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南疆事变完
李英琼、余英男、方瑛、元皓以及易氏兄弟六人被红发老祖围困多时,早已是一肚子火,此时脱困而出,当即二话不说,就向湖对面的一众妖人杀去。齐金蝉、石生等人见状,也都连忙跟着冲杀过去。只有严人英、齐灵云、岳雯等三四人较为持重,没有动手。
湖对岸诸妖人先见血光尽收,佛光飞来,敌人齐由洞中拥出,红发老祖停手不战,已知不妙。正在犹豫该当如何时,严人英等峨眉众人已纷纷杀到,只能祭起飞剑法宝来迎战。
因齐金蝉等人手中皆各有几件厉害法宝,史南溪等虽然邪法厉害,也是无可奈何。有两个法力差一点的还受了伤,连同几个看出兆头不好的残余妖人,先自遁走,剩下只史南溪等五六妖人,恶斗方酣。
红发老祖看到众徒党败逃,却并没有上前动手帮忙,而是面容惨淡地对阿童说道:“是枯竹老人叫你来的吗?当初我虽不合犯他,也是事出无心,又迫无奈,并且此事已蒙韦八公求情解免,怎又旧事重提起来?老人想必离此不远,烦劳道友引往一见,与他当面分说如何?”
阿童冷笑道“你倒说得好哩!老人对我说,他此时不愿见你,也知你有话推托。但你应该知道,当初他向你和韦八公所出的题目,你二人并未做到,你并还辜负了韦八公,怎能怪他食言?现在你那法身,已由他还了我当年的法宝,将它钉在你那隐藏之处。你此时就在我手里脱逃出去,元神往上一合,也是同归于尽了。自己行为,自己明白。这些年来,因你假装好人,竟欲挽盖前愆,所以无人寻你。今日你既纵容门下孽徒倒行逆施,顿忘本来,和我这些好朋友做对,休说我那老友,连我也容你不得。亏你还拿韦八公来做说词。韦八公因祸得福转归佛门,将来可望正果。照你所行所为,你还有面目见他么?这是你自种恶因,今日受报,怨得谁来?”
众人见红发老祖那么法力高强,骄横自傲的人,见了阿童竟一毫也不敢倔强,好似害怕已极,不禁惊奇。
红发老祖听到末两句,益发神情沮丧,厉声喝问道:“照此说来,莫非你便是韦八公吗?”
阿童笑道:“你居然还有点眼力,隔了好几世还认得出。如不是我,谁能代他来哩?”
话方说完,红发老祖面容忽地狞厉,满口钢牙一错,猛然一晃身形,便己隐去。
严人英、齐灵云等人疑他情急反噬,惟恐阿童骤出不意,受了暗算,纷纷上前保护时,只听阿童笑道:“我先还不知前生因果,当你有些门道。如今我前生法宝已蒙老友交还,有了制你之法,难道就被你逃走了吗?”
话还未毕,手先朝外一扬,一道灵符飞起,青光一闪,湖中嘭的一声,突涌起青荧荧一幢冷光。红发老祖身形忽现,裹在其内,连挣两挣无效,一声长叹,便把双目一闭,不再言语。众人才知湖中另外还有一层专制敌人的埋伏,事前连方、元二人也不知悉,好生骇然,不禁奇怪阿童所遇异人就是大荒山枯竹老人,怎会数日之别,便有这高法力。
这时红发老祖元神在青光中面现苦痛,状甚可怜。齐灵云刚在开口向阿童劝说,突然一道血影从还在同齐金蝉等人交战的妖人中飞出,向红发老祖直扑而来。
红发老祖此时元神被困,毫无反抗余力,当即被那血影扑到身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见状,忙都大叫一声:“不好!”
阿童更是发出一道佛光,向那血影照去。
眼看佛光就要找到那血影身上,那血影突然发出一道血焰,将佛光挡住。于此同时,红发老祖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阿童见状,心知红发老祖已经遭劫,急忙将那青光催动,想要将那血影消灭。
但那血影却在这时突然向外一窜,赶在青光收缩之前,飞到光外,然后呵呵笑道:“小和尚,多亏你帮忙,我才能轻易得手。多谢,多谢!”
阿童闻言,登时登时满脸气急败坏之色,正要指着血影喝骂,突然一声高喝从远处传来:“妖孽,休要猖狂!”
接着,众人便见从崖外飞越进三道金光,其势比电还急。
那血影看见那三道金光,知是峨眉一方来的帮手,当即也不再留,哈哈大笑一声:“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罢,便化作一道血光,向天边飞去。那血光飞遁甚速,不过片刻,便消失在天际。
尚在和齐金蝉等人交手的史南溪早已看出情况不妙,再见红发老祖惨死,敌党中又来了前辈有名人物,越发看出此地不宜久留。
史南溪当先喊一声:“不好!”先自破空遁走。
下余妖人本已心寒胆裂,也各飞逃。有的吓得连飞剑、法宝均未及收回,全吃齐金蝉、石生等人收去。尚幸来人直往对崖飞去,不曾下手,飞遁又速。只内中一个逃得稍慢的,被癞姑用屠龙刀打了一个脑浆迸裂,死于非命。下余全都逃走。
这时,那三道金光已经飞到,来人正是嵩山二老——追云叟白谷逸和矮叟朱梅,同了凌雪鸿转世的杨瑾。
三人落地后,白谷逸当先叹息道:“我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可叹红发道友数百年苦修,就此毁于一旦。”
杨瑾道:“我知红发怨毒太深,闻二妖尸已然发动诡谋,才和两位道友结伴赶来。不想还有一个血魔徘徊在侧,终是来迟了一步,致使红发道友遭了妖孽毒手,就连兵解都成奢望。”
朱梅道:“也是红发道友平日不知约束门人,又护短量窄,以致有今日之劫。否则怎会遭此大难?红发道友已然遭劫,且不去说他,到是那血魔,自二次出世以后,先是在铜椰岛杀了天痴上人,引动太古火劫,这次杀了红发老祖,得了化血神刀。那化血神刀和老妖孽所练的《血神经》甚是相合,老妖孽得了此刀,可谓如虎添翼,异日必成大患。”
杨瑾道:“还有那绿袍老祖、妖尸谷辰、兀南公以及五台、华山的一干妖孽,未来也都是心腹大患。”
朱梅道:“眼看血魔、妖尸等左道妖人愈发猖狂,诸位道友纷纷遭劫,我三人还当去往峨眉,找齐道友好生商议一番才是。”
白谷逸和杨瑾也都点头称是。
接着,朱梅又拿出一封柬帖递给齐灵云道:“这是齐道友你等今后行止的安排,包括方、元二人的安排也在其内。现今众妖邪魔头纷纷出世,你等在外行道,难免碰上。我三人和瑛姆、极乐真人等人,都在为了三次峨眉斗剑做准备,难免有看护不周之处。你等一定要小心行事,免遭妖人毒害。”
说罢,三人便各自驾一道金光飞走。严人英等峨眉弟子连忙躬身相送。
嵩山二老和杨瑾走后,齐金蝉又问阿童以前经过,才知阿童前生也是旁门中散仙有名人物,与枯竹老人同辈,还是红发老祖师执前辈。
彼时枯竹老人时常神游转世,游戏人间,行道济世。这一世转生在一个山民家中,俩头红发,相貌丑恶。彼时红发老祖已然修为多年,尚未创教收徒,法力也已不弱。那日二人无心相遇,红发老祖不知他便是枯竹老人元神转世,看出道法颇高,欲与结交,初意原本无他。
不久,红发该当应劫兵解,不知对方于初见之时,便有意成全。临危之时竟生毒念,乘对方入定之时,先将元神摄走,又在当地设下埋伏,想禁制对方元神,强占他的庐舍。谁料事成之后,对方忽然出现,自道来历,力斥他不义之罪,索还躯壳,还要消灭他的元神报仇。红发者祖久闻老人威名,吓了个魂不附体,理屈力弱,不敢与抗,慌不迭突围遁走,逃到韦八公处求救。
韦八公力向枯竹老人求情,说:“你每次转劫,法身多是修到年份,寻一深山古洞,在内入定,元神却遁回山去,待不多时,又出来投生转劫。对于以前洞中存放入定的法身,就此封闭在内,有似埋葬,极少复体再用。反正弃置,乐得看我面上,成全后进。”
枯竹老人先说红发老祖不应如此狠毒卖友,又说自己屡次转劫留存的法身日后还有大用,非索还报仇不可。后因韦八公再三求说,才出了一个难题,要红发者祖在一甲子内,把老人故乡三峡中所有险滩一齐平去。否则到时便由韦八公代为处罚。让韦八公用法力将他元神遥禁,以便到背约食言时,将他斩首戮魂。韦八公见老人说得好似戏言,一口应诺,保其必能践约,并也从旁相助。
哪知此事说来容易,做时极难。并且三峡上游两边山崖上,住有不少法力高强的修道之士,有的邪正不投,有的不容人在门下卖弄。并且江中石礁,多是当年山骨,其坚如钢,好些俱和小山一样矗立水中,为数又多。昔年神禹治水,五丁开山,尚且不能去尽,何况一个旁门左道。又加上这许多阻力,事未办成,反结了许多冤家,没奈何只得罢了。
红发老祖前言未践,已使人为难。到了所限年数,又不合心存狡诈,惟恐韦八公将他献与仇人,竟然先发制人,去往韦八公隐居的龙母洞中,暗破元神禁制。
事有凑巧,韦八公恰是劫数将临,不在洞中。守洞道童又无心说了两句恐吓的话,以为韦八公回来,发觉禁法已破,必不甘休。反正成仇,走时又把重要法宝和一葫芦丹药盗去。刚刚逃走,韦八公便为敌人所伤,逃回取药,哪知药、宝全失。一会敌人追上门来,终于遭了兵解。由此历劫多生,受尽苦难,直到今世,方始归入佛门。
红发老祖事后才知韦八公已早代向枯竹老人求免,只等到期寻上门来,略加告诫,便将禁法撤去。自己恩将仇报,悔已无及。这多年来,日常想起便内疚。先还恐怕枯竹老人重又怪罪,韦八公转世成道后,寻他报仇。事隔多年,并无征兆。又听说枯竹老人已不再履中土,虽以元神转世,只是一味修行,不与同道来往,永无一人知他踪迹所在。知道此老性情,如要寻仇,早已上门,决不会历时这么久尚无音信。并且前已答应韦八公人情。于是渐渐放下心来。
数百年过去,除偶然想起问心不安外,久已不以为意。实则枯竹老人和韦八公,于他俱有夙孽,数该如此。这次如非要收五云桃花瘴,并助方、元二人归到峨眉门下,也不会管他闲事。
只因枯竹老人受了妙一真人之托,出山太急,不及转世,又以多年修炼从无间断,便把昔日埋藏的法身,择一复体,以备元神日常归宿。但那法身修炼年岁有限,功候不济,附以应敌,不能大显神通。只那日收五云桃花瘴,是以肉身行事,余者均以神行。于是,把那肉身入定,交由阿童护法,就便归时快聚,详述前因,并把昔年代为收藏的两件法宝交还,告以机宜,令其依言行事。
阿童说完前情,齐灵云便取出一封柬帖。大意是说陆蓉波、廉红药二人南疆之行,本不应往,事前已有训示,陆蓉波、廉红药虽以寻觅洞府,无心相值,并非接到信火传声,故违师命,终是有失谨慎。修道人穴居野外,何地皆可栖身,勿得在外逗留,致惹杀身之患。余英男欲随李英琼同修,并非不可,但她本身尚有要事未了,须在幻波池别府开建以后。余人所领道书柬帖,备有使命,又即分散。方、元二人,暂时可随齐灵云等三人一路修积外功,日后回山,再行拜师之礼。
众人望空拜命起立。除严人英、易静、李英琼、癞姑四人,以及金、石、甄、易六小弟兄,奉命一年以内可以便宜行事,随意所之外,阿童仍和金、石六人一起。秦寒萼、李文衍、向芳淑三人,因受化血神刀之伤,必须觅地静养。严、易、李、金、石等十人,又商量乘此无事,正好去往陷空岛求取万年续断,早使三人复原,并备异日应急之用,就便还可观玩北极海底奇景,但行止未决。余人互相略微叙阔,便即相继别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北海游记一
众人相继走后,易静对严人英等人道:“此行本不宜人多,我初意只我和癞师妹、琼妹、严师弟四人前往。但既然大家都愿看北极奇景,那到了那里,只着两人下去,余人等在上面,一半玩景,一半防守。那班左道中人,喜怒无常,又易受人播弄,万一翻脸,势必难敌,也算有个接应。秦、李、向三同门,可同回寒妹洞府,静养等候。那地方离仙府近,众同门时有往来,如若有事,也方便些。
此去北极岛屿甚多,有好些妖人窟宅,我们过时行迹务须隐秘,不可无故生事。到了陷空岛,只能由我和癞姑下去,见机行事,不可争抢。此时各位师长闭洞不出,陷空老祖与紫云三女不同,我们有求于人,须知客主之分。一个行止不检,自家失陷,还要辱及师门,将来何颜回山相见?我虽不才,一则前生曾随家父去过一次陷空岛,稍知海中途径以及沿途险阻、宫中禁忌。二则总比各位同门年纪较长,照着本门规矩,也应稍微僭先。权充识途老马,请诸位暂时听我调度了。”
众人齐道:“这里只易师姐年长,法力最高,我们自然惟命是从好了。”
易静原以六小弟兄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加上阿童也是一个喜生事的,偏都非去不可,惟恐到时不听吩咐,出了乱子,丢人误事。坚持不令同行,他们势必另作一路赶去,更易生事,转不如自己率领,多少还可压住一些,便故意说了上面一番话。见金、石等人随声喜诺,阿童也在一旁含笑点头,并无不满之色,心始稍放。
癞姑又道:“陷空岛我虽不曾到过,昔年随侍家师屠龙,却到过它的边界。听一人说,前途便是北极冰原,到处都是千万丈冰山雪岭,陷空岛在尽头偏东一面,中间有一片冰原雪海,地名玄冥界,终年阴晦,只冬至子夜有个把时辰略现有曙光。与小南极光明境终古光明,每年只夏至正午有个把时辰黑夜者,完全相反。人到那里,所有法术、法宝俱失灵效。那人说时,因家师看了那人一眼,便未往下多说,至今疑信参半。师姐乃旧游之地,此话可是真的吗?”
易静道:“那道关口实是厉害,便师妹不问,行前也须嘱咐。事非子虚,但无如此之甚。那地方本是北极中枢分界之处,本来就是元磁真气发源之所,差一点的金质法宝飞剑,到此便要无效。加以陷空老祖生性喜静,近年越不愿与人交往,又在当地利用元磁精气,设下一道三千九百里禁制,横亘山海之中。不知底细的人如想飞越,多半失陷。就勉强冲越过去,前途百十座冰山岛屿,均有妖邪盘踞,各仗地利法力,纷起为难,令人应接不暇。一旦陷空老祖也有了警觉,除能事先得他允准,或是自愿相见,多半将水底晶阙隐去,闭门相拒,见面直是休想。
沿途那些岛主,除却海中精怪,颇有几个能者外,平日多仰他为泰山北斗,虽未得列门墙,如遇有外人欺凌,也必出面袒护,一个也成仇不得。我们行踪隐秘也是为此。前半无妨,到了玄冥界附近,便须把遁光择地降落。步行约三百六十里,过了这道关口,见了天关,再攀越一片冰原,然后避开海路,绕道飞行。到了陷空岛附近,又须降下,才可无事到达,入海叩宫求见。
否则他那禁法神妙,常人步行倒可无妨,只要驾遁光飞行,离地两丈不到,立触禁网,纵不致把我们所有法宝、飞剑全数收去,也必阻碍横生了。另外,虽可用神梭在地底穿行,一则路远费手,二则陷空老祖脾气古怪,最喜人诚敬相对,如以法力自恃,非吃他亏不可。所以他那禁法不阻碍常人和冰原上面生物游行。以前并还曾说,只要有人向道心诚,不畏艰险酷寒,把这万余里的冰山雪海越过,到他岛上,便可收为门徒。除大弟子灵威叟,好些徒弟都是这么收录的。
后因门人展转援引亲私,暗助来人免去沿途冰雪寒风之险,以图入门。资质又都下驷,学道不久,时出为恶树敌,屡坏他的家规。陷空老祖盛怒之下,清理了一次门户,重订规条,严禁门人私自援引,这才无人敢侥幸犯此万里冰雪,酷寒奇险。我们只要中途无事,能到岛上,求药一层,便有指望了。”
说罢,众人均无异词。
方、元二人所居崖洞,行前已用仙法封闭。众人议定,便即起身。先护送秦、李、向三人回到秦寒萼那里,一同进内略坐,便往北极海飞去。
这十一个人的遁光都极迅速,不消一日,便飞入北极冰洋上空。只见下面寒流澎湃,波涛山立,悲风怒号,四外都在冻云冷雾笼罩之中,天气奇寒。
李英琼笑道:“好冷的地方,如是常人,还不冻死?”
癞姑道:“这里便算冷吗?才刚进北海不过千里,离冷还早着哩。我昔年走至腹地将近,便觉冷不可当,再往极边,不知如何冷法。你是没有经过太冷的天气,所以觉冷。你看海中只是寒流碎冰,还有滨海渔舟出没,比起极边,岂不相去天渊?到了那里,休说是海,连天都要冻凝,风也一点没有。如若有一点风,冰山雪海立时纷纷塌裂,天翻地覆一样了。”
易静笑道:“师妹说的正是玄冥界左近,陷空岛并不如此。天气虽然也冷,却不厉害,海水更是清明如镜,也不冰冻。上下俱是奇景,奇花异卉到处皆是,才好看呢。”
众人原把遁光联合,在海面上空逆流上驶。正谈说得有兴,忽见前侧海面上浮着数十处黑点,随着盖天波浪出没上下。南海双童和易氏姑侄、癞姑等六人,以前均曾远历辽海,见惯无奇。严人英、齐金蝉、石生、李英琼、阿童四人都是初次见到,俱觉新鲜。
不多时众人飞近那些黑点,才看出那原来是一群巨鲸海鳅,庞然巨兽。
只见那些庞然大物,一个个奋鬛扬鳍,三五成群,在彼戏浪游泳。偶将头脊露出水上,礁石也似静止不动,立有一股水柱激射出来,直上半天。略一转动,海浪立被激起数十百丈高下。鱼数又多,游息往来,只在那一带海面,并不离去。动静不一,此起彼应,惊涛如山,互相排荡挤撞,声如巨雷。骇波飞舞中,远近罗列数百十根冲天晶柱,浪花如雪,飞舞半空,已是奇观。再加上数条百余丈长的大海鳅,没头没尾,只把中段脊背浮出水面,连岭一般,横亘其间。猛一昂首,喷出来的浪花直似雪山崩倒,洒下半天银雨,半晌不息。当时水雾迷漫,掩去了大片海面。涛声轰轰,越发震耳。端的气势雄伟,不是浅识之人所能梦见。
金、石二人俱说:“海鱼竟有这样大的,真个好玩。我们稍看一会再走,如何?”
癞姑笑道:“你们真是少见多怪,海风多腥,这类蠢物有什么看头?前面好景致多着呢。”
严人英也道:“李师姐、向师妹、秦师妹还等着灵药治伤。等以后有睱,咱们再来观看吧。”
金、石二人闻言,也觉正事要紧,便也不再嚷嚷着留下来看海兽。
众人又向前飞不久,忽见许多大大小小的冰块随着洋流漂浮而来,有的上面还带有极厚的雪。因是大小不一,迟速各异,又受海水冲击,四边残缺者多,森若剑树。浪再一打,前拥后撞,浪花飞舞中,发出一种极清脆的声音,铿锵不已。忽有两块极大的互相撞在一起,轰隆一声巨震过处,立时断裂。无数大小冰雪纷如雨雪,飞洒海面,击在海波上面,铿锵轰隆,响成一片,好听已极。
随着众人越飞越深入,沿途所见冰块也越来越大,形态也越奇怪。有的如峰峦峭拔,有的如龙蛇象狮,甚或如巨灵踏海,仙子凌波,刀山剑树,鬼物森列,势欲飞舞,随波一齐淌来,浪头倒被压平了些。海洋辽阔,极目无涯,到处都是。
此时,众人已深入北极,气候越发寒冷。上面是羲轮失驭,昏惨无光,只在暗云低迷之中,依稀现出一圈白影。下面却是冰山耀辉,残雪照水,远近相映,光彩夺目。冲撞越多,散裂尤频。眼看一座极大的冰山忽然中断,或是撞成粉碎,轰隆砰噗之声与铿锵叮咚之声,或细或洪,远近相应,会成一片繁响。异态殊形,倏忽万变,令人耳目应接不暇。金、石、阿童三人首先同声夸起好来。
癞姑笑道:“你们三人还是少见多怪,这还不算,等一会还有好的来,我略施手法点缀,叫你们看个奇景。”
说不一会,前侧面忽然漂来一座极大的冰山,那山上丰中锐,因隐沉水中的下半截更大,矗立无边碧浪之中,毫不偏倚,远望直似朵云横海,缓缓飞来。等到临近一看,那冰山通体有千百丈高下,中腰细削之处恰在水上,形势愈显峭拔。当顶一片,满是白雪,离顶数丈以外,危崖森列,洞谷溪涧,无不毕具,万壑千峰,各呈异状。最妙是通体晶明,更无丝毫渣滓,寒光闪闪,夺目生花。
当快浮到众人身侧,癞姑忽把遁光停住,手向外一指,冰山也停在海面不动。眼看一片光华照将上去,那些水晶洞壑峰峦立泛奇辉。因山太大,这一停住,后面大小冰块随波涌来,正挡去路,往上接连相撞去,又发出一片极雄壮的天籁。海波再随着一冲激,浪花飞舞,高起百丈,到了空中,再散落下来。那些碎冰海浪吃冰山上霞光一照,幻成一层层冰绡雾毅,裹着无限天花,在里面飞舞而下。还未及落到海里,后面浪头又一个紧接一个,翻腾激涌而上。水气越盛,也越鲜明灿烂,五色缤纷,光怪陆离,照眼生辉,绚丽无俦。
金、石、甄、易等人看得兴起,已各将宝光放出,照将上去。
这一来,更幻出万道金光,千丈祥霞,晶芒远射,奇彩浮空,映得无边碧浪齐泛金光,荡漾海面,连天际沉云也成了锦霞。众人纷纷拍手叫绝不迭。
易静对癞姑道:“癞妹也是胡闹爱玩。这里已快入北极边境,海面空旷,宝光霞彩,上烛霄汉,千里以外都能看见。倘将前面各岛盘踞的妖人精怪惊动赶来为难,不是无事找事吗?”
癞姑把大头一晃,笑道:“我们不过因北极这些妖邪虽是左道,只在极边荒寒之区,夜郎自大,平日只有水族遭殃,轻易不去中土作怪。这次又是有为而来,不愿使主人不快,故此懒得招惹,当真我们是怕他吗?前随家师来游,几个比较有一点门道的俱都见过。他们见了家师,俱和凶神一样怕。过时他如知趣便罢,如若大胆生心,想卖弄伎俩,叫他尝尝我的厉害。”
易静闻言,猛想起屠龙师太昔年被长眉真人逐出门墙时,曾来北极觅地隐居修炼,并还和陷空老祖斗法两次,后经人调解,方始化敌为友。那威镇群邪的一柄屠龙刀,现正落在癞姑手里。她虽性喜滑稽,从不肯说自恃骄敌的话。起身以前,自己把事看得甚重,她只说曾随屠龙师太在玄冥界左近游历过,未曾深入,神情却似不甚在意。她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行至中途,忽然炫弄冰山为戏,又说这类轻敌的活。就算恃有前师所赠的屠龙刀,以她为人,也不至于如此轻率。
于是,想了想,向她问道:“闻得昔年屠龙师伯为了苦行,南北两极均曾隐修多年。师妹昔年可曾随侍在侧吗?”
这时,癞姑手缩袖里,口随众人嘻笑应答,耳目似有所注,闻言不甚在意,随口答道:“我拜师年浅,师父在此修炼时,我还不曾生哩。”
易静又问:“那么师妹前番来此,是屠龙师伯道成离去以后,旧地重游的了?”
癞姑刚答应道:“正是。”
易静还要再问,忽听前面暗云低垂中,似有异声飞来。因相隔尚远,海中波涛竞喧,如走雷霆。众人竞观奇景,只管指点说笑,无人留意。只易静一人心细,首先警觉,方要告知众人戒备,瞥见癞姑手在袖中微动,往起略扬,跟着远远一声轻雷过处,异声忽似退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北海游记二
这时,癞姑忽然说道:“我到水里看看这座山到底多高。”说罢,不俟答言,大头一晃,踪迹不见。
随之,众人隐隐听到一声鸟叫声从前面传来。
严人英此时也察觉到情况有异,正要开口询问,忽见易静对自己打手势,立即会意,闭口不言。随后他先李英琼、齐金蝉等人看了一眼,见众仍未觉察,便在暗中戒备,静候下文。
约有半盏茶时,癞姑从海底现身,一出来,便看见严人英和易静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知道二人已有所察觉,正要张口说话,石生和易震已当先问道:“海底那半截如何?你怎么不使它全浮上来?”
癞姑道:“这座冰山时重时轻,被我强制住,支持了这些时。它底下根盘不固,再受急浪冲荡,好景无常,已快倒了。”
话未说完,只听冰山上喳喳连响,接着轰隆一声,倏地迸散爆裂,万壑千峰齐化乌有,雪崩也似坍塌下来。激得海水排天而起,波涛汹涌,骇浪山飞。众人宝光尚未撤回,又映出大片奇丽之景。
癞姑随说:“快走!”
众人见无可看,只得各收法宝,一同飞起。
严人英和易静知道冰山之倒,乃癞姑意欲上路,恐众贪玩奇景,不舍即去,暗中行法所为。否则,那冰山已吃法力禁制,兀立海中,万无自倒之理。猜她先是故意炫露,等把妖邪引来,隐身独前,自去应付。偏是回来得这么快,行法俱在袖中,四外留神观察,除遥空两次异声略鸣即止外,并不见有一丝应敌征兆,面上又带喜容。既不会是向众同门卖弄,行事何以如此隐秘?好生不解。因癞姑只和自己以目示意,表面仍和众人说笑,一语不发,料有难言之隐,便不再问,同催遁光,加紧前驶。
癞姑知自己行藏瞒不过严人英、易静二人,恐其多心,借题发话道:“自来有备无患,什么事都是帮手多好。我们赶到陷空岛,还是多着一人入海求见吧。”
易静笑答道:“师妹旧地重临,法力又高,智珠在握,想有胜算了。”
癞姑也笑道:“师姐一行表率,怎和我说出这样话来,我虽来过,因随家师办一件事,只北极边界较熟,玄冥界那边要地并没去过,底细不知,自然仍是易师姐主持为是。我只就我所知略微准备便了。”
易静听出她暗有布置,适才所遇,看那来势,分明是旁门中精怪妖邪,不知怎会如此容易服低,见即避退,不便深问,只含笑点了点头。
癞姑也未往下再说。
众人又往前飞了千余里,见海面上已然冰冻。起初冰层不厚,下面寒涛伏流,激荡有声,时有碎裂涣散之处。渐渐冰层愈厚,四外静荡荡的,悄无声息。寒雾愈浓,混混茫茫,一色白直到天边,也分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陆地。遁光急驶所发破空之声,竟震撼得八方遥应。不时听到远近坚冰断裂之声,发为繁响,不绝于耳。
易静知道前、左、右三面山岭杂沓,峰峦林立,因相隔远,隐于浓雾冻雪之中,看不出来。这些山岭峰峦,连同好些高可参天的危崖峭壁,俱是万千冰雪凝积,经不起巨声震动。遁光冲破冷云,向前急驶,其力甚大,稍不留神,飞临切近,休说撞上非塌倒不可,便这破空之声和被遁光冲开的云气一鼓荡,也纷纷崩裂,顺着冰原滑向海里,顺流而下,闹得附近北极的海上流冰越多。
不特来路所见渔船难免受害,并还易使气候变化,发生风雪酷寒、洪水之灾,那声势尤为惊人,只要一处冰崖崩裂,势必发生极洪大的巨震,稍大一点声息,都禁不住,何况这类惊天撼地的大震。附近峰峦崖壁受不住剧裂震动,也相继崩裂倒塌。于是纷纷相应,往四外蔓延,推广开去,一峰崩倒,万山连应,把方圆万里以上的地形一齐改变。
往往经时数月,始渐停歇。那无量数的冰块,有的被前途断山残壁阻住,越积越多,重重叠叠,由小而大,仍积成山岭。有的去路地势低凹,又无阻滞,便顺冰面滑向海里,化为绝大寒流,为害人间了。
自己前生曾随师母、师父同驾舟来游,曾听说过。一听四外冰裂之声纷起,相隔玄冥界又只二三千里之遥,既防贻害,又恐惊动前面妖邪精怪,忙令众人把遁光升高,在天空冻云之中缓缓前飞,不令发出巨声,免生他变。
当地乃北极中部数千里最酷寒的一带,空中密雾浓云,俱已冻成一层层冰气,紧紧笼罩大地之上,相距只数十丈高下,地势又是越往前去越高。众人横海飞来,为玩沿途景致,飞得本就不高,再一直平飞过去,无形中逐渐降低,最后离地才只十余丈高下。
因上面沉云低垂,大地又静荡荡,不见一人一物,均未想往上升。这一飞向高空,天气固是酷寒,那冻云冷雾凝成的冰气,竟是越往上越厚,虽不似真冰一般坚硬,却也具体而微,浮空欲聚。飞行空中,只听遁光冲过,排挤激荡,声如鸣玉,响成一片,煞是细碎好听。
俯视下面,除严人英一人能透视云雾,一览无遗,易静、癞姑、阿童三人各有慧目法眼能够看出外,余人多半连地形均难分辨。因飞得太高,破空之声为密云所阻,遁光所冲激起的云气,只在高空回旋震荡,传不到地面,所以飞不远,那迸裂之声便自静止。
癞姑笑对严人英道:“你那一双神目,曾经芝仙灵液沾润,能透视云雾,不比我和小和尚,还要运用玄功,凝神注目,能看出一点形迹。天气如此奇冷,我想离玄冥界已无多远,我们必须在三百里外降落,步行过去。
听说那一带地形已变,不是昔年平原,中有一道高岭横亘冰原之上。陷空老祖因近年时有异派妖邪前往,勾结他的徒弟侍者,心中不悦,为禁外人入境,又把禁制分作上下两层。岭上时有怪光隐现,老远便可看见。离界五百里还有一座高峰,全北极山地都是极厚冰雪,独此一峰,通体皆石,不着寸冰。峰下便是火眼,与界那面元磁真气发源的磁穴相对。
前途云雾越密,这了望之责,索**你一人。你把云路偏东,留神观察,如见前面云雾中现出一座笔直的孤峰,青烟一缕缕摇曳其上,便是此峰,可速当先往峰脚降落。我和易师姊自会率众同下。索性多受点累,大家多走点路,由那里步行过去好了。
我现用掌教师尊灵符仙法,隐秘传声相告。除易师姐外,别人均听不出。好些原因,事完回去再为详言,你只依言行事,不要回答。如照我的估计,就被人识破行藏,也必以为我们都过不去,不放在心上,就容易飞越了。”
严人英闻言,料有深意,把头一点,依言注视前面不提。李英琼与易静、癞姑相隔最近,见她手缩袖中,嘴唇乱动,似向严人英说话,却无声音。方要询问,吃易静摇手示意止住,没有说出。
癞姑又用传声之法,分别告知众人:“少时只要一降落地面,一直前行,不可任性发问,能一语不说最好。”
严人英见状,料知事关机密,癞姑对于此行,必有成竹在胸,只不知以前怎不向众人说起,到时才行嘱咐。
这一段路飞得慢些,约有半日,才行飞近。时值北极的初夏明季,没有黑夜。虽然天气阴寒,只正午时略见一点阳光,终日都是暗云低迷,气象愁惨荒凉,但有冰雪之光反映,近地一带仍是明光耀眼。在天空中飞行,因有重雾密云,反倒昏暗非常。外人经此,直是伸手不能辨指。凭严人英一双神目,也只看出二三百里远近。余人便是两三个道行高的,运用慧目法眼注视,也只百里以内能够透视,再远便已看不见。估量将到,愈发留神,各听癞姑叮嘱,一言不发,一味哑飞。
严人英独自当先,正飞之间,发现前面果有一座孤峰,撑空天柱般拔地而起。峰顶仿佛中凹,内有一缕青烟袅袅上升,只有尺许粗细。当顶四外的云雾,竟被冲开一个比峰还大数倍的云洞,少说也有四五十里方圆。知已到了地头,忙打手势告知后面诸人。
易静、癞姑立把遁光又放慢了一倍,约有半个时辰,到达峰前只有数十里路,严人英便向下斜飞,往峰脚落去。众人随在后面,一同降落。才出云层,便见下面现出一片奇景。原来北极全地面都是冰雪压满,而环着峰脚一圈,独有石土地面,峰形圆直如笔。下有火源,终古冰雪不凝。可是四外俱是冰原,经此一来,地势自然凹下了千百丈。站在冰原俯视峰下,宛如一个百余里方圆的深井,当中立着一根天柱。别处冰原多有积雪,这一圈俱是坚冰,看去水晶也似,又滑又高,光鉴毛发。头上云雾,又被峰顶青烟冲开,现出数十里方圆的天色。碧空澄澈,不着纤云。与下面冰井正对,圆得和人工修成的一般。
众人遁光落地,只见那峰不特拔地参天,形势奇伟,而且自腰以下直到地上,竟是绿油油布满苔藓,苍润欲流,与上半石色如玉,寸草不生,迥乎不同。最奇的是,环峰一条溪涧,承着冰壁上面飞堕来的冰水,宛如一圈千丈晶墙,倒挂着无数大小玉龙,雪洒珠飞,雷轰电舞,如闻钩天广乐,备极视听之奇。溪水约可平岸,及往水中一看,碧波湛湛,深竟莫测,数百道飞瀑由冰壁中腰离地数百丈处,齐注溪中。水势如此浩大,却未见有溢出之处。
溪岸上面,地势平衍,与峰相隔约有十余里,芳草如茵,碧绿涂染。到处疏林掩映,树身修直,亭亭矗列于平原荒草之上。最高者竟有百丈高下,粗却只有两抱,干黑如铁,叩上去作金石声。下半笔直,离地数十丈,方有枝桠伸出,一层层宝塔也似往上堆去,枝上满缀繁花。
因树高大,枝柯稠密,每株开花不下万数,只有红、白二色,其形如梅,每朵大约尺许。树叶颜色翠红,大可径丈,也和梅叶相似,寥寥二三十片,生在树梢当中主枝之上,四下分披,宛如一片碧云罩着百丈红霞,千尺香雪,株株如是。下面行列甚稀,上面花繁枝密。几乎株株相接,连成一片锦云,花光艳发,鲜明照眼。似此奇花,便凝碧仙府也未生有一株,端的平生初见。
众人方在观赏惊奇,默契无言,癞姑往两侧略一端详,便打手势招呼众人,往前面飞去。晃眼飞达峰后,忽见离地丈许峰麓上面,有一石洞,两扇石门紧闭,甚是齐整,癞姑令众停住,自和易静飞身上去,用手指朝洞门上轻轻弹了两下,又在门上画了两画。
待不一会,便听内里有人拖着锁链行走之声。跟着便听厉声发话道:“老东西,又来扰我清修作甚?”
说罢,洞门开处,内里走出一个身材短小,相貌丑恶,头大如斗,胡须虬结,手持鸠杖,脚上拖着一条沉重的铁锁链,行路迟缓的老怪人。
那老怪人看见癞、易两人,先甚惊讶,紧接着面色一变,倏地暴怒,一摆手中鸠杖,便要打下,杖头上立有朵朵银花,自鸠口中飞出。
严人英等人见那老怪人突下毒手,正要上前援手,癞姑却突将手扬起,手掌上现出一粒豆大乌光。
那老怪人见那乌光,立即面带惊喜之色,忙收鸠杖,并改倨为恭,肃客入内。
严人英等人见此情景,知那老怪人是友非敌,也忙都收手。
癞姑当即向严人英等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等在洞外,自己则和易静一起进入洞内。二人刚刚走进,门便关闭。
第二百五十三章 北海游记三
易、癞两人随那老怪人进入洞门后不久,严人英等人便听易静从门内传音出来。
原来那位老怪人名叫乌神叟,本是一位旁门散修。以前屠龙师太在北海冰洋中修炼时,他和一位黄风道人受了别的妖邪怂恿,来扰屠龙师太清修,斗法被擒,身受屠龙师太意锁。黄风道人当时服低认错,被屠龙师太说了两句放走。乌神叟性较刚直,不肯服输,竟然带锁逃走。
黄风道人由此改行向善,屡欲拜在屠龙师太门下,屠龙师太未允。又为乌神叟求情。屠龙师太说乌神叟被擒时,不能放下屠刀,意锁已然锁骨穿心,将来虽有机缘解脱,当时却是不行。如用屠龙刀割断,未始不可,但是乌神叟修炼不到时候,此锁一断,心便化成劫灰,身也相随同尽了。姑念黄风道人为朋友的义气,再四恳求,传了他一道符咒,等乌神叟悔罪求免之际,传授与他,令其持诵,到时自有灵效。
上述诸事发生时,癞姑尚未拜入屠龙师太门下,她也是听师姐眇姑说起,才知此事。当时眇姑还对癞姑说异日如有机缘去至北海,可寻黄风道人作个东道主人,并传了她两道灵符。
刚才在冰洋上空,看到海中流水,癞姑忽然想起前事。便借冰山炫露,果将黄风道长引来。先还以为灵符必有妙用,后来才知那灵符竟是暗号。黄风道人一见,立命同来的人退去,径往水中等候,自己上前同癞姑交谈。
当年乌神叟遁去不久,便投往陷空老祖那里,欲借老祖法力将锁化去,屡试无效。
陷空老祖随命乌神叟在玄冥界防守,不合受了老祖大弟子灵威叟之托,一时徇情,为孽徒长臂神魔郑元规所愚,吃他盗了灵丹法宝,逃出界去。老祖恨他纵贼逃去,就用原锁锁在这小峰石洞以内,日受风雷烈火之苦。
乌神叟方始生了悔心。黄风道人为友义气,冒险来此劝说,并传了屠龙师太符咒,告以难满,救星自来。
乌神叟持咒之后,虽不能出,风雷烈火已不能伤,并还可借真火之力,来化炼意锁,免受好些苦楚。
乌神叟同黄风道人俱都炼有内丹元神,附近精怪妖邪俱都觊觎,屡向陷空师徒进谗,稍有嫌隙,便即夺去。
这班妖邪,颇具神通变化,多半精于隐形飞遁,天视地听之术,如被警觉,许多不便。只有这座鳌极洞,深藏地底,四外冰壁高过于丈,更有玄冥界和磁源阻隔,隐秘非常,又有禁法隐伏,外观不见,不知底细的人,只要下来便被困住,一任多厉害的精灵妖邪,不奉陷空老祖之命,也休想下来。适才癞姑不曾细说,便由于此。
之后癞姑受黄风道人之托,来助乌神叟脱困,并践屠龙师太昔年夙诺。大约还有个把时辰耽搁,才能起身。怕严人英等人见易、癞二人久不出示,等急生事,闹出事端。故隔洞传声,嘱咐他们峰脚一带均可闲游,只不可不俟二人出去,离地飞起,以免误触禁网,惊动对头,引出事来。
严人英等人得了易静传声,见左近花林中花光明丽,清景如仙,便结伴进林闲游。
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易静、癞姑和乌神叟才重又从鳌极洞中出来。严人英等人看见,急忙迎上前去。
匆匆礼见之后,乌神叟便引众人到了正对洞门的千寻冰壁之下。只见壁上寒瀑又宽又大,宛如百道匹练连成一片,倒卷下来,轰轰发发,声如喧雷。溪上雾涌烟靠,水花喷涌,映着四外花光,幻为异彩,奇观壮丽,从来罕见。
乌神叟悄声对众人道:“自长臂神魔郑元规盗药逃走后,陷空老祖因门人私与异派妖邪来往,原有禁网只要知底,步行走去,便能越过,难保不由此隐伏危机。于是又把玄冥界上禁制改作上下两层,来人无论步行还是飞越,均难通行。一经误触禁网,不论失陷与否,岛宫众人立即警觉。他自不出为敌,却发信号,传至附近各岛屿冰山的妖人精怪,一齐来攻,人多势众。内中也有不少能者,又都以能为他效力为荣,来势之猛,颇不可侮。要明里过去,除非行到岭前,虔敬通诚,告以来意,得他允准,始可安然越过。诸位要从此路通过,不但颇费时日,而且说不好还要受那些妖人精怪的刁难。
也是事有凑巧,这玄冥界本是一片横长冰原,自从三千年前北极发生亘古未有的大地震,陷空老祖偶在无意中发现北极磁光,变幻灵异,光中有暗赤纹条,闪烁如电,并作殷殷雷鸣之声。默运玄机一算,知道万古未消的冰原广漠,自开辟以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中,共有七十二次巨震。每震一次,地形便要变动,一次比一次猛烈,冰雪也为地底真火融化数十百丈。到了最末一次,世上人物越多,难寻生息之地,这座神峰便要崩裂,火源上涌,将这方圆百万里的广大冰原,除却西北岳最高之处,一齐融化,发生洪水之灾。附近北极的海洋陆地俱受波及,宇内江湖河海,也一齐水涨,只成灾之处较少。似这样经过一甲子后,随着地势高下,区分出山林川泽,水陆地域,再由人类自来开辟这无边沃壤,无穷地利,以供衣食生息之需。
这原是天心仁爱,定数当然。眼下看似大灾巨变,实为未来人类造福。现在临到第七十一次大震上,虽然冰漠寒荒,人类绝迹,多大灾变也无关系。但是地域辽阔,人以外的生物连同冰海中栖息的水族介贝,也不在少数。何况邻近陷空岛一带,四周冰山雪岳环绕,天气无比酷寒,另具一种仙景,毁了也觉可惜。更恐震势过于猛烈,连陷空岛下水晶宫阙也受波及。
这类发动自天,由地轴上生出来的巨变,不是岛主法力所能制止。他思考了好些日,最终又把天乾山小男约请了来,一同修下表章,通诚吁天,为北极亿万众生乞命,伏乞天心鉴佑,准其运用法力消灭灾变。随即合力在地震未发生以前数月,一面先把这里火源开大,先泄地火之势,以免郁而不宣,突然爆发,不可收拾。一面在玄冥界附近查出震脉来源,不等发作,先以法力攻穿地脉,使其化整为零,化大为小,釜底抽薪,先把地气泄去。
一连忙了四十九日,当时全北极共起了三百八十余处地震,终日冰坍雪倒,地叱山鸣,震得人头晕神眩,目触心惊。碎冰残雪,直上千丈,满空飞舞,仙禽灵鸟,均不能够飞渡,声势已极猛恶。这还是经二人运用法力,未发以前先将气势泄去十之七八,只有本来的一两层,尚有如此威力。如若听其到时自发,更不知是多么可怖景象。
似这样连震了七日七夜才住,地形全变,冰雪消融若千丈自不必说。二人为了保全陷空岛绣琼原一带美景,同在玄冥界上以全副神通阻止地震余波侵及界北。一面变移地肺,使震源往东西两头荒寒之区横逸过去。天惊地撼之下,连与弥天冰雪、排空寒浪以及罡风烈火搏斗,苦苦相持了十几天,又把那无量碎冰崩雪禁制一处,凝聚出这么一条三千六百里长的铁槛岭,横亘在玄冥界上,才保得陷空岛方圆千余里美景未受灾害。
这冰壁瀑布之后,有一条地道直通到玄冥界那边绣琼原前七八百余里冰谷之中。乃是上次大地震时,陷空老祖所开震源之一。当初为的是把震源引到界那边去应劫,所震之处,本是绣琼原之后一座极大冰崖。经此一震,化为冰谷,那一带地气由此而泄。到日又以法力遏止震源,因得就此保全,未再波及。
事后别处通脉,均以大震之后,为冰雪所填没。独这一条通脉,一边不曾再震,一边又有这座神峰与磁源反应,地质坚硬。同时峰顶喷出极大火焰,千里方圆冰雪交融,发生洪水。峰身虽多现出了数百丈,却被震波反震出去,地面不曾震裂,因得保全。事后岛主因这里关系岛宫安危,多一条秘径可以应急,就此留下。有此秘径,过岭一层不极容易吗?”
说罢,将手一指,寒瀑立似冰凝,便不再流。壁脚丈许以上,白光连闪三次,现出一个大约两丈,圆滑坚莹的大洞。
严人英等一行十一人,飞身走了进去,互相举手作别。烟光杂沓中,入口封闭,洞壁外面瀑声又复洋洋盈耳。
众人初意那秘径不过由层冰中穿透,只是奇冷,不会十分坚固。及至进洞一看,只入口二三里与来路冰壁相通之处,是由层冰中挖掘出来的甬路,冰坚如晶,气候也不甚寒。再往前走,路便斜下,渐渐穿入地层以下,其热如蒸,比起开头一段冰衖,又大不同。全甬路俱是一般方圆,除入口二三里晶光耀眼,清明可鉴外,一入地层,通体便如墨玉乌金,尽管隐光浮泛,却是昏暗如入黑洞。好在众人多是慧目法眼,甬路一色坦平,又无阻滞,虽在御遁飞行,因恐万一对面有人飞来,遁光全都隐起,照着乌神叟所说,缓缓向前飞去。
又飞行了二百余里,见那甬路并非一直向前,每行四五十里,必有一个转折,时东时西,往复回环,绕上一段,重又归入北行正路。有两个转折之处,并还现出歧径,众人有一次走错,行不数里,忽见地土崩塌之迹,将去路阻止,又退回来。
似这样连经了两三处,方始悟出,这条甬路乃当初地底震脉总源。内里经陷空老祖在大震以前用法力开辟出来,又在里面分出许多经络,歧路纵横,引得地气先期往四外宣泄。到了预拟之处,再激荡地气使其裂土上升,发为无数地震。那歧路坍塌之处,必是昔年地震遗迹。所有脉络,俱与乾象蹿度相应。
虽然所经仅得十分之一,管中窥豹,已见一斑。暗惊此老不特法力高强,这周围数十里的地面,竟能于数日内,在地底千丈以下,开通出密如蛛网的天蹿甬路。就说这条甬路,是因邻近火峰磁源两处要地,格外加功慎重。余者千万震区的脉络,均以法力法宝开通,草率简陋,只有通路。这魄力的雄伟,计虑的周详,也令人可惊可佩了。
阿童毕竟稚气未退,笑道:“这条地道长得怕人。对方要是发觉有人潜入他的秘径,当成仇敌看待,稍微运用法力,这千多丈的冰雪泥土全压下来,四面堵塞,岂不给埋在内?如非诸位道友多精地形之术,要我一人还真有些胆怯呢。”
癞姑道:“小和尚,胆子怎这般小?就凭这点冰雪泥土就能压死你吗?”
易静道:“此话并不尽然。我看此老这条甬路,已决计长此保留。当地震时,全径决无如此整齐坚固,事后必还另用法力修建,一定比铁还坚。以我们的法力强自穿行,未始不可,但非容易。我们不便给他残破,前面总该还有分歧之处。凡支脉开始的一段,均极坚固,想是留备最末一次大震,便于考查循迹,不曾毁去。这类地方毁去一点,无关重要,到彼一试,就知道了。”
癞姑点头,颇以为然。
南海双童甄艮、甄兑心想以前紫云宫千里神砂,尚且通行自如,这里怎倒艰难?心还不信。恰好前途不远,便有歧路分出。二人赶向前去,择了一处,施展地行神法一试。乍进去觉着并无紫云神砂有邪法反应,须要运用法力,朝前猛冲那样难。但是紫云甬路初进虽难,只要把面层冲破,一到里面便即顺溜。这里地下,却是越走越艰难。也看不见有甚阻滞,只是身上不自在,好似上下四外都有极大吸力,将人吸住,行动粘滞,吃力异常。洞壁也坚逾钢铁,不易冲破。行不数里,便忙退出,向众一说。
第二百五十四章 北海游记四
听完甄氏兄弟的诉说,癞姑道:“你两弟兄真呆,也不算算路程。这里乃是玄冥界的地底,真磁精气总源所在之区。我们已在磁气层左近,幸亏这一带是反弓形,我们走的是弓肚子,弓又往左偏斜。必是主人当初防他自己人行经此地,被元磁真气将身带法宝刀剑吸去,特地把正面避开。否则,我们的飞剑法宝,早就振动有大感应了。你入士那条歧路,偏右一些,相隔磁源越近,又是御剑飞行,不把你二人困在土里,还算便宜。你们就要试他这甬路和地底阻力能否如意通行,也等事完回来,算准里数,择地施行。此时对方又无人作梗,现成道路不走,白费心力作甚?”
石生笑道:“谁能有癞师姐巧?专捡现成,不先试出虚实强弱,万一对方突然发动,困在千丈地层以下,要想冲出去就来不及了。”
癞姑笑道:“小娃儿家知道什么。主人把这条路认作最隐秘的地道,出入口均有禁法隐蔽,如若无人泄机,确是不会有人知道。你看洞壁,虽经法力凝炼,修得异常坚固,但是内中并未设有分毫法术埋伏。此路决不想毁,也决想不到有外人经此,有甚妨害?如觉可虑时,易师姐早有打算了。”
众人又向前飞了好一阵,中间又连经了好几处转折,才到达出口。只见这边出口竟是一个广洞,也是坚冰建成,并有两层洞室。后层两间,还设有用具。只是洞门封闭,非用开法不能出去。
众人飞抵尽头,易静试照乌神叟所传开法一试,只见一片烟光,明灭变化,晃眼便将洞口现出。易静见如此容易,与入口一样,全无异状,还不放心。当先飞出去一看,洞外是一极大冰谷。两崖之上满是积雪,洞口开在积雪里面。未开时节,通体浑成。
这时靠外二面,忽自崖头往下直裂出百丈高下,十余丈厚,三十多丈宽的一大片冰壁,移向前去丈许,宛如冰崖中裂所陷巨缝,洞口便深藏在裂壁之后。妙在是这么大一片裂壁移开时,异常迅速,又无一点声音。等后面诸人相继飞出,行法封闭,晃眼便已复原,也无一毫缝隙。再一查看,眼前这一片荒谷危崖,依旧冰天雪地,荒寒枯寂。
癞姑这时开口说道:“前半似因沿途妖邪太多,又要绕行一段海路,恐其惊觉,偷听我们机密,所以不能说话。这里已过玄冥界,妖人天视地听之法已无所施,有话但说无妨,只是大家留点心,且走且谈吧。”
因越过前面山崖,走完绣琼原,便到陷空岛海岸。众人为表诚敬,不能再飞,只在冰谷之中滑行飞驶。那冰谷对面,危崖特高,并还连有一座高耸云表的大山,上积万年玄冰白雪,明光耀眼,气候奇寒。山岭俱都相连如环,婉蜒不断,均比对崖还高十倍。天空仍是暗云低迷,气象阴肃,荒凉已极。
阿童笑道:“北极寒荒,仅乌神叟所居神峰一点奇景,并还深藏地底,此外一直未见到一草一木。此地相隔陷空岛已近,仍是如此。我想绣琼原在这酷冷的气候中,也未必有什么好景致呢。”
严人英这时笑道:“小师父,这话不然。我见最前面似有一圈青色天空,天也比这里高得多。这些高山俱向那里环抱,焉知山环里面不有灵奇之境呢?”
癞姑笑道:“这里离陷空岛还有七八百里哩。严师兄神目透视云雾,所见青天下面奇景甚多。前面山高遮眼,你怎能够看出哩?“
阿童道:“还有七八百里么?这么远的途程,要走多少时候才到?”
易静接口道:”我们有求于人,又是老前辈,自然须诚敬些。我们步行,又与常人不同。冰雪上滑行过去极快,至多三个时辰也就到了。这条路我虽未走过,但旧游之地,我还记得。大约走上前面冰原,越过右方横岭,见到海水时就差不多到了。”
其实众人所过的这一片盆地并非冰谷,当初原是与前面高山相连的大片冰原,经过地震所陷的冰窟。因地太广大,四外冰原又高,人行其下,看去四面俱是高崖环耸,无路可通。等滑行到了尽头,提气上升,到了上面,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冰雪漫漫,除去路高山危崖而外,下余三面俱是平坦冰原广漠,一片白茫茫,直到天边,万里无垠,气象雄浑已极。
众人略一观览,便往前急滑过去。刚越过高山前面的一条横岭,便听远远涛声拍岸,清晰可闻。遥望右方碧波天际,海滩上时有白点移动,知是海鹅、白熊之类北海特有生物,在彼游行驰逐。山势自右侧冰谷来路起,越往右,越往前弯,离那海面将近,越变得凶,并不与海相连。原来陷空岛是万山环抱中的一片里海,水源虽是相通,海中门户已吃封禁,仍须由陆路始得过去。
易静因乌神叟前有此行不可过速之言,旧游之地正在前面,反正绕路不多,想领这些师弟师妹侄儿等一开眼界,便率众人往向海一面滑去。还未走近海滩,路上便见那比人还高一倍,又肥又壮,通体白毛如霜的北极冰熊。
那冰熊前额长毛披面中,红光闪闪,隐现一对大而且亮的红眼。三三两两,人立而行。
越往前去,冰熊愈多。有一片较高的雪地上,站满不少冰鹅,身比常鹅略高,红睛乌嘴,延颈直立,行动敏速。因生息在北极海滨荒寒之区,自来未遇人类,所以见了生人,全无心机,驯善已极。
此外还有寒獭、冰犬之类,多是千百为群,身上皮毛油光水滑,鲜明可爱。不时又见海中巨鲸喷水为戏,水柱突涌,直起数十丈,此起彼落。数目没有初入冰洋所见鱼群之多,但较沉静。忽然巨物山立,冒出水面,一会又沉下去,出没无常,时隐时现,状殊暇逸。余如冰蛇、海马、巨虾、人鱼之类尚多。
严人英、齐金蝉、石生、阿童、李英琼和易氏兄弟等人俱是初次见到,互相指点笑说,称奇不置。
李英琼道:“想不到连我们不运用玄功真气,差一点都难忍受的北极酷寒之地,竟会有这许多生物,可见造物之神奇伟大了。”
阿童道:“这种吹气成霜的苦寒天气,海里会没冻冰,也真怪哩。”
易静道:“你们只见这里奇怪,到了绣琼原,还要叫绝呢。自来物极必反。极阴之中,必伏有真阳。极阳之中,亦必伏有真阴。海水并非不冻,何况又有万千里冰原雪岭,时常不免崩裂,滑向海里。只因这里已离北极尽头之处不远,由陷空岛起,到前面那一段,千余里海面,正是北极地轴的起点,隐伏纯阳,又当北极磁光返照之处,所以终古海水不冻。往回路走,便成冰海了。”
众人且谈且行,先向半山半海之处斜驶过去。离海约有百里,易静忽引众人改向北面。行不多远,便到那大半环连岭之下。只见入口之处,双峰对列,犬牙交错。中现一条峡谷,谷径往后斜行,“之”字形。进约十余里,俱是冰雪布满。行约二百余里,才把“之”字形的山径绕完,地势忽然平展。到一参天危崖之下,那崖壁立两三千丈,通体如削,与左右高山相连,宽约百丈。下有石门,十分高大,石黑如墨,温润坚莹,无殊玉质,气象越发雄伟。
众人一路行来,到此方见石土。回顾来路“之”形谷径,由入口起直到尽头,宽窄如一,冰崖石壁,俱作梯形横立,异常整齐。方始省悟当初并无谷径,乃主人以法力开山凿成。绣琼原全仗四面高山环绕,寒气不能侵入,所以气候较温,景物独胜。惟恐谷径一开,到了下半年,北极寒风冷气循径侵入,故把谷径开成“之”字形。又在谷尽头,在危崖之下开一门户,以供启闭。沿途梯形崖壁,也必是阻挡寒风冷气之用。
到门一看,门高不过十丈,宽约五丈,顶上横额刊有四字朱文古篆,文曰“绣琼仙境”。初意如照直径计算,那山也只有百多里厚,门道必不甚长。哪知里面甚长,每隔五里,便有一层门户,共是九层,尚幸全都两面大开,并无梗阻。行约四五十里,才把门道走完。一路清洁,不着点尘。
刚一出门,面前豁然开朗,现出奇景。只见四面都是高矗云空的大山,环拥若城。别处都是冻云压顶,冷雾凄迷,数万里冰封雪积,不见天日。独这平原一带,天气虽然极冷,常人到此,仍是重裘无温,禁受不住,但比来路所经却强得多。最奇的是,那冷只是干冷,天宇反倒分外高旷清明,风日晴和。气候如此奇寒,那景物却似介乎中土春秋之间。
遥望四外山色,上半都是白雪皑皑,直闪银光。山腰以下,恰似满植乌柏枫叶之类,经霜凌寒,深染丹霞,不是紫云万丈,便是红雪千里。斜日回光照将上去,朱霞绵缅,殷红如血。再吃山顶白雪一映,益发浮光泛彩,金紫辉煌,气象万千,难以形容。这样看去,仿佛是个深秋景色。可是当中平地之上,又耸立着许多峰峦岩岭,都比四山低下十之七八,最高的不过千百丈,无不灵奇瘦透。涧谷幽深,洞壑玲珑,清溪飞瀑,映带其间。不是嘉木插云,便是芳草平芜。端的水木清华,美景无边。
尤其那些林木花草,当地特产,独具耐寒之性,种类繁多,冰莲雪蕊,琪树琼林,与无数姹紫嫣红,琪花瑶草,凌寒竟艳,同斗芳菲。看去又似阳春美景。似此一春一秋,佳时并秀,汇为宇内之奇。
众中除易静一人是旧地重游外,余人连癞姑也未到过。那些珍木异卉,更是平生初见,多不知名了。
石生问道:“此地景物怎这样好法?看去都叫人心神爽快。就是天冷一点。”
易静笑道:“绣琼原地方千里,景物灵奇,为北极惟一福地灵境,久已受人觊觎,如非陷空老祖在此居住,早被附近各岛妖邪占据去了。这里不过起头,更好的地方还未见到哩。这里外层万山环拱,陷空岛恰在中心。四面又是群山环绕,当中现出一大片水,名为是海,实是一片湖沼。岛在中央,形似仰盂。底下伏流,与海相通,上面却看不出。共是三个圆环,由外至内,一层层矮小下去。
你不是见当中平原群峰环列吗?陷空岛和天涔海便隐在里面。往常有人求见,或那些求道拜师的人,并不能遁入绣琼原内地谒见岛主,都在适才所见外海的西北角海岸上。那里海中也有一岛,形如覆碗。岛中心有一深穴,与岛宫相通,波涛异常险恶,地名也叫陷空岛。大弟子灵威叟,便住岛穴洞府以内。
我若不是以前曾随家父家师来过,颇受岛主青睐,又有掌教师尊情面,也不敢如此造次,初意也只试试。适才如在‘之’字谷尽头处遇阻,重关紧闭,不能通行,说不得只好和常人一样,去至外海岸通诚求见了。闻说来人只要能到绣琼原,即是有缘得了岛主心许,前途便遇见宫中侍卫,也不会再有梗阻。
我们要把心放虔诚些,到后各位师弟师妹可在海岸耐心静候,不可多言。由我与严师弟叩宫求见,岛主看在各方情面,兴许不至于见拒。事完,得了主人允许,再行游览全景好了。”
众人见易静说时,道旁花林中似有奇形怪状、宛如夜叉的影子出没,忽又隐去。易静只做不见,情知这么大一片仙灵境域,空山寂寂,水流花开,纵目四顾,不见一人,必非无故,所说定有用意。地头将到,成败难知,俱都谨慎小心,不再谈笑。
第二百五十五章 北海游记五
众人虽是步行,自比常人不同,由出口到中心近海之处,才只百多里路,不消多时便已到达。沿途山灵水秀,景物清丽,众人生长仙山福地,多历灵境,虽然赞美,还不十分惊异。最以为奇的,还是那些花树。远看一片花光,处处繁霞,已是罕见。这一临近,见那许多花树,种类并不甚多,共只五六十种,但无一不是冰胎玉骨,宝雾珠辉。有的花开径丈,叶大如帆;有的繁英细碎,密蕊如雪,清馨染衣,经时不散;有的翠干瑶柯,高可参天,琼莲万朵,满缀枝头,银辉浮泛,耀眼欲花,疑幻疑真,不可逼视;有的花大如斗,千叶重叠,粉腻脂溶,艳绝仙凡;有的花同杯大,密萼繁枝,香光如海,无限芳菲。内有一种形似梅花,而瓣作六出,朵也较大,铁干虬枝,形势古拙,凌寒舒芳,清标独上。更有冰芝、雪莲之类,丛生路侧,花林之下,多是从来未见之奇。
众人除易静见过外,无不暗暗称奇叫绝。可惜此间草木多秉冰雪精英而生,易地不长,一离本土,便难存活。几种最好的,多是参天排云,荫被数十亩的老树,千年古木。即便主人割爱相赠,就有法力也难携回。否则,恨不能带上几种回去,才称心意。
那环绕海的群峰,都自平地突起,虽也成为一环,但是三五错列,各具姿态,望如画图中海上神山,不相依附,峰与峰之间,到处皆可通行。
众人一路观览,刚刚穿过峰峦,便见前面现出数百里方圆的天洋海。海水清碧,天空无风,偏是波涛澎湃,浪花飞舞,水势十分险恶。遥望海中有一岛屿,其形正圆,四边高起约二三十丈,中陷若盆。岛旁波浪更大,水势愈激,山容水态,树色泉色,与天光云影相互辉映,景更清奇。
众人知到地头,便在近海之处择一花林停立,由易静、癞姑上前求见,二人便往岸边走去。众人在后遥望,暗笑主人师徒宫众,占有这等灵秘之区,无上清福不来享受,任其弃置,却去伏在海底。这么大地方,除初出口时仿佛见到两个夜叉影子,沿途竟未遇见一人。
前行易静、癞姑到了海边,刚躬身立定,忽见惊波乱涌,水声如雷。跟着冒起十来丈高一幢水柱,水花飞堕处,现出一个水怪,身高两丈,碧发红睛,獠牙外露,腰围鱼皮战裙,通体乌黑生光,上下身赤裸,手持银叉闪闪生光,与前见夜叉影子相似。一声怒啸,便举手中叉恶狠狠朝二人刺来。
二人自不把这类水怪放在心上,也不还手,只由癞姑一人放出一片佛光,将他逼住,不使近前。二人若无其事,照旧通诚祝告,拜了下去。身刚拜倒,水声又响,由海中心岛前不远响起,一直响到海岸不远夜叉出现的前面。随着水花上涌,又跳出一个身材矮胖,形似侏儒,凸睛掀唇,面色碧绿,手执一把玉简,身穿道袍的秃顶怪物。
这怪物却不动武,把手中玉简一挥,夜叉先自含怒退去,没水不见。然后摇摇摆摆,踏波而来。二人见他形态粗野,偏要扭捏,假装斯文,方在暗笑,那侏儒己然走近。
易静看出他好似有点戒备之意,知畏佛光,忙令癞姑收去。
那侏儒随向二人躬身,口吐人言道:“适才岛主已知二位仙姑来意,令即进宫相见。同行还有舅人,还不到相见时候,请暂在绣琼原相候,随意游玩,恕不接待了。”
众人相隔海边原不甚远,耳目均极灵敏。见后出水怪身材侏儒,说话声音如破锣也似。说到末两句,似想众人听见,声音更大得振耳,四山都起回应。说完,侏儒返身先走,径引易静、癞姑往当中陷空岛踏波走去,其行甚疾,晃眼一怪二人同到岛上,往右侧一转,便即不见。
众人等了半个多时辰,便见前在紫云宫黄精殿筵前向紫云三女告警的矮胖长髯道人灵威叟,送易静、癞姑由右侧走出,到了岛边,互相举手作别。
易静、癞姑便驾遁光飞来,晃眼到达。
众人忙问:“所求灵药如何?”
易静悄答:“由陷空岛上下降,直入岛宫,岛主赐见,颇为优礼。后向他提起来意,岛主未允未拒,只说此药为孽徒盗去不少,按说我们十一人数万里远道来求,又有好几层渊源,自无不与之理。不过万年续断,还有灵玉膏,所存无多,也非全为备用,不肯送人,只因个中还有机密,不便先吐。又以久闻峨眉门下俱是能者,此番来了多人,迹近相强。
现有两条路由我们挑,一是孽徒郑元规盗宝叛师,早应行诛,恰值无暇分身,被其漏网迄今,如能代将孽徒擒到,当即相赠。此事相隔太久,并还艰难,自然行不通。还有便是借此试验我们法力,由他指明丹室所在以及一切埋伏禁制,由我们十人合力盗取,得手拿去,否则作罢。
我二人也不知他是何用意,便以婉言相告,说我们后生小辈,无论见赐与否,焉敢无礼?至于人多,乃是诸同门久闻绣琼仙境并岛主的大名,崇钦已久,借此前来拜识,并无他意,请勿误会,再三解说。他偏不听,并还非我十人合力盗取不可。
照那岛主口气,又非含有恶意。没奈何,只得应承下来。他随命大弟子灵威叟引我二人遍历全宫,并还详说各层宫门埋伏的威力妙用,一一指点,言之惟恐不尽,方始送了出来。一会还命宫中侍者设席相款,处处均以嘉宾之礼相待。盗药成功以后,还要亲身延见,重新宴劳。那意思,亟盼我们成功,偏又是极难之事,这等矛盾行径,实是令人难解。”
众人也觉真太不经,便问:“那藏处是否隐秘艰险?我们是否有到手之望?”
癞姑道:“此事难说。他那藏处要想进去,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不去身经,决不能知。”
严人英问道:“此话怎讲?”
癞姑道:“他那丹室在陷空岛海眼极深之处,我们盗时,沿途所经埋伏阻碍和海眼中各层禁制虽难,还有法想。所难者是最下一层丹室竞是活的,全室用万年寒铁铸成,海眼底下与玄冥界上磁源相通,有元磁真气吸住,升降无定。如不先将上面全阵制住,我们到了那里,不特好些飞剑法宝保不住,连自身也许被它吸住,不能遁逃。非有能制磁气之宝,不能入内。可是主人意思,却似极盼我们能够得手,什么机密都说出来,惟恐语焉不详,自己说过不算,并还令引去的人详细指点。看那意思,好似别人的东西他自己不便去取,必须假手于我们,他还在旁暗中尽力相助情景。主人如此用心,不是又有点容易吗?”
易静道:“我看容易虽不见得,不过丹室上面那一层埋伏,五正五反,人少决不能破。适才我已悟出克制攻入之法,只需十人就可将全阵制住,除此之外,还需一人,进入丹室中取药。我们来的人不多不少,恰好十一人。你没见岛主先听我说,同来共是十一人,倏地面色一变,现出怒容,再三盘诘十一人同来,是否出于师长之命?后我力辩不是,面色才转。想了一想,又现喜容。这才令我十一人合力往盗,此事分明定数,得手虽难,望决不虚,否则,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说时,又听海面上水响,波涛分飞中,现出十二名身材高大,相貌丑怪的侍者。前头四个,分捧着两个梅花形的青玉圆桌,形式甚是古雅,桌上各摆着五副杯箸,直上岸来,放在众人立处前面花林之内。另外八个各用六角雪花形的冰盘,上面分放着肴果酒浆之类,一一分设桌上。
最后两个身穿着冰纨短衣短裤,项围红边云肩,面如冠玉的俊童,走近前来,向十人道:“教祖有命,说诸位道友远来,应尽地主之谊。复又以诸位道友将有丹室之行,使我二人转告,就在这里设下两席菲酌,一则慰劳,一则为诸位道友略壮胆气。只惜教祖和各师长有事羁身,宫中连日扫除未终,不便延款。等诸位道友事成,再同延往宫中相见。此时只请随意受用,并请把上下两席座位自行排好,认明五方五位。入座少时,同观敝岛极光小景。看完便可起身,恕无人来此奉陪了。”
易静当即礼谢答道:“岛主盛意,后辈等感谢无极。适才宫中已承教益,明知功力浅薄,难测高深,但是岛主之命,不敢不遵,自来恭敬不如从命,后辈等末学无知,只好勉为其难了。盛筵敬领,敬乞转代复命,说我十人有此仙酿,足壮胆力。倘蒙岛主德威所庇,不辱大命,未致陨越,再当趋前泥首以谢。”
这时,筵席已经设好,二童随即率领同来侍者,向众作别而去。回到岸旁,纷纷入水,晃眼不见。
众人送二童离开后,来到那两座筵席前。
齐金蝉和石生正要拉着阿童入座,严人英却急忙拦住他们道:“二位师弟和小神僧且慢。我详忖之前那两个童子所传岛主之命,甚是蹊跷,分明隐示这两席筵宴中藏有机密。咱们先暂缓入席,待将其中秘密探查明白了,再开吃不迟。”
易静也道:“严师弟所言极是,这两桌筵席中必有奥秘,咱们不可不详查。”
于是众人一起走到那两桌筵席之前,仔细查看起来。
只见那是两桌梅花形的筵席,桌面大只数尺,坐位设在梅花形的花瓣交对中凹之处。席上肴果,荤素皆有,熊掌、鲛睛、蛤干、虾脯、风鹅、鲜蚝、冰鱼、冻蟹,以及雪藕、寒梅、琼珠、玉果、碧苓、银笋、方梨、松桃之类,皆北极陷空岛绣琼原特产的珍奇干鲜食品,共有数十样之多,俱用四五寸大小高脚玉盘盛着,美食美器,备极丰美。此外并看不出甚异状。
众人正都摸不着头脑时,忽听齐金蝉笑道:“你看那两小道童,看去顶神气,原来也是贪嘴,竟会中途吃了一样。不然,两桌食物俱都相同,怎么这桌上少了一样?”
众人闻言,将两桌一比较,果然一边五十样,一边四十九,陈列之法也不相同。
易静之父易周乃是当世首屈一指的阵法大家。易静在家时常受老父熏陶,对阵道易理甚是精通,此时猛然触动玄机,再一推详查考,看出这两桌筵席竟是按照大衍阵图排列。知是主人有心指点,借着宴客为由,暗中显示丹井上层所设阵法,先后天相生妙用。先前所见,只知外面,未能尽悉河图四九微妙。这一来,恍然大悟,好生欢喜,以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所重仍在另一席的变化上。但是正面本位中心元宫,必须有大法力之人坐镇。
易静当下先把河图全宫阵位生克正反变化,一一与众人详解之后,再把轻重权衡,分配座位,由癞姑率南海双童甄氏弟兄和易鼎、易震,在第一席入座。令严人英为首,率领齐金蝉、石生、阿童、李英琼四个法力较高的坐第二席。照着席上河图阵位,一面紧记自己的方位度数,一面两席呼应将肴盘移动,以席上阵图的运行变化来作演习,互相讲解质疑。
众人都是灵慧已极,新近开府,各得本门真传,功力大进,又有易静这个家学渊源,见多识广,法力高强的行家领头指点,自然触类旁通,不消片时,便已洞悉机微。
易静老成持重,犹恐到时不熟误事,把阵法演了又演,直演了两个时辰,全能运用纯熟,方始开怀畅饮。众人俱不喜吃荤,只把些果品大吃一顿,这些灵区珍奇之物,凉沁心脾,芳腾齿颊,自不必说。
第二百五十六章 北海游记六
众人吃着席上珍果,只觉冰凉清脆,爽透心脾。
李英琼笑道:“这么甘芳清凉的水果,可惜天气太冷。如换常人吃下去,岂不周身冷透?要是改在中土伏天吃它,不更妙吗?”
严人英道:“天底下没有两全的事。这类果实都是冰雪精英所结,那炎热的地方,休说成长,连带都带不过去。你只觉凉,可知阴极阳生,内里多蕴奇热。在这北极阴寒之地吃了,不特无妨,反能补益元阳,抵御酷寒之气。我们修道人服下去,自是有益无损。如是常人在中土温暖之地吃下去,纵不为热毒所杀,也必头晕倒地,如中奇毒无疑。”
石生问道:“怎么吃下去如饮冰雪,那么清凉呢?”
癞姑笑道:“呆子!你初食觉凉,却不想这里天气,连我们都说冷,换在中土,何止滴水成冰,呵气为冻?这些果子,却如此新鲜多汁,内里并无一丝冰冻之意,是什么缘故?可知纯阳奇热之性,一丝不差呢。”
易静闻说,也答道:“此言当真。昔年随家父母来时,先觉冷不可支。自蒙主人赐宴,吃了几样水果之后,不多一会,便周身温暖。那通往丹室的丹井,深有千丈,中有极冷之地。我看主人处处都为我们设想周到,恐连这些果食俱有助我们防寒之意在内呢。”
正说之间,易鼎、易震忽然同说道:“二姑之言,果然有点意思。侄儿自入冰洋,便觉奇寒透骨,非运用玄功不能禁受,所以连话都未多说。这些果子本是嫌冷,不愿吃的,因甄师兄说仙果不可不吃,石生师兄又在那桌直喊,勉强各吃了些,果然又香又甜,虽然心里直冒凉气,却不怎难受。又多吃了些下去,就大家说话这一会工夫,先是由凉转温,渐渐丹田升起一股暖气,一晃充沛全身,舒服极了。”
众人道行功力原有深浅,如严人英、易静、癞姑、李英琼和金、石二人,或是功力较纯,或是基禀特厚,以前又多服灵药,虽觉天寒,却不在意外。下余五人,俱觉酷冷难禁,不运用玄功真气,便难法寒生暖。自从吃了席间果实以后,俱都有了暖意。易氏弟兄话才说完,甄艮、甄兑、阿童、齐金蝉、石生,以至易静、严人英,全都相次觉着阳和之气布满全身。
易静知道无心中得了主人嘉惠,立命众人照着本门真传,各以玄功将真气运行一周,使其返虚入浑,引火归原,得益更大。众人依言行事,愈觉通身舒畅温暖。当地本是山碧水青,风和日丽,万花怒放,绣野云连。心身一暖,越成了阳春美景,哪里还感觉到一丝寒意,纷纷称奇,连道快事不置。
就在众人欣赏美景之时,猛然眼前倏地奇亮,同时身上又有了寒意。只是突如其来,仿佛春日郊行,忽然变天,冷雨寒风,迎面飘来,由不得打了一个冷战似的。不过身上仍觉温暖,不似先前不运真气便甚难耐。
众人忙同定睛一看,只见正北方遥空中现出了万千里一大片霞光。上半齐整如截,宛如一片光幕,自天倒悬,下半光脚,却似无数理珞流苏下垂,十余种颜色互相辉映,变化闪动,幻成无边异彩,一会变作通体银色,一会变作半天繁霞。当中涌现出大小数十团半圆形的红白光华,精芒万丈,辉耀天中,甚是强烈。千里方圆的绣琼原,顿成了光明世界。近水遥山,一齐倒影回光,霞影千里,相随闪变不定,耀眼生花。连易静来过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别人自不必说。
众人见光华如此富丽强烈,天空反倒更冷,如非先前服食许多仙果,更不知如何酷冷。知是极光出现,等光现过,便到了盗药时候。深觉对方法力高强,此行虽蒙指点暗助,必须连经好几层埋伏,始达丹井,决非容易,俱各生了戒心,不敢大意。
众人一面观赏极光,一面默忆适才所商破阵之法。那极光现约一个半时辰,到了亥子之交,极光化作大小数百团六角形的光,疏疏密密,三五错综,排列在极北天空之间,色彩越发鲜明灿烂。待不一会,电也似连闪几闪,六角中心忽现出一个豆大黑点,渐现渐大,渐大渐明,化作一圈雪亮圆光,将六角中心撑满。
严人英偶一回顾,见众人身后各现出一圈圆的彩影,人的影子便倒映过来,恰将上半身圈在其内,和画上佛像后面的圆光以及峨眉金顶上所现佛光一般无二。只是虹光较强,色彩鲜明得多,人影也如在镜中,眉发皆现,和真人一样,不似虚影。
这时,那六角形的大小极光,倏地变成圆形,好似百余轮大小华日,朗照遥空。内中一轮,四边忽射出无数长短大小不等的芒角,精光万道,越发强烈。紧跟着近侧诸轮也受了反应,纷纷学样。晃眼之间,满天大小极光全受波及,各射出长短精芒。一时霞光电射,银雨流星,比起先前所见还要强百倍。端的乾坤仅有之奇,神妙无穷,不可思议,决非常人所能悬揣。
又过一会,极光又由分而合,渐渐往一处移动,两轮芒角只稍一相接,立似有极大力量吸引,联成一片,越聚越多,光也不再有规则。等全联上以后,忽似春云舒卷,展了两展,电一般略微掣动,倏地伸长,又恢复了初现时的景象,变化神速异常。
众人多是慧目法眼,连严人英、易静、癞姑三个目力最强的,俱未看出它是如何复原。方想主人说今日极光现时最短,时已子正,怎么还无退意?耳听海上踏波飞行之声,似有人来,忙低头向陷空岛海面查看。猛觉眼前一暗,那万千里长,横亘北天的流苏光幕已经不见,同时身上冷意为之一消。
这时北极正是昼夜长明的季节,极光敛后,依旧斜阳照林,花明叶媚,水态山容,秀润如活。再看海上踏波之人,乃是灵威叟含笑走来。
易静忙率众人起立迎了上去,谢了岛主赐宴盛意。
灵威叟笑道:“北极荒寒,无甚佳肴,只有野果海物,不成敬意,何必言谢?诸位道友道法高深,会心不远,岛宫阵图适才想已洞若观火。今奉岛主之命,来引诸位道友去往丹室盗药,请即起行何如?”
易静道:“我等末学后进,本来愚昧无知,莫测高深。幸蒙岛主老前辈念其远来不易,诸般教益,启迪愚蒙,又承道友引导指点,虽然管窥蠢测,略悉一斑,终恐法力浅薄,难胜重任。无如岛主大命,何敢不遵?只好仰托岛主福庇,道友雅爱,勉为其难了。”
灵威叟道:“家师原以诸位道友必能胜任,不过想试验一番,始有此举。否则,灵玉膏虽然所剩无多,续断却是尽有,早相赠了。不过诸位道友务要记准,前半阵图埋伏,诸位道友大约已知其中微妙,似难实易,无关重要,倒是中下层比较容易的两处,却要多请留意哩。”
易静等谢了指教。
灵威叟道:“新近岛主在海面上设下与玄冥界相同的禁制,并曾立约,无论何人来见,必须先由玄冥界和这里海面安然飞越,方始相见。如有什么事要约,便须通行完了迷宫疑阵,由丹井中层穿行,去往霜华殿中二次相见,方可应允。那疑阵共有周天三百六十五个门户,多高法力也难走完,稍一疏忽,便被陷入乩坛以内,两仪之火一齐来攻,决难禁受。这本是岛宫中第一难关,也是诸位道友机缘凑巧,此阵已移往别处。只乩坛为全阵中枢,内有好些法器,因那阵新移,不曾备妥,还未移去。虽因阵已他移,难再发生妙用,仍能看见一点端倪,诸位道友一到就知道了。时已不早,请仍和前一样,凌波而渡,免有阻碍,又延时候,老朽前面领路了。”说罢,当先往海面上踏波乱流而渡。
众人紧随在后,各自运用玄功,在水波上凌虚飞驶。海面本来不远,眨眼到达陷空岛。
除易静、癞姑外,严人英、李英琼等九人均是初至,上岛一看,那岛作圆形,四边海岸只有里许来宽,过去便是适才对岸遥望的那一圈仰盂形的大圆岛壁。因是海底万年寒铁筑成,远看已极辉煌,这一近看,那岛壁高约十丈,通体寒光闪闪,耀目生辉,光鉴毛发。岛岸尽是五色珊瑚灵砂,衬得景象越发富丽雄伟,草木却不见一根。
灵威叟引着众人绕壁而左,一路言笑,绕行两三里路,忽然停住。只众人停处,乃是一片通体浑成的岛壁,不见丝毫缝隙,壁上现有不少金钉,看似生铸上去一般。
众人见前行无路,正觉奇怪,却见灵威叟上前,用手在金钉上一阵推按。
众人这时方才看出,那金钉全能移动,含有不少妙用。方在留心注视,只见灵威叟把金钉移动了七八个,便即停手,壁中随起了金铁交鸣之声。跟着精光明灭,那岛壁似走马灯一般,忽左忽右,两面急转如飞,不多时立处对面现出一个空洞,不住变幻,一瞥即隐。急转有二三十下,眼前一花,岛壁静止,壁上金钉不见,现出一个大圆门,约有七八丈大小。
众人随了灵威叟入门一看,见那圆壁外观坚厚,实则纸也似薄。但是共有九层,每层间隔约有五尺,分别兀立,门内并不相连。
李英琼见了奇怪,试用手乘空略推,似甚脆薄,心中奇怪,笑问易静:“适才师姐所进的门也和这里一样吗?”
易静摇了摇头道:“之前我和癞师妹进见岛主时,走得乃是左边一道圆门,并非这一条路。”
说话间,众人已将门过完,只见前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也和岛壁一样,俱是寒铁所制,大小也差不多,只是路面微微往下倾斜。
灵威叟回身,行法将门隐去,接着笑对众人道:“诸位道友,这条甬路乃通往丹井的秘径,途中已减少几处阻力,故与先前二位道友所行之路不同,后半所见却是一样。诸位道友仍照预计行事便是。成功之后,自有人引往霜华宫大殿与岛主相见,归路要近得多,无须由此出入了。”
之后,灵威叟略作沉吟,又说道:“由此甬道通行,虽可免去前宫几层阻碍,但尽头处有一关口,也颇难破。此关不在先前二位道友所见之列,必须老朽引进,也是如此。现在为时将近,老朽拼担两分不是,索性把前面禁制停住,送诸位道友直达丹井上层入口的灵癸殿前去吧。”
易静知道这么一来,比起原路预计要少去好几层难过的关口,忙即谢了。
灵威叟随掐灵诀施为,朝着前面说了几句隐话。
众人耳听一片铿锵之声由远处传来,全甬道壁上立发出银雪也似的光华,闪动甚疾。同时上下两壁一齐自行移动,电也似急往前驶去,直和御剑飞行差不多少。晃眼回顾来路入口,已看不见,才知这甬道竟是活的,此时正往地面以下行进。
正急驶间,灵威叟又道:“此是岛主法力,内有元磁真气妙用。那尽头处设有本岛的吸星球,五金之质到此全被吸去。我知峨眉飞剑与别派不同,开府以后,开读长眉真人仙敕大书,得有天府真诀,所用之剑,又均神物,不致被它吸去,但到底挣脱吃力,又是突如其来。我已命轮值弟子将此球妙用止住,可以无阻。但是关口上禁法不曾全撤,仍要诸位应岛主之约,自行冲破。现已将到尽头,请诸位道友各施法力准备,最好不用五金之宝,由一位在前开路,诸位道友紧随在后,看见前面有一轮银光阻路,立即飞起,破光而出。外面便是丹井上面阵图所在之地,老朽不便随往,自往霜华宫中恭候便了。”
易静道:“老先生如此盛情,其何以报?”
灵威叟道:“此原家师意旨如此,诸位道友必欲不忘绵薄,老朽生子不肖,名唤灵奇,不听教训,一意孤行,老朽又无暇管教。所幸此子虽然乖僻,尚知自爱,向不与妖邪交往,为此积怨也多。诸位道友日后相遇,稍微推爱垂注,便足感天德了。”
众人自是谦谢允诺。
灵威叟又道:“前面即是甬道出口,诸位可自依言行事。老朽不才,就恕不远送了。”说罢,不俟众人答话,身已离地,化作一道寒光,朝前飞去,一闪不见。
第二百五十七章 北海游记七
灵威叟走后,严人英等人继续向前行去。不多时就见远远一点银光迎面飞来,知道所说关口已到。
因众人身被甬道带同飞驶,好似人在舟中顺着急流而下,银光看似对面迎来,实则仍在尽头处悬着,并未曾动。易静本心想用散光丸、弹月弩二宝,因恐毁损主人法宝,忙令齐金蝉取出玉虎当先。又令癞姑、李英琼一用佛光,一用牟尼珠,护住众人身子;。己将散光丸取在手中,又令众人一同准备太乙神雷,以防万一。所有五金之宝,全数紧藏法宝囊内,一概不用。
众人动作原极迅速,刚刚准备停当,对面银光已越现越大,晃眼飞近。齐金蝉手上玉虎眼口中的两道蓝光,一道红光,已然远射出百丈以外。众人也各自如言施为,同时联合飞起。仙家至宝,果然不同,众人才一离地,那甬道便已停止飞移,银光已停住。众人身还未到,那蓝红二色三道精光,已似长虹电射,直向银光中冲了进去,当时冲开一个大洞。众
人遥见内里似一光巷,看去约有十来丈深。知已无碍,忙把遁光一催,在佛光宝光环绕之下急飞过去,一晃飞出银光以外。
易静、癞姑一看甬道外面果是首次入宫时,灵威叟奉命引往的岛宫中心,丹井上层灵癸殿前设阵图的所在。记得此处相隔岛面已数百丈之多,来路甬道只是微微前倾,后一飞动,更是平行,怎会下得这么深?及至回顾那来路甬道,正飞也似和吊桥一样往上悬去。银光摇曳中,似见灵威叟影子一闪,晃眼离地百余丈。再看殿的右旁上空百余丈,也有一团银光悬住,与此东西相向。知那甬道伸缩自如,高下由心,连自己这等目力,事前误认是缩地之法,均未看出,主人法力,可想而知。如非先有默许,故意命盗,另具深心,要想深入丹室重地盗此灵药,更不知如何艰难呢。事前已有成算,便不往别处去走动,径直引了众人往殿前阵图正门走去。
严人英、李英琼等九人都是初来,见当地乃是一个又大又高的天井,相隔上面出口,少说也有三四百丈。立处是在井当中的一片广场,大约百亩以上。身后是一座白玉建成的大殿,四边井壁。另有几所玉室。因下面丹井在阵图中心,阵不曾破,不知多深。前面阵图,只在水晶一般的平地上面,画就两仪、四象、九宫、八卦的圆点,乍看井无异状。因易静、癞姑俱说内中奥妙非常,比起易象上的河图不同,要多生出好些变化,不敢冒失走进。
当下众人各照预计,先由癞姑率了甄易弟兄四人去打头阵,将阵势引发。等到生出变化,再由严人英同了金蝉、石生、阿童、英琼等五人,如法施为,把反河图后天五行制住以后,再由易静,去盗灵药。
不过这阵图反应是在丹井之下深处,中间还有一层阻隔,均须破去。而那丹室由井底元磁真气吸住,变化无穷,深沉隐现无定,神妙不可思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稍一疏忽,便被磁光闭在室内,连人都走不脱。
所以事前必须仔细想好下手步骤,丝毫不能疏忽。这还是主人临时变计,改了入口,又得灵威叟之助,一直引了深入。否则由上面井口直下,连同宫中埋伏,共有十三层禁制之多,如一层层破去,就是法力多高,所至均能得手,也须二日以上。现在共只剩了三层关口,虽是极难之处,到底省事省力,并还可以断定主人心思,实是借此考验,并非不与。陷身受害之事,已决无有,比较放心得多了。
当下癞姑等五人在易静的指点下,各照图宫门户,方位途向,由正门走入。按照度数,绕行地上圆点,癞姑先往中央元正宫主位上立定,再指挥甄、易等四人分向四方。等把五行方位一齐占住,用传声之法告知阵外严人英、李英琼、齐金蝉、石生、阿童五人,令同驾遁光飞起,对准当中井口,觑定下方。等自己引动阵势,用法力现出当中主宫上丹井深穴以后,立即穿井而下。余仍各照预计行事。
严人英等五人依言飞身上去,往阵图中一看,下面一色水晶地面,除了那四五尺大小的河图形的自黑二色圈点外,并无洞穴。知道丹井深穴在正宫一元主位上,为阵图等所隐,急切间看不出来。严人英令同行四人留意,注视下面,不问阵图变化如何,丹井深穴一现,立即穿井而下。一面各把飞剑法宝取出,准备应用。
易静估量一切均照预计停当,立命众人如法施为。
癞姑等五人首先开始行动,施展法力,将五宫正位制住,再将阵法触动。只见癞姑手扬处,一声雷震,那地面上河图圆圈,立即变灭闪动,急转如飞。癞姑也不去理它,依然守定原位,静待时机。正打算乘隙下手,那些圈点往来交织,穿梭一般数十转过去,忽然连闪两闪,全都隐去。同时发出一片五色烟雾,将全阵笼罩。遥听地底起了风雷之声,知道下面阵图已然发动,生出反应。
这上层阵图,主人既先已泄机,癞姑又是行家,上来先将五宫正位枢机要地制住,只将阵势略微引动,不去触发它的妙用,所以显不出此阵威力。下层阵图已全发动,便无如此容易。适见阵中地面宛如水晶,与阵外地面有异。阵的大小又与上面丹井相同。照此情形,不特一元主位中空,恐怕全阵地面都是空的。少时等把彩烟破去,下面井穴便许全行现出,便可去往丹室盗药。
癞姑当即嘱咐甄、易弟兄四人各运玄功守住心神,将法宝飞剑护身,凌空镇制,各人五方主位不可稍微移动,也不可脚踏实地。那五色烟雾明灭变幻了一阵,忽然发出妙用,化为青、黄、黑、红、白的强烈光焰,按着五行生克次序,各朝相克的方位狂涛一般涌到。
癞姑法力高深,自不必说,南海双童本来法力不弱,只有易氏弟兄功候稍差,但开府时得有师门心法,近甚精进,事前又得易静详细指点,再三叮嘱,一任来势多凶,只守定原阵位,加意防备,终不为动。那各色光焰,来势十分猛烈,眼看就要压到身上,忽似电光过眼一般,自行消灭。当时形势看去奇险,百余丈高的光焰四面夹攻,怒涛一般涌到,所剩也只各人所守五宫正位不足方丈之地,照那迅急之势,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偏是到此即行消灭,不能侵害。
癞姑知道此时只要用法宝飞剑抵御,或是心神摇动,镇制不住,各人所守阵地立被侵入,为其所乘。那时全阵威力一齐发动,就有法宝飞剑护身,不致受害,便破此阵也非一定不能。然而,一则险阻横生,二则下层阵图立生变化,移向上层井穴,当时便为元磁真气封闭。就能勉强破阵,盗药一层更无望了。
癞姑先恐其余四人万一看见五行精光当顶压到,年幼无知,胆小气馁,忘了前诫,误以为所立阵位受了克制,妄思抵御,坏及全局,还有点担心。及见先是东方乙木所化青光朝甄兑飞去,甄兑神智安定,未为所动。跟着戊土黄光朝自己中宫飞来,自己更不会摇动,黄光消灭。黑光又朝甄艮南方阵位上涌去,也和乃弟一样。易鼎、易震,一西一东,守的是庚金、乙木两宫,恰落在后,有了前三人的榜样,断不会再冒失行事,这才放心。
这时,阵中五行反克已全应过。最末白光一闪,刚要另生变化,五色轻烟二次刚要冒起,癞姑早迅雷不及掩耳,一声号令,扬手一道佛光打在中宫阵位以内,登时轻烟四下消散。脚底银光突现,一闪即灭。晃眼上面却出现一片银色光网,将全阵笼罩在内。头上丹井出口,已为银光封闭。众人俱在光网以内,脚底竟是全空,现出下面丹井,黑沉沉看不见底。癞姑等五人所镇守的五宫阵位上,却现出五团丈许方圆梅花形的法台,凌空浮立不动。初入阵时,所见地上圈点却变作大小数十团斗大寒星,仍按河图原形凌空位列,精芒电射,耀眼生花,寒光逼人。
严人英、易静、癞姑等虽知阵形必要复原,却没有料到变化得如此神奇。法台一现,当时心中更悟出此阵奥妙。遥制下层固稍容易,而此阵的威力妙用也显了出来。深喜适才没有冒失破阵,免去了多少危害阻滞。
严人英虽不如易静、癞姑年长经历得多,却也内行。初意乘隙往丹井中猛冲下去,及见井穴随原图形一同现出,上面反倒漆黑沉沉,知道上面不再触动阵法,或是攻入下层阵内,决不会再有变化,乐得看准形势,再行下去,无须急急便往中央法台之上飞落。当即运用神目,定睛往下注视,见井穴越往下越小,离上面二百丈左右,便见地面。与灵威叟所说丹室之类,也决不似下层阵图所在,略有晶光反映,好似一片坚冰凝成的空地,不见一人一物,也不似有什么法术埋伏。自从入宫以来,到处光明雪亮,就说丹井太深,上有这么强烈的光华照将下去,地方又较上面小,不至于会如此黑暗。
严人英此情景,暗忖:“这上下两阵中间还有一层阻隔。按说上下相隔只二百丈,自己法眼慧目,专能透视云雾,洞瞩深幽,当无看差之理竟会看不到底,只觉一片冥黑。丹井四壁,多半空凹,如非埋伏隐藏凹处,下视不见,就许真非寻常禁制。主人既有心试验一行十人法力,偏又尽吐机密,惟恐其不能成功,心意莫测。也许主要试验的便是此处,也自难说。初意上阵五宫正位制住,等它变化过去,现出井穴,便可直看到下层阵地。中间阻隔,必在四边,或是凌空设置,至少下层阵地总可看出端倪,不料会是如此境地。主人果着重在这一层,必较上下两阵尤为难制。”
既看不出端倪来,那就只得下去。因下面还有一关,严人英预存戒心,为防万一,还令一行五人相偕同下,到了下面,不要散开。先觉越往下光景越暗,渐渐佛光所照,不能及乎两丈以外。身上也渐觉寒冷,好似常人寒天进入冰窖一般。如非先前席上吃了许多异果,阳气充旺,绝对支持不住。
严人英暗想:“不好!沿途行来,所遇酷寒之区不下三四万里,那时未服灵果尚且能耐,现又服了许多纯阳之果,竟会如此冷法。这井穴以内,必是北极冰雪奇寒之气所聚,比起来路所经数万里冰天雪地酷寒之区,必还更冷千百倍。不然,那有如此冷法?”
因出意外,疑在室中本来如此,一心只防下面埋伏,全没想到寒气厉害。忙令齐金蝉、石生、阿童、李英琼四人各运玄功法寒,一同戒备着,仍往下降,果然冷得好些。只是元气运行,不能稍闲,否则便冷得难耐。
众人俱想:“丹井以内如此奇冷,最下层已近地肺,阴极阳生,总该暖些才是。否则纵然修道人多冷也于身无害,如比此还冷,破法盗药,也就不觉要难得多了。”
正寻思间,身子落在平地之上。那地有似坚冰所成,光景越发黑暗沉冥,佛光圈外,连地面都看不见。玄功稍停运用,便觉头晕气促。上方和四外,均似有大力压来,只严人英和金、石三人稍好,李英琼、阿童便一个比一个觉着难禁。
起初严人英见井穴之下黑得厉害,便恐主人有甚花样,戒备也颇严。及见人已到地,除奇冷奇黑外,并未见有别的异兆。几次运用神目法眼,仔细观察,始终见不到一丝痕迹,也未见有烟雾之类,越料是固有景象。下阵和丹室俱在足下,先率四人草草循行了一阵,觉着冰面坚厚异常,通体如此。始而不肯毁损,只想寻到门径,相机下降。及至走了一阵。到处试探,俱是实体,那坚冰和来路所经冰原相似,直不知有多少丈深厚,而坚固更远过之。门径毫未找到,酷寒之气又由脚底侵入,比起初下来厉害得多,玄功运用更难停止。
第二百五十八章 北海游记八
严人英一见不好,因这一关并无埋伏禁制,只是酷冷难禁,估量底下比较温和,下降越速越好。否则虽以玄功运用本身纯阳之气法寒,也只保得身心不致受伤,头面手足,仍是难耐。无奈地面广大,黑暗异常,也许下口甚小,急切间不易观察出来。想了想,强忍奇寒,告知众人,令各将防身法宝取出,分将开来,四面寻找。
金、石等人闻言,猛想起适才为防飞剑被元磁真气收摄,降时又未遇甚埋伏阻碍,只顾运用玄功御寒,连防身法宝也未取用。这等奇冷,兴许这几件仙佛两家至宝能御奇冷,也说不定。立即分别取出一试。结果除严人英的万年温玉外,只有李英琼的牟尼珠稍好,余人仍是一样冷法。可是那牟尼珠虽也能御寒,但必须要李英琼按照乃父李宁所传白眉坐禅之法,坐上半个时辰,此珠方能生出妙用。此时众人急于寻找出路,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因只有万年温玉一件御寒法宝可以动用,严人英便打消了分开寻找出路的打算,而是将众人聚在一起,向四周找去。
不多时,五人便将当地全部踏完,却找不出一点线索。
严人英在心中暗忖:“此次对方所设的关口阻碍,灵威叟不肯明言,只说一行十人法力可破。那我便将这全副地面毁去,想来对方也无甚话说。这类穷阴极寒之气,用纯阳雷火破它,想亦不难。自己一味顾惜主人情面,以客礼自居,总想善进善出,几乎中了道儿。”
想到这里,严人英当即将自己的打算告以李英琼、齐金蝉、石生、阿童四人,让他们各分四方散开,看自己手势,随同下手。
五人分开站好后,严人英当先居中飞起,发出太乙神雷,朝地面上打去。初意测不出冰面厚薄,仍不欲全数毁去,只想攻穿一洞,以便下降,是以雷火威力不大。
哪知那雷火发出后,与平日发雷情景大不相同,好似上下四外均有极大阻力逼紧,不往四外横飞。雷声不猛,火力也弱,一震之后,地面上依然如故,全无伤损。降下细看雷击之处,只有一些冰纹白印,晃眼复原如初。
严人英情知难攻,那寒气酷烈奇盛,雷火为奇寒之气所逼,威力消灭了多半。冰面至厚,即为雷火炸裂,寒气一凝,重又长满,非用全力不可。便即发令,一同施为。
金、石等四人听雷声甚闷,火光不强,也甚惊奇,各以全力施为。
先是严人英居中发雷,虽然雷火之势不如往日强烈,因出全力,玄门太乙纯阳之火,威力终非寻常,霹雳连声,金光雷火猛击之下,冰面倏被击裂开一个大洞。只是冰层太厚,尚未攻穿,四边寒气也被荡开不少,寒威为之大减。
严人英因四角上金、石四人也和自己一样,未将冰层穿透,心想:“全冰层大约厚薄相同,分散为弱,不如召集到中心来,合攻一处,较为容易。”
方打算飞身过去传知,恰值手中一雷发下,只见陷裂之处,突涌起数十丈一团白影,看去似云非云,似雪非雪,似实似虚,不知何物。方疑冰层将要穿透,扬手又是一大团雷火发下,猛瞥见陷处火光忽灭,先发雷火竟吃白影包没,便即消灭。后发雷火本是连续下击,那白影来势特疾,正好迎上,两下一撞,又吃白影包没,雷声火光一时都隐。
严人英心中大惊,又看不出是什么法术。跟着连发神雷,俱是如此,白影依然潮涌而来,一毫也阻止不住。势子虽急,却极散漫,好生惊疑。自恃温玉护体,并未退避,还想另用法宝去破,略一停顿,猛觉身后一股寒气吹来,忙往侧面闪开。回头一看,身后忽现出一个雪人也似的白影,口中似在嘘气。
严人英当即心中又急又怒,也不问是人是怪,扬手一太乙神雷打去,又往侧面闪避。刚把法宝取出,未及施为,眼看雷火到处,白人击散,又化成那似云非云之物,漫地涌来。同时身后又现出同样一个雪白人影。
严人英神雷、法宝当即接连飞出。哪知并无用处,雷火宝光到处,白影一散,仍又化作那似雪非雪之物涌来。尚幸所化似云非云之物,势子虽疾,除头一起蔓延较广外,余者都只涌到十丈左右便即停住。无奈此散彼起,循环不息,老在人身后左右出现。严人英运用玄功,把全身法力法宝全使出来,终无用处。
金、石等四人所遇也是如此,而且不比严人英有温玉护体,每每那白影靠近时,他们就会感到一股奇寒侵体,胜沐冰雪,冷不可当。
严人英见这样下去不是路,连忙让金、石四人聚拢到自己身旁,靠温玉抵挡住寒气,一行五人,左闪右避,连发神雷,施展法宝。可是却丝毫无奈他何,反倒那白影越现越多,满地都是。宝光影里,那白人通身上下雪也似白,更无一丝异色,兀坐地上,不言不动,只是寒气越重。
好在众人有万年温玉护体,不惧寒气。那白影行动又缓,严人英五人虽伤不得它们,闪躲起来却并不费劲。
就这样,一个时辰过去,突然众人猛觉面前冰地宛如波浪般一阵起伏,同时眼前倏地一亮,全场上所有白人,忽似雪狮就火一般,自然崩塌,一齐化作那似雪非雪之物,退潮也似往四外散去。同时全井上下大放光明,寒威尽敛。接着,众人便见地面上冰层开始自然涣散,化作云烟波动,宛如潮涌。
严人英等人眼看脚底由实而虚,全地面变作一片云海。知道冰层已开,阵图将现,便欲飞身云上,静待云开下降。刚把遁光纵起,面前忽又深黑如漆。但只瞬息之间,重又上下通明,只是脚底云烟尽去,不留一丝痕迹。
众人低头往下一看,下面阵图已然现出,相距当地约有百丈高下,一片五六丈方圆的云絮,簇拥着一座外观圆形,内列六根合抱大柱,似亭非亭之物,由脚底缓缓升起,众人连忙后退。
那亭外面银光万道,耀眼生花。内有青白二气环绕六柱之间,一根主柱居中,五柱环绕于外。亭外布满光气,形似实体。一青一白,以主柱为界,各不相混,每边各有一个圆洞。主柱之上现出“战门”两个朱书古篆。
众人悟出这是“阴疑于阳必战”的寓意,当即便由右方圆洞门中缓缓飞进。
那门看去烟光并不深厚,至多不过丈许。等一进门,觉着内里寒光闪闪,冷如寒冰,猛觉身上一暖,人便飞出,计算程途,少说也有四五十丈。再一看那反面门户,和正面差不许多,只是青白二色烟光左右互换,等绕飞进去,和右门快走完时情景一样,充满阳和之气。快过完时,身上忽又一冷,眼前一花,烟光尽音,那战门忽然隐去不见。
众人见战门隐去,料已无事,只等破完下阵,便可深入丹室取药。一赘之功,成败关头,在此一举。又以寒气全消,比起上面反更暖和,各自鼓起勇气,振作精神,按照预计,将应用法宝取出,准备停当,觑定下面五行五宫阵位分散开来,各人站定一方,一声号令,同时往下飞降。
这时下面阵图,因上阵一开,已全发动,与前大不相同。全阵四十九个阴阳圈点齐**光,五宫正位上各涌起一个不同的光柱,全阵都是五色烟光,明灭变幻,势如潮涌。休说最下层的丹室要地观察不出,连严人英专能透视云雾的神目,也看不到一寸地面,情势严重已极。
严人英一人居中,率领齐金蝉、石生、李英琼、阿童等四人,把遁光驾平,使五人高下如一,缓缓下降。降到离那五宫正位的五色光柱约有十丈,觉出光焰有了上腾之势。又是一声号令,各自运用玄功,施展法力,放出防身宝光,不先不后,一同往光柱上猛压下去。
那青、红、黄、白、黑五根光柱,立即轰的一声,同时光焰暴涨,往上腾起,势疾非常。
五人仗着未入岛宫以前便有详密计算,再经过上层阵图一番经历,上层主体五宫主位又被癞姑等五人制住,下阵减去不少威力,所有阵中一切变化生克微妙之处俱已洞悉无遗,所差只是法力强弱之分。虽不能算势如破竹,举重若轻,胸中已有成算,应付方法,下手步骤,俱安排好了。只不过觉着主人法力太高,惟恐稍有疏忽,变生不测,贻误全局罢了。那五行光柱发生妙用,原在意中。全阵枢机,如不上来便先制住,便要生出无穷变化。虽然知道破法,到底费事,只要有些微不利,立即偾事,故俱以全力施为。
严人英对付中宫一元主位,其关系更为重要。一见中柱光焰熊熊欲升,一面发令,急催遁光加急下降,一面早把已练成第二元神的乾天火灵珠祭出,移向脚底,化作一轮祥辉,电也似疾往下压去。中央黄色光柱刚往上疾升,比原来高起不到两丈,便吃珠光紧紧罩定,不能长大。
严人英手掐灵诀,再一行法施为,益发受制,发出殷殷怒雷之声,缓缓下降。
严人英见全阵最主要的一元要枢所在之地已吃制住,一行五人不论如何,已无失陷之虞,心情为之一宽。因下阵受上阵反应,已全发动五宫制压,法力最好均匀,无所偏重,将中央光柱压制复了原位,便不再往下压。一看同行四人,李英琼是往北方水宫降落。除中央戊土是全阵命脉外,水宫居北,独得地利,先后天均有助益。便是主人布设此阵时,也以此宫为重。后天五行变化,亦由此而生,其力最大。如换别人,还真不易制压,偏巧被李英琼无心中担承了去。论起李英琼本身法力功候,虽比严人英要差得多,但那粒牟尼珠却正是癸水的克星。
李英琼下时,因自身法宝虽多,飞剑更是仙府奇珍,无如十有八九多是金质,阵下便是元磁精气所萃之地,恐被吸去,不但不敢妄用,为防万一,除紫郢仙剑神物通灵,与身相合,自信无碍,凡是金质之宝,一齐收入妙一真人所赐法宝囊内,谨密封藏,以防失落。所用以防身破法的,只此一粒宝珠,心想:“此珠运用,全仗本身元灵智慧,心神宁静空灵,威力越大。自己所负使命,只是随同众人,分别镇制五宫阵位,阵中既无敌人交锋斗法,又不要自己深下丹室取药。反正无须动作,如用父亲所赐禅功,以静制动,必然省力得多。”
心中想好主意,也未向众人说,便把宝珠放出,并默运玄功,盘坐其上,由那一团祥光托住,缓缓下降。这牟尼珠神妙无穷,不可思议,加以李英琼运用玄功,立即人与珠合为一,快慢无不如意。李英琼知道五人最好同时下去,不要快慢不一,心念一动,珠光立即加快下降,恰与严人英等一般高低。最后李英琼落到水宫位上,严人英落到土宫位上。这样一来,全阵两个威力最大的阵位,便被二人制住了。
齐金蝉制压东方木宫,本来也和李英琼一样,恐用五金之宝为元磁真气所制,只想用灵峤三仙所赐玉虎防身镇压。快下降时,俯视木宫方位上,见那根青色光柱光焰莹莹,翠润欲流,与前在碧云塘所见的方瑛、元皓运用的乙木神光一般鲜明,猛触灵机,暗忖:“元磁真气深藏丹室以下,地肺之内,离此何止千丈,自己所用鸳鸯霹雳剑,乃是本门真传与身相合的仙府奇珍,怎会被它吸去?此阵由阴阳两仪,化生出先后天五行妙用。石生所制金宫阵位上,未根银柱光焰一样强盛,可知磁气无碍,至少也是鞭长莫及。现成的以金克木,为何不用?”
念头一转,将鸳鸯霹雳双剑取出,试一运用,果无丝毫警兆,心中越定。正好严人英先后发令,便剑宝齐施,随同飞降。
第二百五十九章 北海游记九
说来也巧,这五行神咒各有各的妙用。中央土宫一元主位,是吃严人英施展全副法力制住。水宫神柱,又遇见一粒牟尼珠克星,不等生出变化,已受了制。木宫本位,吃齐金蝉见景生情,无心中放出一件大白金精之宝,又是一个本命克星。那青色光柱,因齐金蝉压同下降时心里仍在寻思真金克木的妙用,本心又是用以防备万一,不想破坏,剑光虽已放出,只在上面,并未使与乙木相触。
当时事机神速,怎容心生他念,稍一疏神,降得便落后了些。可是下余四人均已各制一宫,同时复了原位。光柱高下略有参差,五行失位,立即生出强烈变化。
齐金蝉正降之间,瞥见严人英等四人已各压着各宫光柱,复了原位,自己还差两三丈高不曾复原,不禁惭愧,想要加急下降。就这转念瞬息之间,猛觉脚底乙木神光突转强盛,力大非常,竟有往上冲起之势,简直压制不下。还不知是因自己降得稍缓,乙木失位所生反应,只疑自己法力不济,法宝不如众人之故。忙运玄功,指定宝光,强压下降。
哪知乙木神光越发强烈,金、水、火、土四宫阵位上雷鸣风吼之声又一助威,声势更是惊人。心中一急,未容转念,下面已是云光浩荡,布满全阵。乙木光柱略一停顿,改降为升,逆行向上,与行法人相持不下。紧跟着轰的一声,那些五色云光一齐飞腾,怒涛电射,向齐金蝉涌来。
当时情势又险又快,连转念的工夫都没有,眼看全阵均要生出变化。总算数中有救,就在下面云光上激之际,齐金蝉见乙木神光压制不住,反倒往上逆行,一时手忙脚乱,那天啸剑光原由左手指定,情急无计,随手往下一指。本心是见乙木神光这等神奇,并不敢断定此光能遂初意,还想另取法宝。哪知这时乙木威力刚刚开始发动,此剑发得正是时候。稍迟一会,乙木妙用发挥,其余四宫也被牵动,乙木一得南方丙火之助,再有十口飞剑也难制服了。
那鸳鸯霹雳剑乃仙府奇珍,神物通灵,又具克制之妙,先吃齐金蝉指定,在上方有力难施,一经放下,立化两道紫红色光芒向乙木光柱环绕上去。才围了一圈,木光威势立减。下面云光本正腾起,相隔齐金蝉不过丈许,乙木势子一衰,便自停住,缓缓往下沉去。
齐金蝉看出形势危急,又急又愧,一面指挥飞剑,心仍不放。等把囊中法宝取出,那乙木光柱已经收势,在剑光运绕,玉虎宝光镇压之下安然下降。知是自己先前疏忽落后所致,赶紧运用玄功法力,压制木光,速复原位,满阵云光也都退复了原,心才放定。
这还是土、水、金、火四宫被严人英、李英琼、石生、阿童四人降复了原位,一见变生仓促,各以全力强行压制,只是郁怒莫宣,发出雷鸣风吼之声,不能速相呼应。而乙木妙用尚未发挥十之一二,事情起止均速,未等牵动全局,便归宁息。
如若齐金蝉稍差一步,事前再没把鸳鸯霹雳双剑放出,一宫失位,起了逆应,逐渐相生,不消片时,五行一齐发动,成败就不可知了。
石生制的是西方金宫,阿童制的是南方火宫。石生用那三角金牌,以金制金,巧合先后天妙用。而阿童的佛光又是火的对头,因此,俱都安然无事。只因齐金蝉疏忽,生出变故,所分守的阵位受了感应,一齐震动,同受了一场虚惊而已。
严人英见五阵神柱俱已复原,知道大阵正反五行宫位都已被镇住。接下来只要按照陷空老祖的指点,将阵势引动,现出丹室入口,便可进去取药。
严人英当即传音给癞姑,让她做好准备,和自己一起如法施为。二人约定好之后,立即一上一下,开始施法。
那阵势已吃法术引动,相次转变。
那上阵五行反克而后相生,发之于外,只把五行正位镇住,便可无事。
下阵却大不同,五行顺生,发自各官阵位之上,却由宫外生出逆应。每值本宫位上发出威力,那五根光柱便射出万道精光。五宫正位以外的五色云光,也各按五行生克,现出无数金刀、巨木、烈火、洪水、黄尘,山崩涛涌,冲压上来。一阴一阳,互相交战,云光摩荡,激涌如潮,电叱霆奔,万雷怒震,令人目眩神摇。声势之猛烈,比起上阵要胜十倍。好几次,看去都似要反客为主,所守阵位眼看要被外五行压倒,镇守五宫正位的人也将连带受害,形势险极。
这时无论何人,只要伸手抵御,立被侵入。正反五行阴阳交会,合而为一,生出无上威力,再想破阵,非但艰难,一个不巧,还将丹井底下的元磁真气引动。这地极浑茫元精之气,绝非严人英等人所能制服,纵能脱身出险,也前功尽弃,取药也无望了。
幸而众人事先得主人泄机,先将全图变化,借着两桌筵席现出。此时深悉此阵一阴一阳,自为消长,一切变化均由暗藏无形的元始宫位上发出。下阵中心只是土宫正位,与上阵不同,须等四十九个变化相继变过,完了一周,元始宫位自行现出,仍合大衍之数,全阵便即静止不动,不复为害。于是上下十人,各自镇摄心神,守定本宫,一任阵势生克变化,全不摇动,形势虽然艰险,并未生事。
眼看四十九次变化将完,到了末次,五宫四外突生出四十几根光柱,矗立阵中,比宫位上光柱略小,各射出青白二色奇光,照耀全阵,癞姑在上阵俯视下方阵图变化,这许多青白光柱一现,猛觉出众人光柱都是圆形,各官方向问隔俱不差分毫,惟独严人英所镇制的中央土宫作大半圆形,位置也略偏前数尺,所立之处并不居中,正对自己脚底。
因中宫光柱独大,光华又强,阵图颇广,青白光柱未现之前,全阵云光浩荡,相去数百丈,不曾发觉。这时光柱一多两仪、四象、八卦、九宫界列整齐,又以阵图变化,丹室入口不曾现出,心中奇怪。再留意一观察,才看出来,觉那中宫光柱分明缺着小半面,非补成正圆不能居中。情知有异,忙即传声告知。严人英闻声,细一观察,那光柱此时约有一丈粗细,果有一面缺着一个月牙形不曾补圆,怀疑与下阵丹室的入口有关。
那青白光柱出现也只半盏茶时,本来分列云光之中,急转如飞,转了一阵,忽然一阵移动,顺着五官躔度,穿梭也似飙轮电驭,往复飞驰。最后越转越急,忽朝中宫黄柱急撞上来,精芒强烈,耀目难睁,又夹着风雷轰隆之声,声势之险恶,真无伦比。严人英虽是法力高强,心有成竹,也被吓了一跳。初意和先前五行自相生克变灭一样,两下里一接即退,没想到这次竟是真个挤撞上来,骤出意料,连转念的工夫都没有。齐金蝉、李英琼等四人见状大惊,以为变出非常,吉凶莫测,单这一震之威,已是难当,谁知青白光柱未撞以前,声势这等猛恶。这一撞上去,反似水乳交融,悄无声息。再定睛一看,当中光柱光华连连明灭,闪变了几次,变成了一个两丈大小的太极圆形,半青半黄,中间弯弯曲曲界着一条白线。才知元始宫位乃是一个太极,好生惊异不迭。
严人英见数十根光柱一齐压到,那是何等力量,自己镇压其上,只眼底一花,并无别的感觉。跟着现出一个太极圆形,精光流走,左右回旋,每边各有一个三尺大小的圆眼也是一青一黄,正反易色。随着青黄二光回旋明灭不已,青白光柱与土宫光柱一合,自然加大了些,先前那小半边的月牙形也便圆满,恰好位居正中,一丝也不偏倚。知道丹室就在这中央元始宫位光柱之下,太极图中两边圆眼,便是入口。
严人英见丹室入口已现,连忙传音通知易静,让她伺机进去取药。
易静接到传音,当即祭起兜率伞护住全身,在全阵各宫位间绕了一圈。等把全阵绕完,忽似流星飞堕,直往下阵太极图左边青光圆眼之中投去,一闪不见。
不过片刻,严人英便见下阵太极图中圆眼忽然开张,兜率伞化作的金光包裹着易静从里面重又飞出。在她身后脚下平空激射起一蓬玄色光焰,刚刚冒出洞口数尺高下,吃严人英运用雪魂珠往下一压,立即退回。太极图形,复原如初。易静也停在严人英面前,只见她手里一个五寸大小的晶瓶和一个玉盒,里面装的正是那万年续断和灵玉膏。
严人英见大功告成,当即一声号令,连同李英琼、齐金蝉、石生、阿童等人,一同飞起。
众人身刚离开五宫光柱,阵中便风雷大作,立生变化。
严人英知是下阵复原应有现象,也不去理它。眼看飞到适才遇阻的冰层所在,那六根光柱结成的战门重又倏地涌现,阻住上升之路。虽然门并不大,四面尽多空处,可以绕越,但严人英知机,不敢冒失。仔细看清阴阳向背,仍用前法穿门而过。
这次战门以内又与先前不同,也不觉寒冷,只是光烟变灭,闪幻不停。一会工夫,眼前一暗一明,定睛细看,六人业已走出门外,那座战门已不知去向。而癞姑等五人,正在门外等候。
一行十一人刚刚会合,便见灵威叟从上方飞下来,满面笑容地道:“恭喜诸位道友大功告成。老朽奉命,来引诸位道友去至霜华宫中谒见岛主。诸位道友随我来吧。”
说罢,往左边一指,现出一道门户。
众人随灵威叟进入门内,只觉眼前一暗一明,便已来到一座深居海底的水晶宫阙前。
在场诸人,大多曾去过南海紫云宫,为其景色锦绣、富丽堂皇而惊叹。但这陷空岛水宫与紫云宫的情景又大不相同。
紫云宫是珠宫贝阙,深藏海眼之下,海水被宙极真气托住,上面又有日月五星和乾天太乙真气一吸,空出中门千余丈高下,仰望上面,水云隐隐流走,一片清碧。所有宫室园圃,均位列在陆地之上,虽有湖沼溪流,均是极清的灵泉,看去仿佛另是一重天地。
陷空岛水宫,却是只在深海之中,全水宫多半是用万丈冰原以下所凝积的水晶建成。虽然也有园圃院落以及空旷之处,不是主人法力禁制,便是借用北极真磁和能辟水的法宝珠玉逼开海水而成。
众人所经之处,乃是去往霜华宫的一条水晶长廊。其上方和四面是海水包围,所有宫室廊谢俱都高大异常。这条长廊长几十里,高达四五十丈,宽约二三十丈,两边是二三尺厚的晶壁。廊内有两行粗可合抱的寒金宝柱,上面用深海中所产丈许大一片的五色贝壳为顶,由入口处用白玉铺成的雪花形六角圆门起,十步一柱,两相对列,衬得当中廊路笔也似直,直达十里以外一座高大雄伟的宫殿旁边。如换常人至此,一眼望过去简直看不到底。那两列寒金宝柱,射出万道金光,与顶上五色贝壳互相映照,五光十色,陆离璀璨,闪幻出千重霞影,无边异彩。晶墙外面,碧波澄静,海沙不扬,廊内晶光外映,一片空明,多远都能看到。时见深海中所产奇鱼、介贝之类,大者数十丈,小亦大如车轮,异态殊形,不可名状,远近游行,此去彼来,动止悠然,甚是从容。看去好似无数大小奇形怪物,凌空浮翔,直不似在水内,另是一种笔墨难以形容的奇丽壮阔之景。便是严人英、李英琼、易静、齐金蝉、石生诸人见多识广,又曾见过紫云宫水仙官阙的,也都暗中惊赞不迭。
第二百六十章 北海游记十
众人由灵威叟前导,顺着水晶金柱长廊一路步行观赏过去。那尽头处是一六角形的广亭,贴着晶壁,每面均有一排白玉坐处。过去十多丈,有一个与回廊差不多大的月亮门,也是白玉所建,这便是霜华官左门入口。
灵威叟引了十人,先去亭中坐待,自往门内走去。不一会,走了出来,方说了句:“岛主延见。”
众人便听金钟之声,长廊回应,音甚清越。钟鸣了五下,跟着奏起细乐,法曲仙音,笙簧细细。众人置身在这种水仙宫阙以内,越觉入耳清娱,心神为旺。
众人闻得乐声相隔尚远,多觉这么大的珠宫瑶殿,除灵威叟外,竟未遇一人,宫门又无守侍之人,便是先在岛宫初见主人时,门下徒众也是寥寥无几。这么好的仙府,空无人居,岂不可惜?方在寻思,人已走入门内。
里面乃是一座比廊还高的广庭,五根玉柱,分五方矗立地上,每根大约十抱以上。往右一转,走向当中一座三十多丈高的宫门之下,那两扇满布斗大金钉的白玉宫门,正向两边徐徐开放。立由门内闪出两个高几两丈,形如巨灵,身披甲胄,手执金戈的武士。门内又是一座广庭,地比门外还要广大。当中陈列着九座丹炉,也是寒金所制,大小不一,形式也不一样,九官方位排列。炉前各有一个玉墩,上设海中异草织成的锦茵。当顶一面**丈方圆的宝镜,正对下面,似是主人炼丹所在。
这时,门内又走出两个第一次入岛所见侏儒,朝灵威叟和众人各举手一让,分立两旁。
灵威叟道:“众位道友请入宫吧。”随引众人入内。
众人进门一看,里面乃一座外五内一,六间合聚一起,形如梅花的宫殿。外五间,俱作花瓣形,分向五面。当中一间圆殿,各有一门,与五间对通,比外层高出三十余丈。
殿门外,设有四十级半圆形的台阶。因每间宫室均有百余丈宽深,靠近殿阶一面虽然较窄,也有四五十丈。
殿阶与外室里进一般宽度。这殿因是居中,每面各宽四五十丈,又有三十多丈玉阶直达下面。各室虽然隔断,两边都是晶墙,一望通明,全景毕现,一目了然。这七八百丈方圆,一座通体玉柱晶墙,银辉如雪,空明如镜,不着纤尘,端的伟大庄严,清丽雄奇到了极点。至于陈设之珍奇,仪仗之瑰异,珠光宝气,眩目夺神,犹其余事。令人置身其中,直疑月中仙府,亦复不过如是。
宫中侍者,除在阶前持仪仗的甲士身材高大外,多是侏儒,为数不下二三百人,分在五间宫室之内排列侍立。
等到历阶而升,进入殿门再看殿中心梅花形宝座上,跌坐着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矮胖老者。生得面如冠玉,突额丰颈。两道细长的眉往两边斜垂,其劲若针,配着一双长而且细的神目、蓝电也似,光射数尺。大鼻露孔,阔口掀唇,略带着微笑之容。除却唇红如朱外,通身形貌衣着,更无丝毫杂色。
身后站立着一排甲士,各持羽葆霓旌,也是寒辉照人,其白如霜。之前在宫外送筵席的二个童子,也分立在宝座左右。全宫甲士、侍者以及道童之类,各有各的服饰,全都一律,连身材大小都差不多。此外,宝座两旁,还分三行侍立着数十个弟子,前见修士也在其内。后面两行似是两代徒孙,多近似道童打扮。高矮胖瘦虽不同样,装束却都一式羽衣星冠,云肩道髻,备极清丽华美。独头排弟子不足十人,多是纯道家的打扮,服色既非一律,质地也极平常,决非鲛绡冰蚕织成,比起末两代徒孙和那些侍者道童所着质料,相差天地。
众人见了这等势派,心里虽不甚佩服,表面也不得不装作恭敬。对面宝座上端坐的便是陷空岛主,威仪棣棣,自身终是后辈。
只见灵威叟当先上前拜倒,口称:“峨眉齐真人门下十一位道友进见。“
众人不便再多张望,随同上前,正待躬身下拜,陷空老祖将手一摆,笑道:“我与令师只是神交,易贤侄的令尊与我交厚,虽是后辈,先来已然礼拜,此时毋须太谦。我僻居极荒,终日静坐,久习疏懒。各方道友来访,多不离座,只以奏乐迎送,也不作客套。请各就座吧。”
说时,众人觉对方手伸处,立有一股奇寒而劲的大力逼来,将身挡住,不令下拜。知他天性奇特,不应违忤。又见座左设有一排十一个玉墩,上铺海草织成的白色软席,便同称谢,分别就座。仍由易静为首起立,躬身敬谢赐药,指点成全,并请教诲。
陷空老祖道:“我承令师不遗荒远,附于交末。又知他和各同门道友闭户修炼,无暇分身。诸位小友是他门下,既然需要,理合相赠。一则,此药所存无多,爱人以德,不愿来人得之不易。二则我将来有一为难之事。因我闭门静修,地处僻荒,为免烦扰,在本岛周围设有禁制,加上玄冥界天生阻隔,又借极光真磁之力颠倒阴阳。外人固不易推算我的虚实动静,我也不愿与闻外事,作法自蔽,益复孤陋寡闻。那巽宫冰蚕和万年温王,落在诸位小友手中,竟无闻知,适才听天乾山小男道友说起,真乃快事。只是得信稍迟,因欲试诸位小友道力,致有盗药之举,白白多此一番辛劳,实为愧对。尚幸有此一番经历,将来不为无益,令师当已知我用意,想也不致笑我量小。
此番所取的灵药,乃我最初采炼,取材配制,极为精纯,所以深藏丹室之内。那丹井,乃元磁真精所萃,与极光发源之地直对相应,酷寒烈冷,无与伦比。如不得我心许,便到时不另发动,这两间混元精气与他为难,也难如愿相偿,并要视若仇敌,更凭多大道力,也盗不去了。实比以前孽徒所盗灵效远胜。
此药用法极简,只须将万年续断所制炼的药锭,先由一道力较深之人运用本身纯阳之火,融化一头,使化成真气,透入断骨筋脉之中。等其充满经络,再将灵玉膏在接样处敷上一圈。晃眼气血贯通,精髓充沛,视各人本身功候如何,至多两三个时辰过去,便可复原。在四十五日以内,任多厉害恶毒的邪法飞刀,也自无妨。痊后,筋骨之力反倒比前健强轻灵,并无残痕。何况事前又有大荒神妪的灵药,先为保全,便隔百年,也可接上了。我想峨眉开府,门人四出行道,强敌众多,异日难保不需此药,而数万里冰山雪海,往返艰难,跋涉不易,此次所得,足供十人之用,余药善自保藏,留备不虞便了。”
易静当即再次率众起身拜谢。
陷空老祖又道:“我本是打算拜托小男道友,让他前往峨眉,向令师借宝。后见诸位小友用万年温玉抵御万载玄霙,才知那温玉原来竟被诸位小友带在身上。不知那冰蚕是否也被小友一并带来?”
严人英起身道:“自峨眉开府后,那万年温玉和巽宫冰蚕便一直带在我身上。”
陷空老祖闻言,大喜道:“好!好!好!我因所修功法偏于阴寒,需此二宝方能平衡阴阳,功行圆满。不知小友可能将此二宝借我一用?”
严人英当即将那万年温玉和巽宫冰蚕取出,道:“前辈要用,尽管拿去便是。”
陷空老祖满脸欣喜道:“好!好!好!小友如此仗义,我将来必有后报。等我用完了这两件宝物,必亲自遣人送往峨眉。”
说罢,便举手辞客。
严人英等当即起身辞别,仍由灵威叟送出。
走出两重室,回到甬道尽头宫的六角亭内,灵威叟便请众人止步,说道:“诸位道友,大功告成。此时无须再走回路,请由此亭上升,即可透出海面了。”
说罢,手掐灵诀,将手一指。只见脚底四壁云光乱闪,眼花缭乱,身子便似驾云一般,被托着上升,那亭顶也似相随上升。虽不似飞遁迅速,却也相差无多,不消片刻,忽然停止,眼前光华电掣,一闪而过。再看那亭,已停在一座极险恶高峻的海岛之上。亭外波涛险恶,排荡如山,海气蒸腾,天色阴暗,一上一下,融会吞吐,合成一片混檬。非特不是陷空岛上空,连那奇峰罗列,景备四时,满生琪花瑶草,冰树琼枝,四外更有碧嶂丹崖,环若城堡的千里绣琼原,也不知去向。
灵威叟笑道:“诸位俱知途径,老朽尚须回宫复命,恕不远送了。”
随将手一指,亭中晶壁便开了一面,引众同出,举手作别。
严人英等人也各举手为礼,遥向对岸来路飞去,直飞入来路冰谷之中。到了秘径入口冰壁之下,行法移开洞外冰壁,同飞入内。
因是第二次通行此路,众人轻车熟路之下,飞行异常迅速,不多时便按原路飞回了神火峰。
正等在鳌极洞内的乌神叟见众人回返,登时笑问道:“诸位道友此行可还顺利?”
易静点点头道:“岛主有意成全,灵药已经到手了。”
乌神叟道:“那就好。既然灵药已经到手,那咱们就走吧。老朽被困多年,今日得脱樊笼,已是迫不及待了。”
众人当即起身,向玄冥界外飞去。
路过来时癞姑下水的冰山时,乌神叟停下遁光道:“老朽和黄风道友多年不见,欲去寻他,便不和众位道友去中土了。”
癞姑闻言道:“等前辈见到黄风道友,还请代我向他聊表谢意。”
乌神叟点了点头,抱拳道:“诸位,慢走不送。”
说罢,一纵遁光,向海里飞去。眨眼间,便消失在海面之下。
辞别了乌神叟,严人英等一行十一人继续按原路返回,不多时便出了玄冥界。
众人一面向前飞驰,一面欣赏冰海美景,时而逗引鲸兽游戏,端是快意非常。一路说笑,不觉飞入中土,到了四川境内,方各辞别分手。
易静、癞姑、李英琼三人,因离开日久,担心幻波池中又来了什么左道妖人,只上官红、袁星、佛奴不能应对,分手以后,便急催遁光,往依还岭赶去。齐金蝉、石生、阿童、甄氏兄弟、易氏兄弟一行七人,则依旧往各地寻找洞府。只严人英一人,带了陷空岛所得灵药,去往姑婆岭,给秦寒萼等三女同门送药医伤。
第二百六十一章 风起姑婆岭
严人英剑光迅速,不多时便到达了姑婆岭。
刚到达目的地,严人英便看到李、向、秦三人栖身的洞府被一片云雾笼罩遮住。按说严人英生具慧目,况在晴日之下,休说似轻绡一般的淡雾薄云,任多厚密,也能看出内中物事。但此时他竟会看不见内中一点形影。
就在他深觉奇怪之时,忽见云雾影里有两团金光,夹着两道朱虹飞舞闪动。
严人英仔细看去,认出那是神尼芬陀赐与凌云凤新收两小弟子沙沙、咪咪的佛门降魔防身之宝伽蓝珠与毗那神刀,立知有仇敌来此侵犯。扬手便将本门太乙神雷发出,一大片金光雷火直朝雾影中打去。然后急催遁光,飞上前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里严人英太乙神雷刚刚连珠发出,人还不曾飞到地头,下面云雾突然暴涨,升高迎了过来。两下里势子全都电也似疾,自然一凑即合。严人英只觉眼前一花,便一被那片云影罩住。方经接触,便觉着那片云雾不特似个有质之物,并还强韧异常,具有绝大粘吸之力。若非自己的飞剑乃仙府奇珍,怕不是刚一接触,就要被云雾裹去。
严人英见状不妙,刚要用法宝将盖上身来的云网强行撑住,猛瞥见一道青蒙蒙的光华射将过来,云网立被荡起老高。
接着,便瞥见沙沙、咪咪两小在金光朱虹环身之下,匆匆飞来,急喊道:“恩师现在洞口守护,不能分身。适才抽空用神禹令冲开云雾,几受妖人暗算。来敌人多,虽有破他法宝,无暇使用。请师伯速往洞口,合力诛敌吧。”说罢飞去。
严人英见凌云凤适才神禹令所发青光只将云网冲开了些,使自己略微缓手,便即收回。知她必是防守洞口,难以腾出手来。当即随手施放各种飞剑、法宝,向对面众妖人夹攻,同时飞去洞口,与凌云凤师徒会合。因强敌在侧,尚未伏诛退逃,空中还有云网未破,见面无暇多说,一齐面向敌人各自施为不迭。
两下里会合以后,严人英才得看清,来敌共有七人。只三影神君沈通、风娘子赵金珍、白鬼脸何小山,是日前南疆大战红发老祖,在妙相峦。碧云塘两地相遇,后被漏网的华山派门下余孽。另有一双髻矮道童和两个道装少年,从未见过。尤其那道童,看去法力颇强,所用法宝、飞剑与众不同,身上也不带有丝毫邪气。看情景,似是三眼神君沈通为首。那道童却单人立在一处,遇上妖人吃亏受挫时,也不出手接应。只顾单独对敌,一面乱施法宝,一面手掐灵诀向空连指。
眼见敌人势大,严人英急忙将太乙五烟罗祭起,只见五道彩色淡烟立即蔓延开来,转眼间便将洞口完全护住,把那云网完全挡在外面。
凌云风得此空隙,才略得喘息。严人英也趁机向她问起事情经过。
原来凌云凤自从峨眉开府通行右元洞火宅玄关,因修道日短,功行未纯,为火宅乾焰所陷。虽仗杨瑾相助,妙一夫人恩怜,幸免于难,元神已受重伤。妙一真人随赐灵丹,另加传授,命在洞中面壁勤修,静养若干日,复原之后再行领命下山。凌云凤见师恩深厚,益发感奋愧励,用功甚勤。又加当时得了杨瑾柬帖指点,进境神速,不消多日便已康复,功力反更精进。随后妙一夫人赐了她两件法宝和道书、柬帖,便命她带了已改名为沙余、米余的沙、咪二小下山。
凌云凤带两小徒下山后,因知众同门下山多有同伴,自己虽然一样赐有法宝、仙柬,却是孤身一人,只带着两个刚成气候的小人徒弟。师长闭关,外面群邪纵横,又未明指去处,好似任凭自己率意而行,觉着前路难料。想起身受曾祖姑、芬陀师祖与叔曾祖母深恩,便决意带两小前去拜望一回,就便领教。于是先往河边倚天崖龙象庵飞去。到后一看,芬陀神尼已经外出,只杨瑾在庵中。
略谈了一阵,凌云凤从杨瑾处得知了秦、李、向三女受伤之事,想起自己左右无事,便打算前去探望。
刚飞到姑婆岭,便瞥见前侧面一条极幽僻的暗谷之中,似有青黄光华微一闪动,知是有异派中人在彼。因那处地方相离李、秦、向三女所居洞府只七八十里远近,凌云凤便心疑有妖人欲对三女不利,当即和二小施展师门心法,隐了身形,轻悄悄沿着山麓低飞绕越过去。
刚越过一座高峰,便见右侧崖前有各色光华飞舞变幻,洞门外站定司徒平,正指乌龙剪连同飞剑,与敌苦斗。洞门已被向芳淑的纳芥环奇光封住。秦、向、李三人同立洞内,却在弥尘幡光幢拥围之下,似想再如危急,便驾弥尘幡逃去情景,神色仓遽,颇为狼狈。洞外斜坡上立着几个男女妖人,正指洞中三女喝骂,得意洋洋。另一道童打扮的敌人,独立洞左危石之上,手指十余团青、黄二色的精光,戟指司徒平,让其速速降伏。
凌云凤见状,不由大怒,手指处,玄都剑化成一道精光,飞上前去。
但她刚飞过去,就见那道童打扮的敌人将手上的十余团青、黄二色的精光放出打来。
凌云凤不知,那个道童名叫卜天童,乃土木岛主商梧最得意的门人,从小随师隐修辽海,甚少往来中土。他手上的那十余团精光,乃是土木岛嫡传的土、木二行真气,专能吸收敌人飞剑、法宝。
凌云凤一时不察,剑光被那两道青黄光华裹住,虽还未被裹去,已不能随意施为。慌不迭往回一收,竟似吃大力吸住,虽能回飞,却甚是吃力。
凌云凤不禁又急又怒,一面仍运玄功奋力回收,一面把下山时妙一夫人赐予的法宝神禹令取出,向外一扬,立有一股青蒙蒙的光气发将出去。
卜天童见凌云凤飞剑未被二行真气裹回,本还想把另一件师门镇山之宝取出一试,岂料青色光气到处,二行真气所化青黄光华立被冲破,化为缕缕残烟,四下飘散。
卜天童见状,当即一惊,怕自己辛苦炼成的二行真气受损,忙将残烟收回。
凌云凤趁此良机,忙带二小直落到洞口,和司徒平回合一处。
卜天童收回残烟后,见土、木精气并未受损,心中暗松口气,知道敌人法宝虽是二行真气克星,但却只能将精气冲散,无法将精气毁去。于是他再次将二行真气放出,因忌惮敌人法宝,他这次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将二行真气直接打出,而是将其化为一片白色云雾,向下方笼罩过去。
凌云凤虽有神禹令这等至宝,但她毕竟修道日短,本身道力和卜天童相去甚远。再加上土木岛一脉虽是旁门左道,但其道法之精妙并不再一般玄门正宗之下。故而凌云凤即便有二小相助,也只勉强和卜天童战个平手。
而另一边,司徒平独斗沈通、赵金珍、何小山等群邪,以寡敌众,更是靠着乌龙剪神妙无穷,才堪堪维持个不胜不败。
就在双方相持不下时,严人英恰好送药赶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两极宙光盘
在听凌云凤说完前事后,严人英看着眼前弥漫的白雾道:“以我之见,这光云乃是土木由二行精气化合而成,我虽有雪魂珠可御此气,但却无法将其破去。不知师妹可有克敌制胜之法?”
凌云凤想了想道:“我下山时,师父还赐我一件法宝,乃上清故物,名为两极宙光盘,能发两极子午神光线,专破正反五行精气所炼之宝。但此宝运用之前,需提前准备。”
严人英当即喜道:“师妹有两极宙光盘在,真是再好不过。待会我先用雪魂珠将那二行真气制住,然后你伺机用宙光盘将那精气收去。”
说罢,严人英便将雪魂珠祭起,只见一道金光骤然出现,立时将那土木精气所化的光云制住。
一旁的沙、米两小全都贪功疾恶,一见严人英得手,正要各将芬陀大师所传毗那神刀飞将出去,严人英却赶忙将他们拦住道:“这里交给我,你们且去帮助司徒师弟。”
沙、米二小闻言,当即调转遁光,向司徒平飞去。
此时,司徒平正在和其余五个敌人苦斗,已渐渐有些不支。沙、米二小见状,当下不敢怠慢,手指处,伽蓝珠与毗那神刀立化一团金光,两弯朱虹电射而出。
因之前曾听沙、米二小喊凌云凤师父,沈通等知道他们乃是峨眉末代弟子,因此并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见他二人赶来,便分出那两个道装少年前来阻拦。
那两个道装少年一个叫乔纪、一个叫文又方,皆是华山派小辈弟子,法力低微,如何能是二小佛宝敌手?只一照面,便被毗那神刀环身绕过,连人带飞剑一起斩为两截,一声惨叫,尸横就地。
沈通、赵金珍、何小山三人见乔纪和文又方两人一照面便送了性命,不禁都心中一惊。
三人中,数何小山最为刁狡,先前凌云凤、严人英相续来援时,便已暗自心惊,但仍误以为这班后起人物只凭法宝、飞剑,功力不够。自己长于玄功变化,可进可退。及至严人英用雪魂珠将卜天童土木精气所化光云制住,乔、文二人又相继送命,才觉出不妙。生死关头,不能再顾颜面,头一个便打了逃走主意。只是因恐牵动别人先逃,为敌警觉,有了防备,累得自己也难遁脱。故意厉声喝骂,把所有法宝、飞剑全使出来,表面做出拼命神气,比谁都凶。暗中却伺窥逃路,准备骤出不意,乘隙飞遁。
岂料险诈太甚,反更遭殃。
沙、米二小一出手被诛杀了乔、文两个妖人,正在高兴。忽见一个脸白如尸的瘦妖人,口中乱骂,满身妖光环绕,法宝乱飞,最是猖狂。不知何小山用的是欲退先进之计,越看越觉有气,互相一打手势,分朝伽蓝珠和毗那神刀一指。二宝立似惊虹怒掣,拨头向何小山飞去。
何小山也是恶贯满盈,不是不知二宝厉害,但因二小法力低微,自恃有多年苦炼成的九九八十一片金蚨剑护身,并未十分在意。又仗着有几粒子母戮魂珠,见二宝神妙,还想反杀二小夺宝。无如二小伽蓝珠与毗那神刀乃是芬陀神尼所赐的佛宝,专破妖人防身邪法。
何小山所用独门飞剑九九八十一片金蚨剑,本似一座光幢把全身围了一个风雨不透。伽蓝珠所化的金光疾飞在前,方一和光幢接触,便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将整座光幢都动摇震散。何小山不禁大吃一惊,方在忘魂皆冒,跟在伽蓝珠后的毗那神刀已趁隙飞入。
何小山见两弯朱虹电射而来,知无幸免,把心一横,待要就势兵解时,二小已经防到,手指处,伽蓝珠金光暴涨,瞬间将何小山元神定住,随即两口毗那神刀环身一绕,何小山立立即形神俱灭。
沈通、赵金珍二人见何小山身死,登时都大吃一惊,看出情况不妙,起来逃跑的心思。两人都是一般心思,都想自己先逃,让对方给自己殿后,于是谁也不跟谁打招呼,各自收了法宝飞剑,便要望空飞遁。
本来两人若是打好商量,同心协力,未必没有逃脱的希望。但此时各逞心机,反而断送了性命。
先是沈通没料到赵金珍和自己一般打算,只顾飞顿逃跑,没有防备,被司徒平的乌龙剪迎头赶上,拦腰一剪,剪为两段。刚将元神遁出,就被二小赶上,伽蓝珠、毗那神刀接连打下,立时魂飞魄散。
赵金珍见沈通身死,更是吓得亡魂皆冒,不顾命的向外飞去。但她刚飞出不远,就见七道彩色剑光从上方飞来。原来是上方的严人英见她要逃走,放出七修剑来阻挡。
赵金珍没料到严人英在卜天童交手之余,还有余力对自己下手,一时不察,肩膀上先被赤苏剑打中,虽有法宝护身,受伤仍是不轻,痛彻心骨,不禁“嗳呀”一声。紧接着,水母、阳魄两剑接连打下,护身妖光立被震散大半。同时,天啸、金鼍、玄龟、青灵四剑已将她围在中间,从四面八方追卷过来。
赵金珍见状,心知生望已绝,再不见机,连残魂剩魄都难保全。当下把心一横,一面强忍苦痛,加急飞遁,一面毒口咒骂,把所有邪法、异宝全使出来,作出情急反噬,待要回身拼命之势。然后趁严人英不备,倏地回身朝青灵剑迎去,猛把身外妖光一撤,剑光立即绕身而过,斩为两段。天啸、金鼍、玄龟三件跟着一绞,妖妇立化劫灰,尸骨无存。
严人英心思细腻,见妖妇急转妖遁,返身迎敌,便料她想借势兵解,遁逃元神。急忙太乙神雷连发,欲要将她彻底铲除。哪知妖妇精于玄功变化,元神虽在雷火中糟了重创,但终还是逃了出去。
转眼间,来敌就只剩卜天童一人。
这时卜天童已几次想收法宝逃走,均吃严人英阻住,急得厉声怪叫道:“我这土木精气与众不同,你们破它不了,留在此地遗害无穷。我暂时已自认下风,有本事的,让我收了回去,日后再见高下。免得你们既不能用,又不能收,势必仗着神雷、佛光、法宝、飞剑将它震散,害人造孽。我已懒得和你们再打。休看你们人多势众,法宝、佛光厉害,我如赌气一走,你们没法收拾,造了大孽,受你们师长重责,却休来怨我。”
这时,凌云凤已然抽空将那专破五遁精气的师传至宝两极宙光盘上的子午方位对好,闻言说道:“这位道友想必是土木岛商岛主门下,我们师门还有交往,虽然多年不见,总是同道之交,如何受人愚弄,无故乘我伤病同门于危?此事无论如何说法,你均理亏。其实我们擒你易如反掌,只因顾念昔日师门旧交,不肯过使你难堪。只稍引咎,立可无事,你偏不肯。你休看我等学道年浅,要收你那二行真气,却是手到拿来。我师传法宝乃上清故物,名为两极宙光盘,能发两极子午神光线,专破正反五行精气所炼之宝。你想必也知来历。你环身均有二行真气环绕,此宝正是你的克星。再不见机,不特上空光云被我收去,你也不死必伤,甚或伤及元神。我初次试用,此宝威力至大,灵妙不可思议,万一我道浅力弱,不能全数控制,收发由意,你却难于禁受。为此预为警告,必须小心戒备呢。”
卜天童早听师长说过此宝来历,乃本门惟一克星。闻言心虽惊惧,但也有些怀疑这等天府奇珍,如何会被传与一个末学后进女弟子之手?正在将信将疑,凌云凤已侧顾严人英,喊道:“严师兄,请将雪魂珠收去。我看他这二行真气所炼之宝,是否如他所言,外人无法收取?”
卜天童最苦的是雪魂珠将满空光云托住,用尽心力,无法收转。
闻言暗忖:“宙光盘,只听恩师说起,并未见过。就算此宝威力神妙,必不如自己的二行真气由心收发,其应如响,神速无比。”
故作未闻,暗中准备,只等珠光一撤,立即收宝飞遁,日后再打报仇之策。
原以为宙光盘用时无论多快,也得一点时间施为,何况敌人还未出现,便令先收佛光。以为只要稍有空隙,立可收宝脱逃。
哪知对方早已准备多时,手扬处,立有长圆形一盘奇亮无比的五色精光,中心有一银色针形之物,针头上发出极细极密的一蓬光雨,比电还亮,耀眼欲花,恰与雪魂珠一收一发,同时发动。隐闻风雷之声,宛如百万天鼓一时齐鸣,电也似飞起丈许高下,便即浮空停住。针头上银色光线立即暴伸,向空射去。那荫蔽全山的千百丈光云立被吸住,不特一毫不能收回,那二行真气原与心身相合,当时便已有了警兆。
卜天童觉着身上一紧,似被一种极强的潜力吸住,似要往那针头上拖去。再看那弥空火云光焰,竟似狂涛倒倾,天河决口一般,被那一蓬银雨裹住,晃眼便少了一半。身子又觉越吸越紧。才知此宝威力果如乃师所云。如今自己通身均是真气环绕,连同那些受克制的法宝,再不速逃,必被连人吸去,吃那针尖银雨一裹,连元神也未必能够保全。吓得惊魂皆颤,忙运玄功挣脱束缚,一声怒吼,破空遁去。
凌云凤也不追赶。真气无主,容易收取,滋的一声,一时都尽。
第二百六十三章 土木晶砂
严人英来到凌云凤身边,只见她手中的法宝长约二尺。盘中满是日月星辰缠度,密如珠网。中心浮卧着一根四五寸长的银针,针尖上发出一丛细如游丝的芒雨,精光奇亮。所指之处,有两小堆青、黄二色的晶砂,乍看甚是细小,定睛注视,粒粒晶莹,奇光辉幻,不耐久看。
严人英见状道:“商氏二老数百年盛名果然无虚,这土木精气凝炼之宝真是神妙非常,如非师妹的宙光盘正是它的克星,便是也我能用雪魂珠禁制一时,也不能收取。再如击散,无法消灭。或是对方情急,甘冒天戮,自行震破,这些小晶砂每一微粒,均有无上威力,无穷变化。休说互相激撞,连串爆炸,无法收拾,便那一震之威,即使我等无妨,方圆千里内外生物体想存在,而烈火烧天,毒焰匝地,贻患更是无穷。”
这时,司徒平也凑了过来,听严人英说那晶砂如此神异,便想伸手往盘中拾取观看。
严人英在旁看见,连忙一把拉住道:“师弟,你怎如此冒失?此砂外人拿它,每一微粒重如山岳。它虽失势,一离此盘,你仍随便拿它不动。并且收时已化生出丙火妙用,此时虽然受制,仍比烈焰还热,更具奇毒,莫说摸它,常人只一接近,骨髓都要焦枯。盘针光线更近不得。岂可冒失下手?你如不信,先不下手去抓,只把手掌遥对针光所指之处。如照针盘大小来比,五尺以外,道术之士尚不致伤,也就烤得难受。你适才幸是由旁边伸手,不在正面,故未觉出,否则必吃亏无疑。”
司徒平虽对严人英颇为信奉,但毕竟以前从未见过土木精气的神异,且那晶砂看起来除了辉光闪耀外,并不如何出奇,因此不禁有些将信将疑,姑照所言试之。
只见他身略飞高,伸手对针头一试,相隔还在五尺以外,便觉火炙难耐。再运玄功试稍挨近,虽能禁受,终是勉强,方始信服。当即笑道:“这东西果然厉害。我没见凌师妹取时情景。此宝已细如沙,宙光盘再把它缩小复原,岂不更小?还有这等厉害法宝,宝主人与它心身相合,带在身旁也实可虑呢。”
凌云凤笑道:“宙光盘正是它的克星,此宝现为子午神光吸住,便商家二老亲来,也难收回,放在身旁无妨。”说完,收了法宝,放入囊内。
之后,严人英、凌云凤、司徒平三人回到洞中,留下沙余、米余两小人在洞外眺望,以防妖人还有余党和逃去的卜天童去而复转。
严人英取出万年续断和灵玉膏,将秦、李、向三人的断肢接好。
秦、李、向三人伤好后,皆对严、凌二人感谢不已,尤其向芳淑更是恭恭敬敬走到严人英和凌云凤面前,说道:“妹子年幼道浅,入门不多日,便奉师命下山行道,虽幸得有李师姐先进提携指点,终是识浅力薄,不知轻重。这次南疆之行受伤奇重,妖人又来趁火打劫,如非诸位师兄、师姐相助,今日这一关,秦、李二位师姐或尚无妨,妹子却极少幸理。适见严师兄与凌师姐,共才别了多少日月,竟有如此广大神通。妹子功力尚差,仅仗纳芥环和下山时所赐两件法宝防身御敌,想起前路艰危,实是胆小害怕。望诸位师兄、师姐,念在小妹年幼无知,随时教训扶助,不令陨越,贻羞师门,感激不尽。”说罢,拜了下去。
严人英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扶起,道:“师妹言重了,大家同门无殊骨肉,彼此一体爱护。谁也有心性、年岁比较相合的,但是并非对于别的同门便加恝置,有厚薄新旧之分。师妹将来有事,只要用得着愚兄之处,必不推辞。”
向芳淑闻言大喜,又向严人英拜谢了一番。
众人随即纷纷落座,刚刚坐好,便见沙、米二小忽然奔入报道:“玉清大师来了。”
玉清大师不但法力高强,道妙通玄,见闻广博,兼有各家之长,为人更是热诚谦和,对于一班后进同门最是爱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众人对她亲热非常,知了到来,自是高兴,忙即起身迎出。
还未走到洞口,便见玉清大师已含笑缓步走了进来。
众人分别礼见之后,严人英首先抢问道:“玉清大师怎会到这里来,可是诸位师长有何赐教?”
玉清大师笑道:“我奉朱老前辈之命,助金、石等诸小兄弟去除那长臂神魔郑元规。途径衡山时,因听人说起三影神君沈通、风娘子赵金珍、白鬼脸何小山等华山派妖人,欲趁李、秦、向三女为红发老祖化血神刀所伤之机,前来杀人夺宝,故急忙赶来。来后才知人英和云凤已提前赶到,危机已解,我倒是多事了。”
秦、李、向三人闻言,忙对玉清大师的来援表示感谢。
之后,向芳淑向玉清大师问道:“怎么?金、石等几位小师兄要去去除那长臂神魔郑元规吗?”
玉清大师点头道:“这段时间以来,天下情势诡谲多变,尤其不久前天痴上人和红发老祖接连被血魔邓隐杀害,更是出乎诸位前辈意料之外。长臂神魔郑元规倒行逆施,已是气数将尽,该当殒命在金蝉等小兄弟之手。但因为天痴上人和红发老祖的前例,朱真人特派我来压阵,避免再出意外。”
严人英闻言道:“原来是这样。我正好左右无事,不如就和玉清大师一起去吧。”
玉清大师摇摇头道:“此事不宜人多。以金蝉和石生等小兄弟的本领,想要诛除长臂神魔郑元规已经足够。我去也不过是打个保险罢了。”
接着,她又对严人英道:“我记得当年太乙混元祖师的太乙五烟罗是在人英手中,没错吧?”
严人英点头道:“不错。”
玉清大师道:“那太乙五烟罗虽然神妙,却还有一点破绽。你把它放向空中,我指与你看。但我指到哪里,你便放在哪里,越快越好。”
说时,玉清大师向严人英眨眨眼,又向洞门处瞟了一眼。
严人英见玉清大师以目示意,立即警觉,知道有外人进了洞中。当即配合道:“哦?太乙五烟罗是何破绽?我怎不知?还请师太指正。”说罢,便将太乙五烟罗祭起。
玉清师太笑道:“你只随我手指放去,自然还你明白,包管有趣就是。”说着,便随手向空中指去。
严人英也操纵着太乙五烟罗,随玉清师太手指而动。
玉清师太手指半空,换了好几个方向,忽喊:“在这里了!”倏地一指洞门。
严人英操纵着太乙五烟罗,早随手指飞过去,将洞门罩住。
玉清师太笑道:“现在破绽已被补好,如有什么敌人,跑不脱了。”
接着,向四周喊道:“卜道友嘉宾惠临,如何还吝一谈呢?”
在坐诸人,除了严人早得玉清大师提点,知有外人潜入洞中外,余人皆无戒备,忽听玉清大师喊卜天童现身,不禁都大吃一惊。正四下张望,忽见一道童臭着一张脸,从角落里现身,正是那卜天童。
原来卜天童适才逃走以后,想起土木晶砂被人收去,不特回山无法交代,于将来成道上也有妨害,不禁中馁心寒。自恃隐形神妙,飞遁迅速,便即赶回窥伺,打算明劫暗盗。
初意对头得了此宝,必要取出观玩试用,只一离开宙光盘,不特立可收回,还可在收回时骤出不意,使神雷爆发,伤人报仇。岂料严人英等人早知此宝厉害,并不取将宝取出,而是连同宙光盘一起收起。
卜天童急在心里,仍想暗中待机,尾随至洞门外。守了一会,见众未觉,渐渐胆大。刚跟了进去,隐藏室角,玉清大师忽然飞来,一到便知就里,先和严人英配合,用太乙五烟罗封住洞门,断了他的逃路。再用话将事情说破。
卜天童见已被说破,不便再隐,只得现身,红着一张怪相的脸,慨然说道:“我此来实是想取回土木晶砂。只要你们将晶砂还我,我立即便走,并再不找你们麻烦。”
第二百六十四章 化敌为友
玉清大师笑道:“云凤,将卜道友的法宝还给他吧。”
凌云凤早已得了玉清大师传声相告,特意走向一旁,相隔约有三四丈。闻言立答:“道友一来,便准备好了。”随将宙光盘一举。
卜天童正要上前去取,严人英却突然阻止道:“且慢!”
众人正不知严人英有何用以,却听严人英在旁笑道:“那土木晶砂神妙无穷,宙光盘子午神光线威力也不在小。卜道友固是法力高强,运用由心,但此宝已被太阴元磁真气吸紧,卜道友须运玄功强行收取,始能摆脱。凌师妹又是新受师传,不精运用。到时盘上神光一个禁制不住,不问出于何故,均易毁损此洞景物,岂非无趣?为防万一,待我试照原质收取了来奉上如何?”
卜天童闻言暗忖:“我那土木真气,因受宙光盘本命克制,所以复了原质。只一脱禁,就我不暗中运用,也必化成二行真气。再说原质晶砂和盘中子午光线差不多,都比真火还要热上千万倍,金铁沾上皆化,外人的手如何取法?”
他素性真诚,本想说:“此宝我自己实能由心运用,但宙光盘尚是初见,不知底细。如防不测,恐伤洞府,可去外面交还,仍由我自己收取。”
继而一想:“久闻峨眉派的威名,今日虽已尝到厉害,但对方所仗全是法宝、飞剑便宜,别的尚未看出。此举出诸对方,与我何干?既出大言,当有实学,乐得就此试他功力深浅。又未暗中行法算计,就受了伤,也难见怪。”于是话到口边,又复止住。
众人只见一片祥霞微微一闪,严人英人已不见。只见冷荧荧一团栲栳般大的银光突然出现,先环洞绕飞了一匝,倏地缩小,急如流星,往宙光盘中那根子午神针指定的一小堆土木晶砂上罩去。
这时宙光盘在凌云风主持之下,已然长大到四尺左右,银光圆径也有尺许。因针光上太阴元磁子午神光线被凌云凤止住,虽然吸力仍是强大,晶砂仍在针头所指之处未动。但也随同长大了好些倍,每料约有半个绿豆大小,粒粒晶莹,已然射出奇光,似欲流转。银光眼看落向针头之上,忽似有什么警兆,电也似离盘飞起。
卜天童忽见银光两起两落,以为土木晶砂奇热难禁之故。方暗笑严人英不知进退,猛瞥见盘中晶砂忽似星群跳动,急飞电旋,精芒越强,似要离盘飞起。银光仍是原样,正往下落。知道不妙,忙喝:“诸位道友留意戒备!”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极轻微轰的响了一下,银光已第三次离盘飞起,盘中晶砂全数失踪。
卜天童百忙中侧顾众人,只玉清大师笑答了句:“无妨。”余人全都照常言笑,神色自如,自己空自大声示警,竟如未闻。
紧跟着,银霞略一闪变。严人英现出身形,手上却多了一把晶砂,外有薄薄一层银霞包住。
卜天童不禁大吃一惊。忽又觉着张皇贻笑,犯了平日好胜习性。暗忖:“此人法力怎如此高强?好在他先叫我收,不能怨我。何不试收一下,看他还能禁受与否?”便乘秦、向二女上前观玩,尚未送到身前交还之际,暗运玄功真气,往回一收。
卜天童初意仍只想略挽颜面,惟恐毁洞伤人。仗着此宝独门秘传,神妙不可思议,又与其本身真气相合,如磁引针,收时更是捷逾闪电。但由本质复化气体时,好似一个极猛恶的大地雷,药引已燃至中心,吃外皮压紧,郁怒莫宣,得隙即出,忽然爆发,威力至大。纵能由心运用。这一收一发之际的威势,仍不能禁其发泄。
如非他看出众人把稳,行所无事,严人英玄功奥妙,有极深造诣,并还炼就元神化身,知道不致将人炸死,至多洞府受点残毁,也不便给对方来此暗算。就这样想,终以威力厉害,打着浅尝辄止,略微点到的主意,开头仅收百分之一二,只要对方稍微受伤,或是措手不及,惊慌逃避,立即停手。于是一面发话,一面忙运玄功,连身迎合上去,赶紧飞向洞外远处,只一与本身真气相合,立可无事。哪知连试了两次,似被一种极大潜力隔断,收不回来。
严人英竟如未觉,反用另一手捏起一粒,笑对向芳淑道:“师妹,你还不知这土木真气精英凝炼之宝有多厉害。就这小小一粒,卜道友如以全力使其爆炸,方圆百里之内齐化劫灰。并且此宝越小,发时威力越大,因他三生修积,夙根至厚,师长法规又严,所以他应敌时,不特没有将此宝凝聚成这等原质,并还未生此念。即此存心,再照他的根骨修为,外功一圆满,仙业立可成就了。”
卜天童见严人英明知自己在收,故作不觉,却说出这等话来,内愧之余,不由又起好胜之心。于是表面装作无事,暗中却加增吸力,直到施展全力,毫无用处,方始心悦诚服。见严人英已含笑望着自己,待要开口神气,一想不好,忙红着一张怪脸,笑道:“我生平从未服过输,今日真佩服你们了。”
除玉清大师,余人多未看出暗中收宝一层。
严人英听他服输,不等自行叫破,忙近前接口道:“商家二老和本门原颇有渊源,近年来两家虽少了来往,但彼此交情不减。再说此言,便是见外,我们也不敢妄攀交游了。”
卜天童原极机智,只是为人刚直,生具特性而已。闻言知严人英不令众知,便接口道:“此宝在道友手中,我收不回来。诚如道友所云,收敛得越小,威力越大。又因与本身真气相合,便家师除了炼时,也难得使它成为实物。可是再化气体,收时颇有声势,除却家师能禁其猛烈爆发外,我尚无此功力呢。”
严人英笑道:“卜道友真个诚实光明。以我薄学浅识,本也无力收禁。只因得了一件法宝之力,侥幸不致献丑。此宝名为雪魂珠。尚能抵御五行真气。近年恰又将它炼成化身,与元神相合,故此未为土木二行凝炼的精芒所伤。此时已勉强将它禁住,不致毁洞伤人,道友但收无妨。”
卜天童虽和严人英交过手,也看出他有一元神化身,但却不知那元神化身乃专制五行真气的前古至宝雪魂珠所化,闻言不禁大吃一惊,衷心佩服,把平日骄矜之念完全去尽,不复再存暗斗之心。依言行法一收,严人英手上所托晶砂立化成青、黄二色的精光彩气,朝卜天童射去。
众人见那二行真气虽吃八姑雪魂珠制住,所化光气细小如指,但是精芒电射,甚是猛烈,离手便发出轰轰之声,震得洞壁都在摇撼。就这样,声势已有如此猛烈,如被骤然发难,事前一无戒备,岂不全洞皆成粉裂?可是一到卜天童身侧,便即无踪,收势甚速,晃眼收尽,卜天童依然坐在那里。除司徒平挨坐最近,觉着有点烤热外,并无别的形迹。俱赞此宝神妙不置。事完,大家重又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