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护
二姨娘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有些不置信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处——那边,秦天冷着一张脸,毫不畏惧地瞪着她。
在秦天的心中,大太太是她尊敬的人,或许她比大太太多拥有一些先进的知识,但是大太太的胸襟,气魄,她的侠骨仁心,都是秦天所佩服的。而且秦天自穿越来,受到大太太很多恩惠,秦天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太太受欺负而无动于衷!
是,她明白,这样一来,或许会与二房结下仇怨,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家奴,二房要收拾自己多的是手段。可人有时候做事,又岂能时刻计算着利害得失?
秦天将大太太交到月娘手中,上前两步,将大太太护在身后,微微昂起头,直视着二姨娘,目光冷冽如刀。
不止是二姨娘愣住了,就连她身边的庄明喜,以及不远处的三房中人,一干家丁,甚至于还趴在地上的庄信川庄信忠,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秦天。
一旁的庄信彦也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你……你这个该死的贱婢!你竟然敢骂我?”二姨娘震怒之下,扬起手向着秦天一巴掌甩过去,可秦天早有准备,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
“你竟敢还手?反了,反了!”二姨娘气得全身发抖,她想抽回手,可秦天却拼劲全力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一个是养尊处优上了年纪的姨太太,一个是干惯粗活,年轻体健的丫鬟,力气一道上,高下立显、
二姨娘连抽了几回都抽不回来,手腕上的翡翠手链不住颤抖,莹润的光泽映入秦天冷利的眼眸,显露出一种如同寒冰一般的色泽。
“二姨太太……”秦天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双眼紧盯着她的双眼,面色沉静如水,声音冷寒如冰,“人贵自重,这里是清音院,我就算是下人也是大太太的下人,不管是打,还是骂,还轮不到你二姨太太动手动口,也请二姨太太谨记自己是庄家姨太太的身份,不要弄得自己跟个市井泼妇一般,贻笑大方!”
说完,秦天用力地放开她的手,可因为动作过大,一不小心弄断她手链上的绳子,一时间,手链上的翡翠珠子溅得到处都是,好几颗都弹到二姨娘的脸上,二姨娘捂着脸,痛叫出声,狼狈不已。
秦天理都不理她,转头冲着那些家丁大声道:“没听见大太太的话吗?还不赶紧送客!”
“娘,你没事吧!”庄明喜扶着二姨娘连连后退了几步,她确定母亲没事后,转头看向秦天,冷笑道:“姑娘好大的脾气,好大的本事!”她看着秦天,一双美目莹莹生光,却让人感觉到无尽的阴寒,“人贵自重,这句话,本小姐今天反赠给你,姑娘有胆有识,可也不让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才好!”
“明喜,还跟这个贱婢说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快叫人教训她,敢跟我大小声,也不看看我是谁!”二姨娘先是被大太太激得失了方寸,又被秦天气得不轻,自嫁入庄家,她还从没有这么狼狈这么丢脸过,此时完全失了平日的冷静。
她一手扶着女儿,转身叫自己贴身的两个丫鬟上去打秦天。她的丫鬟平时也作威作福惯了的,此时也不知道怕,应声冲上,月娘扶着大太太帮不上忙干着急,大太太看着眼前的情景又气又急,可就是说不出话来,一干家丁见大太太没说话,也不敢动,一时间,似乎没有人能够帮助秦天,秦天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丫鬟张牙舞抓地向着自己冲过来,一个对两个,秦天心中也有些发怵,不由地连退两步。
眼看着两个丫鬟的指甲就要抓到自己的脸上去,可忽然的,秦天只觉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地拦在她的身前,将外在的纷争,危险,全部都挡住,她的目光所及处,再也看不见二姨娘丑恶的嘴脸,看不见庄明喜双眼中闪烁的冷光,更看不见两个丫鬟凶狠的嘴脸,只看见一个宽厚的背影,平稳的肩膀,就如同山一般的可靠。
秦天怔了怔,下一秒,便听见那两个丫鬟的尖叫声,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声,秦天好奇之下从一旁伸头看出去,却见两个丫鬟都跌坐在地上,纷纷揉着手腕,一脸痛苦之色。二姨娘站在旁边气歪了脸,庄明喜也是一脸愤愤地神色。而方建树则站在不远的地方发呆。
秦天一下乐了,差点笑出声来。
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秦天顺手摸去,却摸到一缕长发,滑滑的,柔柔的,手感非常的好,秦天抬头看去,却撞进一双清洌的眸子里,如玉般的容颜波澜不惊。
却是庄信彦。
秦天心中顿时有种不自然的感觉,她没想到护住自己的会是他,上前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调戏也不出头的。秦天一下子收住了脸上的笑,向旁急退两步,却不记得他的头发还在自己的手中,这么一退,扯得他的头往后一仰,秦天连忙放开他的头发,他回过头,瞪着她,薄冰般的眼眸有种恼怒的神色。
秦天悻悻地转过头,心想,
瞪什么瞪,我又不是故意的……
又忍不住回过头去,恰好看到他在悄悄地揉刚才被扯痛的地方。
不知怎么的,秦天又忍不住想笑。
那边,二姨娘仍然不肯善罢甘休,可是庄明喜知道再闹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便说道:“娘,还是先看看哥哥吧!哥哥正受着伤了!”
一句话就提醒了二姨娘,二姨娘再也没心情和秦天计较,赶紧招呼人将庄信川扶回去,又叫人去请大夫。
三姨娘也和方建树,方妍杏一起,搀扶着庄信忠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清音院里就清净了。
秦天刚松一口气,忽然听见身后月娘的疾呼:“太太,太太你怎么啦?快来人啊,太太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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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病
周大夫在大太太的人中上取下一根银针后,大太太幽幽地醒过来。
“醒来了,太太醒来了。”站在床边的月娘欣喜的喊道,接着回头向满脸焦急之色的庄信彦招手。庄信彦连忙走过去。周大夫离开床边,腾出地方,转身走到一张方桌旁,写下药方。
正在屋里服侍的秦天连忙走过去,月娘也跟着过来。
“周大夫,太太没事吧。”月娘担心地问周大夫。
周大夫一边写药方一边说:“太太受了暑热,加上劳累过度,怒急攻心,才会晕倒。喝了药,静养几天也就没事了。”说到这里,周大夫搁下笔来,转过身看着月娘又道:“只是,太太肝气郁结似乎越发严重了,这是太太常年劳累,过度忧思伤神所致。太太最近是否目力不济?”
月娘连连点头:“不错,太太这段日子常说看东西模糊。”
这个事情秦天也知道,秦天只当太太有近视,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与太太的病情有关。心中也紧张起来。
周大夫摸着胡子叹口气:“肝阴不足则视物不明,若想病情不再加重,非得平心静气地静养一段时间不可。”
月娘低头下,满脸的忧色,现在家里这种情况,太太哪里能平心静气地静养?只怕还有的是生气的时候。
“如果病情加重的话,太太会怎样?”秦天在一边忍不住问道。
“肝乃五脏之一,主藏血,主疏泄,如果肝出毛病,可不是小事……”周大夫说到这里,清咳了两声,再也没有说下去。
月娘也没再问,给了周大夫银子,嘱咐他不要将太太的病情说出去,又叫人照方子去抓药。回头又同样嘱咐了秦天。
那边,庄信彦已经扶着母亲坐起来,秦天想起前世里听到过,中暑要喝盐糖水,连忙去倒了一碗盐糖水进来,端到太太床边,一勺一勺喂了她喝下。而庄信彦则坐在床边陪伴着母亲。
大太太就着秦天的手喝了几口盐糖水后,便摇头表示不想再喝了,秦天掏出帕子,帮她擦了擦嘴,极是细心。
庄信彦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目光依然是淡淡的。秦天只是专心地服侍大太太,也没有怎么理会他。
大太太看着她笑了笑,“虽然早知道你是个不怕事的,可是今天依然是将我吓了一跳,看来那天,你对我还算是客气的。”
秦天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们欺人太甚,太太就是心太好了,他们才敢如此。”她将手中的碗放到一边的案上。
案上放着一个银质的烛台,烛台上点着三根蜡烛,火光跳跃着,室内光影浮动。
大太太看着面前的小丫头,粉嫩白皙的面颊被烛光映成一片粉红色,低垂的睫毛反射出淡淡的金光,微微地颤动,微笑间,颊边的小梨涡轻轻浅浅,被烛光一照,便显得格外的恬淡和柔美,可当她抬起眼看向她的时候,乌溜溜的眼珠便如两颗黑宝石,闪烁着动人的光彩,又让人感觉到一种灵气和慧黠。
大太太只觉心中一片柔软,她情不自禁地握住秦天的手,轻声问:“可是你这么做,二房一定会记恨你,你就不怕,不担心?”
听到此言,秦天抬起头看了对面的庄信彦一眼,他靠在床边,身边的烛光照亮他半边身子,半边金辉,半边灰暗,忽明忽暗,明灭不定,却将他那种静默淡然的风华渲染出一种妖异的美来。
秦天有些不自然,她只是对大太太一人亲近,对于庄信彦可没有这种感觉,不习惯在他面前说心里话。可随即想到他根本就听不见,又释然了。
“怕,也担心。”秦天看着大太太笑了笑。
庄信彦的眉头动了动。
“哦?”大太太挑起一条眉毛,“那你还这么做?”
“我是做了以后才知道怕……”秦天又笑了笑,“当时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看到大太太被二姨太太欺负,觉得很气愤,就变成那样了!”
一切皆发自本心,出乎自然。大太太微微一笑。“你这个丫头,换作是别人,一定会趁机说自己是多么的忠心耿耿。”
“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太太?有些事情不用秦天说的。”秦天笑着说。
忠心耿耿?说实话,秦天还没到那个地步,只是,她是大太太的人,和她命运相连,当然要和她同一阵线。
“你不用担心,你这么为我,我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大太太握紧她的手。
“谢谢太太。”秦天笑着抬起头来,却见庄信彦正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晶莹闪烁,流光溢彩,比平日里要多了些生气。
见她看过来,庄信彦别转头去,秦天扁扁嘴,也回过头来。
这时外面传来月娘的声音:“三姨太太,你还是先回去吧,太太现在刚刚醒来,还很虚弱,不会见你的。”
“月娘,你帮我问问太太吧,我一定要见到太太。要不然我就跪在这里,直到太太肯见我为止。”三姨太太带着哭腔的声音。
秦天有些厌烦地皱起眉。这个三姨太太,有什么事情非得要现在来打扰太太?看着一副可怜样,可是有时候做出的事情就是让人很讨厌。
“让她进来吧。”大太太叹口气,回头推了推庄信彦,“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秦天领命出去,庄信彦跟着她身后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太太的东厢房。
秦天出去后便见三姨太太跪在地上,她走过去说:“大太太叫三姨太太进去。”
三姨太太连忙起身提着裙子就想进去,却碰到出来的庄信彦,庄信彦冷冷地看着她,看得三姨太太低下了头,三姨太太绕过他身边,进去了,庄信彦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时,海富见他出来提着灯笼去到他身边,庄信彦这才跟着海富一起离开清音院。
秦天和月娘一起进了太太的屋子,却见三姨娘跪在太太的床边,一边给太太磕头,一边哭道:“太太,都是我的错,是我的不好,我和信忠也是逼不得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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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求
月娘冷哼一声,走过去,将一个蓝绸碎花大引枕塞在大太太身后,让她能坐的舒服些。
大太太坐好后,看着地上的三姨太太冷声道:“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逼不得已?所以才要做这种昧着良心的事情!”
三姨太太俯下头来,双肩不住地抖动,哭着说:“太太,是二姨太太说要将明兰嫁给胡大人的哥哥做填房,太太,胡大人的哥哥都五十多岁了,家里有好几房小妾,女儿都比明兰要大,把明兰嫁给他,不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吗?信忠也是不想看着明兰受苦,才逼不得已答应了庄信川的要求,他根本就不知道假茶的危害有这么大……”
大太太扶着床沿怒道:“即便是如此,你难道不会来找我商量吗?茶是要喝进肚子的东西,哪里能做得假?只要有半点差错,便是人命关天,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们不明白?”
月娘见大太太又来了脾气连忙弯下腰帮着大太太揉胸口,担心地说:“太太,周大夫刚刚还在说要你静养,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动气。”说完又有些责怪的看了三姨太太一眼,可是她毕竟是个下人,大太太没有出声,她也不好说什么。
三姨太太见大太太依然没有消气,心急之下爬到大太太的床边,握住她放在床沿上的手,哭着说:“太太,我有想过和你来说的,可是,二姨娘说,每年的茶引都指靠胡大人不少,就算和你说,你也会看在胡大人的面子不会加以阻止,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拿茶行来和秀眉做交易?”大太太指着三姨太太,痛心疾首:“巧云,你好糊涂,我就这么让你信不过吗?”
三姨娘低下头呜呜地哭起来,“太太,我身份卑微,很多事情我都不会去指望,我也知道不属于我的,我想都不应该去想,不管是老爷,还是庄家的一切,我都没有半点非分的心思,可是,太太……”三姨娘抬起头来,泪眼模糊地看着大太太:“唯有信忠和明兰,我不能不想,不能不管,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兰去受苦,我不是信不过太太,只是当时太害怕,一时糊涂才……太太,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主意,是我逼着信忠去做的,你知道的,信忠是个老实孩子,他禁不住我的苦苦哀求,才答应下来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太太不要将信忠送去官府,也不要将他赶出去……”
说着,三姨娘又俯下身子给大太太磕头,一下,两下,接连不断,
大太太宣布当家继承人与庄信川无关,三姨娘虽然不敢期望继承人的位置会落在信忠的头上,但可以肯定的是,与二房是没有关系了。信忠的未来与二房无关,必定就与大房有关,所以一定要赶在大太太想出怎么处置信忠之前,先请求她的原谅。
太太怎么处罚她都没关系,只要她能原谅信忠,让他在庄家还能有一席之地,她就心满意足了。
大太太见她这样,想起自己对信彦的爱护之心,想起信忠一直是个老实的孩子,本来坚硬的心又不由地软下来。
她弯下腰扶起三姨娘:“巧云,你起来吧。”
三姨娘抬起头来,额头上已经磕得红肿不堪,“太太不会将信忠送交官府,也不会将他赶出去了吗?”
大太太看着她的额头,面露不忍的神色:“信川我都没送官府何况信忠?而且,信忠是庄家的血脉,我怎么会将他赶出去?你多虑了!”
“谢谢太太,谢谢太太。”三姨娘这才破涕为笑,又要给大太太磕头,大太太拉住她,“你年纪也不小了,用不着动不动就下跪磕头!”
“不管巧云什么年纪,在巧云的心中,太太永远都是巧云的主子!”三姨娘很认真的说。
大太太笑了笑。
秦天看到这里,不得不感慨,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生存之法,二姨娘有娘家为靠,肆意嚣张地抢夺她想要的,三姨娘看似卑微,却掌握住大太太心慈的弱点,也有办法达到她的目的,庄家人员简单,人心却一点都不简单。
被三姨娘这么一闹,大太太更加疲累,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三姨娘这才说:“是奴婢打扰太太休息了,都是奴婢的错……”
“好了好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大太太说着,又看向秦天,道:“我柜子里还有两瓶雪莲生肌膏,你送三姨娘回去,顺便将这瓶药也带过去给三少爷。”
雪莲生肌膏可是疗外伤最好的药材,三姨娘连声感谢。大太太又叫翠微拿着另外一瓶送去给二少爷。
秦天领命和三姨娘的丫鬟一起,将三姨娘送到秋香院,三姨娘已经看明白秦天是大太太身边得宠的人,对她非常的客气,还给了她100个钱的打赏,秦天没有推辞,笑着收了下来。
三姨娘叫人将雪莲生肌膏送到旁边三少爷的院子里,不一会,方妍杏派了丫鬟过来,说请秦天过去。
顺着一条抄手游廊,穿过角门便是三少爷的院子。刚进去,便见方妍杏面带微笑着站在门口看着她。旁边便是她弟弟方建树。
“三少奶奶。方少爷。”秦天走过去,向着两人福了一礼,方妍杏连忙拉住她,柔声道:“好妹妹,我们之间哪里还用这种虚礼……”说着回头对方建树说:“小弟,你说是不是?”
方建树看着秦天笑道:“人生贵知心,定交无暮早,姑娘对家姐的爱护之心,我们如何不知,在我们的心中已经将姑娘当成朋友了。”
“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秦天笑了笑,收起了礼数。
这几个月来,方氏姐弟几乎天天都去给大太太请安,与秦天接触的日子一长,便熟识起来,方氏姐弟也不是糊涂人,也渐渐明白到上次秦天是借鞋子的事情有意提点她,就越发和秦天亲近起来。
“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利的性格。”方妍杏拉着她的手臂进了偏厅坐下,又叫人上了茶。方建树跟着走进去。
秦天坐下后便问了三少爷的情况,太太打发她过来当然不止是送药这么简单,秦天早已发现,太太对庄信忠还是挺爱护的。
“已经叫了大夫来看了,只是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太太送来的药,我一拿到就给他上了,信忠说舒服很多,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痛了,还请你回去替我谢谢太太。”方妍杏说完,又问:“我听说太太后来晕倒了,太太可还好?”
大太太晕倒后,闹出不小的动静,方妍杏收到风声一点都不奇怪。只是病情的轻重,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太太只是受了些暑热,没什么大碍。”秦天回道。
“那我就放心了……”方妍杏低着头叹了口气,“头先见二房咄咄逼人,我心里很不好受,我也想像妹妹那样为大太太说话,可是……”
秦天也看到三姨娘紧紧拉着她的情形,“我想太太会理解的。”方妍杏身份尴尬,有些事情确实不好出头。
之前方妍杏一直为此事内疚,此时说了出来,心中好受多了,“你回去跟大太太说,我明天再去看望太太。”
秦天见时辰不早了,也就起身告辞,出来的时候,方建树道:“我也要回去了,秦天,我们顺路,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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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阴
方妍杏和庄信忠成亲之后,方建树便独自一人住在绿芜院中。
两人出了三少爷的院子,顺着一条青石小路向前走去,两边树木苍苍,假石林立,在夜色中如一团团化不开的墨色,远处近处,浓淡相宜。
四周一片静谧,偶尔能听到一两声清悦的虫鸣声。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缓缓地走着。
“上次借给你的书,你都看完了吗?”方建树忽然问,
秦天和方氏两姐弟熟悉后,便拜托方建树帮她找一些关于茶方面的书籍来看,除此之外也看了一些关于这个世界历史地理等方面的书籍。
“看完了,本来想还给你的,可是这几天太忙,一时忘记了。”秦天笑道。
“不急不急,我不是催你。”方建树连忙说。
方建树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布长袍,因为身型还没有完全展开,看上去有些单瘦,可是身形修长,骨骼匀称,再加上眉目舒展,气质文雅,年纪小小,已经具有一种青竹般挺拔俊逸的风采。
“对了……”秦天想起一件事,停下脚步,走在前面的方建树也跟着停下来,回过身诧异地看着她,清朗的双眼在月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头先在大厅里的时候,你是不是想帮我来着?谢谢你了。”秦天笑着说。
起先方建树是站在方妍杏身边的,可是后来当她从庄信彦身后看出去的时候,见到他已经走到了二姨娘的两个丫鬟身边,秦天猜测他应该是想帮她。
忽然被秦天提起这件事,方建树或许是没有心理准备,一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过了一会,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朋友被欺负……”停了停,又道:“其实我也没帮到什么……”
方妍杏虽然嫁给庄信川,可是在府中的地位并不高,方建树更加可以用寄人篱下来形容,虽然有大太太护着,但是大太太大部分时间在茶行,家里的事情由二姨娘掌管,两人冷言冷语受了不少,说起来,庄家除了大太太,两姐弟和秦天最亲近,甚至亲近过三房。方妍杏有心事不一定会和三姨娘庄明兰说,但有时会和秦天说说,秦天少不得开解她,让她心里舒坦。所以两姐弟才会看重秦天。
“总之谢谢你了。”秦天走到他身边朝着他福了福,调皮地笑了笑,“谢谢秀才老爷。”
说到谢谢,秦天的脑海中闪过一张冷漠淡然的面孔,那位才是真真帮到她的人,可是如果和他说谢谢,他会不会也是一张冷脸?而且丫鬟和少爷说谢谢,怪怪的……
那边,方建树脸上一热,摇手道:“我今年四月才通过府试,只是童生,要明年通过院试才能成为秀才。”
秦天笑道:“方公子读书这么用功,一定能通过的。”
此话题正说中方建树的心事,他低下头来,轻声说:“不怕跟你说,我心里也是很担心的,很多人轻巧地通过两试,成为童生,却直到白发苍苍都过不了院试,科考之路,并不是那么简单。”
方建树的神情让秦天想起前世的升学考试,自己为了考个好成绩,不也是战战兢兢的?对于方建树此时的心情也能了解几分。秦天笑了笑,轻声道:“怕什么,尽力而为就好,不过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努力终究会有回报,方公子在读书一事上花的心思不会白费的。是金子就会发光,方少爷不用担心!”
这番话秦天可不是无的放矢,方建树在读书上极为用功,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有八个时辰都扑在书本上,四书五经烂熟于心,大太太还为他请了杨城最好的先生,那位先生对于方建树的资质也是赞不绝口。
一番话成功地鼓舞起方建树的士气,方建树挺了挺胸脯,“方家的振兴全在我的身上,为了方家,为了姐姐,我一定要努力才行!”
“到时候,方公子成了官老爷,秦天也觉得荣耀!”
方建树回头看着秦天的笑脸,月光下,她的笑脸柔和,双眼明亮如星,方建树笑了笑,说:“借你吉言,如果我方建树真有这么一天,一定不会忘记秦天你。”
两人边走边说,分别回了各自的院子。秦天回来后,大太太还没有躺下,像是在等着秦天,秦天过去将庄信忠的情形说了一下,大太太才放下心来,心中也暗道秦天伶俐知心。
另一边,菊香院
“猫哭耗子假慈悲!”
等翠微走后,二姨娘拿起翠微送过来的雪莲生肌膏狠狠地砸到地上,白瓷瓶摔成了碎片,乳白色的膏体溅得到处都是,洒落一室的暗香。
庄明喜在一旁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雪莲膏摔到地上,心中痛惜不已:“娘,这可是雪莲生肌膏,哥哥现在最需要的,有银子都难卖到了!你生气归生气,又何苦砸了它!”
“你还怕娘没有好药给你哥用?”二姨娘气呼呼地在椅子上坐下,拍着桌子说,“就不用她送来的东西,谁知道她有没有下毒!”
“娘……”庄明喜在她身边坐下来,“太太虽然可恶,但也不是会下毒的人……算了,先不说这些了……”庄明喜忽然住了嘴,回头吩咐下人都退下,然后才对二姨娘说,“娘现在打算怎么办?”
二姨娘一怔,看向自己的女儿,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一时不由地沉思起来。过了一会,才说:“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庄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哥哥的,谁也别想抢走!”她冷笑两声,“我倒要看看,她一个妇道人家无依无靠,娘家又离得远,我看她拿什么和我斗!”
“可是她手里有爹的遗嘱,爹说过的,庄家的继承人由她说得算!”庄明喜芊芊玉指抚摸着桌上的雕花刻纹,平心静气地说着。
“她有尚方宝剑,我便能拿出免死金牌!”二姨娘拍桌而起,震得桌上的瓷杯砰砰响,“这件事情,我早已想好对策,本想等你哥哥成亲之后就找个机会将当家之位从她手中拿过来,现在看来,此事刻不容缓!等假茶的事情过去,你哥哥确保无忧之后,我就会让她知道,庄家到底是谁厉害!”
“既然如此,娘也不用再等了!”庄明喜缓缓站起,面向母亲,如花朵一般娇艳的脸上却有着一种阴冷之气,“一边,哥哥的事情可以请姨夫帮忙,给些银子与那些受害者的家人,封住他们的嘴,再在各处疏通一番,便能将此事压得影子都不见。另一边,听说太太病了,娘有什么计策,在此时拿出来最好不过,太太一向刚硬,可人在病中难免薄弱,是攻击的最好时机!”
二姨娘笑了,她挑挑眉,“这就叫做趁她病,要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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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处置
喝了周大夫的药,休息了一夜,大太太便感觉好些,第二天早上又想去茶行工作。月娘担心她的身体自然不肯。
“太太,周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让太太静养一段时间,你就不说静养多久,也不能这个时候就去茶行啊?太太好歹在家里休息几天好不好?”
太太一边下床一边说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茶行是什么情况,信川那件事情还需赶快处理,知府老爷那边也等着我去回话,出不得半点差错,你要我如何安心在家里休养?”说着叫来翠微和秦天,让她们给她更衣梳洗。
月娘知道大太太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不知该怎么劝她了,想起平日里秦天鬼点子多,便向她使了个眼色。
秦天昨天听周大夫说得严重,也觉得大太太这个时候不应该去操劳这些事情,喜欢一个人自然就会去关心这个人,秦天真的不希望太太的身体再出事。
“太太,现在正是秋老虎的时候,寻常人都受不了了,何况太太昨儿才受了暑热?”秦天和翠微一起将太太扶回床上,翠微也说:“是啊,太太,我们这些丫头算是粗壮的吧,可是在太阳底下走一遭还觉得头晕了,太太这一出去,只怕会加重病情了。”
大太太还想说什么,秦天却笑着打断她:“太太,你常跟我说,做事情要有精神,怎么到太太自己这儿,话就不灵了呢?太太不养好身体,做事又哪有精神?这一出去,万一又晕倒或者加重了暑热,岂不是延长了康复的时间,更加耽误茶行的事情?”说着,不由分说地将大太太的双腿抬到床上去。
“太太,健康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秦天看着大太太笑道。
“革命?”大太太不解。
不小心说溜嘴了,秦天捂着嘴,缩着肩膀干笑两声,“就是做事的意思。”
大太太伸手在秦天身上轻拍了一下,“就你这个丫话最多,古里古怪的……”说着无奈的笑笑,没有再坚持去茶行了。
月娘面露喜色,这时碧丝端着汤药进来,月娘接过送到床边对太太说:“太太,你就好好安心休息几天,别再让我们担心了。”
大太太接过药碗,看着面前一张张流露出关心神色的面孔,心中一暖,笑笑:“好,可是茶行的事情也不能不管。你待会派人去茶行,让徐掌柜和江管事过来一趟。”
月娘应声而去,大太太将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又躺下来休息。
过了一会,徐掌柜和江管事走进来。
大太太在秦天的帮助下,坐起身子,提起精神,交代他们。她先是对徐掌柜说:“这次的事情,光信川一人绝不可能办成,他哪来的消息,哪来的门路?又如何会这制假茶的方子?又是如何制了这么一大批的假茶,茶行里一定有人帮着他,我估计便是二掌柜,你在暗中查查,还有哪些人牵扯在里面分个轻重再来回报给我。另外,再派人去青州,那边有不少人因为假茶伤了身体,该赔礼我们就赔礼,该赔钱的我们就赔钱,青州衙门那边也需要妥善打点,不管花多少银子一定要将此事压下去。”
大太太一边说着,徐掌柜一边点着头。
大太太又看向江管事,“这次的事情多亏了知府大人,这是大人情,我们不能不回报,你在账房里提五千两银子给知府大人悄悄送去。”
“是。”江管事点头应道。
“这几天我都不能会茶行,茶行的事情你们就多照看着些,每晚辛苦你们再过来回报于我。还有,虎丘寺今年还没有送虎丘茶过来,往年应该早就送来了,徐掌柜派个管事过去问一下。我们杨城每年的贡品就看它,少了它,我们拿什么进贡?少了贡商的头衔,这官茶一位,只怕就很难坐稳了!”大太太细细交代。
徐福全道:“太太交代的事情福泉一定会办得妥帖,太太还请好好休养,茶行少了太太可不行啊!”
说了这么多,太太的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徐掌柜和江管事二人见太太累了,便告辞退下。
两人出去的时候,月娘将江管事拉到一边去,细细交代自己的丈夫:“太太这次的病情不轻,茶行的事情,你和伙计们都费些心思,不要拿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烦太太。”
江管事握着妻子的手笑道:“我们都是陪着太太过来庄家的,你关心太太难道我不关心?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月娘笑了笑,为丈夫整理衣襟,柔声道:“知道你辛苦,晚上我炖好汤等你回来。”
江管事看着妻子微微一笑,月娘脸一热,低下头去。
接下来的几天,太太都在府里静养,白天秦天就陪在太太身边,和她说话解闷,黄昏的时候徐掌柜或者江管事就会来府里一趟,不过大多都是报喜不报忧,除非有着他们真的解决不了的事情,否则只会说一切都好,茶行里没有什么大事之类的,让大太太宽心。
关于庄信川的事情,徐掌柜调查了几天便有了结果,回报给太太,太太有些生气地说:“果真是二掌柜,这个人不能再留在茶行,马上辞了他。这件事情他也牵扯在内,谅他出去了也不敢乱说话!”
徐福全道:“可是这个人是二姨太太推荐进来的人……”
大太太“嚯”的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怒道:“管他是谁推荐的人,只要是危害到茶行,都不能留下!你尽管照我说的做,谁有意见,叫她来找我!”
徐福全连忙道是,又问:“那么另外的那些人……”
大太太思索了一番,“那些制茶的伙计虽然是被逼的,但是做错了事情都要罚,而且我也不再放心将他们留在制茶室,这样吧,将他们调去运茶队。至于信川身边那几个为非作歹的随从,统统都打发出去!”大太太停了停,抬头看向菊香院的方向,沉声道:“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盛世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我们庄家更不能成为唯利是图,伤天害理的奸商!”
****
另一边,庄信彦每天都会过来两趟,看望陪伴母亲,每当这个时候,太太总会将秦天叫进来,趁着这个机会引着秦天说更多的话。
秦天猜测着,或许是因为庄信彦不会说话,两人大眼瞪小眼太闷的缘故?所以找她来调剂一下?不过因为庄信彦听不见,秦天也不介意当着他的面和太太说话。
这天午饭过后,庄信彦打发人过来知道大太太已经午睡起来了后,便带着海富他们过来了。他来的时候,恰好秦天正坐在床边陪着大太太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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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身世
庄信彦来的时候,恰好秦天正坐在床边陪着大太太说笑。
大太太抬起头向着儿子招手,示意他坐过去。
庄信彦淡淡地看了秦天一眼,走过去,坐在母亲的身边,正好面对着秦天。本来欢快轻松的气氛因为他的到来顿时冷寂了几分。
庄信彦那冷淡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秦天身上绕过,让秦天觉得有些不自在,秦天找了个借口正准备退下去,谁知,大太太拉住她的手,笑着说:“先不要走,我腿酸得很,帮我捶捶腿。”
秦天没有办法,只好在床沿上坐下,一下一下地帮大太太捶腿。
她抬起头,刚好看到庄信彦握住太太的手,用一种很关心的目光看着太太,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意思连秦天都能看明白,他像是在问:“还好吗?”
母子连心,太太显然也明白了,她看着他,微笑着拍着他的手,一边点头,一边柔声道;“娘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庄信彦的神色缓和下来,像是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母子间的脉脉温情,让一旁的秦天羡慕不已。庄信彦虽然对外人冷漠无情,但是对母亲却是着实关心看重的。
“秦天,一直没听你说起过你的家人,听说你是在逃难的途中上了人牙子的车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大太太回过头,忽然问出这个问题。
秦天心中咯噔一声,抬头看向大太太,见她依然是一脸温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而旁边的庄信彦依然是那副淡漠的面孔
或许只是随便问问?秦天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秦天垂下眼,一边给太太捶腿,一边缓缓地说:“我是柳树村的,因为我们村口小河旁种着一排柳树而得名……”
柳树村是小梅母亲的家乡,隔着小梅的家乡有几百里远,小梅曾经和她提起过。
“我爹年轻的时候念过几本书,是个童生,后来因为几次过不了院试,干脆放弃了科考,一心务农,家里有几亩薄田,我们一家三口勉强也能度日。可是后来,一场瘟疫,我爹和我娘都死了……”
说到这里,秦天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涩,前世里,她父母都是教师,可是在一次车祸中,双双去世了,那一年,她才六岁……
“可怜的……”太太叹了口气,“原来你父亲念过书,怪不得你识字,可是你为何不会写字呢?是你父亲还没来得及教你写字吗?”
“嗯……”秦天点头,“我爹娘过世的时候,我才六岁……”
“六岁?”大太太的声音中充满同情,“这么小,那么你是怎么活下去的?”
怎么活下去的?秦天抬起头来,陷入了回忆中。
父母死后,妈妈的妹妹也就是阿姨,将她领回了家,阿姨结婚后一直都没有孩子,听说是姨夫的身体有些问题,虽然一直在治疗,却没有什么效果。他们开始确实拿她当亲生女儿来看待,叫她小天使,她过了两年幸福的生活,逐渐从失去双亲的阴影中走出来……
“开始,我跟着姨母过,姨母和姨夫没有孩子,他们将我当成亲生孩子一般的看待,他们是善心人……”
大太太点头:“也是你的福气,后来呢?”
后来?秦天微微一笑,
后来,阿姨和姨夫有了自己的儿子,于是她在那个家庭中从小天使变成一个多余的人……
“后来,姨母生了小弟弟,姨母和姨夫家境也不是特别好,姨夫要养家,姨母要照顾小弟弟……”
耳边似乎响起了姨夫和姨母的争吵
“天天是我姐姐的孩子,也流着我的血,我不能不管她!”
“可是你已经失业了,我这份工作就那么点工资,我们自己的孩子连奶粉都喝不起,我们有什么能力养别人的孩子!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天天明明有大伯,为什么全都成为我们的责任。我不管,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儿子,我不想让他受苦!”
“当初你拿着我姐的遗产买房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说?”
“这房子难道是我一个人在住吗?这两年难道我对她不好吗?而且,遗产又不是我们一个人拿的,她大伯也拿走了一半。也轮到他们尽点义务了!而且我也不是黑心人,当初说好,这钱是跟天天借的,欠条我都打了,等她成年后,我自然会还给她!”
声音在耳边渐渐淡去
秦天抬起头看着大太太笑了笑,“我姨母将我送到大伯家,之后我就一直住在青石村,去年又遇到了洪荒,逃难的时候和他们走失了,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青石村便是小梅的故乡。
太太眉头微蹙,轻轻叹息一声,“也是个苦命的……”她看着秦天:“你大伯家有几口人?家境如何?”
“大伯家人口比较多,我上面有三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家境比姨母家略好些,温饱不愁。”
“可是寄人篱下,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太太轻声说。
秦天深吸口气,脸上绽放出一个明亮的笑容,“还好啦,他们也没有苛待我,没有冷着我,也没有饿着我,不管怎样,他们从未想过抛弃我。”
大伯的家在农村,躲着生了儿子,用从爸爸遗产那里拿到的钱翻修了房子。家境也只能说是过得去。她忽然一下子成为他们的责任,自然会有亲疏之别,自然会受气,受委屈,可是她又有什么理由要求他们将她当成亲生的一般放在心尖尖上疼爱呢?就如同她不能要求姨母一定要照顾她一般。谁都有难处,世上并不止她一个人无辜。
最起码,她健康的长大,最起码,她一直有上学,最起码,她一直有亲人,有家,没有被送进冰冷的孤儿院。
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大太太听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更为温和,她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你命运如此波折,难为你还能有这样的好性子。”
秦天握紧太太的手,笑道:“我记得爹曾经跟我说过,我是在晴天出生的,出生后不久就会笑,他希望我一辈子都能这么开开心心,所以我也告诉自己,一定要过得开心。”
说话时,她感觉到一道视线,她抬起头,却对上庄信彦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此时那双薄冰一般的眸子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光彩在缓缓流转,似惊异,似同情。
如果秦天不是肯定他听不见,一定会以为他听到了自己说什么。
见她看过来,庄信彦眼中的那抹神采瞬间消失,他微微别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这时,月娘在外边叫她:“秦天,你出来一下。”
秦天站起身,对大太太说:“太太,我出去看看。”
“去吧。”太太挥挥手。
等秦天出去后,太太转过头看着庄信彦说:“这个世上,确实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可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忠心。这段时间我刻意让你和秦天多接触一下,就是想告诉你,秦天是个好孩子,不要因为一点事情就急于去否定一个人,小心谨慎是好,可是谨慎到多疑,到不顾一切地去猜忌别人,就会让你失去很多愿意真心对待你的人。”
庄信彦看了一眼秦天离去的方向,又低下头来。
这边,月娘叫秦天出去,是因为厨房给丫头们送来了一些冰镇酸梅汤,所以叫秦天出去吃。
秦天和院里的丫头喝着酸梅汤,酸梅汤酸酸甜甜,凉沁入心,很是可口。
丫鬟们坐在一起便叽叽喳喳地聊开了,其中小丫头小兰说:“自从那次的事情后,二姨太太一直都没来看过大太太,也太过分了点。”其他的丫头们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说起这件事情来。
小兰的话让秦天想起一件事,她放下碗,将月娘拉到一边,小声说:“月娘,上次二姨太太好像对大太太取消庄信川继承人资格的一事很不认同似的,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这段时间她又没来,你说她会不会暗地里搞什么鬼啊?”
月娘脸一沉,“能搞什么鬼,太太手中有老爷的遗嘱,她又能怎样?至于她没来,估计是心中不忿,耍脾气了。”
“可是……”秦天还想说什么,又被月娘给打断了,月娘笑道:“秦天,我知道你忠心,只不过,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也不要跟太太说这些话,太太为茶行的事情已经够劳心的了,就不要再添多她的心思了,让她安心地休息几天。”
见月娘这么说,秦天也不好再说什么。可谁都没想到,就在第二天,一场二姨娘酝酿的大风波,来势汹汹地席卷了整个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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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来势汹汹
第二天辰时末(早上九点左右),秦天正服侍大太太喝药,忽然,翠微慌慌张张地冲进来。
“太太,太太,二姨娘和胡大人以及宗家老爷们都在大厅上,说是要请大太太去大厅一趟,有要事要与太太商量!”
“什么?”大太太手一颤,汤药泼洒了一床,“这么快?是我太大意了……”喃喃中,大太太已经变了脸色。
秦天接过大太太手中的药碗,放在一边,发现她的手犹在微微的颤抖。
“太太……”秦天担心地唤了一声。月娘也变了脸色:“一定是二姨太太在搞鬼……她明明知道太太身体不好,还趁着此时搞出这些事来……”说完,又看了秦天一眼,像是有些后悔没有听秦天的劝告。可是就算听了又怎样?二姨太太动作太快,根本防不胜防!
可奇迹般的,不过一霎那的功夫,大太太已经恢复了冷静,她站起身来,将胸前的长发拨到身后,面色如冰一般的冷凝。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来人啦,帮我梳洗更衣,我这就去会会他们!”
大太太看向门口,端庄秀丽的面孔透露出一种当家掌门人的摄人气魄。顿时鼓舞了身边一众人,大家立时打起了精神。
临危不乱,坚毅果敢,真是让人情不自禁心生敬佩的女性。秦天看着大太太,心中满是崇敬欣赏之意。
月娘帮大太太梳了头,秦天,碧丝和翠微一起帮着太太换了衣裳。大太太看了看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又吩咐玉环,“给我上点胭脂,那些人巴不得看到我病恹恹的样子,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一切准备好后,大太太在秦天,月娘以及翠微和玉环一种丫鬟的陪同下,去向大厅。
庄家大厅
秦天跟着大太太去到大厅的时候,见到的是这么一副情景。
大厅的正位上端坐着一名身穿官服头戴官帽的大老爷,应该就是二姨太太的姐夫,本州的知州大老爷胡大人。胡大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白净的面孔,细长的眼睛微眯着,可是偶尔睁开一线便会有精光闪现。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看上去精明世故的模样。
二姨太太就坐在胡大人的右下首,在她的旁边以及对面依次坐着几个穿着体面的男人,看上去最大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戴着一顶六和帽,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绸缎长袍,瘦骨嶙峋,耷拉着眼睛。另外三个都是五六十岁左右,一个生得白胖,一脸和气,穿着一件蓝色簇新的大襟袍,坐姿有些倾斜。一个满脸严肃,五官端正,坐得也异常的端正,所谓的“坐如钟”大约便是形容的这种人。另外一个身材结实,浓眉阔嘴,穿着一件灰色的棉布长袍。长袍下,一只脚不停地抖动。另外一个年纪较轻,大约还不到四十岁,两腮无肉,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显得极不安分的样子。
而庄明喜和刘碧君则站在二姨太太的身后。两外还有一些丫鬟婆子小厮等分布在大厅的四周,一眼望去,只觉满堂都是人,有种夺人的气势。
当大太太从连着回廊的侧门而入的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太太来了。”紧接着,众人齐刷刷地向着大太太这边看过来,目光闪烁,神色各异。
除了胡大人和那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外,其余的人都站起身来。有的叫弟妹,有的叫嫂子。
大太太面带微笑,在丫鬟们的簇拥下,缓缓地走过去,步伐沉稳,气定神闲,她一直走到众人的中央,才停止了脚步,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去。
今天,大太太身穿着一件镂金丝钮荷花纹蜀锦对襟褙子,下头一条浅色直纹长裙。梳着大气的朝凤髻,戴着一对镶珠宝鎏金碧玉簪,胸前挂着一个硕大的吉祥如意六福赤金环,金光灿灿,耀眼生辉,与头上的碧玉簪交相辉映。
她抬头挺胸,面色淡定从容,双手在胸前互握,微微一笑间,当家人的气派与气势流露无遗。即使身处众人中,却无一人能压过她的光辉。
二姨太太以为这次的出其不意,会打的大太太措手不及,慌忙而出,没想到对方神清气爽,从容不迫,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她有些不甘地冷哼一声。
大太太没有理会她,先是面向胡大人行了礼,恭敬地叫了一声:“胡大人。”
胡大人在上位笑道:“夫人身体不适,不用多礼。”
大太太起身笑了笑,“一点小毛病,休养了几天已经没事了,谢胡大人的关心。”说完,又转身走到那名长者的面前,行了一礼:“见过二叔公!见叔公身体安泰,侄媳妇心中真是高兴。”
那名老者这才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睛,抬了抬右手:“侄媳妇有心了。不用多礼。”
大太太笑了笑,又走到那名白胖男子面前,叫了声:“大伯。”白胖男子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说了句:“好久不见,弟妹可好?”
”弟妇很好,谢大伯关心。”
接着又走到那名严肃男子的面前,叫了声“二伯。”严肃男子嗯了一声。又走到威武男子的面前,叫了声:“三伯。”最后,便是那名年纪较轻的男子走到大太太面前,弯腰作揖:“嫂子安康。”
大太太笑了笑,“小叔客气。”
虽然大太太一直气定神闲,可是月娘和秦天等人却一直提着一颗心,因为她们都知道,虽然大太太休息了几日,可是身体并未复原,昨儿晚上还睡不安稳,一直说胸口发闷。她们都怕大太太待会受气受激,身体会承受不住。
大太太和众人打完招呼后,双手缓缓摊开,微微一笑道:“难得今日胡大人大驾光临,长辈叔伯们又齐聚一堂,待会我让厨房做几个好菜,大家一起叙叙旧,好好的热闹一番。”
一边的二姨娘见她一直慢条斯理,早已沉不住气,她站起身来,冷笑道:“大姐,你装什么糊涂?今天我请胡大人,请各位宗亲过来,可不是跟你叙旧热闹那么简单!”
大太太回头看着她,笑得从容不迫,“哦,那么到底有多复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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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步步紧逼(上)
大厅里
二姨太太缓缓走到大太太的面前。
她今日穿着一件姜黄色绣遍地毓秀葱绿折枝水蓝梅花的薄缎褙子,下头一条细折儿月白长裙,梳着坠马髻,斜插着三支雕福寿双字的青金石如意簪,胸前挂着松青玛瑙石的长珠链,手腕上戴着金丝镶粉红芙蓉玉镯子,通身的富贵气派,比起大太太来也毫不逊色。
“大姐……”二姨娘面对着大太太,眉梢眼角似带着丝笑意,可是语气却阴沉无比,“当年老爷过世的时候将茶行的当家之位暂时交给了你,这么多年,也多亏了大姐将茶行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兴隆,我代表庄家的子孙感谢大姐。”说着,向着大太太轻轻一福,然后又站直了身子,继续道:“可是现在孩子们都大了,大姐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毕竟,大姐一个外姓人不能总霸着庄家当家人的位置不是?这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说到这里,二姨娘笑了笑,转过身面向一众宗亲,继续说道:“今天,妾身请大人,请各位老爷过来,就是想让大人做个见证,也想让各位老爷说句公道话,如今,庄家的几位公子都已成人,且已成亲,这庄家当家人的位置是否该物归原主呢?”
庄家宗亲听了此话很有默契地纷纷点头。
这时,身居正位的胡大人哈哈一笑,道:“本来这种家务事还轮不到本官来插手,不过,本官身为父母官,二姨太太既然恳切相求,本官也不能置之不理。此事还需你们庄家人自主,本官只在一旁旁观,到最后再尽本官的责任,为各位主持公道,也是做个见证。庄太太,二姨太太,各位宗亲,不用顾忌本官,尽管各抒己见就是。”
说完,胡大人端起旁边桌上的茶碗,揭开茶盅,慢条斯理地抿着,一副公正严明的模样。可是任谁都清楚胡大人和二姨太太的关系,谁又会将他的话当真?
二姨太太这边的人都面露得色,大太太这边的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这时,被大太太称为“大伯”,名叫庄守敬的白胖男子站起身来,他抖了抖袖子,露出大拇指上的翠绿扳指,然后看着大太太笑着说道:“弟妹,虽然四弟过身的时候将茶行交给你暂时管理,可是弟妹终究是个女人,抛头露面于理不合,这么多年,我们这些叔伯们也因此听到不少闲言闲语,于庄家的门风总是一种伤害。之前,孩子们还小,你又信不过我们,我们也无话开说,可是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
庄守敬的声音软绵阴柔,隐隐的又有些尖锐的感觉,听在耳里让人感觉如蚂蚁咬了一般的难受。
说到这里,庄守敬回头看了其他人一眼,笑了笑说:“信彦也就不说了,这孩子虽然聪明伶俐,可是终究不适合执掌茶行,信忠虽然是个老实孩子,可是论能力,论才干,都不如信川,如今信川已经成了家,已经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儿了……”他说着,回过头看着大太太,笑眯眯地说:“弟妹,是时候将属于庄家的东西,交到庄家子孙的手上了!”
庄守敬说话的时候,庄信彦带着海富他们,三姨太太带着庄明兰,方妍杏姐弟闻讯赶来。看到大厅内的状况,皆是一脸惊异神色。庄信彦走到月娘这边,找到一个可以通观全局的位置落脚。三姨太太一房人则站在末座的位置,方妍杏姐弟在人群中看见秦天,轻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庄信川庄信忠两兄弟因为伤势还未复原,所以未能前来。
大太太笑了笑,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被唤作“二伯”名叫庄守文的严肃男子忽然插了进来,他的语气与庄守敬相比,则生硬多了,“弟妹,男主外,女主内是千里不变的道理,如今孩子们都大了,弟妹再如此压在孩子们的头上,岂不是让孩子们成为世人眼中的笑柄?”
他的话音刚落,“三伯”庄守克也站起身来,粗着嗓门,挥舞着粗壮的手臂说:“我是个粗人,不会说些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茶行是我四弟一手创下的,是属于庄家的产业,如今将庄家的产业交到庄家人的手上才是正理,弟妹一个外姓人就无谓固执了!”
“让庄信川继承庄家,继承茶行才是正理!”“小叔”庄守成也紧随其后。
宗亲们一人一句,步步紧逼,说的话似乎都在情在理,大太太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月娘秦天一干人在旁边看着,都为大太太捏了一把汗,可她们都是下人,这个场合根本就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这种家族继承之事也轮不到他们插嘴。
二姨太太带着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得意洋洋地看着大太太,庄明喜一直平静地看着一切,刘碧君则紧张地扯弄着手中的丝帕,三姨太太皱着眉头,脸色有些不自然,方妍杏姐弟见大太太受逼都流露出关心的神色。
等庄守成一说完,二姨太太便将话茬接过去,笑道:“大姐,你看看,如果是我一人有这样的想法,还可以说是我的私心,可是连叔伯宗亲们都这么想,看来问题就不在我的身上了,大姐是否该接受大家的建议?”
早在大太太听到翠微说二姨娘将宗亲请来的时候,就知道会面临这么一个局面,是以现在虽然被宗亲们联合逼迫,也没有失了方寸。
大太太环视一周,笑着说:“华英很感谢各位叔伯们,虽然分家多年,各位叔伯们依然对庄家的事情如此关心和看重!”
此话不轻不重,让庄守敬四兄弟面色都有些不自然,其中二伯庄守文冷声说了一句:“虽然已经分了家,但是我们都是同宗,既然是同一宗族,四弟家的事情我们哪能袖手旁观?”
“就是这个理,”其余三人这才笑着说。
大太太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各位叔伯总是说我是外姓人,不错,我江华英虽然是外姓,可并不是外人!”大太太伸手扪着自己的胸口,一步步地向着宗亲姐们走进,一边走,一边沉沉地说:“我是我们家老爷八抬大轿抬回来的正室嫡妻,我江华英的名字记录在庄家的族谱上,我生是庄家的人,死是庄家的鬼,谁能否认这一点?”
说到这里,她停下脚步,面对着众叔伯,收敛了笑容,一字一句地说:“不错,庄家的家业是老爷一手创办下的,可是老爷临死前将庄家一切决定权都交给了我,就是信得过我!既然连老爷都愿意信任我,旁人又有什么好置喙的?”
一番话,说得众叔伯们面讪讪的。
二姨娘见势不对,冲到大太太面前大声说:“老爷只是将茶行暂时交给你管理,并不是将茶行给你,老爷如果知道他信任的人对茶行生了贪念,迟迟不肯将茶行交出来,一定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大太太转过身看着她,冷冷道:“秀梅,由始至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霸着茶行,不想将茶行交出来?”
“那好啊!”二姨太太瞪大了双眼,向着她摊开手,“你交出来啊!今天就当着胡大人,当着宗亲的面,你就将茶行的账簿,将茶行所有的钥匙都交给信川啊!”
大太太挺直背脊,将二姨娘几乎伸到她胸口上的手冷冷拨开:“我是会交出来,但不是现在,更不会交给信川!”
二姨娘脸色一沉,厉声道:“不交给信川交给谁?”她“嚯”地转过身,指着三姨太太,“难道交给那个软弱怕事的信忠!”
三姨太太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看向大太太,双眼忽的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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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步步紧逼(下)
三姨太太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看向大太太,双眼忽的一亮。
大太太看了三姨太太一眼,断然摇头,“不,我也不会交给信忠。茶行的当家必须是有担当,有责任感,重信义,不畏艰险,不辞辛劳的人!”她看着三姨太太缓缓说:“信忠还不符合我的要求!”
三姨太太双眼一黯,低下头来,庄明兰挽着母亲,也是一脸失望神色。方妍杏轻轻叹息一声,一脸坦然。
二姨太太盯着三姨太太,冷冷一笑。她又转过头,“不是信忠?”她伸手指向站在一旁的庄信彦,“哈”的一声笑,“大姐,你不要告诉我,你想交给信彦!”
庄信彦一脸冷然地看着二姨太太指向自己的手,嘴唇抿得很紧,目光仿若冰刀,又冷又利,二姨太太对上他那双薄冰般的眸子,不知怎么的,一颗心微微发紧,她讪讪地收回了手。
周遭的宗亲们包括正位上的胡大人都笑着摇头,神色间有种轻视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秦天在旁边看到这一切,又看了看不远处面色越发冷漠的庄信彦,心中有不由地升起同情之意。
大太太见她言语间羞辱到自己的儿子,面上流露出怒色,她冷冷地盯着二姨太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茶行交给谁,不交给谁,都由我来决定,轮不到你一个妾室在这里指指点点!”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宗亲,又道:“相信各位叔伯们一定还记得老爷的遗言,庄家的继承人由我庄华英来决定,我说交给谁,就交给谁!华英很尊敬各位叔伯长辈,可是我们老爷早已与各位分家,庄家现在的一切都是老爷白手起家而得,所以庄家的继承人也属于我们这一房的家务事,我们该为宗族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些,对于宗族算是尽心尽力,所以,还请各位叔伯长辈们不要插手干预我们的家务事!”
大太太的声音又冷又硬,语气坚决果断,没有任何的商讨余地,几位叔伯们在大太太这种强硬的气势下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二姨太太握紧了拳头,气白了脸。
可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耷拉着眼睛,仿佛睡着了的叔公庄成志却忽然轻咳了一声,慢慢睁开了他那双浑浊的三角眼,他双手扶着椅子扶手,缓缓抬起头,看向大太太,慢条斯理地说道:“侄媳妇此言差矣……”
庄成志由于年纪老迈,声音嘶哑又有些微颤,可是却镇定得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不错,我们是分了家,按理说,你们这一房的家务事,我们不应该插手……”说着,他双手在扶手上一撑,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二姨太太连忙上去,搀扶住他,微笑着说:“叔公,您可是我们庄氏一族的族长,您老一定要帮我们庄家子孙说句公道话,不要让一些歹毒之人仗着老爷的遗言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大太太一眼。
庄成志伸手示意她放心,他在二姨太太的搀扶下走到大太太的面前。大太太后退一步,微微低下头,表示尊重。
“我那个侄子是留下了这种遗言没错,我相信,他当时一定是全心全意相信着侄媳妇的,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人心易变,现在的庄华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庄华英了!”
大太太皱起眉头,冷声道:“叔公何出此言?”
庄成志看了她一眼,“哪有人不愿意将自己的家业传给子孙的?你现在迟迟不肯交出茶行,交出当家一位,我四侄儿如果还在世,第一个反对的,肯定就是他!”
庄成志停了停,喘息了几次,又继续说道:“遗言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四侄儿死了,我们身为他的同宗,决不能坐视不理,我们虽然分了家,可是我们并不是觊觎你们这一房的财产,只不过是为你们主持公道,这正是我们宗亲所要做的事!”
“不错,叔公说的对!宗族的存在本来就是这个作用,分家又怎么样,我们又不是眼红你们这一房的钱财,怎么就不能为他们孤儿寡母说句公道话了!”有叔公族长这么一番话,其余的宗亲们又重新活跃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地义正言辞地指责大太太。
大太太身处人群中,渐渐变了脸色。
叔公庄成志又道:“侄媳妇硬是不想让我们插手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看向大太太,笑道:“只要你们这一房自我四侄儿这一代开始,从庄家族谱上除名,也就和我们庄家宗族没有关系了,我们也没有权利来插手你们家的事了!”
话音刚落,二姨太太就指着大太太叫起来:“江华英,你敢!你如果真敢这么做,只怕老爷会气得从坟墓中跳出来!”
背弃了宗族,等于背弃了祖宗,之后子子孙孙都会抬不起头来,成为世人的笑柄,从族谱上除名,更等于成了无根的浮萍,即便是死了,也是孤魂野鬼。大太太再怎么强硬,也不敢做出如此决定!
一时间,大太太只觉的背脊上凉飕飕的,心忽的加快了速度。
二姨太太看着她的急变的脸色,心中冷笑,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叔公这一番话刚好命中她的要害!
月娘离大太太最近,见到太太脸色不对,担心她的身体连忙上前搀扶住她。秦天在一旁干着急,可这次不比上次,这次胡大人,宗亲都在这里,如果她贸然上去,不但帮不了太太,只怕刚一出声,便会被打出去,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大太太得了月娘的助力,站稳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气血,看向庄成志诚恳地说:“叔公,不是我不愿意将家主之位交出来,而是现在不管是信川还是信忠,都不具备成为当家人的资格,茶行上下一千多口人,稍有差错,后果难料。我岂能拿老爷一生的心血,拿庄家上下一千多人的命运玩笑?叔公可知道,信川和信忠做了何事?”
本来大太太不想将假茶一事拿出来说事,毕竟宗亲对他们这一房的嫉妒眼红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说出来后果难料,可是事到如今,再不说出理由来,真怕会被他们强逼着交出当家之位。
可没想到,大太太话还没说完,叔公伸手制止了她,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这件事,秀梅已经和我说过了。”
大太太惊诧地看着二姨太太,二姨太太得意洋洋地白了她一眼,
叔公继续用他那种嘶哑的声音说道:“信川毕竟年纪还轻,怎么可能不做事?最重要的是,知错能改!听说,你已经打了他们二十大板,也没有将此事送交官府,说明你也已经原谅了他们,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问题?信川经过此次教训,以后做事就会老道了!”说着,庄成志转身看向正位上的胡大人,作揖道:“大人,小人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胡大人仰头长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碗放回桌上,站起身,慢慢踱向前,一边说:“老叔公说得再对也没有了,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他在大太太面前停下脚步,看向大太太一本正经地说:“大太太,此事本州还有备案,如果大太太实在不愿意原谅庄家二公子,本官也会依法办事,凡是涉案者,绝不姑息,绝不会讲半丝情面!大太太是否想要这样呢?”
大太太看着胡大人,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摆名是威胁,如果真将假茶一事上至官府,官府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查抄盛世,就算最后此事不了了之,他们盛世只怕会从此一蹶不振!
大太太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她紧紧地抓住月娘的手腕,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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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缓兵之计
虽然明知道胡大人不会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但重要的不是他会不会这么做,而是他的态度,他摆明了就是强词夺理!民不与官斗,难道大太太还能和他斗狠斗气?
“胡大人……”大太太刚开口,便被胡大人笑着打断,“看来大太太并没有想过要如此做,可见大太太也原谅了小辈们的错误.经一蹶者长一智,今日之失,未必不为后日之得,大太太是有大智慧的人,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就不必老是揪着小辈们的错误不放了!”
“胡大人,这两件事情怎能混为一谈?我原谅他们并不代表我就认同了他们……”
大太太还想说什么,二姨太太完全不给大太太喘息的机会,她双眼紧紧地盯着大太太,嘴角带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缓缓地说:“多说无益!各位长辈叔伯,妾身身份卑微,本来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些什么,可是妾身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爷一生的心血被一些贪婪之人强行霸占,我们庄家,除了大姐这一房外,都一致认为大姐是时候将当家之位交给庄家的子孙了!”说到这里,二姨太太微微别转头,瞟向三姨太太的方向,“三妹,你说是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三姨太太的身上,有震惊,有愤怒,有期待,有不置信……
方妍杏两姐弟此时就不置信地看着身边低着头,沉默不言的三姨太太,“姨娘……你……”
“娘,二娘是什么意思?”庄明兰扯了扯母亲的袖子,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二姨娘和几位宗亲们满怀期待地看着三姨娘:“妹妹,你还愣着做什么,你说话啊?你早就不是跟我说,大太太霸着当家的位置太久了?”
“巧云!”大太太直视着三姨太太,震惊而痛心,“巧云!如果你再如此是非不分,我绝不会再原谅你!”
而秦天,翠微等一干丫鬟们,则是赤裸裸的愤怒了,秦天看着三姨太太那张楚楚可怜,无可奈何的脸,深深地理解到了何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三姨太太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前迈出一小步,她低着头,缩着肩,双手紧捏着帕子,全身微微地颤抖,
耳边似乎响起了二姨太太冰冷狠厉的话语
“巧云,你别以为你当墙头草就可以两边倒,这一次,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必须在我们两人中做一个选择,我告诉你,这一次我胜券在握,如果你选择了她,将来会有怎样的下场,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可是如果你好好跟我合作,听我的话,我可以保证,将来你信忠在茶行的地位仅次于信川,明兰也会嫁的风风光光!如何选择,你好好考虑清楚!”
她在一旁看得很清楚,宗亲和胡大人都站在二姨太太这一边,太太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她还能怎么选择?
大太太对她的好她如何不知,可是,在她的心目中,没有什么比她的孩子更重要。
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眼眶,
“妹妹……”二姨太太又再催促,声音开始有些不耐烦。
三姨太太咬咬牙,泪水顺着眼眶流下来,“妾身……妾身……也觉得孩子们大了,太太……太太……是时候将当家之位交出来了!信川,信川很合适……”
大太太看着三姨太太,脸色忽的变白,胸口处气血翻腾地更为厉害,脚下微微踉跄,月娘连忙扶住了她。
二姨太太看着大太太,嘴角扯出一抹胜利的笑容,“胡大人,各位宗亲长辈,这便是我们庄家绝大多数人的意见了,还请各位为我们庄家主持公道!”
说完,她面前宗亲们福了一福。
而就在这时,秦天觉得有人在后面轻轻扯了一下自己,回头一看,见是海富。海富在后面小声说:“先别回头,不要让别人注意到我们!”
秦天连忙转回头,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海富继续轻声说:“你找个机会到太太身边去,让太太装晕,这是大少爷的吩咐。”
庄信彦?秦天看向庄信彦的方向,却发现他已经不在那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缓兵之计?这恐怕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秦天点点头。
“既是如此……”
那边,庄氏族长庄成志摸着他下颌的稀落的山羊胡子,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既是如此,老夫身为庄氏族长决不能坐视不理,我以庄氏族长的身份宣布……”说到这里,他或许是太激动了一些,忽然弯腰捂嘴咳起来,二姨太太连忙过去帮他捶背。
趁着这个机会,秦天走到大太太的身边,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那边,庄志成缓过劲来,他拍了拍胸口,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宣布……”
二姨太太看着庄成志,兴奋得双眼发光,可看着老头子吞吞吐吐的样子,又恨不得从他的嘴里,将这些话一次性地掏出来!
可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叫声打断了庄成志的话,“太太,太太,你怎么啦?不好了不好了,太太晕过去了!”
众人闻声看去,却见大太太双目紧闭,靠在秦天的肩上,很明显晕过去了。
二姨太太气得差点跳起来,她冲到大太太的面前,双眼瞪得溜圆,恨不得一巴掌将大太太拍醒,“怎么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在这个时候晕倒了!”说着,一双手搭上她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她的身子,“大姐,大姐,你醒醒,我知道你是装的,你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
秦天和月娘扶着大太太退后一步,避开她的手,月娘冲着二姨太太怒道:“二姨太太,你这是做什么,你想要太太的命吗?”
二姨太太不知道大太太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敢再做什么了,她看清旁边的秦天后,顿时怒火中烧,指着秦天骂道:“又是你这个贱婢!我不会放过你!”
一旁的庄明喜见母亲慌了手脚,连忙上前搀扶住母亲,她冷冷地看了秦天一眼,然后转头对母亲说:“娘,何必和一个丫头计较,没得失了身份……”她抓了一下母亲的手,盯着她的双眼,轻声说:“正事要紧!”
可秦天怎么还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她给月娘使了个眼色,两人扶着大太太就往内室里去。
二姨太太急了,上前拉住秦天,怒道:“贱婢,你往哪里去!”
一口一个“贱婢”,喊得秦天火来了,她“嚯”的转过头,用力甩开二姨太太的手,瞪着她道:“太太晕倒了,难道不应该将她扶进房,找大夫来医治吗?二姨太太几次阻拦,到底是何居心!”
“你……”二姨太太指着秦天,满腔怒火,却说不出半个字来,秦天不再理会她,和月娘翠微一起,迅速向着大太太的院子而去。
留下一厅的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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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信任
秦天和一众丫鬟护着大太太回到清音院,刚进屋,大太太便睁开了眼睛,眉头一皱,捂着胸口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太太,太太……”众丫鬟惊呆了,慌慌张张地将大太太扶到床上,这时,庄信彦和周大夫一起进到屋里来,两人见此情景连忙走了过去。
这边,海富在回答月娘的问话:“大少爷见事情不对,又怕大太太身体承受不住,一边叫我知会秦天让大太太装晕先避过这一次,另一边又派人去请周大夫。”
月娘抚了抚胸口,惊魂未定地说:“还好有大少爷,大少爷想得真周到……”接着又觉得痛心,如果不是大少爷身有残疾,太太哪里会被人逼到这个地步?论资质,论才干,谁能和大少爷相比?
那边,周大夫给大太太把了脉,秦天见他又是叹气,又是皱眉,一颗心悬了起来,“周大夫,太太还好吧。”
庄信彦也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周大夫。
周大夫把脉后,说:“太太的病情本来就需要静养,如今又受了刺激,肝阴虚,心火旺,好在大太太刚才将心口的淤血吐了出来,否则,这次的病情就棘手了!老夫再开一张单子,让太太好好去调养,短期内,切记不可再受刺激,病情如果再加重……”说到这里,周大夫没有再说下去,可是谁都能了解他的意思,众人的面上都不由地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翠微伺候着周大夫写下方子,月娘给了银子,又交代一番,便让人领着下去抓药去了。
屋里只留下了秦天、庄信彦、大太太、海富和月娘母子。海富已经帮庄信彦摆下文房四宝,庄信彦走到案前,提起笔刚想写什么,忽然转头迟疑地看了一眼秦天。
秦天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正准备知趣点退下,可大太太却开口道:“秦天,你留下来。”
秦天站在那里,看了看大太太,又看了看庄信彦,只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大太太脸色依然苍白,她挣扎着爬起来,面向庄信彦,“信彦,你忘了娘和你说过什么?”月娘见太太辛苦,连忙塞了个引枕在太太身后,让她可以舒服地靠坐着。
庄信彦看了大太太一眼,又转脸向着海富使了个眼色。海富明白他的意思,除了在他、月娘以及大太太面前外,庄信彦和任何一人的谈话,都是由海富帮着把别人的说话记录下来给他看,以掩饰庄信彦会读唇语这一事实。
海富上前在纸上写下刚才大太太的说话,拿给庄信彦过目。大太太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自从学会读唇语后,这就像是他的保护膜,可以帮着他静悄悄地分清身边人的好坏忠良,也因此见多了人心险恶,世态炎凉,让他不敢再轻信于任何一个人,也轻易不肯将这个秘密暴露人前。大太太心想,看来想让他完全信任秦天,还需慢慢来。
至于为什么要让庄信彦信任秦天,大太太的想法很简单,不过是因为见秦天有从商的天赋,觉得加以培养,以后定能成为茶行的得力之人,而庄信彦在茶行的事情上也常常会有很好的想法,所以让秦天得到他的信任,当然是最好。
一旁的秦天见庄信彦不再有异议,便留了下来。她见庄信彦提笔在纸上写字,因为离得较远,看不清他写的是什么。
写完后,海富准备拿着纸张递给大太太看,大太太伸手阻止了他:“念出来。”
海富领命,念道:“此次的事情,信彦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不过需要几天时间。”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庄信彦,面露喜色,秦天因为对于古代的一些宗族以及继承的制度还没完全弄明白,所以暂时并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之前见庄信彦在暗中不声不响地安排好一切,现在又这么快地想到解决之法,不禁暗叹月娘她们果然没说错,庄信彦虽有残疾,头脑却是非常的灵活。
大太太喜道:“有何方法,快说。”
庄信彦刚想在纸上写字,却见翠微从外面一脸焦急地走进来,“太太,二姨太太带着胡大人以及各位宗家老爷们向着这边来了!”
月娘走到窗口处看了看,回头气愤地说:“这个二姨太太,简直逼人太甚,明知道太太晕过去了,还不放过太太!”
大太太冷哼一声,看向秦天,说:“秦天,你来扶我躺下。”
秦天走过去,扶着太太躺下来,太太忽然抓住她的手说:“记着,我昏迷后一直没醒过来!”她看着秦天,很严肃地说:“秦天,我知道你是个不怕事的,这一点,院子里的丫头谁都不如你,所以待会,我让你出面打发走那些人,你怕不怕?”
秦天握紧大太太地手,很认真地说:“秦天不怕。”不说别的,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不能让二房得逞!
大太太笑了笑,“你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做吗?”
“秦天知道。”
大太太点点头,又看向庄信彦:“信彦,待会我让你和秦天一起,秦天虽然胆子大,但终究是个丫鬟,有你在她身边,也能让二姨娘有些顾忌。”
庄信彦看了秦天一眼,也点了点头。
外边,二姨太太一房人一边领着胡大人宗亲们往清音院的方向走,一边说:“大人,叔公,今天你们一定要帮我们主持公道,不要让大姐奸计得逞。”
叔公庄志成在庄守敬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着,他看着二姨太太说:“秀梅,你放心,既然答应了你,我身为族长,一定会为庄家子孙做主!”
二姨太太得意地一笑,抬头挺胸地冲进清音院。
三姨太太带着女儿和方氏姐弟在后面跟着,方妍杏疾走几步冲到三姨太太的身边,拉着她说:“婆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和大娘作对?大娘才是真心对待我们的人啊!”
庄明兰也看着母亲泪眼汪汪地问:“娘,是不是二娘又拿我的婚事逼你了!”
“不止是你的婚事,还有你哥哥的前途,”三姨太太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太太,可是我别无选择。”
方妍杏看着三姨太太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姨太太一众人冲进清音院后,便见一群丫鬟拦在了大太太的屋门口。站在最前方的便是大少爷庄信彦,和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秦天。
“滚开!”二姨太太一边挥手,一边大声说,“胡大人要去看望大太太,谁敢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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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狐假虎威
能够留在大太太身边的丫鬟都是对大太太忠心耿耿的人,如今知道大太太病情严重,哪里肯让二姨太太再去打扰大太太。二姨太太一番疾言厉色,一点用都没有。
胡大人皱了皱眉头,指着面前的丫鬟,不悦道:“这是何意?难道本官关心庄太太的病情,看望大太太也不行?”
秦天上前一步,看也没看二姨太太一眼,向着胡大人行了一礼,低头道:“回大人的话,太太还在昏迷中,大夫说,太太现在必须静养,不得受喧哗打扰,否则,对病情不利!”
“贱婢,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二姨太太指着秦天,咬牙切齿。
秦天站起身,抬头看着二姨太太冷声道:“秦天是代表大少爷说话!”
秦天说话的时候,海富正在一旁将他们的谈话简要地写在纸上,摆出样子给他们看,其实庄信彦通过他们的口型,已经能了解到他们说什么。
庄信彦向着胡大人,向着宗亲们弯腰作揖。面色冷然却又不失恭敬。
大少爷虽然残疾,但怎么说都是长子嫡孙,在庄家的地位仅次于大太太,当着大家的面,二姨太太还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
二姨太太狠狠地瞪了秦天一眼,但又拿她没有办法。
秦天看向胡大人,恭敬地说:“胡大人,各位宗家老爷,太太身体虚弱,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情可否改日再议?”
“我怎么知道她是真虚弱还是装虚弱!”二姨太太看着秦天厉声道:“滚开!”
秦天冷冷地看着她,寸步不让,“二姨太太,你要进去也可以,如果太太因此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负责?”
二姨太太微微一怔
秦天又看向宗亲们,不紧不慢地说:“如果太太在宗家老爷来到庄家后出了事,不知世人会怎么想?”
宗亲们面面相觑,犹疑不定。
她又看向胡大人,神色恭敬:“我们家太太并不是普通的妇道人家,她是杨城最大茶行的当家太太,是贡商,是杨城官茶之首,如果太太真在今天出了什么事牵扯到大人……”
胡大人眉头微动,目光闪烁。
“放肆!”二姨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庄信彦在场,她真恨不得甩秦天几个耳光,“你什么身份,竟敢威胁胡大人和宗家老爷们!”
“二姨太太错了,秦天只是说出事实!”秦天看着她微微一笑,“而且,秦天是代表大少爷说话!”说完,她转头看了庄信彦一眼,却见他正看着她,双眼在阳光下流转着潋滟的光泽。虽然他一直无声无息的,可是有他在身边,确实给她壮了胆,要不然,她也不敢如此放肆。
庄信彦回过头去,向着胡大人和宗亲们又是一揖,配合得无比默契。
二姨太太气白了脸,却又无可奈何。
秦天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中有小小的爽快,可是爽完了之后,忽然想起“狐假虎威”这个词,不由地又有些囧。
可就在这时,庄明喜从后走出,来到母亲的身边,细声细气地说:“娘,太太身体不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太太年纪越大,身体越虚弱,真是让人担心,其实真应该让太太好好休息,不让她操心那么多的事……”
一句话提醒了二姨太太,二姨太太回头看着宗亲们笑道:“明喜说的没错,太太身体既然如此‘虚弱’,就更应该将当家之位交出来,让小辈们去操心这种事,让她能好好休息!”
秦天看了庄明喜一眼,却见她正看着自己,嘴角虽然带着笑,可是双眼却冰冷一片。庄明喜虽然说话不多,可是秦天却感觉她是比她母亲更难缠的人物。心中不由地感慨,这古代小姑娘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小小年纪既然有如此复杂的心思。
不过她又岂会输在一个小丫头的手上?
秦天见那个族长老头颤巍巍地又要开口,连忙先一步说道:“秦天知道今天各位老爷是要和太太商议重要的事情,这种事情轮不到秦天来插嘴,可是如果在太太不清醒的情况下做出决定,是否对于太太有失公允?而且也不合情理,还请各位老爷给太太几天休息的时间,到时再议不迟!”
到这个时候,众人对于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不得不另眼相看了,尤其是胡大人,他每天见不少人,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他面前也难免紧张不安,曲意逢迎,可是眼前的丫头,小小年纪,身份低微,却能在他面前,在这么多人面前一直这么从容不迫,说话有条不紊,让人不得不惊叹,连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都有这分气魄,也难怪大太太以一个女子之身能支持茶行这么多年而屹立不倒!
庄氏族长庄成志也知道这事情今天是得不出个结果了,万一硬逼之下,让大太太出了什么问题,他们都脱不了干系,想到这,庄成志出声说:“既然大太太身体不适,我们就改日再议吧!”
这一改要改到何时去?夜长梦多!二姨太太心急之下脱口而出,“三天!三天后,相信太太也好的差不多了!如果真的卧床不起,这当家之位她再霸着也没意思了!”
秦天转过头看向庄信彦,看他是什么意思,庄信彦看着她,轻轻点头。
“好,三日之约,等太太醒来后,秦天一定会转达各位老爷的意思!”秦天说完向着他们一福:“恭送二姨太太,恭送各位老爷!”
二姨太太看着她,恨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
等二姨太太他们都走了后,三姨太太才从外面走进来,她叫住正要进去的秦天和庄信彦,含着泪说:“大少爷,太太现在怎么样?”
庄信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屋,秦天本不想理会她,看在她是方妍杏婆婆的面子上,不想让她太难堪,便道:“太太还昏迷不醒。”她和二姨太太一伙,真实情况自然不能让她知晓。
看着三姨太太一脸的担心神色,秦天只觉烦躁,转身走进屋里。
屋里,大太太自月娘口中已经得知一切,她夸赞了秦天几句,又问起刚才庄信彦说起的解决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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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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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问起庄信彦之前说起的解决之法。庄信彦点头,提笔在纸上写字。站在大太太身边的月娘趁着这个空挡说:“太太,依我看,干脆将二少爷送‘交’官府,将二少爷做过的事情公诸天下,太太在官府多打点些,就算拼着些损失,也要断了二姨太太的念想,就算她最后能让信川平安回来,谅她也没有脸来争夺当家人的位置了二姨太太就是吃定太太心软,才敢这么嚣张”
秦天在旁边听了此话,皱了皱眉头,大太太见到,便问:“秦天,你有什么意见,但说无妨,我们都没有当你是外人”
月娘也看向秦天笑道:“对对,你们年轻人脑子好使,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尽管可以说不用顾忌我这张老脸”
月娘自小就跟着太太一起,一颗心全向着太太,只要是为太太好的,她都欢喜,不存在什么妒忌眼红。
秦天见月娘这么说,也就没了顾忌,笑道:“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我觉得二姨太太‘性’格张狂,也有背景,如果真的将二少爷送入官府,只怕会‘逼’得她什么事情都敢做出来,一旦让她成功渡过此劫,又因为对茶行当家之位没了指望,行事只怕更无所顾忌,反而会为茶行埋下祸根。”
“不错……”大太太看着秦天笑着点头,神情中满是赞许,“这只是其一……”说到这里,大太太叹口气,“老爷临死前将整个庄家托付给我,也将他的骨血托付给我,信川虽然让我失望,但终非大‘奸’大恶之徒,真要送去官府,差不多也等于将他毁了。还有信忠,也会受牵连,他是个老实孩子,只是被‘逼’才会如此,我不想对这两个孩子赶尽杀绝。嫡子也好,庶子也好,我虽然做不到一视同仁,但终究是庄家的骨血,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斗来斗去,你死我活,受损害的也只能是庄家本身,庄家受损,只会被人趁虚而入,到最后,谁又能成为真正的赢家?”
听了大太太这一席话,秦天忽然能了解到当年庄家老爷为什么临终前敢将庄家所有‘交’到大太太手上,庄家老爷一定是深信大太太的为人,知道她不会做出有损庄家之事,知道她不会容不下其他妾室庶子,否则,再恩爱也只是枕边人,他难道不怕妻子联合娘家独吞财产?
“可是太太,人家可不这么想了,你看看二姨太太那个样子,像是恨不得将我们活吞了”月娘又道。
大太太笑了笑,“她之所以沉不住气,就是差在身份二字,她是个妾室之前,我是看和她有过约定的份上,对她诸多忍让,可现在,我已经决定取消信川继承人的资格,之后,我会慢慢让她明白她的身份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庄家还轮不到她来放肆。”说着,她看向庄信彦,“现在就看信彦有何妙计可以成功渡过此关”
那边庄信彦已经写好,示意海富念出来。
海富念道:“二姨娘今天之所以能如此嚣张,无非是因为她有所依持。一是胡大人,二是庄氏宗亲。这两者中,前者与她关系密切,后者却无甚关联。能让与她无甚关联的宗亲,甚至族长都紧密地站在她那一边,想必她‘花’费了不少代价。既然宗亲们为利之所趋,那么同样的,我们也可以想办法让他们站在我们这一边来只要能收买宗亲们,胡大人主持公道的作用也就消失了,此局便不攻自破”
众人皆是眼前一亮,好一招釜底‘抽’薪之法!月娘笑着说:“还是大少爷聪明。”
大太太先是笑着点头,可继而又拧起了眉头:“可如此一来,就怕宗家以此为凭,两边周旋。二房有刘家这个财力雄厚的亲家,实力不弱。到最后,只是喂饱了宗亲他们,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而且我们只有三天时间,很多事情都来不及了解,是否太仓促呢?”
庄信彦沉默一会,写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力而为先渡过此关再说,之后的事情再想办法”
秦天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她上前一步,对大太太说:“太太,我有一个让宗亲们无法抗拒的收买之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大太太喜道:“什么办法,你说说看”
旁边,庄信彦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平淡无‘波’的面孔显示出一种好奇来,这样的他看上去多了些年轻人的生气,不再像平时那般冷漠与高不可攀。
“太太,如果想让这些宗亲们真正地为茶行着想,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茶行的利益和他们紧密相连以后,不管是继承人,还是茶行的任何事,他们首先就会想到自己的利益,不用太太说,他们也会站在太太这一边”
庄信彦不由地挪动了脚步,站在一个可以看清秦天口型的地方,便是她的正对面。秦天见他忽然地走过来,且目灼灼地盯着自己,一时感觉很不自然,稍稍偏了偏身子。
庄信彦皱了皱眉,想再往旁边走动,却没注意碰到了大太太的‘床’尾柱子上,轻轻地一声闷响,引来所有人的注意,秦天也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接触到秦天那双乌溜溜的眸子,庄信彦只觉尴尬,却故意沉着脸,面不改‘色’地转过头,走回了书案旁。海富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站在一旁捂嘴闷笑。
庄信彦瞪了他一眼,伸手在案上的宣纸上敲了敲,示意海富将秦天的话记录下来。(
)
额头一阵火辣辣的疼,可庄信彦怕海富再笑话自己,硬是忍着不去碰额头,仍然一副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模样。
可额角的青筋却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地跳动……
那边,大太太将儿子的举动看在眼里,抿嘴暗笑,也不挑破,转头看向秦天,“那要怎样才能让宗亲们和茶行的利益紧密结合呢?”
“干股”秦天看着大太太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干股?”大太太满脸疑‘惑’。
从大太太的反应,秦天就知道,这个世界还没有股份制这一说法。秦天想了想,解释道:“太太,我在大伯家的时候,大伯曾经招待过北方的过路商人,我听他们说起过干股这回事,觉得‘挺’适合茶行现在的情况,所谓干股,就是让宗亲不用出本钱,也能每年从茶行领取一定量的红利。茶行经营得好,他们就多分银子,茶行有事,他们的利益就会受损,而且还脱不了干系”
“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月娘有些不甘心。大太太也皱起眉头,沉‘吟’不语。
“太太想想,如果要收买他们,所‘花’费的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他们经此一次,只怕以后还会再生事端,既然宗亲有这么重要的作用,未免之后再生枝节,不如用此一劳永逸之法”秦天缓缓说道。
大太太想了一会,道:“我倒不是舍不得这些银子,只是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以后让他们深入到茶行里来,又会生出不少麻烦。”想起老爷刚过身时,宗亲们紧紧相‘逼’的情形,大太太仍然心有余悸。
秦天知道她在顾忌什么,便说道,“太太,今时不同往日。那个时侯,老爷刚过身,太太在茶行的地位不稳,自然担心压不住那些宗亲们,可现在太太的地位在茶行已经根深蒂固,旁人轻易动摇不得,而且只是分给他们钱,却不让他们掌握实权,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大太太觉得秦天说得有道理,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她一时拿不定注意,不禁看向庄信彦,问道:“信彦,你觉得如何?”
庄信彦已经从海富那里了解到秦天说的话,正自惊奇,见母亲问话,便提笔在纸上写道:“此法可以一试。而且这么多年,宗族一直对我们这一房眼红嫉妒,一有机会就兴风作‘浪’,这样一来,不止可以少去很多麻烦,还可以得到宗族的鼎力支持,也算是破财消灾了”
秦天听海富念完,便笑道:“秦天正是这么想的”说完笑着看向庄信彦,正巧庄信彦也向她看过去,目光和她一接触,又淡淡地调转开,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秦天撇撇嘴,也回过头去。
大太太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忽然闪过一种奇异的感觉,但到底是什么,一时又没有捕捉得到。
说了这么久,太太也有些累了,她看着秦天和庄信彦说道:“既是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个处理,秦天,你要好好协助大少爷。只要办成此事,我重重有赏”
秦天笑着答应:“是”
另一边,菊香院
二姨太太和庄明喜以及刘碧君回来后,依然余怒未消,二姨太太拍着桌子怒道:“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没想到让那个贱婢搅了局,等此事过后,看我怎么收拾她”
庄明喜在二姨太太旁边坐下,慢条斯理地说:“收拾一个下人有什么难的?倒是这个三天之期……”她皱了皱眉头,“我总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怕是他们的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二姨太太神‘色’一紧,想了想,将自己的心腹冯妈妈叫进来,吩咐道:“冯妈,这几天你找几个人给我盯紧清音院,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马上回报于我”
冯妈妈领命下去。
二姨太太沉默一会,转过头温柔地拉着刘碧君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看着她笑道:“碧君,你一嫁进来便遇到这种事,吓着你了。这几天信川也多得你的照顾,做婆婆的很感谢你。”
刘碧君笑了笑,“婆婆这是什么话,服‘侍’夫君本来就是做媳‘妇’的份内事。”
“难得你这么贤惠,信川总是和我说,娶了你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说这一辈子都要好好地对待你”二姨太太又道。
“夫君真的这么说?”刘碧君羞涩地低下头。
庄明喜在旁边接口笑道:“我都不止一次地听哥哥这么说过,说嫂嫂你不止貌美如仙,温柔似水,还贤惠明理,端庄大方。还说要我向嫂嫂多多学习了”
刘碧君心中更是欢喜。
庄明喜又笑道:“等哥哥成了当家人,嫂嫂就是当家太太,两人琴瑟和鸣,夫唱‘妇’随,必成佳话”
一番话捧的刘碧君喜不自胜。
二姨太太见时间成熟,话题一转:“只是……信川想要夺得当家之位还需碧君你多多支持……”
刘碧君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容当即一敛,揪着帕子说:“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开口向爹爹借了五万两了,哪好意思再向爹爹开口……”
庄明喜趋过身子,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嫂嫂,你想想看,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正房嫡‘女’,你难道想一辈子屈居人之下,你难道不想成为当家太太?只是助哥哥过了这一关,哥哥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好处嫁‘鸡’随‘鸡’,嫂嫂为哥哥着想,也就是为自己着想”说着在她手上拍了拍。(
)
刘碧君看了她们一眼,皱了皱眉,为难地说:“那你们还想借多少?”
二姨娘眼睛一亮,伸出一只手:“再借五万两”又道:“你放心,只要信川成了当家,这十万两能成什么问题?”
“我这就写信派人送回去,一天便会有结果。”刘碧君勉强答应后,回了自己的院子,写信去了。
等刘碧君一走,二姨娘对庄明喜说:“多了这五万两,就算清音院那边有什么‘阴’谋也不怕了。我这就派人再去跟宗家老爷们联络,势必稳住他们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在所不惜”
因为要商议干股的细节,从大太太院子里出来后,秦天便跟着庄信彦去到了他的青松院。时间紧迫,他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将细节商量好。
随着庄信彦来到青松远后,便直接去到了他的书房。
庄信彦的书房非常的宽敞,临窗摆着一张黄‘花’梨雕‘花’书桌,两边墙都是高大的书架,书架上放满了线装书籍,秦天走过去看了看,见天文地理,算数易经,四书五经,应有尽有。让秦天咋舌惊叹,如果说这些书庄信彦都看过了,太真是太了不得了
因为秦天还不会写繁体字,所以海富也跟着进来帮着他们沟通。
海富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文房四宝,青柳进来送上了茶和点心。不一会,账房的江管事也来了,因为干股涉及到账目的问题,所以需要江管事的协助。
秦天先是将何谓干股详细地解说了一遍,然后庄信彦便在江管事的帮助下,两人一起计算着给宗亲的干股多少最合适。
秦天站在书桌旁看着庄信彦的修长的手指在算盘上翻飞跳跃,惊叹不已。又见他一边计算,一边在纸上写记录,时而沉‘吟’,时而皱眉,时而握住笔杆犹豫不决,时而又运笔如飞,双目闪烁,嘴‘唇’紧抿,一张俊颜严肃无比,比起任何时候都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秦天本想帮忙,可是又想,自己身为‘女’儿身,知道的已经太多了,如果连算数都会,是不是太不合情理了?见庄信彦和江管事做的‘挺’顺利,便没有上前去逞能。
期间有丫鬟送进来晚饭,几人一起吃了一些。晚饭过后,天‘色’渐渐暗下去,海富点上几盏油灯,晕黄的光线将书桌附近照亮,也将书桌旁庄信彦月白‘色’的衣袍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泽。
一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庄信彦才让江管事回去。江管事走后,庄信彦在纸上写道:“你累吗?”说着抬起头看着秦天,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在灯光下莹光流转,衬着他的‘玉’颜黑发,便流‘露’出一种绝代的风华。
秦天只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了几下,她连忙低下头,暗念,‘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不过这次她倒是没有鄙视自己,因为任谁独自面对这么漂亮的异‘性’,总难免心慌意‘乱’不自然的。特别是像她这种前世里身边没几个帅哥的人……
她摇摇头,整个下午她都无所事事,又怎会累?
“那我们继续,时间紧迫,争取天亮之前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整理好,剩下两天的时间再去游说宗亲们。”他又在纸上写道。
秦天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庄信彦计算,秦天分析,帮忙整理,秦天很快地投入到这件事情中去,开始两人隔着桌子站立着,后来因为沟通的缘故,秦天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后来庄信彦又不知什么时候去到她的身边,直到秦天抬起头来想叫海富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离得很近,近得几乎肩并着肩,头靠着头,隐隐的,还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种清淡的男子气息,秦天怔了怔,刚想退后,哪知庄信彦忽然抬起头,他高耸的鼻尖几乎碰到她脸上去。
两人同时一怔
秦天慌忙向后退,可是因为太心急,脚撇到了桌子‘腿’,身子一下子失衡,秦天叫了一声,双手惯‘性’地想抓住什么,一只手将桌上的油灯拨到了地上去,另外一只手划拉着却抓不到任何东西,正在紧急关头,秦天只觉腰上被一股大力一带,下一秒,她便站稳了身子,要命的是,还靠在了庄信彦的怀里……
秦天只觉脸上腾得一声烧起来,她抬起头看了庄信彦一眼,却见他正看着她,双眼如无边的黑夜,深不可测。
腰部的神经顿时变得敏感无比,敏感到几乎能感觉到他放在她腰上的每根手指的位置,敏感到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咚咚咚,不知是谁的心在跳
秦天轻轻一推庄信彦,庄信彦便顺势放开了她,他若无亲事地转过身,面‘色’依旧淡然,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秦天深吸了几口气,平稳了自己的情绪,再也不敢站在他身边,绕过桌子站在他对面,过了一会,便也回复了平静。
“秦天,你没事吧。”旁边海富一边捡起油灯,重新放油点上,一边问道。
“我没事,多亏了大少爷。”秦天稍稍转过头,笑着回答。
油灯照亮她的脸,绯红一片,颊边若隐若现的小梨涡让她的笑容显得格外的柔和甜美。
庄信彦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来。
“你去那边休息一会。”庄信彦在纸上写下这句话,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卧榻。
秦天转头看了看,连忙摇头,“不用了。”少爷还没休息,她一个丫鬟又怎么好意思休息。
“叫你去就去吧,我看你是累了。”海富也在一旁说。
秦天这才领命,走到长榻上坐下来,她对自己说,我只坐一会……可一坐下来,又觉得全身都疲累不堪,忍不住又躺下来,她对自己说,我只稍稍躺一会……
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一惊而起,转头看去,却见庄信彦还在桌旁专心致志,而海富则蹲在一旁打瞌睡。
羞愧之下,秦天只觉一张脸火辣辣地烧起来。她站起身,这才发现身上盖着一张薄毯,想来是海富帮忙盖的,她将薄毯折好,放在榻上,走到桌边去,却见庄信彦放下笔,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有种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秦天看着他那张充满倦意的脸,更加不好意思。
庄信彦看到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神‘色’,只是在纸上写下:“休息好了没有?”
秦天尴尬地笑了笑,又点点头。
“休息好了,就回去梳洗一下,待会你要和我一起出去,游说宗亲的事情由你来。”他又写道
待会?秦天忍不住出声,“大少爷,你一夜没睡,不用休息的吗?”说了才想到他听不见,想叫海富,却见他睡得正香,回头又见庄信彦看着自己,秦天只好比手势,她先是指了指他,又将双手合拢,放在脸颊边,歪着头,比了个睡觉的姿势。
庄信彦早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却见她瞪大了眼睛,歪着头的样子非常的可爱,忍不住想笑,可又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出,硬生生地将笑意憋下去,憋得嘴角有些‘抽’筋,他轻咳了两声,掩饰了自己的窘态,又对她做了个“出去”的手势。
一直等到她出了房‘门’,庄信彦才抬起头来,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笑了笑。
秦天回到清音院的时候,发现有人在院子外边鬼鬼祟祟地向里探望,发现秦天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秦天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走进清音院。不久,庄信彦梳洗过后向大太太禀告他整理好的事情,得到大太太的认同后,便带着秦天海富一起避开了二姨娘的耳目悄悄出了‘门’,向着城西庄家旧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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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临阵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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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庄家大厅
胡大人端坐正位,二姨太太,三姨太太以及宗亲们分坐两旁。庄信川和庄信忠都已经勉强能下‘床’,得知今日自己便能成功取得庄家当家人的位置后,庄信川不愿意错过这场好戏,在妻子的搀扶下硬‘挺’着来到大厅,和庄明喜一起站在二姨太太身后。而方妍杏则扶着庄信忠和庄明兰方建树一起站在了三姨太太身后。
二姨太太满面‘春’风,眉梢眼角写满得意,想起今天终于可以自大太太手下夺回当家人的位置,想起自己屈居于大太太之下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想起大太太待会的失意颓废,心中忍不住地畅快。
这时,大太太在秦天和月娘的搀扶下走进来,身后跟着庄信彦和一众下人。
大太太先是向着胡大人和宗亲们见了礼。胡大人放下手中的茶盅,笑道:“大太太身体可复原了?”
“谢谢大人的关心,民‘妇’的身体已经无大碍了”大太太笑着回道。
“既然大姐身体无碍了,那么有些事情今天也是时候该说清楚了”二姨太太挑起一条眉‘毛’瞟着大太太,嘴角带着一抹冷笑,然后她站起身,走到庄氏族长庄成志的身边,盈盈一福,看着庄成志笑道:“叔公,还请叔公为庄家的子孙说句公道话”
这边,庄信川目光扫过全场,志得意满地昂起头,好似当家之位已尽入他手中。刘碧君搀扶着夫君,神情中也有着一种掩不住的得意和期盼,就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庄家威风八面的景象。庄明喜也是面带微笑,‘胸’有成竹,这几天,她一直有派人跟宗亲家保持紧密的联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一切都会照着计划中发展。哥哥以后成为当家,她的身份才能提高,她以后才能嫁得风光,在婆家才能站得住脚娘家好,她才会好
而三姨太太心情很复杂,既不忍心看到大太太落败失意的景象,可是大太太败局已定,自己也只能和二房同气连枝以后在庄家才能有一席之地。想到这,也就狠下心肠不去看大太太。
而大太太一直面带微笑,沉着冷静地看着在二姨太太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的庄成志。秦天站在大太太身边双眼发亮,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和兴奋,她忍不住回头看了庄信彦一眼,却见他背负着双手站在不远处,身姿俊逸,神情依旧淡然,和他一比,秦天立刻沦为俗人,
秦天眼角‘抽’了‘抽’,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不是人啊不是人……
那边,庄成志站起身,先是看了二姨太太一眼,二姨太太立刻‘露’出一个心领神会地微笑,他又转头看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面上笑容不变。(
)庄成志笑了笑,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颤巍巍地说:“既然大家都需要老夫来主持公道,老夫身为庄氏族长也当仁不让。关于你们这一房当家之事,老夫认为……”说到这里,庄成志停了停,咳了几声。
二姨太太和庄信川他们都紧张地睁大了眼睛,一颗心突突地跳。
大太太依然气定神闲。
“老夫认为……”庄成志提高了声音,“老夫认为还是需要尊重过世的四侄子的意见既然他如此信得过侄媳‘妇’,愿意将庄家的一切都‘交’给她打理,我们旁人又有什么好说的?一切按照四侄子的遗嘱来办”
此话一出,仿似一记闷雷在众人头上炸开,轰得二姨太太一房人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二姨太太有些不置信地看着庄成志,因为过度震惊,声音都有些变调:“叔公,你怎能这么说?”
庄成志笑了笑,抚了抚袖子,慢悠悠地说:“人死为大,四侄子白手起家创下如此家业,他便有权利来处置,他留下这种遗言,自然有他的考虑,他的想法,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应当尊重”说完,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宗亲们,笑道:“大家说,是也不是?”
庄氏宗亲们都纷纷点头,面不改‘色’,同声同气,那副严肃的模样,就好像庄成志说的是世上最真的真理
“不错,既然老四留有遗言,自然要按照他的遗言办事,庄家当家人当由大太太来决定。”
看到这里,秦天忍不住想笑,这些宗亲们,真是怎么说都行,怎么说都有理。可偏生宗族在这个社会占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忽视宗族的存在。一点办法都没有。
二姨太太看着宗亲们,脚步踉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指着他们,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和他们拼命,恨不得大叫:为什么收了她那么多银子,却不为她说话
上位,胡大人双手抓紧扶手,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双眉紧锁,目光闪烁不定。
那边庄信川和庄明喜他们都是又惊又怒,庄明喜还好些,庄信川却怒视着庄成志,握紧了拳头,那种样子像是恨不得冲上去揍这出尔反尔的老头一顿。
“哥哥,别急,沉住气,千万不能得罪族长”庄明喜焦急地嘱咐着庄信川。刘碧君也怕夫君闹出事,紧紧地拖住了他。
“叔公,前几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二姨太太怒视着庄成志,声音急促尖利,很明显已经失了方寸,她指着胡大人的方向,“上次包括胡大人在内,都听得清楚明白,你明明也是支持信川接替大姐成为庄家当家的”
庄成志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向着胡大人一礼,道:“胡大人请见谅,老朽年纪大了,当时事出突然,老朽一时没想明白,所以才说出了那番话,可是经过这几天的深思熟虑,又和家族中几位重要的成员一商量,才共同得出今天这个结果。”说完又转过身看着二姨太太似笑非笑:“让二姨太太空欢喜一场,是老夫的不是”
“你……”二姨太太瞪着庄成志,气得直哆嗦,但庄成志毕竟是庄氏族长,她一个妾室再怎么生气也不敢出言不逊。
庄信彦看到这里,嘴角不由地溢出一丝笑意,不自禁地转头看向大太太身边的秦天,见她双眼发亮地看着好戏,时不时‘露’出微笑,颊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说不出的甜美可爱。
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她当天游说宗亲们的情景。
他不能言语,只能坐在一边,心中本来还担心她会说不清楚,或者会紧张胆怯。可没想到她面对那些宗亲们的时候,依然笑意盈盈,就连母亲面对宗亲们的时候也不会有她那种轻松自如,那种轻松就好像她与他们是平等的,就好像她没有意识到她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家奴。
可是这种轻松与镇定却很让他欣赏。
他故意坐在一个能通观全局的位置,他能看到她说的每一句话,他看到她笑着对宗亲们说:“……各位宗家老爷,只要你们在这契约上签字,从此以后,你们每年都可以从茶行的收益中分红,我家少爷算了算,按照往日的收益,我们茶行便每年最少能给宗族一万两银子,具体如何分配由族长来决定,只要茶行还存在一日,各位老爷们便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从茶行分银子如果茶行以后发展得好,老爷们拿的更多”
这一万两只是给宗族,自然会由宗族里的主事者瓜分,等这些人年老退下,再由别的人顶上来的时候,依然要指着这笔银子,这样,庄氏宗族永远都会和茶行的利益联系在一起。而庄氏诸人以后为了族长的位置必会明争暗斗,这样一来,也能分散他们一些注意力,免得老是将眼光盯在他们茶行上
看到这些宗亲们都是双眼发光,他毫不意外,这些人眼红他们这一房的财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完全有把握他们抗拒不了这个‘诱’‘惑’,一年一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他们不动不挪也能舒舒服服地过一年。
他看到庄成志犹疑不决,眼睛滴溜地转,很明显在心中计较着得失,正当他担心的时候,没想到秦天也注意到这一点,他看到她走到庄成志的身边,笑着说:“庄老爷,只有茶行兴旺,各位老爷们才有银子拿,如果茶行被一个不争气的人掌管,只怕老爷们不但没银子分,还会惹来一身的麻烦,就像这次二少爷贩卖假茶一事,如果不是大太太发现及时,没有闹出人命,否则,可没这么容易轻松渡过了”
他看着庄成志忽得睁大了眼睛,就明白,秦天的话他已经听到心里去了只有茶行经营得好,他们的利益才有保证,如此一来,他们怎么还可能拥护庄信川那种人上位?
回忆迅速退却,庄信彦看着不远处的秦天,嘴角溢出一丝浅浅淡淡地笑意,母亲说得没错,这个丫头确实聪明机敏
那边,庄明喜见母亲慢慢沉不住,便走出来,行到母亲的身边,搀扶住她,接着看向庄成志,微笑道:“叔公那天没想明白,又怎能保证今天就一定想明白了?茶行继承人一事不是小事……”庄明喜直直地看着庄成志,用一种很特别的语调缓缓地说:“叔公要不要再仔细考虑看看,或许再过几日会有别的决定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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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说的话,谁都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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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明喜的暗示庄成志如何不明白?她这是在告诉他,万事还有商量,不用急于做决定只是大太太答应的每天的分红中,身为族长的他自然是占大头的,以后他也会想办法将族长之位延续到自家子孙的身上,大太太给的利益是长长久久的,二姨太太给的那些如何能与之相比?
庄成志抚了抚稀落的山羊胡子笑道:“今天的老夫的答复已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庄明喜也不禁变了脸‘色’。
二姨太太忽然一把推开庄明喜冲到了胡大人身边,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地磕头,高声道:“大人,大人,你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他们串通一起,欺负民‘妇’孤儿寡母了”
“放肆”一直没出声的大太太忽然厉声道:“李秀梅,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串通一气的,你污蔑我没有关系,可是你竟敢污蔑我们庄氏一族的族长简直不可饶恕”
说完大太太也走到胡大人面前跪下,“大人,还请大人为民‘妇’以及庄氏宗族做主,治她一个污蔑之罪还民‘妇’以及庄氏宗族的清白”
“庄华英,你这个毒‘妇’,简直欺人太甚”二姨太太转脸冲着大太太怒道,
大太太眉‘毛’一竖,扬手就是一个耳光过去,“啪”的一声脆响,打得二姨太太发懵,过了一会,二姨太太捂着脸尖叫起来“庄华英,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大太太指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不过一个妾室,竟敢当众羞辱我这个当家,李秀梅,你简直讨打”
“大人……”二姨太太回头看着胡大人哭闹,企图搬求救兵。
大太太立刻打断她:“大人,民‘妇’教训一个不守规矩的妾室有何不妥?”
胡大人看向大太太,冷声道:“大太太,本官在此,不得放肆
“是,大人。是民‘妇’的不是。”大太太低头回道,可是打都打了,胡大人还能怎样?他总不能因此就治罪大太太。
这时,庄氏族长也跪在胡大人跟前,颤巍巍地拜下去,“大人,请为老朽主持公道,还老朽一个清白”
“大人,我母亲只是一时失言,并无恶意,还请大人明鉴”庄明喜也跪下来帮母亲说话。
庄信川和刘碧君也跟着跪下去。
胡大人看着底下跪着的一片人,“大人”“大人”的此起彼伏,吵得他一个头两个大,耳旁似乎有一千只蚊子在叫。烦躁之下,他在旁边桌上重重一拍,“碰”的一声巨响,让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胡大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李氏应该是一时失言,本官认为还够不上污蔑之罪”
二姨太太这才止住了哭声,回头狠狠瞪了大太太一眼,“可是继承人一事……”
胡大人伸手示意她住嘴,然后站起身,满脸不耐之‘色’:“既然庄氏宗族已经有了决定,本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本官身有要事,就此告辞”说完一甩袖子,气冲冲地从人群中走过去。(
)
二姨太太怔了怔,连忙爬起来,追了上去,在大厅之外的追上了胡大人
“姐夫,姐夫你不管秀梅和信川了吗?”二姨太太在他身后焦急地说。
胡大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满脸怒容,他先是看了大厅里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是说一切都计划好了吗?只需本官主持公道,做个见证就成,可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他们收买了宗族,上次他们就是使的缓兵之计姐夫,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他日信川继承了茶行,一定也会对姐夫鼎力支持”
“那也只怪你们计差一筹”胡大人咬着后槽牙,压低了声音说,“如果信川没出那些事,如果你们计划周全,今天就不是这个结果还连累本官丢人现眼”
他停了停,又看着二姨太太冷冷地说:“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到了,今天这个结果,完全是你们自己酿成的,所以,你答应我的两万两银子,尽快送到我府上来”说完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二姨太太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气得差点晕倒。
大厅里,大太太正在留宗亲们吃饭,可宗亲们都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李秀梅,哪里肯留下来,都纷纷找借口离开。
二姨太太进去的时候,正好与这些宗亲们擦肩而过,一个个的,都没有抬头看她。
二姨太太转头看着这些人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她“嚯”得转过身,指着大太太叫起来:“江华英,你到底使了什么‘阴’谋诡计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你背信弃义,出尔反尔我今日跟你拼了”
宗亲和胡大人已经是二姨太太能想到的最好的招数,如今却被大太太轻而易举的破解,想起今后儿子失去了继承人的位置,她便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她向着大太太冲过去,大太太冷冷地盯着她,大喝一声:“来人啦!,给我将这个疯‘妇’拿下”
家丁应声而出,轻而易举地将二姨太太拦住。二姨太太死命地挣扎,大叫:“放开我,放开我江华英,你忘记你和我说过什么了,我们平起平坐,你竟敢这么对我你这个不讲信义的卑鄙小人”
大太太走到她面前,指着她冷冷道:“不错,当初我是答应你和我这个正室平起平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谨记着这句话,不论你多么僭越,我从未责怪过你可是秀梅,你似乎忘了,我除了是庄家的正室嫡妻,更是庄家的当家人你可以对身为正室的我不敬,可是却不能对身为当家的我放肆今天那一巴掌就是要提醒你,谨记你的身份”
大太太看着李秀梅,睁大了眼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在庄家,我江华英才是主人,我说的话,谁都要听我让谁当家,谁才能当家”
“江华英”二姨太太瞪着她咬牙切齿,
“你再敢直呼我的名讳,信不信我出家法惩治你”大太太瞪着她,气势汹汹
二姨太太被她的气势镇住,再也不敢说出一个字,只是恨恨地盯着她。
秦天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中只有心悦诚服的一个字:帅
“明喜,扶你母亲进去”大太太冷冷地说道。
庄明喜上前从家丁手中扶过母亲,二姨太太还想说什么,庄明喜却低低地说了一句:“娘,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一次我们输了。”
二姨太太顿时泄了气,再也说不出话来,在庄明喜的搀扶下垂头丧气地往里走。刘碧君也扶着庄信川走进去。
还未等他们走到侧‘门’,大太太忽然叫住了他们。
“等一等”
二姨太太回过头,怒气冲冲地看着她,庄明喜恭敬地回道:“大娘,还有什么吩咐。”
大太太看向庄信川,缓缓‘交’待:“等信川伤势好了,便到制茶房学习收茶的事情不用你负责了”
庄信川一怔,忽然变了脸‘色’:“大娘,你是让我去制茶房当学徒?我堂堂庄家二少爷……”
话还没说完,大太太冷冷地截住他:“你也可以不去,以后茶行也没你什么事了,你爱怎样就怎样,每个月从账上支取你二十两银子过活便是……”
“我不去”庄信川叫起来,“就算大娘打死我,我也不去,被别人知道了,我面子往哪里搁……”
大太太不理他又看向庄信忠,“还有你,也是一样以后运茶的事情也不用你负责了”
庄信忠和三姨太太皆是一愣,庄信忠低下头,“知道了,娘,我全听你的”
大太太嗯了一声,最后却看向庄信彦:“信彦,你也要去”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二姨太太和庄明喜互视一眼,惊疑不定,一时‘弄’不清楚大太太此举是什么意思。就连庄信彦都有些意外
大太太看向庄信彦身边的海富,“海富,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海富点头。
大太太看向众人冷然道:“只要是庄家的子孙,都必须为庄家尽一份心力,除非,他自动放弃茶行的利益”说完,看了庄信川一眼。庄信川气势立马降了八度。
大太太又看向庄信彦:“你既然会制茶,就应当为茶行效力。如果你不愿意去,结果也是一样,我会一视同仁”
庄信彦转身在纸上写下:“信彦愿意为茶行效力。”
大太太看着他写字的样子,心中有千万的怜惜,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因为一个大胆的计划,已经在她心中逐步形成……
三姨太太等二姨太太一房人进去后,走到大太太身边,满脸的悔恨,满脸的无奈,她泪眼汪汪地看着大太太,可怜兮兮地说:“太太,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也是被‘逼’的……”
大太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对身边的秦天说:“扶我进去。”
秦天也不耐烦看三姨太太小白‘花’的模样,连忙扶着大太太进去。三姨太太扑通一声在大太太身后跪下,哭着喊:“太太,我对不起你……”
大太太头也没回。
秦天和月娘将大太太扶进屋子里,月娘扶着太太在‘床’边坐下,忍不住说:“太太何苦让大少爷去茶行?他为茶行也出了不少力了,太太又不是不知道”
庄信彦是月娘看着长大的,对于聪明而又有缺陷的少爷,她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心疼。
“信彦为什么不能去茶行?”大太太忽然轻声问。
“大少爷……大少爷,平时便不喜欢和人接触,茶行里那么多人,大少爷一定会受委屈的……”月娘心疼地说。
秦天明白月娘的意思,虽然庄信彦是大少爷,但是他是聋哑人,和人沟通不便,难免会受到别人的轻视。他一定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秦天一时也‘弄’不明白,大太太这么疼爱儿子,怎么舍得让他受这种委屈。
大太太靠着‘床’柱上,看着前方,幽幽地说:“我不能护着他一辈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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