么了?应该的!至于老苏你么,书呆子一个,还想纳妾?没门!”
老爹苏德在一旁怀疑人生,母亲孙氏却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我儿,纳柳大家为妾一事,为娘做主同意了。为娘明天就查看历书,挑选一个好日子,尽早将柳大家娶回家。”
“孩儿多谢爹娘成全,至于日子么,可能要到八月份去了……”
郁闷的老爹苏德,和满心欢喜的母亲孙氏回房睡觉去了,苏仪小姑娘因和孙氏一起睡,也回房去了。
苏文铤却没有回房,而是连夜出门,赶到十里街的观音巷。
观音巷离阊门的距离只有一里左右,所以苏文铤很快就赶到了。
醉仙居门口,苏文铤扣门。不一时,大门打开,十多位女子整齐站在大门后面,她们皆身着便装,腰悬刀剑。
当先一位女子拱手道:“苏公子,属下十里街百户所百户王婕,卫指挥使大人命令属下等在此守卫柳大家。”
“王百户,辛苦了!”苏文铤拱手道。
“苏公子,请进!”
苏文铤跨入醉仙居,走过长长的回廊,来到柳如是屋前。
咚咚咚!
苏文铤敲门。
不一时门开,开门的却是柳如是的侍女梦竹。
梦竹一见苏文铤,一张秀丽的脸蛋瞬间扭曲,骂道:“你……你为何将我家小姐强掳至此,你……你来干什么!”
梦竹以瘦小的身躯挡住了房门,不让苏文铤进去。
“梦竹,让他进来!”
屋里传来柳如是的吩咐,梦竹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道。
苏文铤步入房间,见柳如是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面色憔悴了不少。
随着苏文铤走近,柳如是从椅子上起身,不住往后退。
此处完全是苏文铤的地盘,万一苏文铤又激动地上来抱她,她可就没法反抗了,今晚必定要失身于此。
柳如是往后退了两步,就停下了,因为苏文铤没有再往前走。
苏文铤长揖一礼,道:“柳大家,你不必害怕,在下并没有恶意,更不会伤害柳大家一根头发。”
柳如是见苏文铤持礼甚恭,心里的担忧去了大半,说道:“苏公子,你为何……为何将奴家强掳至此?”
“因为我要娶你!”
柳如是脸蛋一热,道:“那……那苏公子……你爱奴家吗?”
苏文铤迟疑了一下,回答道:“爱!”
柳如是眼圈一红,道:“恐怕苏公子将奴家当成那位故人了吧,其实苏公子并不爱我!”
“总之,我不愿再见到柳大家沦落风尘,你从现在开始,不能见别的人,也不能嫁给别的人,你只属于我!”
苏文铤不容质疑地说道。
柳如是抹了把热泪,说道:“既然如此,那奴家就给公子弹奏一曲。”
“什么曲?”
“薄命曲!”
苏文铤看了满面泪痕的柳如是一眼,左手伸到背后一淘,当该手再返回身前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支黑黝黝的东西。
见苏文铤又像变戏法般变出东西来,柳如是瞬间想起那一大束红玫瑰。或许因为那束花太美,也或许其他什么原因,总之,柳如是被强掳到此的时候,那束花也没落下,被她带到了此处,就放在房间的梳妆台上。
“这个东西,柳大家可以认为是火枪,它的威力是普通火枪的几十倍。”
苏文铤手中那支黑黝黝的东西,其实就是苏文铤作为杀手时惯用的一支手枪,附带消音器的。
苏文铤登上那艘货轮,就是为了该货轮上的一个目标,作案工具,自然携带齐全。
“在下给柳大家演示一下它的威力。”
028 奉献身生,迷之聘礼
苏文铤照着一面铜镜就是一枪,滋,因为有消音器的存在,发射子弹的声音其实很小,反倒是子弹击穿铜镜时,发出了碰的一声巨响。
这声巨响,吓得柳如是一个激灵,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柳如是被吓坏了,这种火枪威力巨大,就连铜镜都可以轻易击穿,更不用说她的身体了。柳如是下意识地认为,苏文铤拿出这样一支火枪,目的就是为了震慑与恐吓她。
显然,苏文铤的目的达到了,柳如是被吓得眼泪都忘了流。呆呆地看着那面被打出一个大窟窿的铜镜,眼中带着惧意。
“要是苏公子用强,我应该反抗不了了!”
柳如是心中跳出一个念头。
然而,苏文铤偏偏不遂柳如是的愿,苏文铤走近柳如是,调转枪口,将枪送到柳如是身前。
其实,苏文铤这是要将火枪送给她。但是在柳如是看来,苏文铤这是持枪威胁她,即将要对她用强了。
因此吓得一动不敢动。
“这把火枪,送给你。”
苏文铤拿着柳如是的手,亲自将火枪塞进她手里,说道:“这个,叫做扳机,柳大家只需轻轻拨动,就可以发射出一颗子弹,伤人性命不在话下。”
苏文铤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及保险,子弹仓等。然后,苏文铤退后,说道:“柳大家,现在火枪在你手中,若你想杀了我摆脱宿命,那你现在就动手吧!”
柳如是呆若木鸡,怎么回事?
苏文铤的行为,太过匪夷所思,这支火枪明明就是一把胁迫我的利器,为何拱手送给了我?!
“柳大家,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中,要么遂了我的意,嫁给我。要么现在就用你手中的火枪,杀了我!”
明白了,柳如是明白了。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极端呢?
柳如是既不想被迫嫁人,又不想杀了苏文铤。可是,苏文铤一直在逼她,她没有选择。
柳如是冷汗直流,握着火枪的手慢慢往上举。
“对的,就是这样,将火枪前面的小洞对准我的脑袋,然后轻轻一扣扳机。时间很快,我的脑袋会瞬间开花,死得不能再死。而柳大家你,也就自由了!”
柳如是陷入无边的挣扎,握着火枪的手抬起一半,终究没有坚持住,那条手臂好似被抽空了力气,瞬间软啪下去。
柳如是疲惫道:“苏公子,你到底要怎样?”
苏文铤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其实他早就知道,柳如是不会下手,这场看似危险的赌局,苏文铤赢定了。
因为,自始至终,苏文铤从来就没有从柳如是身上感知到一点恶意的存在!
即使在翠玉楼,揭开纱巾时,苏文铤激动地抱了柳如是的时候,还有刚才,苏文铤走进房门看见柳如是的时候,亦或者是火枪被柳如是举起来的时候,任何时候,苏文铤都没有感知到一点点恶意。
凭借于此,苏文铤才敢将利器交于柳如是之手。
“很简单,我要你嫁给我。但是我不会强迫你,我要你自愿。”
柳如是忽然灵光一闪,心中忽然想到一事,眸泛异彩,道:“若要奴家自愿嫁给公子,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奴家需要一件物品作为聘礼。”
“什么物品?”
“土豆!奴家要看到地里长出亩产达到16担的土豆,土豆收获之时,就是奴家嫁公子之际!”
苏文铤一笑,心想我猜的果然不错。
“可以,在下可以将土豆的种植技术传出去,但在此期间,在下希望柳大家不能单独见任何男人,无故也不要离开这座宅院。”
柳如是爽快说道:“可以!”
她心想,反正为了土豆,我连身都可以献出去,用余生和这具皮囊来满足苏文铤对那位故人的幻想。这么大的牺牲都做了,哪还在意那点自由。
然而,做下这么一个耽误一生的决定之后,意外的是,柳如是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悲伤。相反,心里还有那一丢丢期望,至于期望的是土豆大丰收,还是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苏文铤与柳如是连击三掌,许下君子之约后,苏文铤就离开醉仙居,回到了苏宅。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苏文铤有些疲累,于是,本来计划今晚夜探苏州府衙的计划,只能推到明天了。
第二天早上,苏文铤起床,到客厅吃早点,从母亲孙氏口中得知,老爹苏德一大早就去了印刷作坊。
的确,苏家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印刷作坊,老爹作为一家之主,肩上的重担不小,所以这两天老爹几乎都泡在印刷作坊。
苏文铤吃完早点,也赶去了印刷作坊。今天,苏文铤要教捡字员认读拼音。
昨天苏文铤见识了捡字员按照笔画捡字的过程,总的来说,效率太慢。相信捡字员学会了拼音,捡字的速度可以提升数倍。
印刷作坊里十分忙碌,捡字的,转印的,烧制胶泥雕版的,已经做成了一条流水线。胶泥雕版烧制完成,就立即投入使用。
经过昨天下午的努力,已经烧制出上百块胶泥雕版。同时,《天工开物》的前几页已经各印刷了一万份,已经满足一万本的数量需求了。当然,印刷的匠人们也没闲着,几乎是一块雕版印完一万份,新的雕版就送过来了。
在昨天苏文铤将流水线的原理讲解给老爹和苏农听后,印刷作坊的效率提升明显。
“少东主,在下有个问题一直想请教少东主。”
“哦,苏农啊,你有什么问题?”
“少东主,这每个不锈钢活字背面,有个正向的文字,在下知道,这样可以加快捡字员捡字的速度。可是这正向文字的上面,这些……符号,究竟是什么,有何作用呢?”
苏文铤笑道:“这个啊,这就是今天我要给你们讲解的一点,苏农,你去把部分捡字员叫来,我有一项新知识要传授给他们,这门新知识,就叫做拼音!”
……
029 垦地两分,杨柳种豆
十里街,观音巷,醉仙居。
“小姐,小姐,打听清楚了!”
柳如是的侍女梦竹小跑着冲进房门。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柳如是已经从梦竹口中得知苏家的基本情况,包括苏家有几口人,住在哪,街坊信誉怎么样等等问题。
当然,也少不了苏家目前遭遇的困难。
……
上午十点左右,苏文铤离开印刷作坊。
拼音的教学不能一蹴而就,今天苏文铤只是教了他们认读字母。
苏文铤到附近车马行雇了一辆马车,同样,为了保密,苏文铤没有雇佣车夫。
驾驶马车在城里转了半圈,甩掉那些监视的人,在一个无人的地方,苏文铤从静止空间中取出大半袋子土豆,扔进车厢里。
这半袋子土豆,苏文铤是从货轮的厨房里找到的,里面还有一大堆,使用专门的网袋装着。
这种土豆的个头很大,它们是经过漫长培育的品种,具有抗旱,抗寒,高产等特性。
其实,就在当前,大明王朝崇祯十年,土豆已经传播到了东南沿海一带。但是并没有广泛传播,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因为那些土豆是未经培育的“野种”,并不具备高产、耐寒等特性,产量还不如小麦和稻谷,自然无人耕种。
说到高产作物,其实苏文铤还找过红薯和玉米。
红薯的产量比土豆还要恐怖,静止空间中也有用作食物的红薯,但是,红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它不耐寒。
现在可是小冰河时期,全球普遍低温,恐怕只有在广东那一带才可以种植红薯。目前来说,没有推广的价值。
至于玉米,苏文铤并没有在静止空间中找到种子。此时的大明王朝,其实也有玉米传入了,只不过好像因为口感不好,并没有大量种植。
苏文铤用马车拉着半袋子土豆,来到十里街观音巷。
“这……就是土豆?”
醉仙居的庭院中,柳如是素手微杨,从网袋中拿起一颗土豆,仔细观看。
就是这个东西,为了这个东西,柳如是都将自己的身体和余生的时光都献出去了!
这种土豆,是超大的品种,被柳如是拿在手中的那颗土豆,足有柳如是整个手掌那么大。对于食量少的人来说,这么一颗土豆已经够吃一顿了。
苏文铤在庭院中走了一圈,指了指一块种满了花草的土地,对柳如是说:“这块地应该有两分,我们将之开垦出来,种上土豆。”
柳如是起身,看向这块地,她虽然觉得将土地上的花花草草铲除掉有些可惜了,但有又想到,苏文铤应该不会为了种土豆,从而让她“抛头露面”吧,那就只能在这座院子里种了。
柳如是轻叹一口气,道:“也好,那就这里吧。”
一亩地的面积,大概是666.6平方米,十分为一亩,那么两分地就是130平方米左右。
所以,苏文铤又说道:“按亩产16担计算,两分地就该产3担左右。”
柳如是点头,表示同意:“那就算三担吧。”
“不过有一点,柳大家需要知道。”
“苏公子请说。”
“对我们苏州来说,土豆一年可以种植两季。第一季在一二月份种植,五六月份收获。第二季度在九月份种植,十二月份收获。”
苏文铤将视线从那片土地上收回,转身面对柳如是,看着柳如是的眼睛说道:“所以,四月份并不是土豆的最佳种植时间,但若精心照料,亩产16担,还是可以达到的。”
“所以,在下希望柳大家帮忙照看着些!”
柳如是心里的滋味复杂难明,若亩产达到16担,我可就要委身于你了,现在你竟然要我好好照料这些土豆,那不就是让我亲自为自己挖坑么?
可是,柳如是又希望土豆的亩产达到16担,因为那样的话,天下将无饥馑!
好吧,牺牲自我,那就彻底的牺牲掉吧。
“好!”
柳如是心里活动堪比地震,而回答苏文铤却只有淡淡的一个字。
苏文铤点了点头,挥手招来一个站岗的守卫,这是守卫此处的百户大人王婕的手下。
“苏公子,有何吩咐?”
苏文铤拱了拱手,道:“有劳了,请帮忙把你们百户大人请来一下。”
“苏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
等了一会儿,百户大人王婕来了:“苏公子?”
“百户大人,在下想在此处开荒种地,请禀告你们卫指挥使大人,请他派些耕牛和人手过来。”
明朝的卫所制度,其实与唐朝的府兵制差不多,都需要屯田的。苏文铤知道,张晋手中一定掌握有大量生产工具、生产原料以及土地。
相反,苏家反而没有一寸土地,也就没有耕牛和相关人手了。
王婕心里疑惑不已,但一想到卫指挥使大人的吩咐,她只得照办:“苏公子请放心,本官这就派人告知卫指挥使大人。”
……
虎丘山下,张府。
张晋刚刚起床,打着哈欠在客厅享用早点。昨晚喝高了,导致今天早上差点起不了床。
吃完早点,临出门去瞎逛前,王婕派来的人到了。
听完了苏文铤的要求,张晋一时间愣住了。
什么?
开荒种地?
这难道就是才子与佳人之间的新玩法?
“有趣,有趣。来人,按苏兄的要求准备好耕牛和人手。我也去看看,苏兄的新玩法究竟有何妙处。”
经过昨天晚上的“一役”,张晋更加觉得他与苏文铤是一伙的,是好兄弟。好兄弟的话,自然需要多亲近亲近。
耕牛和人手自有人去准备,张晋则坐上马车,优哉游哉赶往醉仙居。
醉仙居。
“苏兄,苏兄,我来也。”
张晋小跑着跑向苏文铤和柳如是所在的一个凉亭。
“张兄,你怎么亲自过来了。”苏文铤看了张晋身后一眼,加了一句:“耕牛和人手呢?”
张晋喘着气,道:“在后面,马上就到。苏兄,我听说你要开荒种地,这是怎么回事?”
说完后,张晋对苏文铤挤眉弄眼,看一眼端坐在凉亭中石凳上的柳如是,又看一眼苏文铤。
苏文铤无视了张晋的搞怪,随手一指那半袋土豆,道:“我们要种它。”
030 砍瓜切菜,播种土豆
“这是?”
张晋蹲在那半袋子土豆前面,从袋子中拿起一颗土豆,翻过来调过去的看。
“苏兄,你上哪儿找来这么大一颗‘相思豆’?”
张晋拿着一颗土豆看了半天,最后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相思豆?
苏文铤和柳如是面面相觑,这张晋是什么脑回路,相思豆不是红色的么,并且只有黄豆般大小,相思豆和土豆两者的体积更是相差十万八千倍呢。
而且土豆是黄色的,哪里和相思豆扯得上一丁点关系!
“这个是土豆,是一种食物,不是相思豆。”
苏文铤无奈解释道。
“吃的啊!”
张晋趁苏文铤不注意,将那颗土豆塞进自己衣服的口袋里。再拍了拍手上沾染的一丢丢泥土,笑道:“苏兄,你和柳大家在玩什么把戏?不种相思豆却种什么土豆,你们,你们不会疯了吧!”
这时,柳如是的侍女梦竹送来烹茶的器具,放在凉亭内的石桌上。柳如是亲自侍弄茶具,开始烹茶。
苏文铤和张晋在石桌另一边坐下,苏文铤说道:“种土豆,是我和柳大家之间的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张晋用折扇扇着风,满脸八卦的问道。
苏文铤看了看张晋,觉得那事儿也不是什么机密,因此说道:“倘若土豆的亩产达到16担,柳大家就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张晋扇扇子的动作骤停,盯着苏文铤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大笑,对柳如是说道:“柳大家,你被苏兄骗了,亩产16担的作物根本就不可能有。”
张晋作为苏州卫的卫指挥使大人,平时的任务就是练兵,以及屯田。
至于带兵打仗,一般轮不到张晋这样的指挥使大人,一般都是空降一个总督,或者巡抚,由他们带兵打仗。
所以,张晋尽管不着调,但屯了这么久的田,一些农业的基本常识还是了解的。
亩产16担,你是做梦呢,还是做梦呢?
柳如是原本就嗔怪苏文铤,这种事怎么也拿出来到处乱说呢?
现在张晋一搅和,柳如是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奴家相信土豆……可以达到亩产16担。”
柳如是说完这句话,心里就感觉特别难为情。你都相信土豆可以达到亩产16担了,偏偏又和苏文铤立下那么一个约定,这岂不就是说,实际上她很希望嫁给苏文铤?
柳如是隐晦地白了苏文铤一眼,心道你没事聊这个话题作甚!
不过她不敢太“明目张胆”,她做的那些小动作,比如翻白眼,嗔怪等,其实只有柳如是自己知道。
然而,柳如是多虑了,张晋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张晋只是惊讶道:“不可能,这土豆的亩产绝对不可能达到16担。”
事实可以说明一切,所以苏文铤懒得解释。
恰巧此时,耕牛和开荒的人手来了,只不过让苏文铤和柳如是傻眼的是,耕牛和人手,来的数量有点多。
“张兄,这,也太多牛和人了吧,我就开垦两分地!”
“那个……哈哈,人多才好办事嘛,苏兄,我这可是为你着想,你想想看,这人一多,土地开垦得就快,土地开垦得快那么就可以早点种,早点种的话,苏兄你和柳大家就能早日……”
张晋猥琐地做了个手势。
“如此,那就谢过张兄的好意了。”
张晋派来的人都是行家里手,苏文铤只需将开垦的范围划出来即可,什么都不用管,他们自然会将土地整治成一块美田。
喝过柳如是烹的茶后,苏文铤说道:“柳大家,土豆的种子在播种前,需要做些处理。现在我就开始处理,柳大家你可看好了。”
“苏公子,请!”
柳如是吩咐侍女梦竹备好纸笔,她要将所有流程一一记录下来。
张晋也兴致勃勃地看着苏文铤,看他如何处理土豆的种子。
苏文铤吩咐人找来砧板、菜刀,和簸箕。
“苏兄,你这是要切菜?”张晋愕然道。
柳如是也疑惑地看着苏文铤,不是说处理土豆的种子么,拿砧板和菜刀干什么?难道处理种子之前需要先吃一顿再说?
“自然不是。”
苏文铤拿起一颗土豆,对柳如是说道:“土豆是一种根茎植物,它的根茎部分既可以食用,同时也是种子。能够作为种子的土豆,外皮一定是完好无损的。”
张晋扇着扇子听着,柳如是则快笔记录。
“你们再看,土豆上面有许多芽眼,这就是可以发芽的地方。然后……”
苏文铤操起菜刀,一顿咚咚咚,将那颗大土豆切成七八块。
苏文铤随手拿起一块,道:“每一块土豆上面,必须有一个芽眼,这就是一颗种子了。”
“妙!妙!这样的种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张晋做了这么久的指挥使大人,对农业的了解也是相当透彻,平时所见的种子都不是这样的,比如小麦种子,稻谷种子等,都不用切成几大块再当成种子。所以张晋才发出这么一通感慨。
柳如是没有说话,因为她想尽可能地将种子的处理过程记录详实,不仅有文字说明,还配有图画。
咚咚咚!
咚咚咚!
苏文铤亲自操刀切了几十颗土豆,切出来的土豆种子将一个簸箕铺满。
苏文铤停下,说道:“将土豆种子在簸箕中摊开,然后放在阳光下晾晒一天,以免种子播种后腐烂。等到明天的此时,就可以进行播种了。”
余下的土豆自然不可能让苏文铤全切完,苏文铤只需做一个示范即可,反正张晋派来了那么多人,不用白不用。
“公子,剩下的不如让奴家来处理?亲自动手,可以更加熟悉整个种子处理的过程。”柳如是说道。
“不行!”
苏文铤看着柳如是,道:“柳大家的手,是用来弹琴和写诗的,如何能够做这种粗活呢,万一伤着了怎么办?柳大家你只能看着,不能亲自动手。”
“好……好吧!”柳如是答道。
土地开荒有人做,土豆的种子也有人处理,没苏文铤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