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夺舍
目送巧娘挟持路长安逃离炼妖司，童大人显得气急败坏，后悔趟了这躺浑水，只得命令道：“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追！”
“是！”
赵锋早就在等这句，眼中闪过老谋深算的喜色，迅速带着龙骑兵就追了出去。
童大人赶忙又吩咐道：“切记，抓活的！”
赵锋于马上冷哼，假装没听见，一骑当先已经追出了炼妖司。
若巧娘落入府尹之手，那他们赵家可就完了。
所以，巧娘必须死！
“能为我赵家而死，这是巧娘你的荣幸！”赵锋杀意弥漫。
待到龙骑兵追出，童大人尚不放心，赶紧离开炼妖司这晦气地方，直奔秦王府而去。
这事他府尹可不背锅，炼妖司自己内部搞出的事，还是得炼妖司自己来解决！
……
路长安万万也没想到，他第一次出洛安城，会是以人质的身份。
天色微明，马蹄声急。
巨大的洛安城渐渐消失于视野，路长安弓着身子横趴在马上，脖子一直向后方扭着，都快要落枕了。
官道两侧不时有瘦骨嶙峋的流民听闻动静上前讨要吃食，被巧娘拿鞭子一一抽打开。
马速丝毫未减，一路向西急奔。
路长安并不知道巧娘要逃往哪里，但从其气息来看，伤势很重，恐怕撑不了太久。
这么重的伤，在炼妖司里，也只有武道七品巅峰的赵锋才能做到。
马背突然一阵剧烈颠簸，路长安这才注意到，他们下了官道，拐进了一条羊肠小路。
“这是要去哪里？”他装作虚弱声问。
巧娘纤弱身子于马上摇摇欲坠，没有回答。
路长安自顾自话，一本正经分析道：“我猜你一直都在为赵家做事，偷取妖族器官也是赵家的指示，对否？”
马背上依然安静。
只有迅疾的马蹄声在天地回响。
路长安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都说妖族身上浑身是宝，赵家莫非是拿这些妖族器官通过特殊渠道卖了，然后换取修行资源供族中子弟修行？”
巧娘低头瞥了他一眼，眼中露出惊讶，不咸不淡道：“继续说。”
路长安说道：“随着赵锋即将轮值结束，赵家更加变本加厉地榨取你的价值，但这时候就舍弃掉你这颗棋子，很显然是出了意外，我猜有两种可能。”
“第一，你们动静太大，惊动了朝廷，但这种可能性极小，因为若朝廷出手，你根本就没有走脱的机会。”
“第二，有赵家仇家或者竞争对手在背后下黑手。”
“这事越捅越大，赵锋觉得兜不住了，便主动揭发你的罪行，如此赵家可以获得揭举之功，最大程度止损。”
听他这样一番分析，巧娘脸色苍白，全都明白了。
“所以，现在赵家要做的，就是彻底划清与我的关系…”
路长安说道：“没错，而且还要杀人灭口。”
“你现在逃脱了，恰恰就是赵锋最想看到的，他正好可以置你于死地。”
巧娘一阵沉默，持缰绳的手在颤抖，嘴角血丝尚未干涸，这会儿又有新的鲜血流了出来。
路长安只感觉屁股一凉。
巧娘美目流转，幽声道：“你很聪明，难怪能结识道家高人。”
心中不由黯然，如果她也能结识这样的高人，如今结局就不会这样了吧？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
路长安笑道：“我再怎么聪明，也不过只是个即将垂死的埋尸人，又有何可羡慕？”
巧娘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一扬，道：“你叫路长安？或许我应该早点认识你。”
“那还是不要了。”
巧娘蹙眉，恨声道：“你找死？”
路长安无所谓笑了笑，“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要不一起啊？”
一路无话。
快马加鞭，一直逃到天色大亮，在一户农家院前停了下来。
巧娘牵马走进农院，路长安不愿下马，继续挂在马背。
“小姐，您怎么来了？”
院子里，这时快步走出了一农夫打扮的中年男人。
男人见到巧娘胸前一大滩血迹，惊道：“小姐您受伤了！？”
“我没事，别大喊大叫。”
巧娘声音清冷，随手抹去唇角血丝，动作英气潇洒。
男人遂稍稍放心，又瞧见马背上的路长安，见他布衣打扮，容貌枯老，疑惑道：“这位老先生是？”
“什么老先生，大叔你有没有点眼力见，我今年才二十有一，还年轻的很呐！”一直没动静的路长安突然来了这么一下。
把男人吓了一跳，认定了他就是个怪人。
巧娘翻了个白眼道：“别管他，小妹人呢？”
男人道：“还没睡醒，要不我让翠莲叫醒…”
“不用了，我看一眼就走。”
巧娘说完将缰绳递给男人，身子微微颤了颤，脚步匆忙进了农屋。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原来就是为了见妹妹最后一面。”
路长安心道，叹了口气。
“小先生，您为何叹气啊？”牵着马的男人听见了，回头好奇问。
路长安挂在马背上，扭头冲男人招了招手。
男人见状，赶紧恭敬上前。
“快扶我起来，腰快断了。”
说话间，路长安屈指一弹，一道灵光悄无声息落入男人袖中。
……
不消片刻，巧娘就快步出了农屋，交代了男人几句，便骑上马离开。
路长安已经换了个挂马姿势，感觉舒服多了。
若问他为何不直接跨坐马上，因为男女授受不亲，以巧娘的胸怀，他很容易被占便宜。
如此离开农院后，大概行了半个时辰，马速逐渐放缓。
巧娘在见了妹妹后夙愿已了，最后一口气尽，任凭胯下马匹自行奔走，漫无目的。
路长安心知，巧娘已是油尽灯枯，神仙难救。
稍作沉默，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原本你若不见你妹妹，世人便无人知晓她的存在，她尚且可活，可如今你见了，她的身份已然暴露。”
这一路来，路长安用神识探测，早就发现有一队人马循着气息一直不远不近跟着，很快就会发现农院。
此刻巧娘脸颜已苍白无血色，发丝凌乱贴着殷红唇角，目中满是凄凉。
“我知道，但谁让她是我们金家最后的血脉，我只是想看她最后一眼…”
说到这里骤停，巧娘声音清冷了几分，“总之她不会有事的，我死后自然就会有人替我保护她。”
“你确定？”
路长安叹了口气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话音刚落，他已被巧娘扔下了马，女人头也不回道：“你自由了，快滚吧。”
“滚的越远越好！”
半途被赶下车，路长安丝毫也未恼怒，口中默数五个数，当数到零时，前方催马离去的巧娘一头栽下马背。
不知名的荒野小道，路长安背着手慢悠悠走上前去。
巧娘安静躺倒在草地之间，鲜血染红了身下铺了一地的青丝。双眼逐渐涣散，直到听到路长安的脚步声，巧娘突然恢复神智，挣扎道：
“快走啊！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它…它就要出来了…”
路长安并未理会，可怜看着脚下痛苦挣扎的女人，妖气开始逐渐吞噬巧娘的身体，直到完全被吞噬融合，再也感应不到丝毫的武道气息。
巧娘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嘶哑的兴奋声。
“桀桀桀，没想到吧，老娘还活着！”
“炼妖司那帮蠢货，还想杀死老娘？根本就是在做梦！”
涣散而呆滞的目光重新变得灵动，巧娘以诡异的姿势飘身而起，凌空踏在半空，妖气冲天。
路长安眉头一扬，冷声道：“妖孽，贫道已经等你多时了。”
第17章 报仇
世间一切邪魔外道，皆逃不过真仙之眼。
如果有，那就再加上仙狐瞳，是人是鬼，是妖是仙，只需仙狐瞳一扫便知。
数日前，路长安就发现了巧娘深藏不露，问题很大。
她体内潜伏着一具蜘蛛妖魂，且妖魂与巧娘之间互不侵犯，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如今巧娘将死，神识虚弱溃散，妖魂趁机取而代之，取得了肉体的主导权。
“原来是个臭道士！”
此时，蜘蛛妖悬浮半空，稍微打量路长安一眼，眼中顿时露出不屑，舔了舔舌头桀桀冷笑道：“算你小道士倒霉，老娘肚子饿了，刚好拿你打牙祭！”
张嘴吐出乳白蛛丝，蛛丝化作四道厉茫，闪电向着路长安四肢袭去。
“大胆妖孽，还不受死！”
路长安冷喝，体内万年法力运转，气机笼罩住蜘蛛妖。站在原地动也未动，法力如海浪向身前冲刷而去，四道蛛丝瞬间被摧毁。
“怎么会！”
蜘蛛妖大惊，再看眼前小道士，一身法力深渊磅礴，如太阳般炽热耀眼，但就这法力而论，境界已超出了它的认知。
这根本没法打！
蜘蛛妖双腿一软，刚想要遁走，却发现这该死的人族身体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还未来及求饶，眼前身影一闪，路长安用法力揪住巧娘身体里的蜘蛛妖魂，将妖魂硬生生揪出了肉身。
蜘蛛妖吓得半死，发出受惊惨叫。
“火来！”
路长安对着妖魂口中喷出南明离火，炽白火焰一经接触妖魂，霎时就将妖魂烧成飞灰。
手臂一振，飞灰随风飘扬。
“区区二品妖王的魂体就敢这么嚣张，还真当贫道是个摆设？”路长安冷哼。
众所周知，魂体除非祭出神魂本源，否则只能发挥出原身十分之一的实力。
然而路长安并没有给蜘蛛妖吐本源的机会，直接一口火就给扬了。
解决掉蜘蛛妖，低头看向软倒在身下的巧娘，路长安目色复杂。
“原来如此…”
……
草地里，巧娘重新获得了身体控制权，缓缓睁开眼睛，气息依然微弱。
当看见路长安还好端端站在面前，眸子里闪出惊讶之色。
路长安见巧娘醒了，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做以身饲妖这种蠢事？”
他原以为巧娘与妖魂之间只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没想到巧娘竟然还拿自己精血神魂来喂养妖魂，助妖魂恢复实力。
实在是大逆不道！
巧娘轻轻咳血，目光平静道：“因为她说可以保护小妹。”
“愚蠢，妖惑人心，妖族的话你也信？”
巧娘艰难转动目光，看向路长安道：“可不信她，我还能相信谁呢？”
巧娘凄苦道：“我曾相信朝廷，朝廷诛我金家九族，只小妹与我逃过一劫；我相信赵锋，赵锋却把我当做棋子，一心要置我于死地。”
“我如今孤苦无依，举目皆敌，还能相信谁？”
路长安脸色微变，说道：“虽然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但这并不是你以身饲妖的理由。”
巧娘脸色更加苍白，嘴唇颤抖，眼泪划过眼角，痛苦道：“你说的没错，我后悔了，可却已经迟了。”
“确实已经迟了，但你运气不错，遇见了本仙。”
伸手点在了巧娘额头，路长安声音如洪钟一般回响在巧娘脑海。
这声音！
巧娘瞪大眼睛，只感觉一股暖洋洋的力量护住她的神魂，惊讶在脑海中道：“路…你，你是！”
“闭口！”
路长安一声训斥，全然没了先前孱弱不堪之态，冷厉之声就像是变了个人。
“巧娘，你以身饲妖，罪大恶极，本仙本可一掌毙了你，但晾在你对本仙来说还有些作用，便破例与你做个交易。”
巧娘心惊胆战，已然知晓路长安身份非凡，震惊同时，慌忙跪伏于地。
路长安道：“听着，本仙可帮你完成一个心愿，但从现在起，你必须按照本仙说的去做！”
“是……”
巧娘连忙应是，眸光颤抖不停。
“心愿？”
巧娘一心赴死，哪还想过有什么心愿，此时闻言双眸颤动，求生欲望升起，希冀道：“仙人可否救巧娘一命？”
路长安顿时斥道：“大胆！且不说妖魂已与你血脉融合，早难分彼此，就只你以身饲妖大逆不道，竟还妄想活命？”
之前那蜘蛛妖魂虽被他一口南明离火喷成飞灰，但神魂本源尚还躲藏在巧娘体内，只是此时重伤虚弱，不敢再主导巧娘肉身。
巧娘一阵沉默，道：“前辈，巧娘没有什么心愿，只希望我死后，小妹能够以普通人身份活下去。”
路长安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妹妹能不能活，老天自有安排。”
巧娘又是一阵沉默：“前辈，既如此，我想要杀一个人！”
“赵锋？”
“对，赵锋！”
路长安见巧娘还算识相，如此一来，赵锋尸体他已是十拿九稳。但区区一个七品巅峰尸体，充其量也只能算作是此次‘被迫’外出的附赠品而已。
他这次的主要目标，当然还是为了巧娘这具带有蜘蛛妖神魂的尸体！
上三品妖王尸体！
自从在炼妖司里发现巧娘的异状后，他就已经馋了好多天了！
当下，路长安将神识铺展开，笼罩方圆百里范围，感应到正有一远一近、一强一弱两道气息向着此地赶来。
“你运气不错，赵锋来了。”
……
羊肠小道间，一匹快马急速狂奔。
“希律律！”
马上之人忽然一勒缰绳，胯下宝马仰头嘶止。
“巧娘？”
看着前方拦住他去路的女人身影，赵锋微微惊讶，旋即哈哈大笑道：“不逃了？那可正好！”
盔甲下肌肉紧绷，真气在体内流转，赵锋如炮弹一般从马上高高跃起，“砰”地一声落在了巧娘身前。
“念在你为我办事这么多年的份上，你自戕吧！”赵锋命令道。
但巧娘纤细身躯静静而立，长发在风中飘舞，无动于衷。
赵锋脸色变冷，充满杀意道：“那看来只能我亲自动手了！”
本来赵锋是准备放巧娘出了京州，到时候再找机会杀人灭口。
可没想到就在刚才，他接到炼妖司同知大人传讯，命他追上巧娘后就地格杀不得有误，这让他大喜过望。
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这样一来无疑就省事多了。
而且同知大人说了，只要他能杀掉巧娘，回去后必将论功行赏，升职都统有望！
升职都统，即意味着更大的权势，和更好的修行资源！
他赵锋，已经卡在七品巅峰整整五年了。
这五年来，赵家数不清的修行资源都被用在了他身上，可还是难以晋升六品。
而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了他的眼前。
只要杀了巧娘，他或许很快就可以晋入中三品武道高手行列，带领赵家走向辉煌！
“铮！”
赵锋从腰间拔出宝刀，真气灌注于宝刀之中，刀锋发出杀气腾腾的颤鸣。
“放心，我不会让你太痛苦！”
赵锋眯着眼，放着狠话。
目光肆无忌惮相继扫过巧娘被长发拂过的清冷玉颜、染血挺拔的胸峦、纤细腰肢以及笔直紧致的长腿，喉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真是可惜了。
武道一途，在到达中三品炼气之前，需保持元阳之气不可破身，这使得他至今都还未尝过眼前曼妙美人的滋味。
“赵锋，死！”
一直静若雕塑的巧娘忽然冷冷一声，一柄细剑出现在手中，拇指一弹，剑刃出鞘！
身体里法力呼啸，犹如惊涛拍岸，不断冲击着丹田之中蜘蛛妖神魂，吓得后者燃烧本源护持自身，瑟瑟发抖。
巧娘只觉得，这一刻她可以斩断世间一切心中所恶。
剑刃出鞘，剑光大盛。
赵锋见巧娘拔剑，脸露惊讶，旋即嗤之以鼻道：“怎么？想要用剑道杀我？别忘了你的剑道是谁教你的！”
似乎嗅到了丝不对劲，赵锋再不迟疑，运足真气，全身燃烧起熊熊烈焰，大吼一声冲向了巧娘。
“不要再挣扎了！我早就教过你，八品在七品巅峰面前，永远都只能沦为蝼蚁！”
“蝼蚁么？”
巧娘突然出声，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幽冷。
“咻！”
“唰唰唰！”
迎着赵锋冲击来的步伐，巧娘迎面身影一闪即逝，手中细剑刹那斩出一百零八剑，眨眼出现在了赵锋身后。
“铮！”
剑花挽动，收剑入鞘。
“呃！”
赵锋尚还保持着前冲姿势，满眼呆滞，嘴中只来及发出这声，魁梧身躯顿时如土崩瓦解的山丘，片片纷飞、倒塌。
第18章 假死
剑光好似银瓶乍泄，自赵锋体内爆开，再度化作缕缕流光回归剑鞘之中。
七品巅峰，曾经巧娘想都不敢想的境界，如今赵锋却被她几个呼吸斩为肉块。
快意、解恨。
死亦无憾。
天空飘起了细雨，乌云遮蔽朝阳。
杀了赵锋，巧娘转回身去，看向路长安所在方向，面露感激之色。
“谢谢你。”
低低道了声，巧娘轻闭上眼睛，扬起雪白秀颈，细雨打落在她光洁脸颜，洗去她唇角血色。
这一刹那，青丝转瞬变作白发，容颜枯萎，生机迅速衰败。
噗通一声，巧娘摔倒在地，彻底没了生息。
等到再爬起身时，身体主导者已换成了蜘蛛妖。
“仙人气息消失了…”
“是离开了吗？”
蜘蛛妖小心翼翼猫着身子，以蜘蛛姿势爬行，等到再三确认后，终于敢挺胸起身。
“桀桀桀！仙人真的离开了！老娘此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缠丝洞的姐妹们，老娘又回来了！”
话音刚落，天边一道光云如流星划至。
“妖孽，哪里逃！”
声若雷霆的一声由远及近，一身形威武的白袍白甲男子现出身形，如山岳般坠地。
“又来一个？”
蜘蛛妖脸都黑了。
……
另一边，路长安早已服下了脱壳丹，在草地里选择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埋尸人，被战斗余波波及，不幸遇难，这剧本没有半点破绽。
而至于放着蜘蛛妖这个祸害不管？
他本是要等巧娘断气后再出手替天行道，可在感应到后续赶来之人的气息后，他便果断选择了放弃。
来人是二品炼神境高人，对付这只半残蜘蛛妖已经绰绰有余。
不远处，一人一妖斗法已开始。
路长安一边躺尸，一边暗中观望。
还甭说，别看蜘蛛妖在他手里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可面对这二品炼神境来人，竟然还挺了小半个时辰。
他猜想着蜘蛛妖应该是将神魂本源全都燃烧尽了，这种斗法就算打赢了自己多半也得死，不死那也几百年修行全都毁于一旦。
“看来为争一口气，这蜘蛛妖也是拼了。”路长安肃然起敬。
但佩服归佩服，并不影响他盼着蜘蛛妖早点死。
见一人一妖斗的难解难分，要不是怕身份暴露，他都恨不得诈尸去帮忙了。
终于，当雨停之时，蜘蛛妖神魂被灭，巧娘尸体被白袍白甲男子随手扔在了雨地里。
不远处，一队龙骑兵快速驶来。
“拜见王爷！属下救援来迟，还请王爷责罚！”
听到这齐齐跪拜声，路长安便猜到了来人尊贵身份。
正是炼妖司之主，指挥使秦王。
他收回神识感应，关闭五感，现在只等着秦王发现他已死亡的事实。
一个时辰后。
秦王与众骑身影早已离去。
草地间血水横流，却不见了任何尸体身影，巧娘和赵锋的尸体已经被众骑兵带走。
只有假死的路长安，被秦王命人就地厚葬。
“轰！”
一处崭新的坟包，泥土轰然四散炸开，路长安飞出尸坑，迅速抖落身上的泥土。
假死计划很顺利，成功瞒过了秦王的眼睛。
从现在起，路长安这个身份暂时只能出现在回忆里了。
摇身一变，路长安变作成一年轻俊俏的道人，从壶天仓库里取来仙衣道袍穿在身，立刻就有了仙风道骨、飘飘似仙之风貌。
“贫道去也！”
路长安将拂尘一扫，凌空而起，驾云而去。
……
农家院落。
一口金色透明大吕将农屋笼罩在内，其上流淌着繁杂的佛门真言，任凭各种法宝、法器轰击，兀自纹丝不动。
农屋里，一男一女将一女童紧紧依偎在怀里，惊恐的看着屋外一切。
院外，已被铁骑围住。
闻讯赶来的炼妖司仙师，此刻正不信邪地强拆这从天而降的佛门法宝。
“轰！”
又是一记落雷轰在了金色大吕之上，佛光微微颤动一瞬，旋即再次大亮。
“王爷，请恕贫道无能，此宝坚不可摧，贫道也…破不开！”一道士打扮的老者摇了摇头，垂头丧气道。
身旁一老僧顿时双手合十，讥讽道：“阿弥陀佛，云清真人来之前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老道瞪眼道：“老秃驴，有本事你来开，你若能打开，贫道自此吃斋念佛，这道不修也罢！”
老僧笑道：“云清真人可要说话算数。”
“贫道说话自然算数，但若老秃驴你也打不开，那这口金色大吕就铁定是你天门寺所有，必是舍不得摧毁故而装模作样！”
“阿弥陀佛，云清真人休要血口喷人！”
“就喷你了，老秃驴你又能把贫道怎么着？”
“…大威天龙！”
“无量天尊！”
“够了！”
秦王黑着脸将两人拉开，心中暗恼这两人压根就没把他这个秦王放在眼里。
眯眼打量眼前的金色大吕，秦王已经萌生退意。
据说此间幼童，乃是多年前被诛九族的金家余孽。
但这是朝廷之事，与他炼妖司又没有任何关系。
为了此幼童，让他去得罪这金色大吕背后的佛门高僧，这怎么看都不划算。
“阿弥陀佛。”
然而秦王还未来及撤兵，老僧已经双手合十，口宣佛号，走到了金色大吕面前。
为了证明这口金色大吕与他天门寺没关系，老僧打算拼了。
从袖中取出一串佛珠，双目微微一睁，就将佛珠扔了出去。
“唰！”
佛珠迅速变大，套在了金色大吕之上，佛光普照，几乎要将金色大吕的佛光掩盖。
“唵！”
一声佛门真言响起，佛珠急剧收紧，不消多时金色大吕出现裂纹，其上佛门真言光芒黯淡。
云清真人道：“老秃驴算你还有些本事，行了行了，贫道相信这口金色大吕与你天门寺无关了！”
“老秃驴你快退下，剩下的让贫道来！”
眼看着金色大吕真要被本空大师强破开，秦王皱了皱眉头。
巧娘以身饲妖，如今人与妖尽皆伏法，这案子在他这里就已经结了，抓女童那该是朝廷的事。
秦王快速思索，该怎样才能让这两位不太听话的仙师停手？
“得饶人处且饶人！尔等还不快住手！”
高空中，忽然一道响彻云霄的声音传来，旋即就见一身穿湛蓝色道袍的道人驾云而至。
第19章 真仙
农屋高空，路长安赶到及时，这金色大吕就是他当时趁机弹入农户男人衣袖的那道流光。
见金色大吕即将被佛珠勒碎，路长安心中不忿，当即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给我大！”
一声轻喝，罩住农屋的金色大吕顿时佛光大盛，其上裂纹迅速修复弥合，佛门真言愈发金光耀眼，几乎要飘然飞出大吕。
在佛珠不断收紧重压下，金色大吕反而却越变越大，很快就变到了十数丈高。
本空大师眼中闪过异色，赶紧双手合十默诵经文，妄图令佛珠重新收紧，将金色大吕压制下去。
“砰！”
突然，大吕周身爆发出璀璨光芒，瞬间吞噬了佛珠佛光，一声爆响，佛珠轰然炸裂。
本空大师连连后退数步。
好不容易才止住吐血冲动，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路长安将拂尘一扫，不怒自威道：“尔等现在离去，贫道可以既往不咎！”
“哪里来的野道士，也敢在王爷面前口出狂言！”秦王身后，一副官厉声喝斥。
路长安双目射向那位副官，掐指一算道：“我观这位大人印堂发黑、血气罩顶，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
副官：“……”
副官赶紧闭嘴，并不是从心，而是秦王当面，他只配说这一句。
白袍一阵抖动，秦王脸色惊疑，抬头紧紧打量路长安。
见其年轻俊朗，姿态飘逸，却一出手就击退了天门寺高僧本空大师。一身仙袍不染纤尘，举手投足间都好似蕴含有天地妙理，端的是仙风道骨、气质卓绝。
可问题是，天下道观虽不计其数，但能数得上名的道家子弟却并不多。秦王可以确定这位年轻道人并不在‘朝廷归化以及强制归化’的名单之列。
当下秦王不知路长安底细，不愿轻易招惹，选择静观其变。
反正有本空大师与云清真人在，他并不太担心探不出此道士深浅。
要知道他面前的这两位，一佛门高僧，一道家巨擘，平时都只是挂着炼妖司仙师虚名，从不听从他的调令。今日还是这口金色大吕的出现，才让二人亲身至此。
二人向来互不对付，此时本空大师吃了瘪，佛珠被毁，云清真人必然不会就此放过羞辱佛门的机会，只消稍微煽风点火，这场斗法基本跑不了。
秦王认定了路长安就是个身怀仙宝的高人，他只需坐山观虎斗，只待查探出路长安虚实。
如若果真是上三品炼神境高人，那么他当即就会代表朝廷以礼相待，重金归化至炼妖司，为他秦王效力。
就算运气再不济，只是个装模作样、靠异宝吃饭的中三品炼气境高手，那也丝毫不亏，只要他引荐给朝廷，朝廷启动强制归化程序，那也是他秦王的功劳不是。
秦王打定了如意算盘，不动如山。
农院前，本空大师此番吃了大亏，见到来人是道家打扮，僧袍一甩愤然道：“贫僧还道是谁人如此大胆，竟敢明目张胆与朝廷为敌，原来却是道门中人！”
转身质问云清真人道：“阿弥陀佛，云清真人对此怎么看？”
没想到泼出去的脏水却最终脏了自己道门的脚，云清真人双手拢于袖中，讥诮道：“老秃驴你自己佛法不精，连自家佛门法宝都敌不过，还有脸问贫道怎么看？”
话毕热情冲路长安打招呼道：“这位道友看着很面生啊，敢问道友师承何处？”
本空大师差点气吐血，这是要攀亲带故？
路长安说道：“贫道一闲游五岳、闷戏四海的野人，今日游历此处，遇见了这等不平之事，便想要出手管一管。”
说话间神态悠然，但声音在众人听来，却如雷霆万钧，威严至极。
本空大师怒道：“哼，施主藏头露尾，有失道门风范！”
身形突然腾空而起，盘坐于高空之中，与路长安遥相对峙。
“看掌！”
本空大师隔空向着路长安拍出一掌，金色掌印佛光毕现，随着本空大师双手合十，宣了声佛门真言，佛光倏忽大盛，变作一道巨掌向着路长安当头拍去。
“道友小心！”云清真人赶紧提醒。
路长安面色淡然，轻扫拂尘，万年法力滔滔流转，犹如洪水过境，自金色掌印涤荡而过，掌印霎时布满裂痕，旋即化作点点金光湮灭。
秦王大骇，“好强的法力！”
云清真人震撼不已，满眼炫目，喃喃道：“这气息，是真仙没错了…”
秦王惊道：“真人，你说什么？”
“王爷，这位道友是我道家真仙！”云清真人自豪道。
“真仙！”
秦王心头剧震，面色复杂。
此人竟然是真仙！！
“归化不了，这真的归化不了…”秦王连连摇头。
真仙这种存在，无迹可寻，放眼整个华洲，大江皇族所辖之地，所知道的道家真仙也就只有那么一位。
而那位据说已是冢中枯壳，已经闭关好几十年不曾露面了。
可头顶这位真仙，竟然如此年轻！
听其所言，难道是域外真仙？
秦王心想是了，目露渴望，想要纳为己有，却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心里很清楚，虽然自己贵为秦王，但在真仙面前，连屁都不是。
但愿能结一善缘罢！
眼下，秦王正要喝令本空大师停手，切勿触怒真仙仙威，恐波及他们这些无辜。
却见本空大师已化作一座两丈高大、通体赤金的佛门金身，佛光重重笼罩，梵音袅袅，不知死活地睥睨着真仙。
“大师，快住手！”秦王赶紧阻止大师去送死。
然而本空大师已经难以收手，金身一出，必要分出个你活我亡。
高空之上，雨后天晴，阳光普照。
“大师的金身倒是有些火候，不知能不能挡得了贫道这一剑？”
漫天云雾遮不住金身之耀眼，路长安高喝一声，张嘴吐出心剑焚寂。
通过这三年来不断用大法力蕴养，焚寂早已与他心神合一，且达到了心剑的最终形态—通体赤红色。
焚寂终日被蕴养于丹田，此时得以被放出，顿时兴奋颤鸣，冲天而起，化作三十丈长赤红剑光。
金身虽高大，但在此刻焚寂剑下，犹如剑下蚂蚁，渺小不堪。
“超品心剑！”底下秦王与云清真人异口同声惊呼。
心剑，剑器炼化后的最终形态，据说可以越过肉身直斩元神，是剑道修士视为最强存在。
当今最强心剑，乃是剑气峰王钺所有，名为剑魁，中品心剑，如今蕴养至紫色剑身，在剑道上已是罕见敌手。
而当初秦王之所以看重还是中三品的逍遥道长，就是因为逍遥道长有着一把下品心剑。
可如今这位真仙，却使出了超品心剑…
秦王冷汗如雨，已做好了替本空大师收敛尸骨的准备。
这样一来，天门寺与青阳道宫，他们炼妖司一天之内就给得罪完了。
……
高空中，心剑焚寂遮天蔽日，三十丈长剑光将天地都染成了赤红色，向着金身斩了下去！
“唵、嘛、呢、叭…”
金身盘膝而坐，双手合十，诵念佛门真言，金光重重叠叠护持自身，妄图硬撼真仙这一剑。
第20章 送钟
“破！”
路长安手掐法诀，清喝一声，赤红色剑光转瞬就吞噬了金身护体金光，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金身斩破。
金身破裂，金色血液流淌天空，与漫天剑光交相辉映。
本空大师这时现出原身，狼狈从空中摔落，云清真人故意脚下一滑，没有接住。
重重摔落在地，本空大师顾不得伤势，赶紧起身感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谢仙长不杀之恩！”
路长安却没时间理会，他本就没想过杀人，只是想斩破金身威慑秦王众人，当即再度将法力灌注剑身，将剑锋一转，斩在了十里开外的一座山丘上。
“铮！”
赤红色剑光裹挟火之力，一声巨响冲击众人耳膜，山丘顿时就被斩成了山沟，草木尽皆焦灼，沟深十丈有余。
“我的天！”
云清真人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
赤红色剑光一斩即逝，化作一抹流光飞回路长安口中。
路长安放低了些驾云高度，俯视秦王众人道：“贫道所言，可还有什么异议？”
秦王、云清真人、本空大师连忙恭声道：“没有没有！”
“此案到此了结，金家女童不可再动分毫，否则贫道这把心剑随时都会斩落尔等元神！”
三人大骇。
云清真人小心问道：“仙长，倘若该女童今后落入了他人之手，被他人所害呢？”
路长安淡然道：“一样斩落尔等。”
三人连声道：“请仙长放心，我等定当誓死保护金家之女！”
路长安满意点头，星目瞥了眼秦王身后的副官，那副官顿时吓得屁股尿流，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仙人您大人大量，之前是小人有眼无珠，求仙人饶恕小人吧！”
副官现在是真的相信自己有血光之灾了。
路长安并未理会，法力运转，将副官脚下的巧娘尸身以及赵锋尸身摄入袖中。
按大江律，巧娘以身饲妖，等同妖族，尸体必须埋入炼妖墓场。
他这般将巧娘与赵锋尸身拿走，秦王等人没敢有任何异议。
“仙长，小王告辞！”
深知此地不可久待，秦王当即俯身请辞。
“慢着。”路长安却是开口道。
在秦王众人忐忑里，路长安收了笼罩农屋的金色大吕，化作成了一碗口大小的钟形法宝。
法宝朴实无华，名为如意钟，可自由变化大小，属于下品防御类法宝。
本是平平无奇，但在其万年法力加持下，硬生生将本空大师品阶不低的佛珠给干碎了。
路长安笑如春风道：“大师，尚才贫道出手略重，此如意钟愿作为赔罪之礼送于大师，大师宽宏大量，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用法力将如意钟送到了本空大师面前。
先用武力威慑，再主动示好，用意很明显，在达到十万年法力这个目标之前，他并不想轻易招惹任何势力。
而对他来说，区区一个下品法宝，壶天仓库里多得是，三年埋尸下来，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
作为赔礼的话，刚好合适。
“送钟？”
底下人群却顿时有人嘀咕了声，脸色异样。
云清真人本来还挺羡慕来着，得真仙赐宝，那就是屎也是香的，可回味过来后，顿时乐不可支。
心想要论杀人诛心，果然还是仙长来的妙啊！
“阿弥陀佛。”
众人本以为本空大师会愤然拒绝，可没想到这厮竟脸不红心不跳收下了如意钟，双手合十道：“贫僧代表天门寺，欢迎仙长日后前往寺中做客！”
“咦，这老秃驴脸皮实在是…”
云清真人表示十分不耻，当即俯身道：“青阳道宫也一样！”
等到秦王一行离去后，男人方才敢带着女人和女童战战兢兢走出农屋，在农院里叩谢路长安救命之恩。
“好生成长，不可作恶。”
路长安留下这一句话后，身形化作一道剑光，消失于天际之中。
……
十里开外。
已被斩成山壑的山丘。
火焰已熄，草木皆化为灰烬，十丈余深的沟壑中尚还残留着丝丝心剑焚寂的剑气，剑气吟吟作响，仿若无尽深渊。
很快，一道道造型各异的身影落在了山沟边缘。
如果此刻让天下修士见了，一定就会大吃一惊。因为所来这些人，全都是各道各派响当当人物。
这些人像是如获至宝，有的就地打坐，有的则是闭目沉思，更有甚者，竟纵身跳入沟壑，以身悟道，可惜瞬间就被层层叠叠的剑气剿为碎泥。
“天啊，竟然真的是真仙手笔！”
“超品心剑，千年难得一见！”
众人细细感悟其中剑气，有的茅塞顿开，有的如醍醐灌顶，更有甚者为之疯狂，也纵身跳入了沟壑之中。
王钺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跳进沟壑的欲望，作为剑气峰太白剑派之主，当今剑道第一人，他…
也扛不住沟壑里的极阳剑气。
剑魁。
王钺忽地想起自己的剑名，不由羞愧至极，左右相看无人，立即运转法力于丹田，将蕴养其中的宝贝心剑，剑柄上雕刻的魁字，咬牙用法力磨掉了右边部首。
从此以后，他的心剑，只配叫剑鬼。
而沟壑另一边缘处，云清真人正在大口吸着剑气，吸一口就换个地方，能吸多少就吸多少，吸完回去慢慢感悟。
“咳咳！”
“真人可否不要挡着本王感悟剑气？”
正要再吸最后一口，身后忽然一道低沉且威严声响起，声音里同时带着丝难为情。
“王爷这么巧，您也在呢？”
云清真人扭头看见正打坐着的秦王，略显惊讶。
在驱兵离开农院后，他好像分明记得王爷是说有要务在身，需先行一步回炼妖司来着。
这年头，贵为一方亲王，能不能有点基本的诚信？
秦王尴尬道：“本王刚好路过，所以前来感悟二三。”
云清真人假装信了，双目灵光闪烁，向着沟壑边缘微微一扫，果然也瞧见了，声称后院起火急需回寺院处置的本空大师。
老秃驴果然不可信！
不过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他说的是掌门病危托孤在即…
总之就是好巧，都巧！
“阿弥陀佛。”
这时，那边缘处的本空大师站起身，双手合十道：“各位施主还请回吧，此次真仙剑气大赏到此结束，贫僧要开始清点剑气了。”
王钺正陶醉于剑道之中，闻言立即皱眉道：“大师此言差矣，真仙留下的这道剑气宝库，人人见者有份，大师又怎能占为己有？”
本空大师转身目扫王钺，开口道：“施主既如此说，那贫僧倒想问问，在座各位有谁知道，当时这道剑气砍得是谁？”
“难道是…”众人震惊。
本空大师挺直腰板，双手合十道：“没错，正是区区贫僧！”
第21章 五雷正法
与此同时。
路长安化作的年轻道人身影已出现在了千里之外，寻了个风水之地，将巧娘尸身简单埋葬。
人死灯灭，毁誉参半。
“唉，希望下辈子你能生在一个盛世吧。”
站在坟墓前，路长安心中有感，轻轻叹息一声。
当今世道动乱，不幸之人数不胜数，但这并不是作奸犯科的理由，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在他看来，巧娘以身饲妖确实犯下大错，如果不是他和秦王出手，蜘蛛妖必然又将重祸人间。
此刻，清风徐徐，路长安道袍飘飘，静静等待。
果不其然，片刻后，眼前雾霭吞吐，埋尸图谱缓缓出现。
蜘蛛妖神魂与巧娘融合，早就不分彼此，埋了巧娘自然也就等于埋了蜘蛛妖。
这也便是他执意要追回巧娘尸身的原因之一。
嗯，仅仅就是很小一部分原因。
但不得不说，蜘蛛妖位列二品妖王，是路长安埋尸至今，仅次于蛇妖黑蝰与蛟龙的存在。
眼前图谱飞快翻至第八百多页，在一蜘蛛女画像下点亮了一颗星。
生平略…
获得奖励：掌握五雷！
天罡三十六法之一，可召唤五雷正法，驱雷役电，治祟降魔，炼度幽魂。
看到奖励，路长安顿时双眼蕴光，喜出望外。
“竟然是五雷神通，这下可算是捡到宝了！”
且不说天罡三十六法皆为大神通，而在万千攻击道法之中，威力最大的无疑就是雷法。
有了这五雷神通，将大大弥补他攻击法术不足的缺憾。
如此碰到同阶对手，活命的可能又增加了一成。
埋尸图谱奖励他的功法神通，无需刻意学习，只消意念微动，即可掌握精通。
此时此刻，天朗地清，雨后斜阳暖照，不见半点云朵。
路长安微闭双目，按照五雷之法，气由心生，将五脏之气攒聚，五气朝元，道体法用，感应其中雷法精妙。
“轰隆隆！”
清朗天空突然乌云搅动，其中滚滚雷霆作响，有雷电啸聚，光芒穿透乌黑云层。
震人耳膜的雷霆炸响，眼看着雷光即将挣破乌云落下，路长安喝了声“收”，乌云迅速云消雾散，裹挟着的雷电亦是转眼即逝。
天空恢复蔚蓝平静，就好像刚才一切都是幻觉。
“勉强还算是收放自如，不过五雷之法渊深复杂，我须再细细体会其中玄妙，争取早点到大成境界。”路长安自思。
好不容易获得了个如此神通，他当然要深挖细嚼，务必要将五雷精确控制到厘米单位，到时候看谁不爽，来个五雷轰顶不是梦。
就算是给敌人来个提前渡劫了。
……
无名山壑边缘。
人群久久未散。
为了独享此间剑气，本空大师只能厚着脸皮驱赶人群。
本空大师作为天门寺德高望重的高僧，做出此举也是实属无奈。
他卡在二品巅峰久久不能突破，今日得与真仙斗法，已是受益无穷，此番只要感悟出剑气中蕴含的天地至理，一朝顿悟，一品有望。
可就在这时，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惊起一声炸雷，顿时将本空大师以及所有人目光吸引。
只见天际远方，滚滚乌云盖顶，其中有雷光涌动，煌煌天威，令人胆惧。
云清真人抬头看见，连忙掐手推演卜算，却是迷雾朦朦，毫无头绪。
“这是何方道友在渡劫？”有人疑惑生问。
又有人惊道：“难道又有大妖出世？”
云清真人摇头道：“非也，这是我道门正宗召唤五雷之法，非大神通大法力者不可为！”
召唤五雷之法！
“莫非是那位真仙？”
众人面露惊骇，能施展出这等神通术法，想到的也只有真仙。
可观雷云所在，少说也有千里之遥，真仙方才才在此地斩出一剑，转眼就已出现在千里外召唤五雷，这般挪移神通只令人叹为观止。
众人正打算感悟完这里剑气，就立即飞去千里外再感悟一波雷法，可却见雷云很快消散，天际远空迅速就恢复了蔚蓝明澈。
得，福利没了。
……
皇城，永乐宫。
青烟袅袅，歌舞升平。
头戴冕旒冠的兴安帝半坐于龙榻，醉意朦胧，外裳凌乱，左右各抱一国色生香的美人，兴致勃勃观看阶下舞女翩翩起舞。
不时叫好，打赏。
小小年纪却气虚色弱，应是常年沉浸于酒色所致。
这时，一老太监脚步匆匆行至，附在兴安帝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兴安帝脸色立即变了变，手中酒盏跌落于地，吓得左右美人慌忙滚落阶前，跪伏于地。
“全都退下！”
兴安帝屏退美人与舞女，心急意切谓老太监道：“张让，快与朕细细说来！”
“是，陛下。”
太监张让躬身说道：“炼妖司那边传来消息，称有人…”
兴安帝打断道：“炼妖司一直存在走私贩卖妖族器官行为，这已不是什么秘密，朕不想听这个，你快说说真仙之事。”
张让应诺，恭声道：“回陛下，两个时辰前，真仙突现于神都西南百里外，与天门寺高僧本空大师斗法，使出了超品心剑，一剑斩破本空大师金身不说，还将山丘斩为山壑。”
“嘶，竟是超品心剑！”
兴安帝醉眼中露出渴望，想了想，复又喘息问道：“果真是真仙？”
“千真万确！”张让回。
酒意瞬间已醒了大半，兴安帝双手微微颤抖，左右看了看，抓住张让双手小声问道：“怎么样，此真仙…能招揽至朕麾下吗？”
张让反手捂住兴安帝嘴巴，道：“陛下，小心隔墙有耳…”
兴安帝自知失态，急忙正襟危坐，目光示意张让。
就见青烟袅袅之中，张让轻轻摇了摇头。
兴安帝失望透顶，袖袍一挥，谓门外高声道：
“来人，接着奏乐接着舞！”
……
在炼妖司埋了三年多的妖魔尸体，路长安准备给自己放几天假。
他继续化作年轻道人模样，一边驾云赶回神都洛安城，一边遇到有趣的地方便落下游历，体验大江王朝风土人情的同时，顺手斩妖除魔，扶危救困。
但一路行来，妖魔鬼怪没见着，饥荒、瘟疫却比比皆是。
一处爆发瘟疫，很快就会蔓延至周边。方圆百里之内，不管是城镇还是村落，俱是荒无人烟，尸横遍野。
京畿重地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大江王朝其他十六个州，情况只会更严重。
“不出来亲眼看一看，真难以体会这个世界究竟有多悲惨。”
路长安黯然一声，当即催动法力，想要直接跳过这片无人区。
“嗯？有妖气！”
可在经过一处城镇上空时，漫天妖气引起了他的注意，仙狐瞳微微一扫，顿时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落向了城镇之中。
京州，安河镇。
街道空空如也，阴风阵阵，纸钱漫天纷飞，死寂荒凉。
路长安走至一两进两出的宅院前，伸手轻轻一推，宅门应声打开。
看见宅院内景象，饶是仙人也觉得毛骨悚然。
尸山！
无数尸体交相堆叠，血流成河，死状极惨，堆满了整个宅院。
路长安震在当场，胃囊蠕动，脸色阴沉，久久不能平静。
看这些尸体死状，很明显不是死于瘟疫。
他转身即走，放出神识探测，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镇里唯一一家药铺，一白衣女子从中走出，女子面容姣好，身段玲珑，手中挎一竹篮，脚步匆匆。
“姑娘请留步！”
路长安化作的道人突然现身，拦住了女子去路。
女子面露惊慌，将竹篮往怀中藏了藏，但很快就镇定道：“这位道长有何贵干？”
路长安双眼微眯道：“贫道路经此地，听闻有一兔妖在此作恶多端，请问姑娘可曾见过这兔妖？”
女子目光闪烁，连忙道：“小女子从未听说过什么兔妖。”
说完夺身便走。
“大胆妖孽，贫道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路长安清喝一声，法力化作大手，势如猛虎，向着女子就抓了过去。
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刚想要施展土遁逃跑，却被法力大手扼住脖颈，挣脱不得。
“啪！”
竹篮掉落在地，篮中滚出了一包包草药。
“妖孽，你杀害全镇数千条人命，今日贫道就要替天行道，送你归西！”路长安声音冰冷，作势就要了结女子性命。
女子面容凄厉，妖魂颤动，声音忽婉约忽尖锐道：“这不能怪我，是他们都该死！”
“他人染了瘟疫，夫君从未见死不救，治病救人无数；可夫君因此染病不起，他们却要赶我夫妻出镇，不顾夫君死活，凭什么不该杀！”
人妖夫妻？
路长安双目灵光一闪，只见妖魂头顶，无数冤魂哀嚎缠绕，妖气冲天。
路长安怒道：“大胆！害你夫君之人，你杀便也杀了，可全镇那么多条无辜人命皆被你所害，此乃罪恶滔天，天理难容。
废话少说，吃贫道一记五雷轰顶！”
话毕，手掐法诀，头顶雷声阵阵，雷云滚动。
女子面对头顶雷光，心生惊惧，却是凄楚道：“仙长，小妖认罪，但请仙长救一救我夫君…”
“轰！”
话音未完，一道碗口粗的恐怖雷霆落在女子头顶，神魂俱灭。
路长安将女子尸体收入袖中，循着气息赶到镇郊一处破落宅院，刚推开屋门，就听见屋内传来咳嗽虚弱声。
“娘子，是你回来了吗？”
第22章 王铁牛
一股淡淡药草味弥漫在空气里，屋子简朴但却干净，里间床榻上躺着一位瘦骨嶙峋、饱受瘟疫折磨的年轻男子。
男子书生打扮，衣衫整洁，双眼已是睁不开，兀自艰难开口道：“我让你把煎好的药送到镇东王员外手里，娘子你送到了吗？”
“还有张屠户一家，病情可有好转？”
说着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看命在旦夕，却还在想着救治他人。
“我不是你娘子。”
路长安叹息一声，缓步走至里屋床前。
从男子所言来看，并不知晓全镇之人都已被他娘子杀害，恐怕连自己娘子是个兔妖也不知情。
“你是谁？”男子面露惊讶，想要坐起，可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路长安使用仙狐瞳扫过男子，言简意赅说道：“贫道是来救你性命之人。”
“你…道长可以治疠疾？”男子半信半疑。
“区区疠疾，唾手可治。”
路长安说话间，迈步走到书桌前，从袖中取出一张准备好的符箓，将之浸泡在茶水中，手指向着水面打了个响指，杯中霎时灵气四溢。
床上男子不知他手段，还在用尽力气凄苦道：“咳咳，道长不要开玩笑了，这疠疾就连州府的医官都束手无策，小生穷极所学，尝试过无数种药方，也不能阻止疠疾传染分毫，道长又何出此言？”
“凡人手段自然拿这瘟疫没辙，但贫道所用之法乃神仙妙术，饮之即可痊愈。”路长安还算耐心的解释。
“神仙妙术？道长难不成是神仙下凡？”
路长安感到头疼，心想这人不是都快死了吗？怎么还这么能说？
又听男子急切咳嗽道：“若如此，还请神仙道长先救一救镇中居民，小生感激不尽！”
“废话少说！”
路长安不予理会，运转法力将男子托起，直接拿符水灌了男子一嘴。
“呜呜呜！”
男子被堵住了嘴，有话说不出。
喝完符水，男子大口喘气不止，须臾，周身灵光环绕，丝丝黑气自男子体内逸散，一股暖流迅速流遍全身。
“好…好舒服！”
男子惊讶连连，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浑身病痛全都减轻消失。
缓缓睁开双眼，视线里一片光明。
就看到一位仙风道骨的年轻俊朗道士，手持拂尘站在床前，双目微眯，一副世外仙人风范。
“感谢神仙道长赐神水救命！”男子惊为天人，赶紧感激道。
尝试起身下床，发现久不能活动的双腿也重新获得了力量，身体里传来饱胀之感，似乎有什么正在支撑着身体机能。
男子立即下床跪地叩首，恳求道：“求神仙道长再赐神水救一救小镇数千条人命！”
言恳意切，令人动容。
前世路长安算是个冷血的人，凡事以自我为中心，对人对事习惯了冷漠。包括现在，如若让他舍弃自己生命去救人，那依然也是不可能。
但这一路走来，所见瘟疫肆虐，内心触动较大。救人并非要亲力亲为，正有找一位符水代言人的打算，代替他去救更多的人。
就目前而言，男子种种条件都非常符合。
路长安故作皱眉道：“你可知在你染病不起时，他们却恩将仇报要赶你出镇？”
“我知道。”
“那你还要救？”
男子毫不犹豫道：“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就算世人皆不仁，但小生身为医者，却不能不救！”
路长安微微颔首，好一个圣母婊，心下颇为满意。
当即叹了口气道：“可惜贫道来晚一步，此镇居民已全遭兔妖所害。”
“不，不可能！”
男子难以置信，兔妖什么的他此前闻所未闻，怎么可能突然就…
男子朝他拜了一礼，旋即踉踉跄跄就冲出了宅门。
路长安慢悠悠跟在身后，施展灵风术暗中指引男子向着尸山行去。
纸钱漫天的街道，男子脚下生风却不自觉，三步并作两步向前奔跑，越跑越是心惊，越跑越是心凉。
受着暗中指引，不消片刻男子便来到宅院门口，似乎也是感觉出了什么，双手颤抖推开院门。
“呕！”
当看到宅院内堆叠成山的尸体后，男子一屁股坐于地，呕吐不止。
“怎么会…”
男子喃喃自语，面色苍白。
猛然想起什么，他赶忙爬起身，跌跌撞撞跑向了镇东方向。
“娘子！娘子！”
荒无一人、阴风阵阵的街市，男子冲进王员外府宅，冲着宅内大喊。
见偌大的府宅空无一人，又焦急跑到了镇北张屠户家…
直到将整个城镇全都跑遍了，还是见不到早上送药出门的娘子。
“你不用找了。”
路长安叹了口气，伸手拦住了近乎崩溃的男子。
“神仙道长，你有见到过我娘子吗？今早我嘱咐她去送药，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男子口齿不清，神情激动。
路长安本欲将实情相告，但想到兔妖对男子也是一往情深，便撒了个善意谎言道：“你娘子…也已为兔妖所害，贫道赶到时，她已被吃的尸骨无存。”
“娘子！”
男子惨叫一声，昏厥于地。
……
等到男子再醒来时，路长安并没有离去，坐于屋中凝练五脏之气，感悟五雷妙法。
这几日感悟下来，对五雷的掌握已经勉强可以达到厘米级，只是施法过程略冗长，且意图太过明显。
威力虽大，但同阶斗法之下很容易丢失目标，或干脆被对手打断。
针对这样的弊端，路长安正在测试对应之策，于丹海之中模拟场景测试召唤五雷，从各个方面尽量缩减施法时间，以及提高出其不意效果。
这时感应到男子醒来，路长安吐出一口气，起身瞧见床榻上的男子一脸生无可恋，开口道：“那兔妖已被贫道用五雷灭了神魂，算是为你娘子和全镇人报了仇。”
“人死不能复生，你且振作点吧。”
男子痛苦道：“可娘子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活着就是为了一个女人？”路长安皱眉。
大江律规定，人妖不可混居。
这并非是单纯的歧视妖族，而是妖族自带妖气，长期与人类混居，妖气会逐渐侵蚀人类，即便妖族并非有意，也会对人类造成致命伤害。
所以即便路长安没有途径此地，没有斩杀兔妖，兔妖如此与男子相处下去，结果也会害了男子。
男子卧病不起，也并非全是瘟疫，更多就是被妖气侵蚀的结果。
男子痛声道：“世道如此，我却救不了任何人，我这般没用，唯有娘子才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路长安沉默片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张仁。”
“好一个张仁！”
路长安高声道：“张仁，你说你是医者，悬壶济世，那贫道便给你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还望神仙道长指点迷津！”张仁赶紧跪拜于地。
路长安从怀中掏出一本神术书册，道：“贫道今日传你符水救世之法，你得传此法，需往天下各州治病救灾，为苍生立命，你可愿意？”
张仁闻言，顿时心生向往，感激涕零顿首道：“弟子愿往！”
路长安微微点头，脸色一沉告诫道：“但日后你若因此术而生起半点异心，贫道第一个饶不了你，可听明白了？”
“弟子明白！”
张仁叩首谢恩，双手举于头顶，虔诚接过神术书册。
待将书册拿在手中，只见其上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大字：太平经。
如果张仁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此刻神仙道长的脸色有些尴尬。
不过只要符水能拯救更多正饱受病痛折磨的百姓，这本由路长安亲自手写的书册叫什么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
离开安河镇，路长安再无闲心游历，径直驾云前往洛安城。
这半个月下来，他只埋了兔妖一具尸体。
放在炼妖司里，兔妖也只配埋在第一层，只获得了半年法力。
埋尸图谱已经很久都没开张了，这也直接断绝了他放弃炼妖司，靠在外面打秋风来增涨实力的不成熟想法。
还是老老实实在炼妖司里埋尸才最靠谱！
洛安城。
路长安降落在一偏僻无人角落，摇身一变，变作一衣衫褴褛的矮胖子。
名叫王铁牛，身份是安河镇死去的王员外之子。
变化成王铁牛后，他稍稍辨别了下方向，便向着流民营地赶去。
两个时辰后。
炼妖司招人处。
“叫什么名字？”
“俺叫王铁牛。”
“哪里人氏？”
“回兵爷，俺是京州安河镇人，镇子爆发了瘟疫，全镇人都死了，就俺一个命大逃了出来！”
一听到路长安是从瘟疫之地来的，身后排队的流民顿时以手遮鼻，礼貌性地远离三丈距离。
“来咱们炼妖司埋尸，包吃包住，月俸六百钱，干就在契约上画押，不干快赶紧滚！”负责招人的炼妖司小卒捂着鼻子晦气道。
路长安笑呵呵道：“干，当然干！”
说着赶紧熟练的在卖身契上画押，再熟练的前往验明身份，待确定户籍信息无误，且魂魄干净后，便随同其他十来位新招收的埋尸人，在炼妖校尉的带领下进入了炼妖司。
刚踏入炼妖司，感受到身体被熟悉的煞气包裹，路长安不禁深深吸了一口，目光满是迷醉。
“回家的感觉真好。”
炼妖司管吃管住，还有现成的妖魔尸体可埋，又有工钱可拿，试问哪里还有这么良心的地方？
而且埋尸没有任何技术可言，任何人都可以上岗。
这不刚来第一天，上午才刚熟悉了一下埋尸流程，下午就被叫到广场点卯了。
“郭二蛋！”
“到！”
“张三！”
“到！”
“王铁牛！”
“到！”
点完名，新轮值而来的炼妖司校尉杜纲不免心中嘀咕，这都是些什么破名啊！
第23章 灵鱼
二进炼妖司。
尽管从炼妖校尉往下全部都换了一批人，甚至连炼妖墓场门口的守卫都换了，但这些对路长安都没有半点影响。
任它风云际变，我自雷打不动埋尸练功。
新轮值来的校尉杜纲亦是位武道修士，实力刚晋升至武道七品，比之赵锋还要差了许多。
路长安不由得感叹，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不过这样正好，校尉实力越不如意，他在这里就过的越滋润。
当下路长安略施手段，今日独一份的三层妖魔尸体就落入了他王铁牛手中。
埋完尸体后，意外获得了一本功法奖励：九幽秘典。
在埋尸图谱众多奖励中，功法奖励可谓是极其罕见，路长安见到奖励后大喜过望，觉得王铁牛这号人品简直爆表。
一上来就埋了个开门红！
然而当他了解了功法信息后，却又喜色收敛，满脸都是遗憾。
可惜了！
功法是本好功法，虽然初始品阶只是中品，但贵在成长空间大，后续可以不断提升品阶，使之修炼上限最高可超越一品。
也就是说，最高可以达到他目前这个境界！
这是他埋尸以来，获得的仅次于道经的修行功法。
但很遗憾，这是本妖族功法，与玄门正宗的道经互相排斥，他并不能修炼。
路长安啧啧叹息，心里空落落的。
就好比前世抽中了一张法拉利十万优惠券，我是缺那十万的人吗？
当即在墓室头顶召唤出胸口仙府，身体化作流光进入到了壶天之中。
身影落在峰顶藏经阁前，这里是路长安用来存放各种功法、法术精要、阵法丹方、先贤古籍等等的宝地。
与之对应的，还有一座多宝阁，则用来存储各种法器、法宝、灵丹妙药等等暂时用不上的宝物。
尽管这处洞天福地不可能有外人存在，但为了保险起见，路长安还是在两座宝阁周围用法力设下了重重禁制。
打开禁制，进入藏经阁中，内里一排排书柜林立，与图书馆相差无几，但书柜基本都还空空如也，只在编号为丁字的书柜上零散放着几本书籍。
路长安将九幽秘典随手一挥，秘典被一股灵风吹送，自动飘飞到了甲字几排书柜前，落在了中间一处位置。
他并不算是强迫症患者，但看着空旷的藏经阁，心中不由生起了收集癖。
“看来目标还得再加一个，怎么着也得把藏经阁与多宝阁全部塞满才是，到时候我一人就可以顶一个宗派！”
这并非是路长安痴人说梦，只要他苟在炼妖司不出，别说是藏经阁和多宝阁了，就是把这洞天福地打造成一座真正的仙府，也不过是早晚之事。
当然，前提是大江还能再撑个几百年。
进入壶天后，路长安早已恢复了原本样貌，变化术虽神奇，但毕竟让一个帅了两世的男人，去时刻顶着个又矮又胖的肥猪皮囊，这难免会让他适应不了。
完全就没有代入感。
当下时间宝贵，路长安快速来到练功房，正要默诵道经练功，却忽然感应到袖中传来鲤鱼的躁动气息。
他这才想起，小鲤鱼被他收入钵盂出炼妖司后，就一直被收于袖中，此番竟然把小鲤鱼也给带进壶天里来了。
“这就意味着，除了我之外，其他生物也能进入这里？”
路长安不由警惕起来，既然小鲤鱼能进入壶天，那八成人类和妖族都能进。
自袖中取出钵盂，施法将水缸从钵盂中放出，水波晃动之下，鲤鱼游戏水缸中，不断跳跃出水面，似是在好奇打量周围。
这鲤鱼已生有灵智，自是认出了此地非同凡响，与之前所待的炼妖司有着天壤之别。
“果然还是要宰了清蒸吧！”
路长安盘坐于水缸前，目光幽冷地打量水中嬉戏的鲤鱼。
这洞天福地是他绝对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却阴差阳错被这条鲤鱼发现，为了谨慎起见，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杀鱼灭口。
鲤鱼好似也感应到了他浑身散发出的杀气，顿时鱼身一个激灵，一个鲤鱼缩尾就潜入了水底，无辜地吹着泡泡。
在经历过许多次毒打之后，这条鲤鱼已经乖巧很多，再不敢向着路长安喷水。
“嗬，我跟一条鱼见识什么！”
路长安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就这条笨鱼，知道了又如何？
“嗯？”
目光却突然一凝，脸色渐转惊讶。
只见水缸底部的鲤鱼，竟然在吞吐散落进水中的灵气，鱼鳃一闭一合，鱼身随之韵动摇摆，冥冥之中符合某种天地法则。
“这小鲤鱼，有意思…”
路长安眯了眯眼。
他只不过是带鲤鱼进了这洞天福地，竟然就让鲤鱼摸到了修行门径。
这该说壶天不愧是修行福地呢，还是该夸小鲤鱼天赋异禀？
路长安陷入了沉思，在思考该如何决断。
如今鲤鱼既然摸到了修行门路，如果放任不管，早晚会修炼成妖。
他虽然并不排斥妖族，但一个埋尸人带个妖族在身边，这成何体统？
除非…
路长安摸着下巴道：“本大仙刚好缺个拉风坐骑，若是日后能将这条鲤鱼培养成妖仙级别的坐骑…”
想至此，不由再度看了眼水中正在吞吐灵气的鲤鱼，越看越觉得顺眼。
妖仙鲤鱼，骑着一定很炫酷吧！
“小鲤鱼加油，只要你足够争气，今后九幽秘典就是你的了！”路长安轻笑诱惑，也不再介意鲤鱼消耗壶天里的灵气，坐回蒲团默诵道经开始练功。
经过他这三年来的不断埋尸练功，此地灵气虽然剩余不多，但不过是多一个鲤鱼而已，并不会多消耗多少。
就这样过去了两个多时辰，路长安从蒲团里起身，增涨了五年法力。
再去看水缸中的鲤鱼，通体金色鱼身在水光映衬下显得微微透明，晶莹剔透，鱼身里的脏器都隐约可见。
全身散发出淡淡灵光，身形也比先前变大了好几圈。
“不错，竟然晋入了灵鱼形态？”
路长安惊咦一声，鲤鱼的修行天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妖仙坐骑，指日可待！”
见时间差不多了，将沉浸在吞吐灵气快感中的鲤鱼收入钵盂，路长安神识沟通仙府，口念法诀离开了壶天，眨眼回到了墓室中。
身形重新化作王铁牛，打开墓室门后，摇摇摆摆向着墓场外走去。
可刚走没几步，一道眼熟的道士身影迎面走来。
第24章 墨河龙王
所来道士，不是别人，正是逍遥道长。
不，确切的说，如今应该叫逍遥真人。
逍遥已在两个月前，靠心剑悟道，成功晋升为三品炼神境高人，为此青阳道宫为其大摆炼神宴，广邀大江各界达官显要以及各门各派高手前往赴宴。
这事路长安自然也听说了。
可见古人也爱搞宴席这一套，一来炫耀自身，二来广结人脉，三来收点薄礼。
此番在这炼妖墓场再度遇见逍遥，路长安并不惊讶。
他从巧娘记忆里所知，每隔五年炼妖司就会派出仙师前来这里检查墓室的禁制和铭文，以确保炼妖大阵能够正常运行。
想必逍遥主动揽下了这次的维护事宜，说是主动，因为到了上三品炼神这个级别，炼妖司也无法强迫其做任何事。
如今逍遥还是如三年前一般，一身蓝色道袍，身背宝剑，飘逸洒脱。
只是脸色稍显不霁，神情有些悲凉。
两人擦肩而过时，面对路长安变作的王铁牛，看都没看一眼。
有变化术和掩息术，再加上隔绝探测的随身法宝三重伪装，此刻就算是仙佛当面，若没有照心镜、天生灵瞳之类，都妄想识破他的真身。
所以何况是区区刚入三品的逍遥。
“士别三日，我已今非昔比。”
路长安在心中感慨。
想当初他初入修行门道，一眼就被逍遥看出了慧根；而如今说出来可能有些欺负人，他也一眼就看出了逍遥的慧根。
非但是慧根，用神识轻松破开逍遥自身设置的重重保护，长驱直入其丹田内，顿时就将逍遥老底探了个底朝天。
而逍遥却犹自不可知，甚至半点感觉都没有。
感应到逍遥丹田深处，一缕淡淡紫光悬浮其中，锋芒毕现，将其他几件法器驱赶到了边缘位置。
路长安稍显惊讶心道：“好家伙，竟然将心剑凝练成了紫色？怪不得能够晋入三品。”
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可惜再怎么凝练都也只是个下品心剑。”
换句话说，依然还是个辣鸡。
如今再见到逍遥，路长安不由想起辛籍，不知辛籍现在拜入了青阳道宫没有。
这次逍遥所来，不出意外已得知他路长安身死的消息，用不了多久辛籍自然也会听闻。
“我这次假死，也算是帮辛大哥斩断了尘缘，望他今后可以有所作为吧。”路长安心思。
心无杂念，方能得道。
……
翌日。
王铁牛这个身份可谓是鸿运当头，路长安没有使用任何手段，竟就成功分配到了一头蛟龙尸体。
实力是二品妖王级！
四层三号墓室！
王铁牛身体肥硕如牛，当着库房伙计之面，硬生生将一头丈余长的蛟龙给盘在了腰上，龙头扛在肩头，当即就堵住了伙计想要推销马车服务的嘴。
“能省不少钱！”
路长安愈发觉得王铁牛这个身份真是太好用了，准备拿之用来打破辛籍的寿星记录。
到时候省下来的钱，兴许都能在大江偏远地区买个房子。
如此扛着蛟龙尸体一路下到炼妖墓场四层，路长安进入墓室后，直奔主题，蛟龙已不是第一次埋，很快就将龙墓挖好。
挖好尸坑，路长安故意等了会儿，见蛟龙尸体依然没有半点动静，冷声喝道：“孽龙还不快快出来受死，还想要藏到几时？”
随着他这一喝，一道乌黑色虚影老实巴交自蛟龙尸体中飘出。
路长安眉头微皱，炼妖司最近诈尸次数是愈发频繁，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炼妖司故意而为之。
但不管怎样，妖魂碰到了他，算是这些妖魂倒了八辈子血霉。
“仙长饶命！小龙是冤枉的啊！”
龙魂现身后，化作三尺蛟龙虚影，呈条幅状漂浮于半空中，张口乞饶。
以往埋尸时路长安也会撤去掩息术，将法力外放，可到了生死当口妖魂都会选择与他搏命。
虽然会死的更惨。
但像这么怂的妖魂他还是第一次见。
路长安冷声道：“你冤不冤枉与我又有何干？我只是个埋尸人，只负责将你埋入炼妖大阵。”
龙魂止不住叫苦，再度微微打量他，见他相貌不凡，丑肥矮小，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是强的恐怖。
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都说神都多奇人异士，此言果然非虚。
龙魂连忙告冤道：“小龙本是墨河龙王，奉公守法，按朝廷律令行驶行云布雨职责，亦保护河上往来船只安全，惩奸除恶，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啊！”
“你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会被炼妖司将尸体送来这里？”路长安冷笑。
龙魂悲苦道：“小龙句句属实，万万不敢诓骗仙长。”
“小龙会被炼妖司斩杀，尸体被送来炼妖司，完全是被冤枉所致！小龙身负血海深仇啊！”
路长安脸色变了变，道：“你说再多也没用，想知道你有没有被冤枉很简单，待我将你尸体埋入炼妖池自然就知。”
龙魂虽惊愕不解，但却不敢有丝毫异议，只当是眼前高人手法通天，可以使用某种秘法，通过埋尸来探知事情真相。
此法大概就和搜魂术类似。
于是，阴冷的墓室里，在龙魂亲眼见证下，丈余长的蛟龙肉身被路长安扔入尸坑，然后掘土掩埋。
直到尸坑彻底被埋，炼妖池亮起金色图纹，炼妖大阵开始运转。
全程龙魂心痛如注，毕竟眼睁睁看着自己肉身就这样没了，是个妖魂都会受不了。
路长安站在金色图纹上，脸色平静。
在龙魂看来，高人似乎正在开启秘法，兴许此刻正在察看他的记忆。
但事实是，路长安眼前浮现出埋尸图谱，图谱在六百页蛟龙画像上又点亮了一颗星。
蛟龙的生平记忆碎片开始浮现在脑海。
路长安快速浏览，突然看到了什么，脸色剧变，目光阴沉下来。
这把龙魂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触怒到了仙长。
很快，路长安从记忆中退出，转身面向龙魂，开口问道：“你所说的墨河，可是柳州清平郡安源县那个墨河？”
虽然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还是想听到龙魂亲口回答。
第25章 身外化身
龙魂战战兢兢回道：“回仙长，正是此墨河。”
得到了确定答复，脑海里前身记忆沉浮，关于墨河的记忆，显得既久远又很近。
路长安沉默了会，说道：“你的冤情我已了解，日后我会寻个机会带你出炼妖司，到时候你可自行离去。”
“小龙谢仙长不杀之恩！”
龙魂惊喜，感激不尽。
心下却更加惊骇，原来世间真有此种通过埋尸来获取记忆的秘法神通，若不是眼下亲眼所见，他是万万也不敢相信。
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道谢不必，日后相见若有需要，能予以方便就可。”路长安道。
龙魂的记忆碎片不会骗人，通过埋尸图谱所见，此龙确实是冤情深重，也正如其所言，身居墨河龙王数百年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反而行善布施，积攒了不少香火功德。
说来再巧不过，前身老家路家村就正好坐落于墨河边，村子还没被水灾淹没时，全村人都以打渔为生，没少受到过这墨河龙王的庇护。
说起来，前身就曾被墨河龙王救过一命。当时年幼，仅有七岁，与邻家冬鲤姐在河边玩耍，却突遭不测，冬鲤被卷入河中尸骨无存。
而前身则被墨河龙王救起，这才捡回一命。
当时村里人只当是水害，如今浏览过龙魂记忆，路长安方知是有恶龙所为。
只是如今顶着王铁牛身份，不方便道谢，便决定出手相助，以恩报恩。
墨河龙王闻言，垂首恭敬道：“今后仙长但凡有用得上小龙的地方，哪怕是刀山火海小龙也万死不辞！”
路长安说道：“没这么夸张，我只是想让你继续秉承善念，护佑一方百姓，切勿因此次蒙受冤屈而毁了一生功德。”
“谨遵仙长教诲！”
路长安神色微变，沉声道：“我想要知道那条恶龙具体是什么来历，越详尽越好。”
埋尸图谱固然可以获取尸体记忆，但并不是获取全部，而是一些比较重要的记忆碎片。
墨河龙王想了想，如实答道：“此恶龙具体什么来历小龙也不太清楚，只知与清江龙王交情颇深。而清江龙王又是龙裔血脉，故早年恶龙来我墨河水府投靠时，小龙不敢得罪只得将其收留麾下。”
“要说这恶龙开始时表现倒也令人称心如意，为水府事务四处奔走，大献殷勤。也怪小龙当时糊涂，被利欲冲昏了头脑，主动招这恶龙做了上门女婿，这才引来后面的祸事。”
说到这里，墨河龙王后悔不已，叹声连连。
“后来呢？”路长安不动声色问。
墨河龙王恨说道：“后来，这恶龙原形毕露，每日好吃懒做，纵情享乐，小女悲愤之下离府出走，至今杳无音信。”
“若恶龙只是如此便也罢了，但没想到这厮竟一直都在偷食河上渔民！那日小龙巡查河面，刚好撞见恶龙欲卷走正于河边玩耍的孩童。”
“小龙当即出手阻止，却只救下了其中男童，另有一女童被恶龙卷走吞食。”
听到此处，路长安面色微微颤抖，那被卷走的女童就是邻家冬鲤姐，而那男童正是自己。
墨河龙王继续道：“小龙惊怒之下出手欲杀了这恶龙，可奈何修为不精，让恶龙负伤逃遁到了清江龙王处。小龙前往拿人，却被清江龙王刁难，上奏朝廷，也被清江龙王暗中截拦。”
路长安怒道：“这清江龙王好大胆！竟敢助纣为虐！”
墨河龙王苦楚道：“何止如此，十年后，这恶龙在清江龙王资助下卷土重来，水淹墨河附近村庄、吞食数千百姓陷害于小龙。”
“有清江龙王为恶龙作伪证，炼妖司不分青红皂白便攻进了水府，小龙无处伸冤，只得弃河而逃，近日不幸被捕捉到踪迹，方会落得如此悲惨境地。”
听完墨河龙王的诉说，路长安长久沉默，面色不善。
被水淹的众多村庄里，路家村无疑就是其一。
前身的父母兄弟亲朋，尽皆都被恶龙所食…
龙魂虚影这时顿首于地，悲切凄怆道：“仙长您法力高深，小龙斗胆恳请仙长替小龙做主，将此恶龙绳之以法！”
墨河龙王认定了路长安就是隐居于炼妖司的前辈高人，埋尸只是用来悟道的万千方式之一。
如果能得如此高人出来主持公道，那还何愁恶龙不伏法，自己血海深仇不得报？
路长安寒声问道：“那恶龙现于何处？”
“小龙听闻恶龙已受朝廷册封为新的墨河龙王，如今就在墨河水府。”
“好一个鹊巢鸠占！”路长安目露杀意，冷声道：“此恶龙，当诛！”
有前身深仇大恨在先，即便没有墨河龙王这回事，他也没准备放过该恶龙。
就当是做个顺水人情，顺便听说龙族喜好藏宝，若能拿一两件宝物作为酬礼，应该并不过分。
当下，墨河龙王为求得前辈高人相助，哪还不懂江湖规矩，张嘴吐出一葫芦状宝物，道：“此为小龙百年前偶然得到的宝物养剑葫，传闻用此宝蕴养心剑可事半功倍，还请仙长笑纳。”
养剑葫？
路长安心底闪过惊喜，表面却淡然道：“龙王客气了，惩奸除恶是我等修士自当履行的义务与职责，岂可用区区宝物来衡量？”
墨河龙王一听，以为是前辈高人造化亨通，根本瞧不上他这养剑葫。不由有些犯难，养剑葫已经是他最能拿出手的宝物。
“仙长您教训的是！”
刚要自惭形秽收起养剑葫，却已被路长安用法力摄入手中，揣入了袖兜里，目光飘忽道：“既然龙王执意相送，那我便收下了。”
“仙长盛恩，小龙拜谢！”
龙魂虚影伏身于地，龙首顿地。
“仙长，我们何时出发？”
路长安稍作思索，道：“容我先准备一番，两日后，我们即刻前往柳州杀恶龙。”
“是！”
墨河龙王大喜。
路长安取出一枚可储存魂体的储物戒指，将墨河龙王元神残魂收入其中蕴养。
随后为戒指设下重重禁制，放于墓室角落，自身则带着鲤鱼进入壶天中作准备。
……
壶天，洞天福地。
练功房内，一人一鱼正在各自感悟修行。
埋尸图谱前两百到八百页的妖魔图鉴，一共只有两颗星。
路长安刚才埋了墨河龙王的肉身，蛟龙画像下两颗星已经点满。
获得奖励：一百年法力！
获得满星奖励：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可以使用身上任何一物化作分身，是杀人越货、居家旅行必备神通。
路长安伸手从头顶拔下一根发丝，照着嘴边一吹，发丝顿时化作一具分身出现在眼前。
照着王铁牛样貌捏脸，不消多时…
分身一号【王铁牛】已上线。
第26章 水鬼
以路长安目前掌握，仅能变化出一道分身。
然当下时间紧迫，他只得加紧练习操控分身，先是连续施展收起，保证分身能够随念头出现或消失。
再练习操控能力，一心两用，真身在练功房摆弄养剑葫，再将心剑焚寂放置于养剑葫中蕴养。
分身王铁牛则于房外飞檐走壁，辗转腾挪，顺便替自己前往多宝阁取三日后所需法宝、法器。
分身拥有一千年法力，留在炼妖司埋尸已经绰绰有余。
有了这分身神通，他今后就可以自由出入炼妖司，免去了删号重练的烦恼。
而此次前往柳州，通过墨河龙王记忆得知，那恶龙不过只是二品实力，杀之犹如踩死一只蚂蚁。
万年法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
三天时间转眼即过。
路长安留下分身王铁牛代替自己点卯埋尸，本尊则变作成年轻道人，带着墨河龙王悄无声息离开了炼妖司，向着柳州方向遁光而去。
单从地图来看，柳州距离京州并不算远，中间只隔着一个合州，但相距却有万里之遥，足见大江王朝一州地域之大。
纵览柳州，一条蜿蜒南北的清江贯穿州内全境，江水养育滋润了无数生命，名副其实的大江王朝人口大州。
但随着国运衰落，世道动乱，也是如今贡献流民最多的州郡。
路长安全力施为之下，只花费了一个时辰就已到达柳州清平郡安源县境内，将墨河龙王从戒指中放出。
突然被前辈高人放出了戒指，墨河龙王还当是出了什么变故，可当发现竟都已经到达安源县时，老龙王登时傻了，止不住惊叹连连。
“仙长神通了得，小龙深感佩服！”
路长安云淡风轻道：“前面带路。”
“遵命！”
墨河龙王说话间，偷偷打量眼前的年轻道人，但见道人仙气飘逸，俊朗非凡，目露惊艳之色，心想原来这才是前辈高人本尊。
能一睹前辈高人的真实风貌，这让墨河龙王觉得甚是荣幸。
“仙长请跟我来！”
当下墨河龙王稍微辨别了方向，三尺虚影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墨河方向疾驰而去。
路长安紧随其后，随着不断深入，所过之地愈发荒无败落，杳无人烟。
破败寥落的城镇，断壁残垣的村庄，皆是空荡无人迹。
“唉，这才短短三年，安源县竟就变成了这副荒凉模样。”墨河龙王声音萧瑟。
作为此地龙王，护佑了安源县风调雨顺数百年，如今景象，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孩子被糟蹋一般，老龙王留下了眼泪。
路长安见状心生敬意，一位恪尽职守、为百姓谋生存的龙王也值得如此尊敬。
一路感慨悲歌，很快，路长安在墨河龙王的带领下抵达墨河近郊。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微波粼粼的河面，墨河龙王惊怒道：“这恶龙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将墨河周边数百亩田地都吞为了河域！”
“私吞土地？”
路长安脸色微变，怪不得他对周边没什么印象，原来路家村以及附近村落全都被河水吞了，已成了墨河一部分。
“这恶龙该当千刀万剐！”
“请仙长为民除害啊！”
墨河龙王两眼含泪。
路长安这就要下水去斩杀那恶龙，却听身后传来一老叟声音。
“小道士使不得！千万别下水！”
路长安回头望去，见一背着鱼篓的老叟匆忙赶来。
“老人家，这话怎么说？”
他用灵目术察看，老叟只是个普通人，并非妖人变化，自然看不见魂体的墨河龙王。
老叟喘着气道：“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小道士吧？这河里闹水鬼！附近来打渔的渔民都被水鬼害死了，你可千万别下去白送性命！”
水鬼？
路长安问道：“那老人家你又来此作甚？”
老叟褶皱老脸急切道：“嗨呀，俺家那小儿子不听劝，非要来这河上打渔，才这么一会人就不见了。对了小道士，你有看见俺小儿子吗？”
路长安微微皱眉，看了眼河面道：“老人家在此稍后，贫道这就去帮你寻来。”
话音刚落，身形化作一道剑光，眨眼消失于老叟身前。
同时传音给墨河龙王道：“保护好老人，我去去就回！”
老叟见路长安凭空消失，吓得双腿一软跌坐于地。
“妈呀，这是碰上神仙了！”
……
对于路长安来说，去河上救个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一来一回也就分分钟的事。
能救当然要救。
但如果老叟的儿子不在河面，或者已经葬身河底，那他就没办法了。
将神识探测出去，浩瀚神识顿时如一张巨网铺开，转瞬就捕捉到了一道凡人气息。
“那里！”
路长安化作的剑光，“嗖”地一声向着气息方向奔袭。
很快就发现河面上一艘小木船摇摆不前，竟被一群密密麻麻的黑影紧紧扒住，薄雾不断从河水中升腾而起，船身摇晃幅度越来越大，眼看就要被扒翻了。
“救命啊！谁来救救俺！”
一青年身影躲在船篷里，瑟瑟发抖。
“孽畜敢尔！”
路长安身形猛然落在木船船头，对着其中一青面獠牙、长发披散的水鬼一指点去，“砰”的一声，水鬼连同身后的数十只水鬼皆被轰成飞灰。
“长安，快跑！”
突然，脑海里传来这样一声！
很久远的一声，久远到他用了许久才想起这道声音的主人。
模糊的记忆浮现：
夏日炎炎，村头河岸旁，一位长发飘飘、穿着布裙的小女孩将他护在怀里，身后一道两丈高的巨浪转瞬将两人吞噬。
“冬鲤姐？”
路长安心中一痛，好似被刀割了一记，自从达到五千年法力之后，他就已经心如止水，从未如此心痛过。
“刚才的水鬼，是她？”
路长安震惊，目光发出一道灵光，穿透层层迷雾，倏然射向木船周身面目可憎、双目赤红的水鬼，心中的痛意无以复加。
这些水鬼，就是附近的村民。
前身的父母亲朋，也在其中…
“吼！”
“死！”
数以百计的水鬼争先恐后扒向船身，狰狞嘴中发出难听的嘶吼声。
路长安不再犹豫，立即竖剑指于胸前，道袍长发飘扬，喝道：“诸邪退散！”
“砰！”
以木船为中心，一圈纯阳正气如海浪一般震荡开去，响声震天。
河面上，烟消雾散，水鬼尽皆化为飞灰。
第27章 屠龙
墨河中成千上万的水鬼，转瞬间尽皆被灭杀。
薄雾迅速散去，河水恢复碧蓝澄澈，如一面透明宝镜，将木船与路长安的身影倒映其中。
清风自河面吹来，路长安久久不语。
他万万也没想到，这些村民被恶龙吞食后，地魂竟无法投胎转世，又因村庄被墨河所吞，只能化为水鬼，残害路过船只。
当然，这只是表面所见，路长安大概已猜到了什么，道袍下杀意滔天，几乎要蒙失本心。
赶忙默诵清心咒，心情逐渐平复。
神识感应下，河面远处有两道妖族气息正龟速赶来。
想是刚才灭杀水鬼动静太大，已经引起了墨河水兵的注意。
“谢道长救命之恩！谢道长救命之恩！”
船篷中，青年被水鬼吓破了胆，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赶忙下跪叩谢。
路长安立在船头，背着身冷声道：“此地危险，还不快自行离去！”
说完，身形冲天而起，脚踏云霄，身周祥云环绕，好一副仙家气派。
对于船中青年，路长安没有半分好感。
一个成年人，不顾河面危险，不听老叟劝阻，非要前来河上打渔，结果真遇上危险了却没有半分准备，吓得屁股尿流，只知道躲在船篷中喊救命。
若非人命关天，而自己又刚好有能力，换作前世，路长安最多只会帮忙打个妖妖灵。
说白了，救青年只是善心之举，与船上是谁无关。
就算是条狗他也一样会救。
“是是是，俺这就走！”
亲身经历了被水鬼索命，青年这下老实多了，哆嗦着身子拼命划船往河岸处行驶，看那架势，恨不得把船扛着走。
路长安不再理会，迎面两道妖族气息在他眼里虽龟速缓慢，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不消片刻，气息就已近前。
两妖尚未身至，喝声已传来：“我乃墨河龙王麾下虾将军！”
“蟹将军！”
“奉命在此巡查河面，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我墨河撒野！”
路长安眼神睥睨，就见这两妖一虾兵一蟹将，两妖各执兵器，衣甲缠身，倒也威风凛凛。
两妖御水而行，水波逡巡。
依稀瞧见河面高空一年轻道人踏空而立，手持拂尘仙气环绕，两妖毫无惧色，怒喝道：“哪里来的野道，也敢管我墨河闲事，不要命了吗！”
两妖如此张狂，路长安心念通透，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
想来墨河水鬼害人，没少有佛道子弟前来除害。
然而看两妖嚣张模样，显然这些佛道子弟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就也葬身此处。
大江王朝河流山川何其多，其中一河龙王实力最多不过中三品。墨河龙王能够达到二品妖王级，那是因为吃了数百年香火功德的福利。
而恶龙恰恰也是二品，远远超出了一河龙王的平均实力，也难怪前来除害的佛道子弟会翻车。
“跪下！”
一声高喝自高空传来，朗朗声似雷霆，伴随强大的法力压制，虾兵蟹将还未看清来人，就双腿一软，双双跪在了河面上。
还未等蟹将反应过来，身旁的虾兵臃肿身子突然化作一阵飞灰，随风飘扬在了清风之中。
蟹将只吓得下体猛地一热！
“仙长饶命！这些水鬼都是龙君所为！我只负责巡查水面，不关我事啊！”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气势顿时全无，蟹将双钳伏于水面，乞首告饶。
熟练的令人心疼。
路长安厉声喝道：“贫道问你，这些水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蟹将不敢隐瞒，只得老实回道：“回仙长，咱龙君喜好吃人，为了躲避官府调查，便从清江龙王那里学了一门邪术，可炼魂役鬼。”
“龙君在吃人后，用邪术拘役魂魄不得入轮回转世，再将魂魄炼化为水鬼，役使水鬼抓来河面上的渔民，供其吞食增涨修行。”
“仙长在上，小妖句句属实，真的不关我事啊！”
蟹将心惊胆战，生怕随时也会步虾兵后尘。
心里也在纳闷，因为往日来墨河除水鬼的道人和尚不在少数，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了，这时候龙君应该早就已经杀出来了才对，怎么今次还不出来？
蟹将不由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裤子更湿了。
路长安闻言脸色顿变，恨声道：“又是清江龙王！”
蟹将所说，与他猜想不错，果然水鬼是恶龙所为。
吃人血肉，炼人魂魄。
此恶龙，必要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而清江龙王助纣为虐，间接害死前身父母村庄，也绝不能放过！
河面上，路长安轻易读出跪伏于水面、浑身哆嗦的蟹将心思，清冷声道：“你家龙君此刻正想着该怎么逃跑，哪里还敢来此送死？”
蟹将半信半疑，在他眼中，龙君贵为二品妖王，放眼这柳州全境，只有拥有龙裔血脉的清江龙王才能稳压龙君一头。
即便是曾经香火鼎盛的墨河老龙王，如今也恐不是龙君对手。
所以，眼前这年轻道士真有这么强？
但没办法，谁拳头硬谁说的话就是真理，不相信也得相信。
蟹将只得连连点头，恭维道：“仙长所言甚是！实不相瞒，那恶龙罪恶滔天，小妖早就看不过去了，愿…随仙长屠龙！”
“吼！”
话音刚落，一声龙吟突然从河面下传来。
“蟹将军，听说你要屠龙？”
平静的河面上，水波冲天炸起，水雾迸溅，一只巨大无比的炫白龙首露出水面，瞪着铜陵巨眼，龙角溢着波澜水光，龙须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蟹将吓得屎尿齐流。
“轰！”
龙头张嘴吐出一道火红烈焰，瞬即将蟹将烧成飞灰。
解决了麾下叛逆，龙头轻微抬起，目视路长安道：“这位道门朋友，本王劝你速速离去，水鬼之事尚可既往不咎。”
“否则若惹得本王动怒，立即叫你身死道消，凭白毁了数百年道行！”
“数百年道行？你看不起谁？”
路长安冷哼一声，不再隐藏自身，体内万年法力运转，真仙气息瞬即笼罩住整个墨河。
“你…你是真仙！！”
龙头忽然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龙吟，刹那挣出河面，十几丈长庞大龙躯闪耀着炫白龙鳞，四爪腾飞，妄图弃河逃跑。
反应十分真实。
“给我回来！”
路长安袖中飞出一巴掌大小棋盘，棋盘迅速飞入高空，金光一闪，化作一张百丈长宽的棋盘！
金光熠熠，棋盘线列纵横交错，好似以天地为棋盘，以日月星辰为棋子！
中品法宝：天地棋！
“嗡！”
恶龙撞上金色棋盘，顿时发出一声惨叫，龙躯向河面跌落。
第28章 千刀万剐
金色棋盘纹丝未动，且金光更盛。
仙人落子！
路长安屈指连弹，棋盘上一颗颗黑白棋子显现，黑为水，白为金，水光、金光熠熠生辉。
“嗡！”
忽地又是一声，一颗黑子脱落棋盘，拖着扫帚般的水色，棋子大如陨石，照着跌落的恶龙就砸了下去。
“砰！”
黑子砸在恶龙头顶，饶是龙族肉身极为强悍，遭此一击顿时就皮开肉绽，惨叫声再起。
“嗡嗡嗡！”
数十颗棋子同时砸下！
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百丈长宽的棋盘倾泻出道道金光，棋子不断砸落在恶龙头角、龙躯、龙爪。
鲜血飞溅，龙血洒满天空。
恶龙只能发出阵阵咆哮惨叫，龙目已被砸的鲜血淋漓，每颗棋子中都蕴含有充沛法力，只消片刻就将恶龙砸的遍体鳞伤。
虽然自知此时逃入河中无异于被瓮中捉鳖，可想要第一时间逃回东海已绝无可能。
恶龙审时度势，顿时龙吟一声，龙躯摆动，挣脱天地棋盘控制，妄图冲回墨河。
墨河河底是他的主场，在河底他的本命神通才好施展。
“还想跑？”
路长安当然心知恶龙所想，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当即手掐法诀，施展冰封术！
“冰封！”
煌煌之音自天上来，波涛涌动的水面霎时被冰冻成数十尺厚的坚冰！
厉害的法术神通路长安虽然没几个，但若论这些小法小术，他可以陪恶龙玩上三天三夜。
“轰！”
恶龙刹不住身形，硕大龙头一头撞在了河面冰层之上，顿时冰渣与鲜血飞溅，将冰层撞出一口大坑。
“咳咳！”
满目疮痍的龙躯因剧痛而颤抖，恶龙甩了甩脑袋嗡响的头颅，从冰坑里艰难爬起，龙嘴吐出一口鲜血，仰头怒目而视道：“仙长贵为真仙，何故为难小龙！”
路长安踏立高空，道袍飘扬，话音森冷道：“恶龙你吃人炼魂，戕害人命无数，还敢问贫道为何？”
恶龙不敢置信道：“仙长竟为了区区数千人性命，就要置小龙于死地？”
“区区？”
路长安勃然大怒，回忆在脑海里流淌，纵然只是属于前身的回忆，但也足以让他感同身受。
“长安。”
“长安？”
“长安…”
“长安！”
“长安，快跑！”
一声声呼唤，来自不同的面孔，关怀却是出奇的一致。
他们全都想要保护自己！
以至于四年前，路家村被大水淹没时，只有他活着逃了出来。
“斩！”
路长安神色冷峻，将袖袍一扬，心剑焚寂自养剑葫中飞出，“铮”地一声，薄雾剑身于头顶刹那暴涨，赤红剑气光耀三十余丈，吞天吐地。
“这…这是超品心剑！”
恶龙见到焚寂，心头惊惧不已，龙躯急忙挣扎而起。
“嗖！”
然而只一瞬，焚寂一剑斩入恶龙身躯，视龙鳞铁骨如无物，直斩元神！
“吼！”
恶龙发出痛苦惨叫，顿时被赤红剑气斩落元神，元神几乎寂灭。
路长安身形飘落河面，站在染满龙血的冰层之上。焚寂剑光一闪，缩至巴掌大小，变作一把袖珍的赤红色气状之剑，悬浮于他的掌心。
他故意留恶龙一丝元神，一剑斩了未免太便宜恶龙。
“龙青！你杀我妻儿，占我水府时可曾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被他人所杀？”
这时，身后墨河龙王姗姗来迟，瞧见恶龙已被前辈高人镇压的奄奄一息，不禁大感快意，怒喝声质问。
还是不解恨，墨河龙王三尺龙魂吐出一口本源，身形顿时也暴涨至二十丈长，竟然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黑蛟，张口冲着恶龙发出了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吼。
恶龙没有丝毫动静，瘫倒蜷缩于冰面，龙血满地，须臾龙目微抬，恨声道：“咳咳，原来是你这老不死…”
“哈哈，你女儿的滋味真不错，血肉也是妙极…”
“恶龙，我杀了你！”
墨河龙王龙躯陡然一震，这才知晓原来失踪的女儿早已遭其毒手，愤怒至极，张口就要喷出烈焰。
“龙王且慢，莫要中了这恶龙的激将法！”路长安及时出手阻止，喝退墨河龙王。
恶龙故意激怒老龙王，无非就是寻一痛快死法。
可路长安偏不让恶龙如愿。
掌心剑光流转，道：“此等恶龙，待贫道给它来个千刀万剐，龙王再杀不迟！”
墨河龙王赞同道：“仙长所言甚是！”
“吼！”
当下在路长安示意下，墨河龙王张口咬住恶龙脖颈，将其叼于半空。
“去！”
心剑焚寂轻吟颤鸣，化作道道剑光斩向恶龙肉身！
“唰唰唰！”
龙尾龙肉一块块被削落。
“你们竟敢…竟敢…”
“本王可是你们惹不起的真龙血脉！”
“道门真仙！有本事你报上名来，家父定当会为本王报仇！”
凌迟之痛，恶龙惨叫不止，以至于口齿不清，胡言乱语起来。
路长安轻蔑一笑，说道：“这有何不敢？听清楚了，贫道乃昆仑山陆压道人，报仇要趁早，否则过时不候！”
恶龙咬牙切齿道：“好，好！你给本王等着！”
赤红色剑光闪耀不绝，焚寂一剑剑削落在恶龙身上，龙鳞连着血肉片片掉在冰面，恶龙已经说不出话，只有微弱鼻息尚还证明活着。
整整一千零一剑，路长安控制焚寂斩落最后一丝元神，恶龙顿时魂飞魄散。
墨河龙王张口咬断恶龙脖颈，硕大龙头滚落冰面，溅了满地龙血。
“多谢仙长为小龙报此血海深仇！”墨河龙王神魂难以为继，已恢复成三尺长虚影，躬身拜谢道。
路长安径自将恶龙的龙躯与龙头尽数收于储物戒中，收去冰封术，带着墨河龙王径入河底水府，将恶龙从清江龙王处带来的水族妖兵尽皆灭杀。
清剿完水府，路长安欺身于河面高空，令墨河龙王施展控河之法，将恶龙这三年侵吞的数百亩田地悉数归还。
“哗啦啦！”
河底最深处，深渊龙窟，河水倒灌而入，墨河水域缓缓缩小。
河面奔流退去，渐渐露出了一座座村庄残迹，张家村，李家村…
当河水停止退流时，坐落于河岸旁的路家村映入了路长安眼帘。
随着恶龙身死，被拘役炼化的成千上万魂魄重见天日，各自回到了自己村庄之中。
“还没有完。”
路长安拔身而起，向着清江化作剑光而去。
第29章 清江龙王
“仙长这是要去往何处？”
路长安刚准备动身，却见墨河龙王从河面上远远赶来。
三尺龙魂虚影快速游飞至近前，想来已经解决了水府中的私事。
路长安脸色生冷道：“不瞒龙王，我正要往清江走一遭，去会会那清江龙王。”
这可把墨河龙王给吓坏了，惊道：“万万使不得啊仙长！”
“龙青这恶龙势单力薄，仙长为民除害小龙拜谢不已。可那清江龙王乃龙裔血脉，家族盘踞清江已有数千年，江底龙宫比大江皇宫还要悠久！”
“且不说清江龙王自身就有一品境界，背后家族背景深厚，人脉极广；听说还与龙海龙宫亦有血脉关联，素来朝廷都要让其三分！”
“所以仙长此仇还请到此为止罢，没必要为小龙去招惹清江龙王这等庞然大物！”
说到这里，墨河龙王感动的热泪盈眶。
感叹前辈高人真乃真性情也！他龙晟何德何能遇见前辈这样的恩公！
但若因为他，而让恩公得罪清江龙王，今后无法在大江立足，这是他万万不愿看到的。
关于清江龙王的这些底细，早在埋掉墨河龙王肉身后，路长安就已经通过记忆碎片知晓。
而且不光如此，这清江龙王据说还是朝廷敕封的八河都总管，掌管以京州为界的东部八州江河湖泊，位列一品神职，可谓是位高权重。
然而这些又能如何？
一品始终只是一品，杀之如宰鸡取卵！
路长安淡然声道：“龙王不必再劝，此去我自有分寸。”
他心知墨河龙王想多了，他去清江可不仅是为墨河打抱不平，更多的还是要为前身讨个公道。
“既如此，还请仙长保重！”
墨河龙王闻言，便不再相劝，到了上三品这种境界，既然如此说，那就代表着有十足把握。
就算再不济，也自有脱身之法。
老龙王不禁感慨万千，深感一个养剑葫实在愧对前辈厚恩。
张嘴吐出一碧蓝宝珠，道：“仙长请看，此珠名为千年蕴神珠，是小龙早年散尽家财自凌霄宝阁所买，含在口中可蕴养神魂，水火不侵。”
“本是为前往河底龙窟烈焰闭关作准备，但如今已然于小龙无用，愿赠送于仙长，助仙长清江之行一臂之力！”
“多谢龙王赠宝！”
路长安心中一喜，丝毫也不客气将宝珠收下，掩面含入口中，顿感一股清凉之气自喉咙处蔓延全身，于体内各处游走，护持蕴养神魂。
难怪墨河龙王神魂比之同阶强大如此之多，原来是口含异宝。
但此番也听出了老龙王话外之意，路长安问道：“龙王眼下莫非是要去往他处？”
墨河龙王老眼含悲道：“小龙犯下这等死罪，举目四望，大江国已无小龙容身之地。只能逃遁域外，再期重塑肉身。特此前来与仙长辞别！”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路长安有着陆压道人这个马甲，自然不惧朝廷乃至各方势力事后追责，可老龙王却不同。
面色黯然，路长安自袖中取出一灵丹道：“我没什么可送你，这枚养魂丹可滋养元神魂魄，龙王一路保重！”
“感谢仙长！”
墨河龙王受宠若惊，养魂丹正是他目前最需要之物，比之仙宝还要珍贵。
“仙长，小龙告辞！”
接过养魂丹，墨河龙王礼毕，龙吟一声窜入高空，旋即化作一透明的须发皆白老者，飞临墨河河面。
河风扑面，老者衣衫猎猎，深情高歌：
“墨河汤汤，我之故乡。
布雨行云，护持一方。
今我往矣，心意难平。
何日来归？遥遥无期。”
……
清江不但是柳州第一江，在大江国亦是排名前列。
江水两岸相距百里，茫茫烟波，浩瀚无际。
由北向南，绵延数千里之遥，最终化为无数道支流，流入南部各州。
中游某段，路长安身形落在江面，用灵目向着江水中扫视，但水深百丈，不能探寻到清江龙宫所在。
“这也好办！”
路长安欺身半空，挥手向着江面连拍数掌，顿时江水炸出十几丈高巨浪，水波落处，江面上多了无数鱼虾蟹蚌尸体。
不消多时，江面下一道十几丈长的青色巨影迅疾游来，身后跟着虾兵蟹将身影。
“呔！何人胆敢在我清江炸鱼！”
一道少年清喝声，旋即就见一头青色蛟龙跃出水面，口吐人言。
“是你爷爷我！”
路长安伸手一抓，带起连天的水波，顿时就将青蛟抓在手中。
“吼！”
青蛟狠话都还没来及放，只能发出一声龙吟惨叫。大骇之下急忙挣扎龙躯，可全身法力被禁锢，丝毫也挣脱不得。
跟在身后的虾兵蟹将看傻了，动也不敢动。
“想要活命的话，快带我去清江龙宫！”
路长安法力催动，十几丈长的青蛟转眼变作成了一条小青虫。
青蛟眨了眨眼，有点懵了，但很快就恍然大悟道：“噢，我知道了！前辈可是来参加父王寿宴的人族高人？”
“寿宴？”
青蛟解释道：“父王将于十日后摆下千岁寿宴，宴请天下四海英雄豪杰，前辈难道不知？”
千岁寿宴…
路长安心道这可巧了，松开抓住青蛟的手道：“不错，我正是为赴宴而来，还不快前面带路！”
青蛟化作一头戴金冠、相貌堂堂的少年，作礼道：“晚辈龙奇，拜见前辈！”
礼毕，龙奇喝令虾兵蟹将继续巡江，自己则带着路长安进入江中，前往江水深处。
路长安口中含有千年蕴神珠，水火不侵，紧随龙奇身后。
遁入江中数百丈后，一道透明丝滑的大阵出现在眼帘，大阵前两名水族将领见到龙奇，急忙打开大阵。
大阵灵光闪烁，缓缓裂开一条缝隙，路长安跟在龙奇身后进入其中，初极狭，才通人。
进入大阵，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座绵延数十里的宫殿群映入视野，与他壶天中的洞天福地也丝毫不逊色。
处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龙奇恭声道：“父王此刻正于天龙殿招待域外来的贵客，前辈可直接前往。”
说着龙奇就要告退，路长安拦住道：“你好歹也是清江龙王之子，堂堂龙子怎混的如此惨，还要你亲自去巡江？”
龙奇面露惭愧，小声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生母只是一青蛇妖，能得父王垂爱已实属荣幸，又岂敢…”
路长安露出笑容，打断道：“那可就更巧了！既然碰见了我那还巡什么江，走吧，陪我去躺天龙殿，贫道顺手送你一桩机缘。”
龙奇不解，问道：“前辈的意思是？”
路长安神秘莫测道：“如果我告诉你，你老爹现在想要退位让贤了，你想不想上位？”
第30章 小闹龙宫
天龙殿中，此时正是觥筹交错，畅谈声此起彼伏，好不快活。
金光熠熠大殿，一头生鹿角、红须红发的老者高居首座，正是化为人形的清江龙王。
阶下两侧各坐着数位造型各异的域外妖王，众妖王举杯邀饮，为龙王提前祝寿。
“报！”
一黑鱼妖将突然闯入大殿，歪歪倒倒伏于阶下。
酒至半酣正喝的痛快，清江龙王被扫了雅兴，怒道：“混账东西，何事如此慌张？”
黑鱼妖将结巴道：“回…回龙君！殿外有一…一自称昆仑山陆压道人的道士，前来为龙君贺寿。”
“昆仑山陆压道人？”龙王手中酒杯悬于嘴边，微微皱眉。
听到这陌生名字，龙王首先想到的就是，是个人族道士？
先不说此次寿宴所请的人族高手本就不多，且全都是大江国各道各派首屈一指的人物，若要前来祝寿的话，最远也不过三两日可到。
如今距离寿宴开席尚还有十日之久，哪个人族家伙这么没眼力见，提前这么多日前来，难道不知道本王平日里最不待见人族？
这是自找没趣来了？
但仔细一想，陆压道人是谁？发出去的请帖根本就没有这号人物。
清江龙王将袖袍一挥，不耐烦道：“哪里来的野道，将之赶出去就是！别妨碍本王款待域外贵客！”
“是！”
黑鱼妖将显得有些为难，但龙君有令不得不从，只得愁眉苦脸退出大殿。
待黑鱼妖将退出后，清江龙王赔作笑脸，举杯道：“龙宫防范疏漏，让诸位见笑了。”
左侧阶下首位，一身形健硕彪悍的虎妖同仇敌忾说道：“龙君贵为龙裔血脉，又是人族皇帝敕封的八河总，龙宫重地岂能容他人擅闯！
“龙君请放心，陆山君愿为龙君解忧，这就前去将那野道毙于殿前！”
说着气势汹汹就要起身出殿，清江龙王赶忙拦住道：“陆山君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这要在我域外，人族胆敢如此嚣张，早已将其大卸八块！”
清江龙王叹声道：“本王又何尝不想如此？可这大江国不是域外，乃是人族神国，本王有帝王心咒束缚，神职法令不得不遵从。”
众妖王闻言，顿时憾声连连，唏嘘不已。
心想堂堂万妖之长的龙族，到了人族王朝这里，竟是这般凄凉处境，连个人族都杀不得。
这般对比，还是他们域外潇洒快活！
清江龙王这时冷目一闪，嘴角含笑道：“虽然明面上不能杀人，但暗地里动些手脚却是无妨，照样可以吃人解闷。”
“哈哈，龙君高明！”众妖王齐声称赞。
又喝了几杯，眼看身前玉案上的山珍海味已吃了大半，清江龙王诧异道：“奇怪，本王早就差人去了墨河请小龙君前来赴宴，怎地到现在人还未至？”
众妖王也大感疑惑，此次他们万里迢迢从域外潜入大江国来给清江龙王贺寿，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见小龙君一面。
借此与东海龙族搭上关系。
东海龙族，那才是真正的龙族，敖姓真龙血脉！
“砰！”
然而就在这时，大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滔天巨响，旋即就见黑鱼妖将、龟将军、鳌将军等数十道身影飞跌入殿中，摔得四仰八叉。
“什么情况！”
清江龙王拍案而起，怒声质问。
黑鱼妖将苦不堪言道：“是…是那人族道士！他…他把墨河小龙君给杀了！”
“什么？！”
这下不光是清江龙王，众妖王齐身而起，化作流光纷纷夺殿门而出。
……
“砰！”
天龙殿外，金砖玉石铺就的殿前玉道上，一只血淋淋的巨大龙头从天而降，重重摔落于地，金砖、玉石顿时被砸的粉碎。
龙头瞪着铜陵血目，直视殿门方向。
路长安身姿轻飘飘落在龙头玉阶前，一个喷嚏喷退妄图阻拦的数十位水族妖将。
跟在身后的龙奇吓傻了，少年脸庞苍白，嘴唇哆嗦，心知自己闯下大祸，竟将仇人引入龙宫来了。
完了完了，这下父王怕不是要一掌毙了自己。
“小龙君！！”
而大殿内，十数道身影探出，见到这触目惊心一幕，顿时惊叫出声。
清江龙王最先现出身形，老脸愤怒至极，须发皆张，指着路长安道：“好你个野道，你可知你干了什么！”
路长安目光生冷，瞥向红须红发的清江龙王冷喝反问：“大胆老龙，你又可知你干了什么！”
清江龙王勃然大怒，“本王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毛头小道来指手画脚！”
正要出手，身旁陆山君走出，冷笑道：“龙君且慢，杀鸡焉用宰牛…”
可“刀”字还未说出口，路长安双眼微眯，顿时袖中心剑焚寂闪电飞出，一剑斩落陆山君元神！
“轰！”
虎背熊腰的陆山君如山丘倒塌，横死当场。
“我大江国土，岂容域外妖族在此放肆！”路长安重重冷哼。
“嘶！”
众域外妖王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路长安的眼神充满了惊惧，情不自禁连连向后急退。
陆山君是他们这批域外贺寿队伍里实力最强的妖王，足足是二品巅峰，这就…
没了？
“好啊，野道焉敢！”
清江龙王彻底怒了，双目瞪圆，自从大江太祖皇帝剑斩龙殿以来，还从未有人族胆敢在他龙宫前撒野。
而且还是当着众多域外贵客之面，杀了前来贺寿的陆山君。这要是传出去了，他老龙的脸面今后还往哪里搁？
“吼！”
一声愤怒的龙吟响起，一条三十丈长、绝无仅有的黑色巨龙盘桓于天龙殿上，俯首吞吐龙息，怒瞪路长安道：“野道，受死！”
此龙已经超越了蛟龙范畴，随着龙吟声，龙威散发而出，来自血脉里的压迫，使得众域外妖王纷纷臣服于地。
龙宫内闻讯赶来的诸多龙子龙孙皆被眼前一幕吓得心惊胆战，慌忙跪伏于地。
唯有一袭湛蓝色道袍的路长安坦然面对，眼中露出不屑，向着头顶黑龙缓缓抬起了右掌。
“不知好歹！”
双目微微一睁，顿时一条金灿灿的绳索当头而下，以不可抗拒之力，转瞬就捆缚住清江龙王三十丈长的龙躯。
“吼！”
清江龙王发出一声痛呼。
绳索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金光，越缚越紧，滋滋作响，很快，大殿前就飘出了一阵焦糊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