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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魔王第七把刀     卖月光的小屋txt下载     卖月光的小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不入意事十之八九

    在三十八号的心中,意识是一个世界。

    我正在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我的全部,此时意识跟随着我的行为,或者先有了意识打算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正在做。也可能二者互相依傍,你在我的身边欢蹦,我在你的身边乱跳。

    这只是一件事情,正在做的事情。但已经开始了的正在做的事情不是只有这一件,还有好多,有时候是用时间让它们各自分头并进了。

    我想长大我想成熟,我要找一个好姑娘一个好丈夫,掌握一门外语,学会一项技能,坚持锻炼身体,增进夫妻父女的感情,我要没有病,我正在打字。在记忆里,打过的字都站成了墙,文字是一块一块的砖。前面的墙面上已经有了很多画面,我还想再画出一幅来。

    意识同样如此,不是只有一个意识在运行。本质意识,操作意识,描述意识,周全意识,能量意识之外,还有智慧意识,心情意识,自由意识,转化意识,时空意识,平衡意识,循环意识等。

    智慧意识不是一个层次上的花样繁多,而是空间很大,情感很真,穿透力很强,接触到这个空间的背后,能够和这里的时间、空间匹配,它们配得上我,我也对得起它们,它们一层一层地对我洗礼。

    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办,路走得很坚硬很茫然,但不想停下来。也许会走得破破烂烂,枯寂萧索,大雪飘飘,生生和死死。在后来,这个时间不知道有多长,每个人都不一样,这时候你会听到两个招唤。

    一个来源于自己,鼓励你这么干,或者反对你这样走下去。一直到长这么大,自己有了主意之后,最喜欢听的话是自己的话,我已经当家做主了,我要顺从我内心的情感,于是回头走了。

    也有不会掉头而去的时候,回去干什么呀,那里只有新的重复和新的欲望,也有新的痛苦。不要太听自己的话,因为这个话是按照着死亡的循环来想的说的和做的,我们身不由己的携带了这个死亡因素。

    填不满这个壕沟,就会一直被阻挡在这边,那边江山如画莺歌燕舞但不是我的。

    一个来源于存在,这个招唤有时候会从自己的内里深处发出,模模糊糊,冷漠或者熟悉,有力或者微弱。如果放到外界来,就在一切存在的背后。花儿草香和大树,江河和山脉,太阳月亮星光,呼吸萌动和思念,它们都不是没有原因的。

    它们有它们的语言,但最后一定是我的语言,我想知道它们就和想知道自己一样。

    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怎么可能尽如我意呢,我不匹敌它们或者它们不能匹敌我,我是最后的原因,我是一切的症结所在。从自己入手也从它们入手,这就是入意,我要灌注我的意思在这里。

    学习和攻读,习练一门技艺,矫治和调整,都会从入意入手,也就是用心。不是什么事物都有兴趣,不是强逼而是我自愿的,说十之八九真是说对了,在限制之中又有了自己的限制。

    限制来限制去路就没有了,家徒四壁,连门和窗子都开在高高的天上,真的就成了井底之蛙哦,在还有意的时候不能辜负了意的这个深情。

    一定要找到两个招唤的来龙去脉。

    来是真龙,去是山脉,意思成了物质。物质的真意在还没有挥洒完毕之前,它还是灵的,没有了它就真的成了石山或者土山,灵气已经不在这里。或者说是走向或者轨迹,它究竟是什么,能不能活在我的生命里。

    那么招唤势必不是那么简单,还存在反向招唤。

    “魔王第七把刀”“魔王第七把刀”,“魔七”“魔七”“双七”“双七”。

    进入接山,一大圈人围上来热情地和魔王第七把刀打招呼,然后才和何也见礼,何也笑骂剑梦家族的人,一群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小崽子们。

    接山有两个,一个是外面山套中最高的这座接山,这是真实存在的山。一个是里面结界之内的山,习惯了也叫接山。因为外面的接山很奇怪,山势雄伟瑰丽,但总是长年云雾缭绕,很多的时候山顶上的云雾会形成洁白的白云,不是平常看到的像山一样的云山而是倒置过来的,山尖朝下,云山的底座在上面。

    两个山尖连接在一起,这是接山这个说法的一个来源。

    看起来是奇景,但不能走进。你会发现山顶附近正在旋转着下雨,山风硬得要命也冷得要命,是刚劲的山风一圈圈把接山和云山接在了一起。风似乎是活着的,它在肆意地雕刻。人们只能远观,但也不长远观。因为这座山很怪异,就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有的人会没有来由地做梦,一做梦就迷糊,本来是在拱卫接山的另一座山头上的,但稍一迷糊就隔了七八座山头。有的说遇见过穿着白衣裳的仙人,把人扛起来就跑,耳边风声呼呼,瞬间就是几十里路,说接山是他的地盘,下次再去要打折了腿。

    天气不好的时候那里电闪雷鸣,闪电一个一个凶猛地打,天空裂开了无数道惨白的细缝。一个一个的雷鸣霹雳后面还拖着余音,就像是怒吼。最奇的是周围山居的人会共同做一个相同的梦,让他们搬家。人们越搬越远,远离了接山,都说那里是凶地,打柴和狩猎也不要靠近。

    遥远的远观就没滋没味了。

    现在贵雷妆不用伪装和扮演,他自己就是魔王第七把刀,而不是仅仅看着他的记忆。

    哈哈,剑章,梦茵,剑石,剑轻,剑空,梦璇,梦尘,你们好啊!

    剑章上来给了七把刀一个拥抱,好,好,总算等到你啦!梦茵手里攥着梦不针,满脸的兴奋。剑无给了七把刀一拳,上下看看他,说,没变,没变,你还是你。

    魔王第七把刀:“你们知道我要来?”

    梦璇说话一向庄重,不苟言笑。“老山长吩咐下来的,我们不解散,说你会再一次出现在这里。”

    剑石笑笑,“这不你就来了吗?”

    七把刀回头看了一眼何也,何也指指山上,回去说,回去说。

    这里面的接山就是一道土岭,很慢的长坡,以山顶为界,那边住着梦族的人,这边散居着剑族的人。原先梦族的人全是女子,剑族的人也是清一色的男子。这次来有了穿着黑色服饰男梦族和衣着着剑族服饰的女弟子。

    黑白分明,剑族着白衣,梦族着黑衣,而山长何也为了公平起见一半黑一半白。

    “招收新弟子了?”

    山长说:“招了八名,都是反着招的,老族长说供你驱策。”

    山顶上依然长着永远也长不高长不大的小玉树,把中间的广场围起来,玉台还是老样子,后面不远处经过曲折的栏杆就是剑梦厅。山前山后多植杂树,只要外面接山有的树种这里面都有,杨榆柳桑,槐桐石榴女贞子一样不缺,只是长不大,它们不再生长。

    前后的房子只有门窗没有顶盖,门窗的方向皆对着山上的玉台。

    这里没有日月星,采用的光是外面的光。一年采一次,天气好的时候打开顶门,让日光照进来,把光留在这里,能用一年之久,还是四十年前的旧法。

    在剑梦厅坐定,有梦女送上茶来。房间里只剩下了魔王第七把刀,何也,剑石和梦璇,剑石负责管理剑族,梦璇是梦族的首领,老何也也会图省事。

    魔王第七把刀:“老族长来消息了?”

    何也:“能不来吗?说是你赶过来了,和以前一样,我们剑梦家族一体恭奉你的号令。不是没有‘什么’了吗?那些人不知道这次又打着什么招牌?”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

    七把刀:“起因是灵界的约墙倒了。”

    “约墙?”何也知道灵界有三个约的标志,分别是约墙、约树和约虹,天地不变则三约不变,而现在约墙竟然倒了,这可不是好兆头。“约墙倒了,也就意味着天地要变了。”

    梦璇怔了一下。“这么说外面其他界的人是来示好的?”

    剑石摇摇头:“可是如果我们不接受这个好呢?”

    “问题就在这里,如果我们不同意,”魔王第七把刀说,“他们可能就要用强了。”

    何也:不是他们都有以防万一的时间珠和空间珠吗?

    七把刀:“时间珠和空间珠只是权宜之计,如果劫难还没有故去,时间珠和空间珠已经消耗完灵力,他们还是要面对万一的。”

    剑石: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就要强行附体?

    何也:应该是这个意思,但是这一次魔界没来人,难道他们有办法?

    七把刀:你忘了衣素衣了?她可以代表魔界,他在冥界的身份靠不住,估计只是暂时的。虽然出自人界,但这么些年过去了,不知道现在她有了什么想法,估计也只有老族长方能探测准她的真实意图。

    梦璇:“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魔王第七把刀把头转向何也,剑石和梦璇也看向了山长。山长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字:拖。

    七把刀点点头,“拖是肯定的,但为了夜长梦多,还得给他们点甜头,要好好地拖,明天和他们会谈,为了显示诚意,我准备把‘什么’亮出来,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梦璇剑石打量了七把刀一眼,何也肯定地点了点头。

    和四十年前一样,又是“什么”,这难道就是接山剑梦家族的宿命,翻来覆去的总离不开“什么”。

47,什么和是

    “什么”这个词久久地横亘在我们心里,长相伴随,我们老去的时候它也老去,我们消散的时候它也消散。等年老了记忆开始不人道地对抗什么,那时已经老态龙钟,不再有为什么,是什么,或诸如怎么办,怎么样之类的疑问,就把自己活成了老小孩。

    什么的背后都是秘密,当问一件物品是什么的时候,不仅是问它的名字,后面还有一大堆问题,它来自于哪里,有什么功用,价钱几何,谁参与了它,它的去向和它的亡故,能不能代替,它会影响了谁,它最后指向了人这个世界之网的网结。

    人是什么?答案就是解说,可以接受的秘密。是,是意识之海的光明和通达,可以解释得通,给人明澈和善良。

    什么和是往往出双入对,深情款款。一问一答,道出了心中所想也能够解想,破想。

    怅望凉风前,人是什么?人是一条命,一条生命,这条命表现为什么呢?身命,心命,灵命。

    身体就在我这里,命在身体里,这是很踏实的感觉,一辈子为它繁忙,一辈子下了赌注,很少有人能赢回来的赌注。

    我是谁?当我再一次这么问。我也是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父母的孩子,兄弟的兄弟,朋友的朋友,同事的同事,族民和国民。也是我心情的奴隶,知道自己区别于别人也希望别人区分出来我的这个自己。

    我究竟是谁?我是人,是人类中的一员。我为什么到这来,我来有什么目的。身体为什么要衰老,心情为什么有时候很糟糕,谁在我的身体里面藏着,谁在我的情感之中让我获得了感觉。我是谁的注定,又是谁的陌生。

    如果是误会又是谁的误会,偶然为什么就一定是偶然。

    外面的天空和内在的天空不是没有由来,人们面对的一切都是什么的不知道是什么为什么,什么一再降落和琐碎的为什么,是什么,繁星点点,可是就算降到了尘埃,还是为什么是什么,对本来的什么帮助不大。

    一通百通,要不就在前面通,要不就在后面通,也可能一生不通。

    “老朋友又见面了,想什么呢?”

    帝释天是个喜欢说话的家伙。

    第二天的“谈判”如期举行,当夜通知就传送出去了,接山这方也做了些准备。地点选在外面接山的一块平坦之地,摆了一些桌椅,还拉起了一些幔子,幔子内的一个角落里剑梦家族的一些精英正在伺候茶水。

    自己这方有席位的还是山长、魔王第七把刀、剑石、梦璇,梦茵和剑章站在山长和七把刀身后。对方也是四个席位,帝释天、阎罗真君、望帝这是少不了的,衣素衣也赫然在座,这是要代表魔家了,说什么不占位,姜芽一定没这么大度,估计是被事情绊住了,才匆匆打发了衣素衣出界和在这里出席。

    但偏偏衣素衣又站在了冥界一边,无生堂的素衣衣素衣。

    站在四人身后的是一对人界的男女,男子长相一般,但看起来孔武有力,脚下灵活,据介绍说叫做连心,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被人记住了。女子娇媚苗条和顺,安源。

    魔王第七把刀揶揄道,“你们的阵容有些本末倒置了吧?”既然谈判就是胡说八道,那就想到什么说什么,避重就轻就行。

    帝释天:怎么会?传统上来说就天地人魔冥五家,我们四家只出息了一个人,而人界却是两个,档次不可谓不高吧。人王没来,来了肯定有一席之地。丑帝已薨,庆帝还年幼,担当不起什么大事,当然如果衣青衣到了,我立即把座位让给他。

    衣素衣听到提起了衣青衣,哼了一声。

    七把刀不愿看到衣素衣不高兴的样子,转移了话题,“这么说连心和安源能担当?”

    天界来的望帝拈着额下三绺胡须,肯定地说:“可以。连心前五世都是转世灵童,一生所学早已经达到天人之境。安源的来源暂时还看不出来,应该和苍老之境有关,也已经到了劫人的程度。”

    “噢?这才有点意思,”七把刀的眼睛在连心和安源身上来回打转,末了,望着连心说,“说说天人之境的意思吧。”

    连心这个名字让七把刀想到了小海哥手下的连家兄弟,连城连横连翘连系他们。连是一个古老的姓氏,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时期。和华夏国的其他姓氏一样,姓氏和族姓是有区别的,本族的人不一定一个姓,这和早期的氏族图腾有关,因为必要就分了很多支。

    原因很复杂,战乱,繁衍,隐藏,迁徙,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后来就只知道姓氏而忘了族姓,到了族姓再往上,就必须有历史的眼睛,回到当初才能看到当初。比如华夏这个大族,不是到了有巢氏、燧人氏、伏羲、神农和黄帝这里就完了,他们还有传承和来源,也许是迁移。

    手按剑柄,连心回答得言简意赅。“身心合一,身心灵合一,灵灵合一,谓之天人合一。”

    对了口味了,魔王第七把刀拍案而起,“你知道他们吗?”他们,指的是望帝、帝释天和阎罗真君,没有把衣素衣包括在内。

    “知道。”连心回答得很干脆,“他们是天生的灵。”

    这叫考教功夫,没有其他人乱插嘴,这是约定成俗的规矩。可以在事后议论纷纷各抒己见,但在当头上不能横插一杠子。“说说你吧。”

    安源被盯得不好意思,粉脸一红,像抹了一层胭脂。“人在渡劫,灵在渡劫,劫难是燃烧凤凰的火焰。有劫有难,无劫则无难,还需以难为劫,它们无处不在。”

    七把刀点点头。“苍老之境呢,你认识晦和朔吧。”

    这就不能不行礼了,安源福一福,“有劳问起,正是小女子的两位祖师,他们安居在三十六度宫。”

    七把刀知道,外人说的苍老之境就是三十六度宫。“你们多少年没有闰年闰月了?”

    安源的额头快要沁出汗珠子来了,这是门派的秘密,但她还是回答了,在得知她被选为出席的代表之后,就多方打听过魔王第七把刀这个人,被告知,那个人是怪人,但值得相信。就小声说,“据说已经有一千多年了。”

    忽然她抬起头来,眼睛睁得很大,心头在震动,“你是说?”

    七把刀这才坐了下去,说,“是的,那也是劫难,而且是大劫。”

    帝释天这才大笑起来,“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阎罗真君扫一眼众人,“资格定下来了,咱们开始吧。”

    于是桌子两侧的人正襟危坐,气息匀长,各怀鬼胎。有的望天,有的盯着茶杯,有的把后背紧靠在椅背上,有的眼睛一动不动进入了内想。

    接山一方以山长何也为主,七把刀身份特殊,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紧闭着嘴。那边看得出来以帝释天为主,现在是当事人开始处理事情,众人也不吱声。上来冲水和送果盘的接山人也蹑手蹑脚,轻拿轻放。

    到底熬不过何也这个老狐狸,帝释天开口:“灵界的约墙倒了。”

    他这是要抛砖引玉,但何也只听着,没有搭言。

    “有些规矩就要改改了。”从陈述变为进攻。何也依旧无言,连“你想怎么改?”的话都没有说。

    气氛很诡异。

    帝释天只能自说自话。“一,形成合议,用祭法打开五界壁垒,做到来去自由。二,取消四界只能以意念体进入人体的规定,可以搬运本体过来。三,打破天障,也就是空中那些阵势,界与界之间可以一目了然。四,为了同仇敌忾地对抗劫运,四界可以帮助更多的人成为灵人,获得大能。”

    缄默。

    帝释天怒了,“山长,沉默就是表示默许,你都答应下来了?”

    山长慢悠悠地回了一句:“不是还有约树和约虹的吗?”

    事情回到了原点上。帝释天忍着气说,等约树枯黄,天上的彩虹碎掉,那时候什么都晚了,我们要未雨绸缪不是?

    就是,就是,望帝,阎罗真君,随声附和。帝释天听到身后稀稀拉拉,他的眼睛从连心和安源身上划过,他们是人类,这不能苛责他们。“但衣素衣,你可是代表魔界的啊?”衣素衣装着没听见,不为所动。

    山长紧跟着又来了一句:我们不和你们联合,各自抗自己的吧。

    帝释天:我们这是在帮你们,凭你们的那点力量,杯水车薪都谈不上,就是鸡蛋和碌碡,别忘了人和灵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

    山长:你着急什么,赊灵人都没有说话呢。

    帝释天:他说话,他说话,他说话你们听得懂吗,你们相信吗?

    山长: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不能这么破罐子破摔,你应该知道,虽然分了五界,”帝释天耐着性子解释,“我们五界是一体的,是以人类为根本的,是人类在供养着冥界、天界、魔界和阴界,人类灭绝了我们哪里还能存活?”

    山长:人类的命这时候值钱了?

    帝释天:少装糊涂。我们四界和你们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值钱是命不值钱也是命,是命就是好东西,死了都有用处。但天道的运行不是维持一个平衡吗,人都死了,阴界一家独大,便宜了幽冥尊者那个老东西,依着他的性子,天界魔界冥界被消灭是早晚的事情。

    阎罗真君本来黑黑的一张脸一下子跌下来,说事就说事,提我们做什么。千百年以来谁家不是在人间招兵买马的,祸害人类。

    这些话只能在心里说,他还没有那个胆量和帝释天叫板。

    山长换了个说法,“我们从来不缺少灵人,这一点不用你们操心。”

    帝释天忽然站起来,指着山长,“那是,你也是灵人,自然不会为真正的人类操心。”

    山长也霍然而起:那好,你问问真正的人类,看看他们会答应吗?

    谈判桌边真正的人类,也就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就两个。整个的接山人不算,他们已经不是气血之属,正常情况下可以活上千年。衣素衣也不算,她成为灵人的时候更早,现在怕是已经有几千岁了,但根本看不出来。

    安源不是,专门研究时间之道的三十六宫非常隐藏,很少出世,不知道这次怎么出来了。经过刚才的询问,七把刀已经知道他们把一年牢固地控制在三百六十天上,那多出来的时间被当成劫难消耗掉了,不是顺着时间走而是逆时间的人,真实和虚幻之间有了门道。

    真正算下来被称为人的是自己和连心。

    连心会转世,先不管怎么说转,他现在有真实的身体。自己也是,这是借了贵雷妆身体的光,自己如果没有身体,这些魔头们一眼就会戳穿的。

    轮到自己说话了。

    七把刀看到连心坚决地摇了摇头,安源拿自己当人类看的,看到连心摇头也摇了摇头。

    于是笑着说:“我不答应。”

    帝释天那一只好看的手在桌子上食中二指交替地敲着,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水,猛然抬起头来,“这此我们过来虽然损失了不少人,但过来的人还是不少!”

    这就威胁上了。

    见状,魔王第七把刀拍拍胸脯,“要不咱再问问‘什么’?”

    什么?“什么”?

    一时间针落可闻。

48,翟穆华手脚不干净

    世上不存在鬼神,这句话是正确的;世上存在着鬼神,这句话也是正确的。原因在于我们所处的物质世界和意识世界的不同。

    神人、神技、神灵、神交、神似、操神,神乎其技、鬼斧神工、心旷神怡、炯炯有神、心醉神迷、鬼哭神号,神的词汇和成语太多了,可以说张口就来。

    在人们的使用中,神这个字词有多重含义。时间和空间结合,在它们呈现饱和状态时物质是最好的体现,时间和空间只要运行就有通道,只要存在就有影子,来衬托和支持物质的就是意识。

    时间和空间、物质和意识都针对于人,这是它们的意义。一是存在,这是一个避免不了的环境和烘托。二是运动,唯有运动、运行才会触及到人,这时候个体就是全部。三是落脚,这造成了人与人的不同。

    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代表了你对个人存在的态度和对周围的认识。这是你独特的体验,是你自己的,你学习到的被强迫的还是自愿的顺应的,留下的脚印不属于别人。有时候人们会说“其情可悯”这样的话,脚印是你自己的,但走路却走得无奈和艰难。

    怜悯的意思是你可以不这样,不一定非要这样。但是路,我们都知道,路只有一条,就是你正在行走的路,它是多种路途综合下来的必然。这时候真的是别无选择,物质的高墙和意识的篱笆,还有记忆和情感只规定了这样一条路。

    如果想要改变,不是只有适应一途。就算说到适应,这也表明了还有活动的空间。

    时空物意不仅有开始,还有一个底子,想要表现出它们来就要背靠一道大墙一棵高树,有一个云天,什么都有凭据。当我们看着夕阳或者欢快的海浪的时候,我们想得到的凭据也正如倦鸟归林和前进或者后退着的海浪一样,给我们深深的震撼。

    有什么是我们足以依侍的。

    整天拖着一个身体走,这是所有圆圈的中心。身体是什么,它会分成三部分,魂魄体,体的意思类似身体的身,魄的意思就是身体的心,魂的意思宛若身体的灵。身体是对我们有益的,也是必须有益的,但它们也有不怀好意的时候,逐渐地釜底抽薪驱赶我们进入末路和死路。

    然后是我在想什么,在想的支配下又做了什么,这是一个据点。情意中,这是这里的加工厂。一步一景,说的是意,也就是一岁年纪一岁心,只要在学习在看在做,积少累多或者量变质变,我的意识就总在增多和改变,记忆提供了这种可能。

    意就像一个仓库一样,这个仓库如果压缩就是一个小球,而不加控制它就是世界。是小球的时候存在在我的脑海,还可以更小。大也不要多大,它充满了我的全身,也允许有一点泄露。人对人的认识不但有看,这是外在,也有感觉,感觉的就是这个心意的遗漏。

    当面对一件事情,一个人,一个物品,我的意就会围绕它们,筛沙子一样筛出我的态度来,我要怎么做。这个关注就是情,人事物使我产生了情或者因为情我拿出了我的态度,而后转化为言行。

    也许会成为习惯,也许我是长新长活的,情是我心里的一条线,拿它去标定和投入我的情感。情不足以依靠,因为我是有限的,一方面向外面学习,一方面进入内里探索。周围会影响我,让我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标准一点也不一样,但我会提防自己,不要使自己变成一个无情的人,一旦无情,真的无情,不是我不存在了就是世界不存在了,冷冷相对冰天雪地,这就是活死人,行尸走肉,所以说哀莫大于心死。

    对于人的本身来说,三哀依次为,灵死,心死,身死。

    心死就是这里一片荒凉,寸草不生,再也没有春风,这时候还不如人浑浑噩噩或疯疯癫癫地活着,至少在标签上,有时候还是你自己,还有那么一份被糟蹋得所剩无几的情。

    情也代表自己的个性,天地之间独一无二。

    朝向里面辨析,心就是一个通道,也叫腔子里,也叫中,守中用中的中。传统上来说有三个地方可以开荒种田,下田中田上田,联系着人的三宝精气神。真正说起来的三才天地人,也是指的这里,往外那是大三才。

    其实不只是三田还有更多,三魂七魄都在此盘踞,要走的路不止一条,但统摄它们的,那个一直被推着的一心要到山前的小车,就是心。

    开荒耕耘,安家立户,建造宫殿,挖山疏水,都由着性子来。

    本乡是他乡,他乡不堪留,叶落他乡老,客行悲故乡。镇日常寂,慢慢地就有了他乡之叹,故乡之念。非常憋闷,这颗心慢慢又不安分起来,牵牛驯猿牧马都无济于事。不是潦倒白首于此,而是要找到本处和来处。

    这就是要说的神灵、神明之乡。

    前提是,任何时候神灵都不会抛弃物质和意识而单独存在,它是物质但不在物质里,是意识也不在意识里。不是走在大白天,一个电影电视上的金甲神人正腾云驾雾而来。黑夜里也不会有,身后老感觉有一个什么东西跟着自己,这是自己吓唬自己。

    只会存在在意识里,但是由我们所知道的物质勾勒出来,而且它的本源我们的身体也是物质。无法做到它无形无相,真的不可说不可说。

    神都是人创造出来的,这句话是正确的。人是神创造出来的,这句话也是正确的。小而约之,因为情感因为意动因为巧合,父母琴瑟和谐或春风一度之后一个幼小的生命诞生。

    如果先不跳出心这个圈子,在情意中的基础上再挖掘下来,就有了照底空的心灵之分。如果心是一段光柱,它就有光源,如果內视是因为眼睛有光,这个光起于何处。心是身体的依靠,心也要有依靠,否则就显不出这个心来,没有依据它就不会存在。身体是承托,心是镜子,灵就是发现。

    正想到这里,阎罗真君阴恻恻地问,“还是那个‘什么’?”

    帝释天长舒了一口气,他不怀疑有假,而是眯缝着眼看着魔王第七把刀,“为什么你每次出现‘什么’就会出现,说说,你和它什么关系。”

    七把刀从怀里摸出“什么”放在桌子上,“这不是为了解开你们的疑问吗?”

    望帝故作轻松,看着“什么”:“它能解疑?”

    看起来“什么”是一块巴掌大小不规则的石头,全身黑黝黝地泛着黑光,但它灵性着呢。你们知道约墙约树约虹是灵界的重中之重,难道不知道“什么”是比这三约更重要的东西?也对,魔界的广林先生不会告诉你们的事情,姜芽先生也不会告诉你们。

    衣素衣嗔怒地说:“不要胡说。”她想这小子怕是在挑拨离间,别说他们不知道了,自己也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当年在史家庄,魔界的老魔王广林先生拿出了“什么”、“二奇石”、“不一样”等宝物作为聘礼,定下了姜芽和衣素衣的婚事,没过三个月就洞房花烛天作之合了。衣素衣把“什么”留给了衣青衣,后来衣素衣也问过姜芽“什么”有什么可宝贝的,但姜芽摇摇头,他真的不知道。衣青衣在天梯岛参悟和苦熬得头发都星星点点的白了,也没有得出其中的要领。

    自然另有渠道。各位知道灵界吧?

    废话,在场的人,包括接山的人没有不知道灵界的,七把刀这是多此一问。能找到自己的灵,看到自己的灵,可以操控自己的灵的人,基本上都算作灵人了,但不一定去过灵界。灵界离不开心界,是意识之行但又脱离了意识的境界。

    那里至今凶险异常,毫无道理可言,存在就是道德。

    相当于人有了元神,灵魂成为一个“人”,可以摆脱身体,以意识为主体的有灵智的活动,这个“人”被放出去的地方就是灵界。灵界是一个偏斜的世界,都是人看不见的地方,它只会被灵眼看见,看见的人都是灵。

    必须放心,灵对人无法作用,中间隔着一道膜。但由于物质或者记忆的惯性,你看到了人间的谁谁谁,这是有可能的,一是他不是他,是你假想的他,一是他就是他,原先当面不识,现在才陌路相逢。

    对灵界次而等之的投影是心界,人大量的意识集中在这里。这时候可以对人有些作用,但依然有限制,如不能直接接触身体,只能以意识对待意识,在这里视线依然没有作用,也就是没有看见这一说,有的只是感觉,这个感觉是稳定的。

    可以说心界是灵界的荒郊野外。

    灵界的意识是不稳定,相等的意识在心界还没怎么着呢,到了灵界就变形和夸张得可怕,而且意识可以被改变。因为如此,去灵界的人都是单独行路的,就算是夫妻、兄弟,好没来由地就会反目成仇,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生。这还得是有路,而兄弟、夫妻都是灵人的情况下。

    不用悲哀,找路容易行路难。灵界是偏斜的,头大尾巴小,这个小尾巴通向阳间阳世,通向人的记忆深处,也通向外宇宙。以帝释天、望帝、阎罗真君、衣素衣这样的好手,也仅是去去就回,不敢多呆,更遑论自己和接山众人了。

    魔王第七把刀把灵界提出来,目的就是唤醒大家的心,五家的确是一体的,不用倒戈相向。人类虽然最弱,但天阴魔冥四家不过是人类意识的某些固定而已,虽然可以通向灵界,但安住的地方却是心界。

    人间如果心学衰微,他们也蹦跶不起来,求福求祭祀是常有事,类似于他们有人心的支持,在遇到强大灵力的时候还有逃跑的希望。只能衰微不能断绝,因为必定有相应的意识窜到人间来来鼓动这些意识,只是有的适合人类的自身,有的违背了人的善良罢了。

    天界魔界冥界阴界的头头脑脑不能确知,是不是灵界也和人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根子是不是也在人间,所以一只模糊着,宁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

    七把刀成功地把人们的思绪带到了灵界,又说,“‘什么’也是产自灵界,这不用怀疑,但不是那后来成型的灵界而是最早的灵界。”

    望帝横了七把刀一眼,“小子,这有什么区别吗,你到底想说什么?”

    七把刀狡狯地一笑,说,有,有,这区别大了。现在的灵界广袤无边,时空恢弘,但在当初它只是一个小台子,是远古的神人休憩和商量事情的地方。但时空不能凭空出现,即使是意识也有落脚之地,意识生发的地方。在这个平台的下方就点缀着一块小石头,也就是什么。说它是灵界之根也不为过,我的意思是它有记忆,后来的记忆也不会忘记吧,就是三约的事情,问问它就知道了。

    阎罗真君来了兴致,身体快要趴在桌子上了,“怎么问?”

    帝释天却冷冷地说:“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七把刀一愣,问我有什么用,我们都说了你们提出的条件我们不答应,可是你们不听啊。还是问问什么吧。说着就准备把“什么”抓在手中,但已经晚了,变生肘腋,帝释天已经抢先一步把什么抓在手中,没在了他的袖子中。

    七把刀:你这是明抢啊。

    帝释天:如果你真是魔王第七把刀,你的胡闹还有点分量,但问问你自己,你还是你吗,都退步一万八千丈了。一个人的功力不可能退得这么快和这么多,那只有一个原因,你不是七把刀,你是冒充的。

    这不可能,衣素衣也蒙了,她怎么就没看出真假来呢?着急着说,七把刀,你说说你是不是你自己,你是不是你自己?

    七把刀只有一声长叹,身体刹那就被虚无吞吃,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贵雷妆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怎么就突然睡着了呢?

    翟慕华看看自己的手表,没事,没事,就五分钟而已。你说你要知道意识之学的某些学问?

    这正是贵雷妆拜访翟老的目的。

49,距离陈旧区

    你还记得那三个孩子吗?

    刘振奎点点头,他知道贵雷妆问的是顾小白,田小山,田小淩他们,“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管是正常、异常,每一天都在死人,也每一天都有新的生命在新生。

    他们没有再骚扰你?

    没有。刘振奎口气很冷淡,面对死人这是工作,医院里面对的更多,都要找上自己,自己这神经怎么承受得了。处理和见到死人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有的死在路上,有的死在病院,有的死在自家的床上,和年龄无关,死是一种必然。

    你也没去看望过他们?

    刘振奎瞪大了眼睛,这才明白过来贵雷妆话里话外的是有话要说。“你什么意思?我才好不容易恢复正常,脱出身来。”

    没什么,没什么,有时候去看看也好。

    “好啊,要去你陪着我去。”这就是个玩笑话,当不得真。旭日好不容易升起来,是白白的太阳,却马上就躲到云中去了,人们继续埋头练功。

    但贵雷妆真的来了,那时刘振奎正在一座拱桥的岸边看着水里的鱼儿,一种是透明的鱼,只有鱼的形状,肚子里面什么也没有,但在水里游得自由自在。一种是绳子鱼,长的短的粗的细的绳子那样的鱼,能漂着也能钻入水里,还能够直立。

    岸边的草湿湿的,能把人的脚顶起来,它们要保持原状,二人就成了草上飞。

    彼岸的花开得绚丽无比,最多的是七色花和修罗花,花丛中故意飘着白纱般的白雾,花儿看起来很精灵。

    拱桥无端地在朝外渗水,湿漉漉的,脚下却不滑。拱桥很长,两侧竖着一些兽头栏杆,每一个兽头都不一样,应该都是猛兽系列,有知道的,如龙虎彪狮子豹子。有的叫不上名字来,朱厌、狰、蛊雕、天狗、蠃鱼。

    路遗的头也在此列,“鹿杈黄衣驴蹄子,从不抬头是路遗。”美女的头,长着大大小小的鹿杈。雕刻者很内行,路遗的头还是低着的,平静地看着桥面。她是人?是兽?

    你见过这个兽?

    贵雷妆说,她可不是什么兽。刘振奎来来回回扫视着众多的兽头,摇摇头。好兽也许是人,人也可能是兽。

    走了很久,却总是无法走到桥的那一边。脚在走,经过的兽头也都不一样,但下一步还是刚刚迈到桥的中间。“不对劲啊。”

    贵雷妆说:“我们被距离距离了。”

    去高铁站的路有五里,一步一步丈量着总能走到地方。这时候空间是大当家,时间是店小二,店小二要听大当家的话,雇佣了他,他就不是可有可无。完成这个距离的还有眼睛,很容易就找出参照物来。

    记忆是分段的,一层一层一段一段记忆下来。

    人没有改变空间的可能,这时候就要借力,有三种力量天生存在,一种是重力,也叫吸引力和生活力。人的行走骏马的奔腾江河日下飞机轰鸣和庄稼生长,白云悠悠。躺着坐着都有支撑,你才能抬起胳膊来,也才能说话。

    一种是轻力,也叫斥力分力,究其实就是圆力。超脱了重力的范围,人类所能借用的力量又来了一个转折,这就是轻力的运用。力量都相对于空间,相对于距离,力量无处不在,借力而已。木架子可以在太空运行,空杯子可以装满温度适宜的水,冰得炸牙和热得吐舌头都行。

    另外一种力是愿力,也可以叫心力、灵力、念力和意识之力。这就和华夏的母亲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的孩子,照顾是一方面,主要是她爱自己的孩子,如果拿掉了这个爱力,所谓的照顾不过是工作而已。

    孩子再幼小也会感觉得到,没有爱其实就是放弃。

    很多的规则和套路,从高瞻远瞩到细枝末节,就是想把这个温情固定下来,没有愿力至少还有责任。

    痛恨一个人的时候说他百死莫赎,那么前一句是什么。可能没有前一句,那是心里的话或者是一种意识,让那个人死了一次再死一次,死一百次都不解渴不解恨。这个人至少在你的心中是死了。

    简单说这三种力量分别对照着身心灵,重力愿力和轻力。

    力量可以弥补距离的不足,也可以使距离拉得更开。

    为什么受到欺骗的只能是好人,这是因为欺骗者欺骗的是善良,这中间有邪恶和善良的距离。不会上当的人其实心里面已经有了邪恶的成分,他不会使用,但是他知道,这样就没有了距离,力量的作用就小了。

    一些叫人成熟的格言警句和“大补”的鸡汤,都是在距离上添油加醋或者狗尾续貂,要么你就染得六亲不认,要么你就千里之外,在阡陌纵横的世道上冷漠,独善其身。

    距离是一个很现实的词汇,没有距离要找出距离来,有了距离才有力量的介入。有距离的,根据愿力的需要,把它拉近或者推远。

    在桥上的这个“现实”里,走不出去,一定存在着某种力量,这种力量的作用就是对另一边的拒绝。重力和轻力在这里谈不上,只能使用愿力。三种力并不是你是你的力,我是我的力,他们也有相同相容的地方,如果不是这样完全说不过去。

    说不过去的意思就是无法解释,无法覆盖,无法深入和无法使用。

    愿力在贵雷妆的心里打开,一是我要过桥,我要过桥的语言和意念。不要小看这个,这其实就是祈祷,在和周围的兽头表明态度。就算不是兽头作怪,也是和笼罩这拱桥的力量在坦白。

    有时候会有回应,这很少,有时候会有感觉,这很多。有时候没有半点反应和感觉,这更是常见。他们有他们的态度,你有你的态度。

    他们或者它们一定会听到你的话。即使是禁制,即使禁制已经运行了千百万年,也会听到。造桥和设禁的人会有意识留下,哪怕是他们已经作古。桥本身和禁制本身也有意识,就和山有意志,一朵花有一朵花的想法一样。

    这和万物含灵的说法不一样,主要是涉及。你不去逛山,山和你没有没有关系,也没有那份记忆,山是山你是你。而去了,山和你之间就有了某种联系,才能它作用与你,你也作用与它。

    二是把整座桥和周边的风景放到心里来,就算是搬运吧,人的内在都是有空间的,很大,整个宇宙装下也不过只是占了一个角落。要不何以吞吐宇宙和洪荒呢?

    放在哪里都可以,现在是顺手的地方,也就是置于案前。然后缩小它,而且用心丝把它左绕右缠,上捆下绑,结实了之后再放出来,又严丝合缝地和原来的桥成为一个整体。

    三是拉住了刘振奎的手。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遭际,一群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广场上这是被允许的。如果不被允许,其中的某一个人根本就不会去,想去的时候也可能被耽搁。你像你没去过一个南方的城市,你不会出现在那个城市的某个广场上一样。

    拉住手就是结为一体。你的身体里有一个五,我的身体里有一个七,暂时的情况下我有你的五,你有我的七。

    然后掉身往回走,而不是过桥。

    但是却过了桥,到了另一边。刘振奎笑着问:是不是我沾了你的光?

    七把刀说:不是你让我陪你来的吗?

    谁的面子都要给,这不是那些虚假的面子,而是真正的面子。一个人给另一个人面子,或者是偷偷地给了面子,不在于你这个人而是在意你里面居住的那个人,对那个人必须尊重。外面的人可能不知道,里面的人一定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做生命。

    对生命尊重,和他的身价、学识、性格无关。

    对于物的珍惜,存在的有情也是如此,它们可能不知道,但你身体里的记忆者会知道,什么都被记录下来了。言行只是外在的,内里的意识活动也必不可少。

    过了桥又是另外一番景色,回回头,修罗花和七色花又在对岸开放得不亦乐乎,雾纱也跟了过去。水里的鱼儿又有了新品种,一种鱼姑且叫它支架鱼吧,它的尾巴能够分开和旋转,像一个小三角,把鱼儿支撑在水面上,歪着头似乎在打量岸边的两个人。

    一只扁头的大鱼把头露出水面能吹出很多气泡来,有大有小,摇摇晃晃地很久不破。

    前面是一条钻进密林的小路,雾霭翻涌着臃肿的身子,经常被树枝竹枝刮得支离破碎。

    在路上,刘振奎疑惑地问贵雷妆:“你来过这里?”看到贵雷妆摇头,“有三条路,为什么我们要走这一条?”

    “这和记忆有关。”

    记忆九区中排在第二位的是距离陈旧区,虽然人们内在的空间很大,时间也在这里蝌蚪一样忙得不可开交,但属于记忆的地方却不是多大,比足球小,平常喝水的杯子那么大。庞大的记忆被凝缩之后在这里保存,它们有自己的规则,和时间勾结起来肆意妄为。

    人不想忘记的不会忘记,随时可以拿到案前来检视一番,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监视完了它们自动归位。记忆的方式有三种,一种是身体的记忆,一种是心的记忆,一种是灵的记忆。

    身体的记忆你会发觉一种叫做“余”的存在,用人来比喻他就是一个王,落魄和流浪的王,往昔不再,繁华尽成陈迹。脑子也不好使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提着大斫刀出来砍杀一番,不折腾得奄奄一息就不会回到他的山洞。

    心上的某个存在叫“须”人,原先一个人孤独地走,也没发现别的。现在再次一看,真的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脑袋后面还有眼睛,身后和身后的广阔背景次第呈现,那里有一只生病的鸟,而某公园的石桌石凳下面却埋着一个冤魂。

    灵的记忆和记忆之城或者也叫记忆之门有关,现在看到了“抛”或者叫“瞥”,他能远远地把某个意思隔山隔水地抛过来,眼睛也随着抛物投过来一瞥,然后就销声匿迹。

    记忆不仅仅代表过去,也有未来的成分。

    走着走着路非要想着往另一条路上走去,就是想,没法子控制。就是常说的神使鬼差,后来发生了什么,当事人知道。好的有,坏的也有,不咸不淡的更多。当初求问过为什么,有了答案不一定是答案,但有了答案就行了,绕了过去。

    或者没想出来个子丑寅卯,但生活更重要,也举着绿旗子放行了。

    想要忘记的有时候偏偏忘不掉,只能闲置或者远离,让身心灵在时间的帮助下慢慢冷却下来。

    时间如灰尘,簌簌地今天淹没昨天。

    所以知道产生距离的不光是空间还有时间,时间没事人一样和黑洞联合起来让新生的陈旧,让存在的化为乌有。心情又走上来纳头就拜,确定了活着的标准,分清了轻重缓急主次,在记忆的王国自己说了算。

    距离不会陈旧,心情可以,转面不看你的脸,是好是坏,惊艳或者庸俗与我无关。本来有下坠之势,现在又有了落井下石的帮助,记忆在哭声中渐渐憔悴。

    三天才是最现实的。

50,一厢不情愿

    把贵雷妆送出索引中心的是张梦雪,翟老好像真的很忙,在他和贵雷妆说话的当间至少有三拨人来找过他,送行这样的事情只能由助手代劳了。

    威望绝对有,他们看到翟老和贵雷妆郑重其事地谈话,不是止步于门外就是转头离开,有的在等候,那些离开的也是悄悄地离开。

    直到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衣服的张梦雪出现,这才结束了谈话。

    她一定偏爱白色,不能不这样想,上衣裤子是白色的,鞋子是白色的,帽子也是白色的,手套自然也是白色的。这不是那种飘逸的白,微风吹来就有羽化的感觉,袅袅而去。而是刮挺的白,衣着周正而合身,不少什么也没有一点多余,和谐自然,稳重大方,但却总给贵雷妆一种迷茫的感觉。

    是暴殄天物的感觉。

    在自己的感觉中,自己的内在世界是劫后余生的,黑烟和枯树,尸体和乌鸦,天空如果不是铁青色就是古蓝色,没有一点温馨。而行云流水属于她,来时不落痕迹去时了无一物,烟霞无言。

    但在周围的那些隐藏和迎面走来的眼睛里,这是一对璧人。

    女的端庄男的潇洒。都认识“将军”,但穿白衣服还是第一次见到,凶戾和力量隐藏得无影无踪,现在只有故意笼罩住的温柔,一不小心温柔就会转化成为令人受伤的风姿情态,是有冰有雪的浩荡春天。

    这个男人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的世界很多,衣袖上是,纽扣上是,脖领上是,脚步上是,眼睛里也是。他是战胜归来的将军,也是剪花修草的佣人,高尚和玉华只在呼吸之间,一定是馨香之气。他是晴朗的少年,成熟和他无缘,死亡和腐朽都被他踩在脚下了,是远远刮来的乡野的风。

    淳朴到厚重,也遮掩得没有语言,甚至没有一点笑容,但笑容在已经在别处姹紫嫣红地守护着他,天上的白云都是这样地低婉。

    行进中,张梦雪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悄声说:翟老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这一定是一个梦一般的女子,她在走她的路,眼睛没有望着自己,身体也没有靠过来一点,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一样。既然是送行,两个人错开一点一前一后地走,送行的人在前面引路,被送行的人在后面亦步亦趋。

    说了你也不懂。

    这么好的挡箭牌,上面嗖地一声扎上了一支“哼”箭。

    你一定要告诉我。

    相术世家出身的张梦雪看人一看一个准,他懂得贵雷妆是一个什么货色,他可以坚持住不说,但只要开口说的一定是真话,他最讨厌说谎了,世界就该真诚,光明磊落,光风霁月,谎言都是阴影。

    第一次,在咖啡吧里贵雷妆喝到了咖啡,他是首先表明自己身上没有带钱的,又换来了一声“哼”。他不是没有喝过咖啡,都是那种成包的,即冲即饮的廉价类型,也不常喝。他没有零花钱,工资卡掌握在妻子手里,钱只要上缴那就不再是自己的钱,甚至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他但愿其他周吴郑王、周头竖脸的男人们不要混到他这个份上。

    同意相谈,也是因为张晓宇是自己记忆中三十八号的女人,十余年两个人形影不离,一个不娶一个不嫁,熬过了不知道多么艰难的岁月。也无法心有旁骛,三十八号愿意挨打,张晓宇为了三十八号也愿意受打,从来没有提过婚嫁,但对方都是自己心里的人。

    张梦雪很像张晓宇,卜二般和贵雷妆都承认这一点。

    也只是很像而已,张晓宇可不是等闲之辈,是当时隐藏在索引中心的一条大鱼,后来中心有所察觉,但还是非常低估了她。她一定会被人忽略的,因为她眼里心里只有三十八号一个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寸步不离。

    而张梦雪什么资格都没有,听说她很能打,有“将军”的称号,对于相术也颇有心得,但她不是灵路这条路上的人,差的太远了。在索引中心混,能够知道一些意识方面的东西就算不错了,还能走多远呢。

    所以她想知道的,贵雷妆没有一点隐瞒,她能理解多少就是多少。

    意识一开始是头脑中的念想,想起了往事或者对未发生之事的想象。可以通过自己的身体表达出来,说话或者做事情,做过去的事情和未来的事情,现在的话或未来的话,能够覆盖和牵扯人事物,计谋计划实施细则就是一些这样的运行。

    它也是一个世界,当你思考意识,一是顺着意识的所想走,某个念头不是想牵着你走吗,那就走个昏天黑地,走到无路可走,山穷水尽时。一是旁观这个意识的完成,它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这么做,其行其止。

    是一层一层的天地。天似穹窿,笼盖四野。这不是外面的世界,无法站到高空和更高更高的地方,灭尽一切之地。无根树,花正幽,这里你是主宰,可以上穷碧落下黄泉。一心地想着拓展,无所不用其极地耕种和想要开天辟地。

    到处淘宝是必不可少的,书籍,历史,生活,人们说过的话,关于意识的推演,宗教和哲学的开卷有益,文化的自觉,打动你,让你产生新意的学说。

    随意把玩揉捏,横的竖的斜的,大的小的看到看不到的,形状各异和运行,循环和平衡。

    一是它变得大了,对身体来说大有喷薄欲出的架势。一是深了,很深很深,行深就是观自在,深到犹如深渊,真的柳暗花明的地方,要发现“又一村”的地方。三是发现边界,摸到了这个时候的底儿。四是发现了情感的相系和记忆的跟随。

    情感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也就是不会断了联系。

    情感不是命,但连接着命,身命和意识之命,感觉到这命,也不离开这命。不能撒手不管,否则就是出让主权,走火入魔和变得疯癫就是结果。

    一些邪法魔法会鼓励人、引诱人走危险的道路,如骷髅法,血食法,断情法,役鬼法,不成熟的附法,污秽法,阴阳法。这是致命的,毁了自己也波及后代或周围的人,请神容易送神难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正念这个提法不是没有道理,心里有不好的想法,人如果不加控制,就会变成不好的想法的奴隶,进而成为那个不好的人。这时候想比做更凶恶。

    记忆是见证者。

    开窍不知道在哪一刻,就是契机,你等它它也在等你。情感不失,披星戴月,无论春秋冬夏,有的经过了一场战斗,有的闯过了一道难关,有的是对身体的折磨,有的是意念之地的倾颓,恍惚或者清晰地就升高了一层,进入新的境界。

    就和过日子一样,洒扫庭院,整修农具,躬耕南亩,巡视边境,看看身后再看看身前。你知道还有远方,你有某些感触,远方也若有若无地吸引着你,来自于重力,想要去看看轻力,念力是这时候的腰带。

    然后一层又一层,直到灵明升起,跃然于性海之上。

    越到后来越是需要护法,而最后又不需要护法,别被的代替。

    张梦雪只是倾听,从来不插言,这有些不符合她的性格。这不怪她,这条路没有人愿意走,除了三十八号这样的疯子赶着去走,任何人都会犹豫再三。道理很明显,如果一厢不情愿,那就是两厢不情愿。如果你对一个人没有感情,那个人也不会对你有感情,最后情感扔进水里,那个人会离开,落花无意流水无情,默默东流。

    这些情况贵雷妆也与卜二般和破碎说了。碎说:“翟老已经留话了,你有必要去家访一次,重点探索一下十二‘什么’的奥妙,说实话我也很期待。翟慕华只字不提,那东西应该不属于微脑和非物质性撞伤及精确语言制导索引研究中心,”

    而且卜二般也进言:几天过去了,我和破碎到处走了走,发现情况很不妙,有一股危机正在遥遥地逼迫过来,发现了一些探头探脑的人。N国邦城那边也会派人再次过来,这些都需要我们提前绸缪,当务之急是你要加紧练功,不要到时候在一片汪洋中风雨飘摇。

    会的,会的,贵雷妆说,不过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那三个小家伙。

    才有了贵雷妆和刘振奎的结伴而行。

    一路往前,空气湿润和沁人心脾,气机走到尽头就是全身缭绕和可有可无,那一点清凉从自己的内心发出。但自己知道这不过是借用的,借了自己的也借了别人的。典当就是这么一个道理,有的人说出了术语,说这叫预尝。

    你还没有拿到,还没有走到那个境界,但一心相向,它就会提前给你力量。想起破除约瑟那神乎其神的一击,应该也是这么一个道理。预借了自己的,也预借了期望自己达到境界的另一方的力量。

    那是最后要依靠的力量。

    但现在是自己的,这种感觉叫人神清气爽。

    路到尽头就没有了路,现在下面是一处断崖。断崖下面有两处场景,同在死亡山上,或者称之为腐烂山更合适,顾小白、田小山、田小淩依然在奋力爬山,现在他们所有的目标就是爬到山顶上去。

    仔细看看,和上一次刘振奎见到的略有不同,三个小家伙如今凝实了一些,不再那么朦胧。他们不知道规则,甚至没有意识,也互相陌生,但意志更强烈了一些,已经爬到半山腰了。这非常得不容易,不是自己爬就可以了,还有更多阻止你爬行的人。扯胳膊拉腿抱腰,或者下意识地设置障碍,也有乱扔石块土块和骨头的。

    爬得比原先快了一些,这是你的功劳。

    我的功劳?

    贵雷妆:是啊,你每来一次,就是给他们增加了一份力量,也让他们有了希望,是懵懵懂懂的希望。不明白?那你知道什么是葬送吗?

    刘振奎:就是把死人送走呗。

    贵雷妆:人死了就是被遗忘的开始,所以有了葬送,葬礼是一个仪式,是昭告众人说从今往后这个人不存在了,意思就是除名,不再属于人类。人类只管人类的事情,不管鬼魂或者天神的事情。

    刘振奎:这很正常。

    贵雷妆:但是有另一种永生,就是你还没有忘记他们。他们的父母或者亲人一时间还不会忘记了他们,这是一种心祭,所以他们还不会腐烂得很快。而你能看到他们是眼祭,这要高级很多,类似于你是他们的天,他们并不认识或者不知道的天,但他们有了看顾。

    刘振奎摸摸脑袋笑了,还有这说法?

    贵雷妆也莞尔了一下:你的梦境中出现了他们,你就是他们的依靠,这种依靠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要不为什么非要找上你。我来是加重你的这种善心,让他们能够顺利爬到山顶上。

    不知道是不是善事,无意刘振奎是愉快的。

    贵雷妆指指山上的另一个地方,那是一片树林,在山顶的偏后方,在树林的掩映之下有一个很大的房屋。说,知道么,那片树林叫武林,那个房屋叫武侠堂,他们只要爬上了山顶,就会被武侠堂的人收留。

    谁?

    你不认识,那是形影不离的两个人,一个叫晦一个叫朔,来自于三十六宫。故事是这样的,有一户人家生养了三个儿子,第一个孩子是一个偏头,偏前面,有面皮但是没有脑子,痴痴傻傻的。第二个孩子是完整的,这很好,是老天的眷顾。第三个孩子又是偏头,偏后面,几乎没有面皮,后来的画面画皮就是从他开始的,但是却聪慧异常,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三个孩子相同的特点就是脖子很长,身体很瘦。

    老二的名字叫做望。

    说着这里贵雷妆看着刘振奎,他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在滋味这故事,他不知道望是谁,那可是蜚声千古的天界之主望帝,于是继续说下去。

    都和时间有关,每月的最后一天叫晦,这是老大,每月的第一天叫朔,就是老三。在长久的岁月中机缘巧合之下,老大老三合体了,两个人背靠背,头颅就形成了一个圆圆的头颅,身体也是四臂四腿的怪诞而奇异。

    一旦合体他们是不可战胜的,脑袋合一了便有灵命产生,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而且矫健异常,思维超前。老二走了,走向了一条百忍千忍的忍路,几乎是柔顺如水之后才有了后来的超拔,他的道与其说是忍道,不如说是水道。

    老大老三创立了苍老之境,就是后来的三十六宫。

    晦和朔总是在一起,每个月至少有两天的时间他们要合体。后来是灵体合体,已经不用很麻烦,但两者相隔的距离不能太长,时间也不能超过一个月,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任何的自由的基础都是限制,享受和付出是一体的。

    有一天他们落脚到了这里,我也才知道不久。所以只要那三个孩子爬上来,只要爬上来,武林的武侠堂就会收留他们,把他们早就成材。

    刘振奎什么也没说,但是他却握紧了拳头。

51,灵武和武

    三个孩子就是三粒种子,他们一定会破土发芽的,晦朔完全可以叫人放心。

    对人的击打方式有三种,旨在要命。要人的灵命不显山显水的,却是最难,也是最可怕的,意思是断了你的循环,止步于此,在无数个看山是山和看山不是山之后,被拔除出来,你是眼睛不假,你却不再受到眼皮的保护。

    这里有个说法叫轻看,只要你不宝贵的东西,你还期望谁来宝贵呢,怕是宝贵的都是知道其身价的人。你不用宝贵,但有人替你宝贵,怎么说这都是一个不值得的故事。

    这个“有人”不会告诉你,你不给我,他也会日复一日地消磨,直到他们胎死腹中。如果说了就是泄露天机,暴露了他们的目的。

    很可悲地说人就是粮食,依此人又分为三种,你是粮食,你疑惑你是不是粮食,你完全断言你不是粮食。

    次之是要心命,一是你不会再留恋和羁留,驱赶着都往腐朽山上挺进,成为生活这个大旗之下的奴役,有时候苏醒,但绝不会再往来路看上一眼,说,我又何能例外。一是绝望,这不是没有衣穿没有食吃,但是绝望,这个绝望是没有依靠,国家很好,子女也很好,前者没有剥削后者会力所能及的赡养,但还是绝望,绝望如同空虚,在风中飘零。风不会停,飘零就是命运。

    中间是最危险的,原先有人说不在两边不在中间,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悲从中来,才发觉中间靠不住,两边也是形同虚设,只有自己的底儿才是可以喘一口气的地方。不是你坚强战斗了就会获得胜利,不是你交付了身家性命就有好的结局,只有衬托自己的所在自己才可以被衬托。

    非关自私,自私了才有公私大私,知道私是什么。私字是一个满身装束的人对一个圆圈的凝思,也许是闲来无事的拨弄,也许是想知道个所以然,任何禾字旁的字都是被允许的都还是不错的认定。

    代表了信心和操作。

    也就是不失去自己。

    第三是关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就是写照。这是欺骗,情发于中就要散布于外,何能洞火独照。洞若观火接着远而避之,沾沾自喜之时这心已经不是心,是已经死掉的心。就如背叛国外的人,终生背负这个死心,死亡也不能解脱。

    再次之的打残打死对方的身体,不过是逞匹夫之勇。不是鉴定生死文书的擂台就是合法化的战场,战争是至少一方情绪的全部释放,这时候为经济为资源也都是说说而已,而是根深蒂固的对种族的仇恨。

    这和民族内心的密码有关。

    但讨论到这个地方,其他的一些学说又开始捡便宜了,说什么的都有,事前有诸葛亮事后也有诸葛亮,诸葛先生已经支离破碎。

    没什么可说的,惹我没惹我都是次要,原因也可以随时启用随时放弃,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我就是要把你踏在脚底下,焦土残民才是我的目的,最好灭绝。

    种、族是两样,就好像民、族也是两样一样,这个郁怒会生生世世,只要还是自己的种,自己的族,自己的民,事情就不会完,也没有完。

    战争是注定的,也是必须的。

    现在就是战争,能够调动的只是济合会的势力,也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至于太阳会和一摩会的力量,想都不要像,连谁是谁都不知道,都是带着面具的,而面具就是身份,自己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他们肯定在防着自己呢。

    “昭阳集团”的瓢把子赵霆钧开始调兵遣将。

    走廊上快速滚动的红色高跟鞋赵大美给自己带来了一则绝密内容,吓得董事长老赵当即就把茶杯摔了出去,狠,太狠了,如此的标新立异,别出心裁,怪不得自己迟迟爬不上去,这是自己心不够狠啊。

    他会严格执行,又得保证不能使消息泄露出去,否则人头不保,他很清楚这个后果。

    可是不是浑水才好摸鱼么,于是解除了赵昂的禁足令,让他积极联系邦城那边,看看有什么反扑没有。不是自己心血来潮才这么做,听自己最忠实的走狗老刘对自己提过邦城留下人来的事情,知道他们留着后手。

    但一直不见留下来的那小子有什么实质性地行动,赵霆钧摸摸自己的短髭,都比我狠,这可能是要走上层路线呢。

    末了,他出了办公室的门,老爷子那里还得汇报一声。一路上在想,绝密内容的事情是不是先不要汇报了,那关系到昭阳集团的未来,也关系到赵家一族的几十口性命。

    索引研究中心,翟老铁口直断,挥舞着一沓子记录,说,他就是第二个三十八号。但能不能走到我们的研究桌上,嘿嘿,别怪我为老不尊,梦雪,就看你的了。

    张梦雪用脚尖划着地,脸红了,但没有吭气。

    詹庭芳无动于衷,而丁克伟、苏维、刘侠却在那里看着张梦雪偷笑,在翟老面前不敢放肆,脸都憋红了。

    翟慕华:把《索引中心之三十八号篇》复印一份给梦雪,只能看三天然后复制品上交,这是规定。另外把这个记录的事情汇报给市局贺局长,估计他身后的老家伙也就该知道了。

    又问,老詹你还有补充没有?

    詹庭芳摇摇手表示没有,定下来的事情不能更改。他是索引中的第四任院长,每个院长的任职时间都很长,前后贯穿下来有七十余年,第一任院长是刘八,军人出身,就地转业,是他打下了最早的基地,已经亡故。

    第二任院长是富大海,因为三十八号的缘故,那时是中心的辉煌时期,富大海也被人们神话起来,只是现在也到了苟延残喘的时候,还是有时候嘴里莫名其妙地嘟囔着“三十八号”和“贵雷妆”这两个名字,从次数上可以听出来他对三十八号更关切一些。

    经过哑巴院长的交替之后,才轮到了自己。正是在哑巴院长的任上,三十八号和张晓宇不辞而别,现在是生是死都没个准信。而且因为最早的仪器LY-1号牵扯到国外,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詹庭芳,听起来是个女人的名字,但老子是男人,当这个院长也是来擦屁股的,一直在郁结之中。不过好歹事情出现了转机,贵雷妆出现了。《索引中心之三十八号篇》上多处记载了贵雷妆这个名字,把人搞得头疼。

    他是《索引中心之三十八号篇》的撰订人,也是其中变幻莫测的人物,似乎有多重身份,根本无法解释,但却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现在又出现了。他和他们有什么关联?

    不想了,反正戏总是要演下去的。

    这时候贵雷妆在和破碎灵魂对话,他可以不灵,但破和碎灵就可以,他还是在牵挂那三个过早夭折的小生命。只要一方灵,灵的观摩就马上浮出水面。你只是看到了一座山和你自己,但破和碎却看到了你和山,并且懂得怎么和你搭讪。

    你根本不知道晦和朔的可怕。

    话都是碎说的,贵雷妆怀疑除了灵语,他们应该还有另一种语言,就是本土的语言,这在很多时候叫做母语。随心动念就不隔不阂的语言,破不是这个意思也能被碎翻译成是这个意思的语言。那就继续吧,三十八号的记忆中已经记载了他们的出身,姑妄说之,姑妄听之,现在他们对自己没有坏心。

    自己还不够强大。

    强大意味着威胁,所有的平衡理念就是不要产出新的强大,强大是威胁也是灾难。麻木的自傲和没有节制的自信,甚至就会伸出咸猪手来,你不伸也会认为你会伸,你能伸就一定会伸。伸不伸在你,打压不打压在我。

    最深沉的自信是自保。就是文件上说的外树形象内强素质,素质这时候应该是一种能力,素是灵动质是坚实,在有限之中见无限,好酒和猎枪一定是好酒也一定是猎枪,能够皆大欢喜也能够驱除虎豹和豺狼。

    武的含义就是为达到目的的力量和速度。

    力量你有重力强?速度你有时间快?光速也不过是时间的其中一个表述方法,这必须是愿力基础上的轻力才行,也就是附以意识,摸到了意识的门径才是灵武大放异彩的时候。

    时间空间之下灵武为尊,这是晦和朔研究的成果。

    想过没有哦,力量和速度是所有武器的根底,也是所有科技的精华,甚至是理想世界的基础。外星人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掌握了力量和速度而已,但现在他们迫不得已的偏安一隅。在不均衡的情况下,力量可以破解速度,速度也可以破解力量,但在均衡的情况下胜出一筹的必然是愿力。

    也就是灵,灵武以灵为首要。

    正义终将战胜邪恶,这是不错的,这是天道循环的道理之一。但为什么要被动呢,为什么失去了才珍惜,痛苦了才自省呢。武是人类世界的普遍法则,是首要的也是最后的,能够站得住脚跟的。

    灵武可以守护也可以进攻,灵武的代价就是人命的代价。

    所以愿力唯上。

    我可以告诉你这是客气的说法,你知道什么是客气,客字甲骨文的意思就是人在平台上跪在苍穹之下,上天好命,上天惜命并不是随便说说的。不伤人命,最低地减少伤亡,也就是敌人的伤亡不足以抵偿他们的罪恶,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而如果敌人成功了,自己阵营上伤亡的人数要远远地大于敌人所应该承受的,是几十或者上百倍。这是不是很可怕?

    但你却可以在毒花幼芽的时候就把它掐了。

    也就是不客气,导弹会转向,邪恶会反噬,恶心的人必将遇到恶心,这就是灵的妙用。

    听到这里,贵雷妆深深一礼,对着破和碎喊了一声“师傅!”

    碎没有答应,破自然也没法答应,碎还推搡着破躲开了这一礼,说:怎么,说到你的动心处了?我们不是你的师傅,任何时候我们只是三十八号的师傅,虽然他不拿我们当师傅。你和他有关联,但现在你还不是他,或者也可以说他还不是你,这礼就免了。

    但那三个小家伙一定会在灵武方面出类拔萃的,就看造化达不达得到了。晦朔会尽心的,但他们也不能违背了天道,这真的需要一场祭祀。

    祭祀?贵雷妆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自从看到三十八号的记忆中关于祭祀的条目,他很不喜欢这个词。

    他总是认为那是拿人命填的。

52,小说不能小说

    事后卜二般才对贵雷妆说了一些关于祭祀的话,说那三个倒霉孩子爬上来需要不少时日,晦朔有时间之法,也不能使他们一蹴而就,而祭祀就是更遥远的事情。

    祭祀这两个字是分开说的,从古意上讲,祭是祭台,在祭台上燃气一把火来;祀是主持祭的人,但已经不是我们常说的完人,他是有缺陷的人。

    非缺人不能担任祭祀,这是从古以来的规定。

    少了一些什么也就是多了一些什么的人,不再是正常的人,或者有时候不能是正常的人。

    那时三十八号正在抬头看天,不但每一天的天空不一样,只要你不看它一会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又会不一样。不一样的是天空,也是人不一样,人也时时刻刻不一样。这使得天空后面的天空也不一样。

    天空盖在头顶,人要一步步登到天上去。

    张开双臂,人一方面为了美好,一方面为了丑恶。

    在他觉得天空后面有一个漩涡的时候,他知道他的情结就在那里。到了地方是一个洞口,在虚空之中显示出来的洞口。

    洞口很明显。比透明更透明是一种洞口,就像是内陷。比透明要模糊也是一种洞口,似乎是外翻一样,这两种情况都是为了某种阻挡,使人的眼睛能够触摸到。

    在意识中的呈现也是一样,因为分割也因为聚集。大块的云层聚集,突然空出来的这一块这就是门。没来什么都没有,这是因为扩散的施为,却突然有一个聚集,这也是一个门。门的陷和翻涌就是往里走或者往外走,也可以就是门扇的内开和外开。

    当人身处虚无之地,就是正好贴在那个面上,往里是世界,往外亦然是世界。当然也可以是四面八方,但在习惯上人总是需要一个面对,把自己突出出来,所以就得流俗这一个说法,因为所面对的时候代表我们有依靠,哪怕只有我们自己。这是意识使然。

    如果没有接触,门还是门。

    因为频率的缘故,这和运动有关,有的门经常出现,有的门出现的次数很少,有的千年一见,这和循环有关,大圆小圆的循环不一样,周期不同。

    有的可以消灭这个频率的动荡,再也翻不了身,就凝成了物质。也可以就是恒久的频率,但这个频率并不保险,它还受到力量的限制,重力轻力意念力都是,所以物质最终会被消灭。有些频率超高,不在人的视线范围之内,存在也只能当它不存在。

    还有一些就是偶尔出现,进入频率就出现了,超出频率就没有了。

    频率可以形容为运动。

    有正频率也会有负频率,如果正负不足以表达,也可以认为那是因为中间隔着时空,时空是一种阻隔。

    人的眼睛是受到保护的,另外的那些频率频段,对人有强烈的危害,至少身心就受不了。人眼是幸福的,虽然也有丑恶和惨无人道,但美好和良善总是能抚慰人的心。心眼开了,扩大了视野,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或者是不会在意的东西,这是在行进的路上。

    灵眼开了才能够知道更多的为什么,有是举步维艰,但一旦跨越了就完全值得。

    这时候就会按捺不住,想要走走看看。不管是什么样的门,只有进入门和那个门里的存在相衬,才算是跨了界。

    更重要的是人自身的境界,这是硬件,打铁还得自身硬。但适量的辅助也很有必要,三十八号从来不会拒绝。一是这起到了护法的作用,有人看着你,有人关怀着你,他们对自己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其实就是很巨大的幸福。

    一是一些“小任务”,这就是他们精挑细选的实验项目,他们会提供一些引子。这个引子也是力量,有时候会发生出不同凡响的力量。任务都是要秘密执行的,自然不能让三十八号知道。

    他们瞒着三十八号,但三十八号早就知道了,但他们以为他不知道。在发觉了张晓宇是灵人的时候还是以为他不知道,所以有时候就派了张晓宇去解决一些难题,有时候投入场景让他们并肩战斗。

    不知道最好。索引中心的人非常同情三十八号这个重度精神分裂者,给与了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能享受专人照顾的人满病院就他一个。张晓宇没有叫人失望,全身心地扑在三十八号身上,荒废了青春也在所不惜。

    从很早的时候起张晓宇就发现了三十八号是一个正常的人。

    是一个知道自己不是分裂者而伪装自己是一个分裂者的可怜人,就算他真的是分裂者那又有何妨,人如果剥去伪装率情适性、天真烂漫、毫无心机,也和分裂者相差无几吧。

    自己是一个半路出家的人,但一旦出家就再也没法过从前的日子了。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分裂者,但一直被当成正常人对待。她开始明白了三十八号的悲苦,发誓要与他相依为命。

    张晓宇是学文科的,就读于某东中文系,可惜的是肄业了。

    受到身边气氛的影响,也喜欢写小说和构思小说。她发现构思是一会儿事,想到的故事和人物波澜壮阔又细致入微,景色和情感丝丝相扣,最后主人翁手扶着一把横刀的神情连自己都感动了。但真正写起来又是另一会儿事,这完全不同,是把自己一点一点的撕裂,融入到故事之中。

    前后有照应,情节要跌宕起伏,感情要饱满,写法上要不拘一格,就像完成自己的一个人生。

    经过几次尝试,她发现她做不来。

    她坐在草上。她会这么写,她知道这句话代表了什么,她是坐在草上的小女孩,她又是无处不在的神仙,看到了草儿的周围。有远山,有被云彩遮挡起来的太阳,有高高高低低的树,草坪就像绿色的缎子一样。有风但是感觉不到风,她在想她的小木屋,但这时候被处理成为了一个人,人是最后的目的。

    她坐在草上。

    她只会这么写,自己就不是这块料。小说都是通道,要把人带入某个地方去的,小说也都是道理,让人获得了什么,也想起了什么。要不你不会厚重,不会那些历史的苍然感,要不你不会调皮,手法极其简单。

    她信一句话和万卷书的道理。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但一句话太简单了,理解不了,得经过生活的万卷书来注解,但人们已经失去了这个探究的耐心。

    真话不长,如五千言如论语如心经,有长的也不过是九十三万一千多字。

    在写的时候既要当傻子又要当圣人,真是一件别扭的事情。

    自己在这里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家里就出大事了,父亲死亡。从解放前就在为第八人面医院忙活的老父亲,在回光返照的时候只提出了一个要求,要求张晓宇接替自己的班进入病院工作,干什么都可以。

    已经不是有接班之说的年代了,时任院长的富大海却非常意外地答应了老张这一执意的要求,就和冥冥注定一般。

    在老张的嘴里,还是习惯性地称呼索引中心为病院。

    这是有原因的,在历史上一开始有两个第八人民医院,并且不在一个地方,那时还没有分院附院这些说法,反正都是医院就行了。其实一者是纯粹的医院,一者是研究机构。研究机构也得有个幌子才行,也就有了一些科室的出现。

    大约五十年代末,一道政令下来,两所医院分离。现在真正的第八人民医院在长城路北首,而这一个位于泮河边桃花源路上的医院成为了病理数据统计机构,对内才叫做微脑和非物质性撞伤及精确语言制导索引研究中心。

    一开始张晓宇就是个打杂的,在病源区技术区和行政区穿梭,哪里需要哪里搬。

    直到她发现了三十八号的秘密,也许不是发现而是感觉,她一下子来了兴趣。而且耳渲目染,她对那些病人充满了怜悯,人为什么会这样,是活成了这样还是被逼成了这样?

    在两年的时间里,她攻读了心理学,护理学,精神分析,精神分裂的矫治和引导,密码学,意识力初探,天文学初步,神奇的大脑等书籍,并且神速地拿到了不少的结业证书。

    更是对网上的一个叫“癔语笔录”的小册子情有独钟,不知道读了多少遍,遭受了非常大的重击。

    这时三十八号还没有冷却下来,反应很强烈,一个人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有时对着病人演说,有时自言自语,有时甚至要来纸笔非要画出进攻路线图来,说,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再不突围就完了,未成城快要成为一座城了。

    月亮像血一样鲜红,成群结队的蚂蚁振翅而飞。

    漂亮的膝盖是对馒头的供奉,猬人鼠人翼人纷纷而下。

    事不过三,不是只有一件事,不是只有两件事,而是三件事,三件事;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向你请罪。

    老人味、女人味、少年味、文人味、隐士味、武者的味道。

    活在从前,活在今朝,活在外面,活在里面。

    情义二字不能连在一起用,情能活人而义只能害死人,因为那不是大义,所谓的大义也不是大义,你没有义你就没有筐子,所以千疮百孔。

    躲在时间里,物质是时间的标志。

    祭祀的本义是为了启动约定。

    有些事情无法证明,因为证明就是达到,而你达不到,你达到了你本身就是证明,却无法给人看。这时候知觉就是障碍,向你证明这个证明你已经无法收到。

    勇士们在战斗,从没有停止过战斗,不管你怎么看我,眼光怎么变得没有蜜蜂了,我就是我,战甲擦亮八年以上的人会懂得。

    你给了我船,却没有给我水,你说空气就是七分之一的水。舵也不需要,正舵反舵就是没有舵,人们死在可怜的岸边。

    我有几十个我,其中一个是你,是不是因为折射,自己逮捕了自己。

    我在哪个地方都看见了你,全部的人人的全部就是你,何以你向来隐藏,何以总有背后,你说那也是力量的背后。你骗不了我的,所有的力量都有好有坏,有正有反,不是因为使用也是因为自然。

    诸如此类。

    关于三十八号的第一次正式试验是失败的,他很不老实,但无法用催眠之类的手段,要的就是原生态。非常的抵触和抗拒,甚至拔管子和那些红红绿绿的线,弄得脸上和身上都是血。

    但富大海却不打算放过他。“数据表明他很有天赋,有面有数有情有记忆,我们一定会发掘出他的第五点甚至第六点来,他逃不了的。你们看看刚才的数据,虽然是半成品,但他明显是在打转转。”

    就像一个孩子出门就受到了伤害,吓唬,呲牙咧嘴,拿着小刀片,或者特别的猥琐。一个大人对一个大人,都是目光如炬的,互相伪装得很好。但对着一个孩子就露出了本相,人就是彻底的恶魔。

    现在要带着孩子出门,但孩子扳着门框哭得嘶声裂肺,打死都不愿意出门,哄也哄不下来。大人们会在心里纳闷:他是不是撞到过鬼了?

    富大海说:“他这是恐惧,深深的恐惧。”的确仪器显示,他很清醒,但他拒绝自己出门,他只是把自己的思维控制在一个固定的区域。

    而不惜弄出一些血来,张晓宇知道,他是故意的。

    所以张晓宇把自己的证书和某些书籍推到院长的面前,说了在下一次实验的时候照顾三十八号的话。富大海从上到下打量了张晓宇很久,又翻了几本写了不少字和画着道道的书本,勉强同意了,说还要经过开会研究之后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

    张晓宇很高兴,那一天的天空特别蓝,游弋着的白云白璧无瑕,自己坐在草上怡然自得,心在白云间徜徉。

53,附身法

    不知道张晓宇的名字,三十八号称呼她为丫头,这个丫头、那个丫头的乱叫。

    在病源区他看到张晓宇的时候,心里面一惊,“这个丫头不应该在这里。”他进中心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又在这里过了数年,张晓宇也就二十多岁,喊丫头很合理。

    她的门槛太低,是那种天生“脆弱”容易招鬼、被鬼附身的人,总是有这样的人,有男有女,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最先波及的就是他们。这个脆弱不是说的抵抗力或者免疫力,而是有一些门极少设防。

    三十八号知道身心灵都有门,至少各自有十二道。

    身门七窍是,谷门精门脐门乳门是,甚至一些穴门也是,毛门也是。心门不常被提出来,是内在的门,如五脏与六腑就是,常说的五行金木水火土也是内在的五门,七魄也是门,这些根据重要性总能排列出十二个门。

    心脏受损或者身上金气太多,或者七魄中的精不对劲了,它们的临床表现不一样,做梦了梦境也不同。从意识上说的心门,离不开这些,但还有一个综合的问题,又分为身门、精门、气门、血门、意门、显门、行门、明门、幽门、合门、灵门、任意门(恍惚门或混沌门)等。

    身体和精气神好说,意门也叫走门,缭绕也得有所缭绕,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得有所召有所挥才行,是心的凝结和变形。显门是一个很重要的门,或称为分离门,也是另一独类智慧门的一门。常说的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福祸无门惟人自召,说的就是这里,是最影响命运的门。善恶智愚夭寿穷通都有了落脚点。

    行门是己门,没有一样的妖魔鬼怪也没有相同的两个人,这里有偏向。本身的偏向和所受影响的偏向,以及天道的偏向,更进一步的偏向就是盗窃了。说的盗天地之机、窃天地之法正是在此。明门是显化自己的门,完善自己的门,也有朝向光明的意思。

    如果不加控制或者不知道控制,如果你自己很清,你在这个人身边和在那个人身边感觉不一样,有的化解你的戾气,有的加重你的罪孽。幽门也称闭门,还有探索黑暗和不祥的成分,就如黑暗是另一种光明,邪恶也有对于善良的贡献、供养一样,必须要达到完全的地步。

    这时你在这个人的身边,什么感觉都没有,也什么气息都没有,无色无嗅,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合门就是小成之门,意念可以钻出顶门或者可以从其他身门里出来散散步了,但绝不能远,也就是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而已。也才有了附的本领,但只能是试探性的,附物没毛病,附植物动物也行,但附人就要小心了,这时候最好有“护法”在。

    你说,我看看那一只马,一分钟后叫叫醒我。或者你自己灵台清明,沾之即走也可,也就是训练。

    “张晓宇,你老盯着三十八号看干什么,听说他是疯得最厉害的人。”

    原来她叫张晓宇。

    这个三十八号很特别。

    其实刚才就有了附身的意思了,所以三十八号知道张晓宇是缺门的人,有的地方叫香谷人(意思是精米,不是那些陈谷子烂芝麻),有的地方叫桌子前面的人,或者案前人,这个案指的是祭案。有的地方叫得粗鲁,鬼使。供人、纸人、鬼媒、香人(烧香的香)、灵堂、半人、腿子等。

    人分三六九等,如果有另一种说法,人是按照一定的比例降落、降生的,缺一不可,所以也有天生或者到了一定的年岁就会附身的人,这是极有可能的。但真正的附人、附鬼、附灵还是需要很多熬炼的。

    一般人遇不上这样的人,因为他们已经学会了隐藏,你不一定知道他,也不会认识他。认识他也只是认识他的另一个身份,而他的这个身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事实给了三十八号一记耳光。

    想到这里躺在病床上的三十八号咧嘴笑了。一个耳光也叫一记耳光,是说这个耳光被记下了,耳朵记住了,人也记住了,响声也记住了。人大度人忘记了,响亮的响声也走散了,但耳朵记住了记在了它自己的心里,并且传达到了记忆城主那里,再也不会抹去。

    虽然整天面对这些牛鬼蛇神,但张晓宇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后来才知道她是在非常刻苦地读书,废寝忘食,孜孜不倦。学习很好,是学习替她挡住了一切,心有了存放的地方就不会散逸,一门心思地学习,就关上了其他的门,那些缺门也临时都垂下了帘子。

    而她又有怜悯之心。

    意思是我同情你,对你的现在和过去我说了不字,等于是拿自己的心去堵住了或者温暖了别人的心,别人心里面的险恶用心也不能过渡到她的心里,所以她好好的。

    但三十八号在“全副武装”之后,还是悄悄地对张晓宇说了一句话:丫头,窥探别人的秘密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次实验三十八号完全的配合,因为张晓宇已经就位了,早早地拖了把椅子坐在床前。

    一切就绪之后,空气就好像静止了下来。

    听到三十八号“威胁”的话,张晓宇格外开心,他的秘密只有自己知道,但自己是不会说出去的。

    “在这次实验结束之前。别离开我。”

    张晓宇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直到两个人离开这里,才彻底结束了实验。

    他的意思是不管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他的大脑都在工作,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偷空来看她一眼,他希望能够看到她。通过学习之后,张晓宇好像特别能理解他的想法,也许是双方的心里都有那个灵犀。

    在高空中找到了门,三十八号来回走了几步,跺了跺脚,打开双臂像拥抱天空一样做了一个热爱的动作,然后进了门里。

    他要去寻找一个人。

    他不会理解错的。

    已经“看到”某个房间的某个投影仪上,是一个全身都是黑影的人,他(或者她)仰着头,天上一轮黑色的太阳,脚下不远处蹲着一只绿色青蛙。不管后来投影仪上的画面再有其他变动,或者没有,这是他的初衷。黑太阳就是现在找到的门,青蛙就是他的记号。

    他不允许自己知道他们实质想要表达什么,他只想按照自己设想的来。

    “看到”之后,看到就模糊了,他感觉到自己心里的旷野上自己就是那个一团黑影子的人,重重地跺了几下脚。

    “离开那家,或者那城的时候,就把脚上的尘土跺下去。”

    物质的自觉性好像做梦的床架,有意识的眼睛的一开一闭,更多的是还未来的人和已经关闭上眼睛的人的眼睛内和眼睛外的内容。这个自觉性更像是能量的流动,可视或不可视,觉得和可以触摸。起因就是关注,渴求,愿意和相信。

    人不配有三天,昨天,今天,明天,三天都是人的陷阱,只有今天,今天就够了。

    进了门是向下的通道,黑咕隆咚,走了很久从一块红色的石头走出来,正赶上第九锥这里举行“关注今日”的活动,左右问问今天是首场。

    我是,这是至关重要变身的咒语。如果周围全是蛇,三十八号就是蛇,如果周围是魔人,三十八号也是魔人。

    真的是魔人,不全是獠牙大头,身体像岩石,肌肉贲起,腿和胳膊上长着粗毛,头上有角,或者面色不同,有的有尾巴,身上长着鱼鳞,舌头搭在肩膀上,也有很矮小的,一蹦像一块石头的,蚊子状的,嘴张开就是血盆的,赤身或兽皮的,类狗类骷髅的。奇形怪状,五花八门,个别像人的眼睛里挤满了眼睛,几头几臂的都有,还有水鬼和水母。

    奔走相告。

    “谁都会拿到粮食,打成包了,一包就是一魔今日的粮食。粮食足够,是最好的粮食,还略有剩余,不要贪心,我们都是好魔,有觉悟的魔,正义的魔。没有启动锥眼的监视,也不会搜身,但是万望自觉,不要多拿,你多拿了,别人就没有吃的了。每一天都会有,每一天都会有,如果大家不多拿,这就是永生的福祉。”

    这样的宣告在几天前就在进行,魔魔尽知,家喻户晓。

    今日活动,在非常阔大的檀鱼大院进行,这是历任锥长养老的地方。魔太多,分成二十七个批次进行,一批出来再进一批。

    最后事情惊爆了很多魔的眼球,在第十五个批次上,粮食已经没有了,还有些魔没有拿到。

    继续宣讲,继续让活动深入魔心,一些小魔被召集起来打着彩旗,呼吁魔心不要贪婪。

    姜芽先生深深地失望了,恶的存在的确就是一个真理。最好的成绩是达到第二十一个批次,最差的是九个批次,平均值是每个魔多余带走了两包。当然有些魔是肯定遵守规定的,只拿了自己的一份,但这就令姜芽更难过,有些魔拿得更多。

    后来的宣讲不得不增加了新的内容:只要魔魔遵守规定,每个魔只拿走自己当日的粮食,一天的事情一天承当就是了。只要没有一个魔多拿,坚持三天,我们魔界就会变成天国,永远有粮食吃。全凭自觉,全凭自觉。

    但是大跌眼镜,到第二十五个批次就是极限了,并且这个数值在不断下滑。

    真的没有搜身,也没有安装锥眼,事情就是这样。三十八号也每天取用自己的一份食物,但他看到了这个活动的可怕之处。他不知道在人界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他不想知道。

    坚持了半个月之后。

    画风一转,有锥眼也要搜身了,多拿粮食的魔要被砍头。

    在九天的时间之内,每一天都有魔被砍头,好像永远也杜绝不了。没有一天达到理想的魔尽一份,从不多拿的效果。

    “闹剧”不到一个月草草收场,姜芽启程赶回戴天宫。今日活动拉上帷幕。负责宣传的魔在最后声泪俱下:我们中间有坏魔,有大大的坏魔,有很多很多的坏魔,往事已矣,不会追究。但愿我们的魔民们好自为之,如果消除不了贪婪的魔性,那就让它更猛烈些吧。

    这是什么话!听得底下的魔们胆战心惊。

    听说姜芽总爱做一些试验,并乐此不疲,他是有道理的,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些敬佩的情愫。在后来的行脚中,还听到了他更多的传闻。

54,息点

    跨界或者叫穿越是一项危险的活动,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这不是在地上划两条竖线,中间再划上一条横线。

    也不是筹划好的写法,因为死亡或者半死亡。记忆也带了过去,未来或者远古,异域或者星际。

    的确存在着人类之外的界外,但最早的界外是自己的意识之界,人们不知道它很久了。对生命这个秘密的探索持续在人类的历史中,它也是人类的拯救之线。

    知道拯救什么,从哪里入手。

    越界或者翻墙,不仅仅是发泄或者重铸以及改变,而是去找到某些真相。这是一种疏通,不是去达到身心灵的某个肤浅层面,而是回归本源。

    三十八号知道越界的艰难,那是以一己之力面对一个时空。界是对于界内属性的成长,是对界内存在的肯定和保护。对一个人的了解也是这样。也是对于生命的透亮,不管是什么光,形容得出来还是难以言喻,他愿意走在线上,知道一些规则。

    自己跨界非常容易,这是他的秘密。

    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现在还顾不上找到这个苗头,而是先故作不知。实验不会停,他有很多的机会,自己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不论出现在何方,都是走在自我认知的路上。

    魔界的魔都戴天城雄踞在魔界的西方,魔王府戴天宫高高矗立。国内有三条大河,最南方的叫做牙兽江,中间的一条河是废金河,最北端就是著名的空水河。整个国土是立起来的性质,北方最低,南方最高,就像建在一处一路走高的山坡上。

    南方是悬崖,北方是托住所有的空水河。西方是沼泽,最东端是蜿蜒的密林,生长着魔界特有的抱子树。

    一幅画上嵯峨峻岭,田畴连绵,但摸上去却是平的。

    虽然看起来魔们似乎是在陡峻的岩石上生活,但时间长了那就是平的,无处不平整。

    因为历史和管理的原因,国内分为十三锥,以废金河为限就是南六北七,但有例外,瓮锥就是跨河而治的存在。河之南一小部分,河之北一大部分。

    现在三十八号从顶锥,也就是举办“今日活动”的锥一路南行,赶往瓮锥,然后打算西行去戴天城看看。他要找的“人”还没影儿呢。

    在心理上他不想太过匆忙,游山玩水一番很有必要。这代表了两种思维,也就是修行人津津乐道的文火和武火。小火长情,让它在那里慢慢煮。这可以铺开很多时间线,灵门是什么,有多少种相遇,主动和被动意味着什么,是这个人找上我还是我找到他,线索拴在哪里。

    武火就是把自己堵在路的中间,关在水帘洞里,重要的事情重要解决。粉身碎骨或者烈火焚身,开始为难自己。不再满天巡视,而是在一条线上施加压力,穿过层层云幕直达后庭。这是内里的烈火烹油,对外就是闹出点动静来,或询问或张贴那个投影仪上的图画。

    一张一弛都很必要,他现在不想大张旗鼓是在考虑一个中心点的问题,他称之为息点。这个息点就是每一个具体的“实在”,不管是人还是魔。

    这是意义本身,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是下堕的趋势非常严重,这里面有自己的作恶,当然不是杀人放火或者坑蒙拐骗偷,而是不能按照真正的生活法则生活,看着自由,但自己把自己局限了,每一次选择就是更深一层的每一次受困。

    也有他人的作恶,你要这样,偏偏不让你如愿,你不要那样,但会推着你走到那里。不守规矩,都在越狱,这就是人性、魔性的写照。就如姜芽做的试验,魔民不相信那些唯美的传说,能拿一点是一点,宁肯杀头了也要冒险一试。不全是为了自己,还为了父母孩子和自己的尊严。

    尊严就是向所有魔证明,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死不足惜,我已经铁了心的无怨无悔。

    还有老天的作恶。自己的衣服是时间为经,空间为纬,拿一种情感赶制出来的衣服。穿上它吧,你就是你自己。这没有错,但因为时空扩散的缘故,我马上就老了,我赶不上时空的脚步,这注定了死亡的不可避免。

    不是一点希望也没留,还有另一种注定,二是上升的力量。说它是轻力也可以,魔不是要来受苦的,受苦只是过程更是代价。谁都有个理想的小九九,理想有好有坏,有合理和不合理之分,但至少有了希望的一片蓝天。这就是祭台上的那一把火,如何燃烧,燃烧什么,才是学问。

    可是这样的魔或者人都死了。佛灭度后我出生,只要你和我一样是存在,那就是对我的不恭。存在就是以杀戮存在为存在的,你什么也代表不了,只能被我代表。但上天垂怜,一方面它不留情面的燃烧,死亡才显得天经地义,一方面还是给人希望,给更多的希望,希望这个希望能够实现。

    自己,他人,老天,斜月三星洞的三星,而斜月就是意识,就是觉知。

    三是横木,左手边是我的真实,我存在,至少在今天里我是活着的。右手边是我的分裂,化解着真实。这就是生死的喘息之间,襁褓和裹尸布,这是个人最可以着力的地方。拥有就是为了失去,是一路向下的滑梯,你得紧跑几步给思绪一个间隙。

    无疑这需要胆量。

    这就是力量的自觉,有想法还有践行。但这个力量改头换面之后已经被滥用了,制度的力量,道德的力量,物质金钱和美色的力量,牵制的力量,羡慕嫉妒恨的力量,叛逆的力量,出格的力量,攀比的力量,情感背弃的力量,活着的力量。

    其实这些力量要痛击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欺凌、欺骗、压制和纠合起来的以邪压正。

    三十八号长啸一声,心里面云翳闪开,露出一轮朗日来。这武火有用,力量这时候也分为三种,做善事的力量,不做邪恶之事的力量,纠差补错的力量,必须面面俱到。

    没有力量,都是空谈,坐而论道,永远不会天降曼陀罗花。

    在技术区的病房,富院长进来,拍了拍张晓宇的肩膀,这是赞赏她做得不错。这时的三十八号呼吸平稳,面色红润,好像对外界非常的放心。他也有偶然坐起来又迷迷糊糊躺下去的情况,甚至偶尔睁一下茫然的眼睛又视若无睹地闭合上了。

    枕头很松软,太阳晒过的,有太阳的味道,也有张晓月的味道。缠绕和捆绑在他身上的线也被张晓宇归置得很好,有很大的活动余地。而张晓宇知道,自己做得最大的工作是不停地和他说话,嘴上不说也在心里说,她知道他一定会听见,听见的也许不是话语而是力量,放心也是力量。

    还有就是支持的力量,我已经和一直在你身边。

    欺负人也需要力量,也不缺少智慧。今天借给你一本连环画看,先不发作。等偷瞧着父亲和哥哥们上工去了,坏人就上门了。说连环画弄坏了,要赔钱。没弄坏他们自己也会撕下一页来,或者仅是一个没指甲大的小角。

    母亲是怕事的。

    碰上这样惊恐的事情,二话不说先赔了钱再说,没有宁肯去借,先把瘟神打发走了。要不赶紧她就要拉到裤子里去了。一辈子不和人犯嘀咕,逆来顺受。

    是孩子出面不假,但背后站着邪恶的其他力量。正要瞅准机会把自己的邪恶表现出来呢,把人拖进更进一步深渊里。

    父亲是不敢告诉的,那就是个暴脾气,要不也不能蹲大狱。你是老革命,是军人之家光荣之家也顶不了用啊。

    母亲的眼泪总是不争气,哭是最好的倾泻。有时候就哭着打孩子,知道不能乱打,不是揽到怀里打屁股就是扭大腿。

    那时不理解母亲的委屈,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抵抗和报复,是大器晚成也是不懂事,不懂这里面的事。而真懂了的时候却是更加的无奈,没有好说好散这样的事情,自己不受伤,那么对方一定受伤。

    达不到目的就是受伤,这和自己的心情和期望不符合。

    打就打吧,这是自己应该受的。在外面这个给你一拳,那个给你一脚,还有些无理谩骂,也不是没有受过。

    没有理由,没有不共戴天的世仇,就是纯粹看你好欺负才欺负你。你尿床,别人不尿床,这就是不公,不揍你揍谁。

    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欺负人也是必有的因素。在后来的演变中也许会愈演愈烈,会冷酷地把人打死,打成重伤,手段极其残忍。

    如出一辙,在军营,非要找到你的毛病不可。因为你太好了,让别人惭愧。干不好,或者不用干好,也不能干好工作,盯着你的背后挑刺是容易的,你一心扑在工作上真的是犯傻和犯贱。有看不下去的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不能只低头拉车,还要抬头看路。

    后来才明白,这不是说的大路而是小路,纳贡和拜佛的小路。否则你就得不到照顾,因为你这个人“无情”。

    干的不如站的,站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会说的,会说的不如会巴结的,会巴结的不如会送礼的。可是这就对吗?牺牲的是国家的利益,也是纯洁的人心。

    为了利益,要自己拆自己的台。

    也许是对的吧,天意和大意很空,可对你来说,我的意思才是很重要的意思。

    好人没有价值,也就是你不配当好人,因为你没有力量当好人。

    “你挡我的路了!”

    这是一个鱼魔,除了脸和四肢,其他的地方就是鱼,厚厚的鱼鳞闪着金光。越靠近废金河,鱼魔越多,成为鱼的样子是为了方便下水,他的身后还跟着五六个鱼魔,嘻嘻而笑。

    三十八号爬起来走到一边,让开了路。

    鱼魔又跟了过来,嚷嚷着,“你又挡我的路了。”

    看看自身,没有不对劲,应该没有暴露才对。就是一个平常的魔,人的形状,但夹着一条尾巴,全身黑黑的,牛头,两只弯曲的脚。脖子上挂着一个牌牌,上面写着五十七。

    息事宁人,三十八号又躲开了。息事的目的是为了宁人,只是找人而已,不要把事情牵绊更多,他现在还不打算走到以恶修善的地步,这是他厌恶的一条路,一定会激发自己的魔性。“你想做什么?”

    嘿嘿,兄弟,说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值五个金币呢。

    另一个鱼魔过来,指指他的牌子,“在里面呆傻了吧,你是专用的试验魔人,这牌子就是证明。眼下两条路,一是送给我们五个金币,我们放你一马。二是随我们走一趟,去瓮锥的祭祀台那里,赏金也是五个金币,没有欺负你。”

    三十八号把手伸了出来,干脆地说,我随你们走。

    这不全是因为他委婉的性子,自己受苦,让别人或者别的魔高兴。他总是以为,别人别魔高兴了,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黑洞总是需要有些魔有些人来甜。而在实际上他没有五个金币。金币只是衡量世事的一种手段,没有这个手段也会有别的手段。不入规则就是废人。伸手要金币的鱼魔退后一步,“你想干什么?三个金币也可以。”

    伸出去的手没有缩回来,“抱歉,三个金币也没有,金币是什么?”

    其中一个鱼魔从手里蹦出来一枚金币,三十八号接在手中,他马上惊惶,“这就是金币?”

    看出来了,大同小异,这不就是契约币吗?略有不同的是,这里的金币上的徽像是广林先生,而契约币则是水纹上的一捆柴。

    稍等。

    三十八号的稍等已经跨越了千山万水,其实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也其实是在更鼓典当铺对着卜二般吼了一嗓子,拿点契约币来!

    只是拿出了一枚,余地的道理任何时候也不要忘记,所谓的绝处就是没有余地之处,而余地是一个弹簧,大小自有事体的占据所决定,也有操控的精心设计。如何?

    鱼魔全跪下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什么意思?其中一个鱼魔膝行向前,抱着三十八号的手臂,“饶了小的们,你这一枚心币值一万个金币。”

    这就不怪我了,诸位意欲何为?

    走,还是去祭祀台。

    祭祀台就像人间的衙门,四四方方中规中矩,天井,威堂,后院。金光闪闪的鱼魔捧着一枚心币跪下来的时候,威堂内一片肃静,并没有威--武--的声音响起来。

    “带五十七号!”

    “带五十七号上塘。”

    塘不是堂,这是姜芽先生的刑塘。魔生一世,总有些魔是要在塘上走一遭的,就是塘上行,这是摧毁魔心的地方。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跪在苍黄的大地上,何时我们才是主人。

    三十八号一步一步走入戴天宫。

55,女性化

    七步成诗,能在塘上行上走完七步的魔据姜芽所知,自己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伞锥的锥长,软魔条条因,再没有出现第三个。

    不是魔界没有魔才,而是没有机会能到塘上行来施展才华。

    得机缘巧合之下才能够尝试,才有可能让自己成为一首诗,但更多的是一个不完整的句子,一个字,一个词,或者字词句的一个情绪。

    三十八号正在面临这一机会。

    进门之后,感觉自己被带走和吸引了。死亡愿力的其中一个原理是同化原理,因为塘上行这个地方特别得大,衬托得自己微不足道的渺小。

    当小面对巨大,缓慢相对于快速,静止身处在运动之中,或者贫穷对富裕,思想深邃和直白,约条和个别行为,夸张和谨守,高和低,污秽和圣洁,过去相比较于未来,力量洪荒和无缚鸡之力,其中不利的一方就会站不住脚,先是被吸附后来就是消失和死亡。如果本来没有根本,这时候就更没有根本了,没有了立足之地。

    只是快走了几步就定住了脚跟,三十八号并没有扑到在地。

    很远的地方有一个长案,姜芽稳坐如山,眼皮都不眨一下。距离他很远的前方,是传令魔,也是刑魔,魔们叫得顺口的是塘主。他言简意赅:一,察查你私逃之罪,二,何以身怀心币,从实招来。

    从塘主到自己面前大约有上千米,他的声音稳稳地送过来,像面对面说话一样。这中间就是一方大大的池子,水是绿色的,冒着绿烟。正中间搭着一条独木桥,是完好的独木,这么好的木料只有西方才有,那里长着高大的抱子树,这只是其中之一,还不是最高的那一棵。

    距离太远了,七步不是真的七步,是其中的七个诡异境界。

    最早是老魔王广林先生设置的,在后来姜芽做了不少改动,把自己的一些试验成果用在了这上面。他很得意,改动了之后,来受刑的魔们没有走出四步的,从来没有例外。

    怎么,打算要走几步?

    三十八号一言不发。在知道自己的这身打扮出了问题之后,他不能再有什么变化,那样的话连跨界的事情都会引发出来,身处魔宫怕是难逃毒手,所以他不能解释。契约币的事情更是不能吐露出来,否则不但自己,说不定卜一般卜二般都会有危险。

    那就上路吧。

    塘主很有自信,冷冷地看着三十八号,他希望他多走几步,因为走不了几步什么秘密都述说出来的魔太多了,没有意思。自从执掌这里以来,他见过的那些高昂不屈拒不认罪、和恃才傲物故意惹个事来见识一下塘上行的魔太多了,没有一个撑到最后的,最后都痛恨自己走了几步,后悔得肝肠寸断。

    这就是命运。

    在三十八号的心目中没有和任何人、任何事情一较短长的心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存在的理由,谁的也说服不了谁的,或者说谁的也战胜不了谁的,谁的也拿不走谁的,气急败坏之下才采取了最粗暴的方式,要你的命。

    命是存在理由的最后根基,那些生命表现出现的现象因为命之不存,大楼就轰然倒塌了。但是理由还是理由,无论别人怎么说也认为自己是正确的,那是生命的依仗。没有心思来研究那些理由,也没有时间。

    节假日、周日,双休日,是为这一目的存在的。

    而可怕的是感性依然多于理性,陷入了劳作、享受,拥有和挥霍这一浅薄的圈子。谁也不容置喙,说这是天经地义。

    当心界不足以匹配所谓,才有了压抑和郁闷。

    在魔界自己孑然一身,形影相吊但却推倒塘上行上来。那就只能下水,否则到不了彼岸。这时候他不逞强好胜也只能争强斗胜了,手挥舞了一下,深含一口气,往桥上走去。

    张晓宇看到三十八号两手乱舞,就逮住了他的手,这可怜见的,不知道又遭遇了什么。反正房间无人,就悄悄把他的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脸上滚烫,但三十八号安静了下来。

    池子里的绿水绿烟也将反映出塘上行的一些内容来,内容不会一样,因为每个魔的心境也不会一样,只是不为当事人所见罢了。

    巴比盐城出现,这是一座腐朽的大城,大得它有六个附城和一个垃圾城。

    大城的出现不管有什么借口,贪婪绝对是第一位的,破坏也是第一位的。也就是占领和用强,在城市渐渐成熟后,魔们忘记了创业的艰辛,把破坏之道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全城运动也全城秀美是最早的两个时尚,现在也余势不衰。一是回忆征战的过往,一是对存在的精雕细刻,这是我雕,为我雕的,我看着雕的,要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各种体育运动和竞技比赛每每上演,完美的身体有黄金的比列,崇尚力量的雕像站在车站、码头、集市和读书的地方,“放开我们的身体!”让它绽放出最高级的神性!我们需要有演讲台,有那些臭脾气的哲魔,有研究控制术的贵魔,也自然有最得体的身体外壳和承载身体的完美风度。

    为了互相映衬还需要华丽,锦缎和鲜花,小巧的女子和操着如簧巧舌的伶人。歌剧和街头的表演,精致的铜花和极度怂恿出来的婉转承欢的男神殿、女神殿。

    地下转入地上,医学医药附之,有不加节制和病入膏肓的扔进巴比盐河。

    控制往往是危险的边缘,节制才是美德,有一部分留在自己的身上、心上、灵上。

    我们这是一座辉煌和开放的城市,它要存到永远。

    辉煌可以容身,而开放这是一个有争议的词汇,依着后世的解释有旅游开放、经济开放、宗教开放、文化开放、自由开放、魔权开放、民族开放的区别。就拿魔权开放来说,是参政议政的开放,民主和集中的开放,也是魔本身的开放。

    开放不是简单的放开,但首先要求的就是魔体的放开和有目共睹的权利。

    一旦开放并不是想扎就能扎得住的,它有一个长期演化的过程,只要把心里的猛虎放出来,它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其实在修行学上来说,开放不是放开,而是基于对身后绝对的放心和身前的探索心情的放松。

    放心,我一直在这里;放心,我一直在你的周围。也就是时间意义上的从过去而来,也从未来而来。

    女性化的趋势和一些为此建言献策的论调出现了,三十八号出现街头。

    争奇斗艳的表演和一些臭不可闻、达到人之极限的邪法统统出现了,这都不忍说也说不出来,你只要能想到的,这里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有。

    身体被无休止地献到了祭台上。

    其实这种献祭是被动的,是与己无关的献祭,但他们不知道这把火怎么点燃。已经悄悄都被别魔偷了。

    死亡愿力中的血腥原理在这里无处不在,对敌对者的血腥这是要鼓励的,但对自己的血腥又算什么呢,如剖腹和自残,这不能有一点敬意。对痛苦的崇拜和对痛苦的纾解,就是那些吟唱和戏剧。

    三十八号不是一个禁欲主义者,他在这里不敢稍有松懈,现在这里是一座地狱城市。每天从其他国家携带着财富有很多的人到来,有些居于这里的人正在无奈死去,巴比盐河浮尸堵塞了河道。

    有一条倒是事实,来了的魔就没有愿意走的,死也要死在这里。

    男魔想要变成女魔,这很严重。女魔想要变成男魔,这只是海里的几朵浪花成不了气候。同化原理的情结是想要回到过去,血腥原理是后来才有的,但在之前也已经有了启示,被看在眼里,从对待动物到对待魔,就是破坏,血腥只是一些佐料。而女性化原理是不自觉的挽回心理,因为迷途漫漫,已经看不到真诚和真相,就不能不带上了放逐的心情。

    也可以称之为抛弃心理。什么都没有了,一切远去,我是我认真的玩物。

    一是得益于没有钱,只要你出门没有钱,只要看看叮当作响的口袋,就不会起什么花花心思。只要你在示好或秋波的人群或者魔群里大喊一声,我是穷魔,我没有钱,放心,不用你绕道走,她们自己就走得远远地。

    误入男魔有钱就变坏,女魔变坏就有钱这条道上的魔纷纷倒下,这里的钱是心币,契约币,和灵魂有关的币,而不是浮土尘华的罪孽之币。

    二是侮辱。在侮辱你的身体之前先要侮辱你的思想,她可以自荐枕席但你不能随随便便,从根本上说起来这是污秽你的密码。严重地说,自己的一生完了,子孙后代也完了,降落得更快和更惨。

    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个说法,其实想一想也是把明天给毁了。

    回到三种力量上来,这就是不做的力量。必做和必不做,是完人,这个完是身体的完。如果再加上补救之力,能一锨土一掀土掩埋自己心里的沟壑,这就是完心人,最后是完灵人。

    大恶对大善,小恶对小善,奇恶对奇善也就是这个道理,成为法场,也就是练功场。

    三是对意识的精进,不论对意识怎么看顾,它其中一条的诱惑就是色欲,好像这也是七宗罪之一。已经有罪在身了,这个意思也就是说魔的身上有这个种子,怎么可以使它不正当地发芽呢。

    如果时日长久,色欲也是毁灭人类的凶手之一,毁掉的有壮志也有身体,可怕的是病毒。多么干净的地方,只要魔死了魔伤了,苍蝇就来了,魔蝇是从哪里来的呢?等水和空气都靠不住,魔们怎么存活?

    魔界在消灭男魔。一是魔体中有病毒,生育不出子孙来,一是生育成功也是不健康的魔。土地已经污秽,空气也成了污秽的“土壤”。

    坐在高高的山顶,三十八号把修罗刀横在自己的膝上。

    异类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女神殿上的贝叶显示,除了一些实在是还不中用、不能用的幼童幼女,成魔中只有一个魔未被染指,他没有把他的能力给我们,而这是病毒变异的一环。说不定算上他一个,数目就满了,你又何惜此身。

    杀鸡取卵也要取。

    引诱没用那就硬磕,空中飞满了飞魔,正常的不多,魔本来是异化的,这些女人更加异化。如有的长腿足足有四丈,有的胸脯可以当成刺杀和摆动的武器,有的臀部如山一样,或者眼睛磨盘大,或者嘴小得没有嘴,还有笑声、长发、鬓影,脸庞、细腰,肤色。

    只要魔们喜欢的每一个特点这里都有了,更重要的是不成比列。偏偏其她地方很正常,只有突出的特点特别突出,是真正的奇形怪状。

    长刀抡开,没有怜花惜玉这一说。

    但三十八号始终是坐着的,并不主动杀魔。你惹我我才惹你,你进入我的刀圈之中算是你们倒霉。

    三天三夜之后又回到了城里,打听到了女神殿的确切位置后扛着长刀而去。

    进了巨大的神殿的大门,就看到了上百人的不堪入目。

    他不管,进门、退出,再进,再出,到第四次,忽然发觉又行在了独木桥上。

    不发一言,继续前行。

    女性化是男性化的消失。当你嫌弃一个农魔身上的气味,故意扇鼻子让他不知错所。当我看到某些魔破衣烂衫,但真诚地捡着地上的垃圾,而我长袍马褂的匆匆而过。当他教育子嗣变成文弱书生,当她为一文钱讨价还价,魔们无动于衷。这也是女性化。

    有但是放弃了思考的权利,不敢呐喊,反而学会了欺瞒和遮掩,欺骗成为一种职业和正当职业,或者逢魔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也是女性化的点点滴滴。

    男人的血液已经冷却,需要这种热血,风姿和力量。识时务者为俊杰,那果真是俊杰吗,那真的是俊杰吗?

    塘主没有说话。

    三十八号回到了家中。

56,可怜的等号

    等式和等号、等于在生活中经常用到,如半斤和八两,门当和户对,名副和其实,杀身和成仁。

    据言=(等号)出现于十六世纪中叶,但在华夏国“等”这个词却很早出现了,它的意思就是竹筹的运算,其中一定出现过大于小于和等于的情况,那时用类、如、近、是、似,等于,一样等词汇表明。商代就有了十进制的计算方法,然后结绳记事和堆土计数。

    等的另外一个意思是,别着急,都在这里了,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拿去。

    孩子一开始并没有明确的数目目的,都是直线联系的,父亲-我,母亲-我,哥姐弟妹-我,别人我。有了别人和别物就有了层面,天地我,你我他,里面外面,家里家外。学会了数数之后就特别爱数数,少得数得过来,多了就无法数下去,面面相觑和懊恼不已。没脸见人就跑走了。

    数学也只是学习它,真的不能和现实的应用连系在一起。

    往往愣愣地不理解,数学上的计算面积知道那是对的,但实际计算一张纸的面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正面反面厚度,旧的还是新的,从哪里来的,总有这些不该有的思索。

    数学必须圣洁,在纯数领域它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在应用上,一是粗略的计算。事关应用都是最大限度地靠近,只是近似而不能做到精确。现在三十八号还是一样,说一个人等于另一个人的时候,他不以为然,就会和人辩论起来。别人说1=1,咱只说这个等式你不要掺杂别的。

    但一个人永远也不等于另一个人。

    等号两边的1可以有无穷的变化,不管面积体积立体三角函数微积分排列组合,规则还是不规则,它会等于一个数值。而另一边的1,可以化简为繁,依据于事实,等于出另一个数值来。从一个地方过渡到另一个地方,在类之内或者类之外。

    一是结构的揭示。结构是框架或者边界的模式,触手可及的最容易把握,是以人为基础的对周边的链条的形成。它的本意是发现永恒和固定永恒,至少也是勾画永恒。在还没有远去的时候,看看有什么可以替代。

    也就是为什么,是什么,类什么的逐渐降级。真正的应用需要跨界,跨界的成立是等号的胜利,这时候一方要适应于另一方,一般情况下是主动的一方面对被动的另一方。有时是对本体本性的残酷改变。

    三是对运动的模拟。微观有运动,宏观也有运动,人也是时刻都在运动的。它们的运动轨迹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来为什么去,以什么样的方式而来又会以什么的方式离开。引起细胞病变的原理是什么,星际的运行又依靠着什么在推动,最初的发力来源于哪里。

    模拟是为了掌控,是为了穿透,它们有数据,但不仅仅是因为数据,但至少要掌握数据。

    就不得不把眼光盯在=上,三十八号的观点是,=是一座桥,桥体不是一种存在组成,而是两种。

    如果一侧是物质,一侧是意识,中间能够穿过的唯有心情。

    如果一侧是空间,一侧是时间,中间可以穿过的只能是记忆。

    连带着数学的三个目的,人是横躺在中间的桥梁,得到的是约值、内微之点和外宏之点,不离于人的本身。

    约值指的是心情意识之力和灵力,这可以有公式来运作。

    内微之点就是关于人所携带的密码的研究,大密码,运行密码和个体的小密码。

    外宏之点是所谓的注定之点,命运之点,但这是一个动点,是我灵和本灵的融合而描写出来的一个点,在0和1之间多多少少。真正是0不容易,达到1也不容易,主要取决于自己的心情和记忆。

    记忆是一个综合体,记忆之门的记忆,我的记忆,非我的记忆。

    心情是随时随地的心情,影响自己也影响周围,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化成记忆,记忆又来驱使自己。

    心情弱小了随波逐流,它强大的是时候就是心志和毅力,或者就是三观。

    三十八号不能说往事如云烟,也不能说未来是纯粹的虚空,他生活在今天,影响着过去和未来。过去无法更改,但产生的情愫可以远远地跑到未来,从未来而来,对你施加你不要都不行的作用。

    数数还是数得清的,九口人的时候是父母和五男二女。

    这时候不算爷爷和奶奶,他们已经驾鹤西归。但他们的底色一直铺展进子孙的心中,历史不容遗忘。

    最显著的标签是奶奶是个疯子,爷爷是个陆地神仙。

    奶奶不是天生疯,自然疯,隔着二十里地,乔家也是一个大户。而是急疯、逼疯的,这种情况现在依然常见。男人有女人有,但女人多一些,总归男人的神经大条些,比女人有更多的开解渠道。

    不是疑忌的偏执的内来疯,而是外来疯。

    外面的事情一下子压下来,也就是塌天了,五雷轰顶把人打蒙,情绪停留在当前的一刻里。活不成了,没一点指望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走投无路,无可奈何。

    怒急攻心,有的吐血,有的眼睛流血,出于灵的一种保护机制,伴随着昏厥晕倒。或者软绵绵地一头栽倒,脑袋中一声惊雷然后一片黑暗。

    人的内在神明自动修复,大部分能苏醒过来,像大病了一场一般。这个信号的意思为,你已经无能为力,躲远一些吧,是暂时的逃离。拉开距离面对事情的发展,真的天没活路了不成?

    有少数就这么死去的,抽搐一番,一命归西。

    人们形容为心大心小,或平时就想得开和想不开,爱钻牛角尖。

    回是回不去的,再往前走一步没有任何可能,这是一个结,这个结就发生了变异,想的是理想的情况。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没有这样的发生,所以就疯了。

    如果能修复,是先把这一件事情断开,从两侧来修复,以循序渐进的文养为主。逐渐靠近事情的边缘,你现在是这样,偶尔提起来原先是怎样的,再提出一个比喻的事情来,察言观色,细致入微,需要极大的爱心和耐心。

    这里也有精神性损伤和器质性损伤两种情况,可以批量解决的修复是精神性损伤这一方面。

    器质性损伤指的是精神性的“器质性”损伤,依据于受创的程度分为四级,一级是基本和记忆无关的损伤,是情绪本身的自己回到当时的情况,让人烦躁不堪,六神无主。这种情况发生,可能病变继续加大,或者发生身体或者病者身边器物的损伤或者伤害到病人的情况。

    也是治疗的最佳时机,病人这时候需要的是放心、安全和爱。原来你还在,原来你没有受到伤害,原来这个世界还有温情存在,人不是全部丧尽良心。

    怕的是治疗者当了绊脚石,把治疗的事情办砸了,是情绪和记忆的一部分,是介入而不是指导者。

    一个病人应该跟好久,就好像是一家人一样。

    二三四级已经触及到记忆,那是一个不通的通道。当病人念念叨叨,抓耳挠腮,坐卧不宁的时候,一般都一定会伴随身体的不适。

    当一只大雁随着其他大雁织成人字形飞过天空的时候,它会有一些意识的碎片跌落下来。

    人在生活中也有丢三落四的情况,有身体的心意的和神灵的。如遇到一个背信弃义、前躬后倨、狼心狗肺的家伙,你会说良心都喂了狗了,借钱时说得好好的,一要钱就反目成仇了。

    反目成仇。这个目可以是目标,原先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现在志向已经不在一起了,分道扬镳。也是指的方向,我们都不往一个地方看了,你有你的方向,我也有了我的方向。即便是我还没有变,我的方向对你或者你的方向对我,那都是另外一个方向。

    所谓同床异梦也是如此。

    目还指的是我们我们心灵的灵,不管是谁的,它能看到你,也能看到我。如今这个眼睛再也装不下别人,就是行同路人了。

    放弃吧,丢掉吧,你从记忆里删除。但你的心实在曾放在他那里过,也在那里留下了情感,那么等号在哪里,就这么白白地丢失了吗?

    一定不会的,没有=就没有完整。

    时空它在远去,我们的身心灵也在远去。时空远去中有我们的凝结,我们远去的时候也有一个凝结,也就是见证。所有的=都是去等于它,它知道时空也等于你。

    一个孤魂在拐角处徘徊,假如它就是一个意识的碎片。

    它的总体意识去了它自己的总体轨道,它却在这里突然清醒起来。它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地方,非常茫然。

    滞留不去,如果这个胡同口有四户人家,它一定和其中的一家有关系才对。

    过尽千帆皆不是,几乎每一个人都遇到了,他们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他们。

    这就是记忆受损的情况。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又为什么来到这里,它明白了,这条路就会通了。

    人们的记忆有很好的隔断功能,这是为了生活。病情有时好有时坏,就是分开岔路来生活。我生活在光明的现实,我也有某个节点上或时期上的黑暗,光明被黑暗拖累,就像泥沼一样。想开了、不去想不就好了吗,但是不行,那是一种被动生活。

    如果真这样想病就差不多好了。

    就像有些人大醉一场的失忆,真的想回忆起来,但大部分还是回忆不起来,也就放过去了。有对自己不放心的,怕说了什么不当的话,或做了什么不雅的事情,就去多方打听,希望从别人那里听到真实的故事。

    自己经过,但已经不记得,别人述说着自己的故事。

    自己就是那个=。

    不能全体失忆,这就阻断了=的路,生活在一端,只有来路没有去路,或者只有去路而没有来路。

    虚拟和现实之间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人。

    总要有人还记得,他在看着这个等号,并且采取了主动的姿态。

57,远远地看死,近近地看生

    春天不拘在哪一年,一九四六的春天也是春天。

    这一年有一只武装力量叫做还乡团,他们活泛起来了。有本来当地的地主武装,也有溃退或有意安排下来的军人,要对甘露村进行全面肃清,配合即将到来的八月份到十月份对山东的重点进攻。

    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反动势力天天来逼迫。

    奶奶和爷爷生养了三个子女,顺序是姑母、伯父和父亲。

    姑母嫁给本村的滕家,滕天乙。滕天乙留了后代,也就是姑母怀孕之后,在一个夜晚不见了。没有人说不应该的话,全民抗战,人是最舍得的。开始还有信来,说已经在东北联日联军四处转战,但后来就断了联系,音信皆无,一直到姑母去世。

    姑母一生寡居,所幸遗腹子是个男孩,艰难地守着过日子。

    伯父在一个美丽的早晨,用䦆头砸死了两个日本鬼子,北上参加了革命。家里待不住了,汉奸和日军不会就这样听之任之,未几父亲也仓惶离开了家乡。

    这是一个革命家庭,需要重点照顾。

    有一个限期就是不管用什么办法,把女婿和两个儿子招回来,既往不咎,否则就不会客气了。

    甘露村村子不大,但有三座庙。南庙是小庙,塑的是龙王像,靠近河边。东庙和北庙比较大,东庙拜观音菩萨,北庙供奉的是玄武大帝,也叫真武大帝。

    玄武大帝眼神冰冷,按剑而立,坐在玄武神龟上,旁有龟蛇二神将侍立。

    爷爷就吊在梁头上。

    挂了打,打了挂,一会儿吊到空中,一会儿放下来,梁头被绳子磨出了深深的痕迹。奄奄一息眼看活不成了,儿子女婿没有着落,又怕他们的消息被人知道了,诓骗了回来送命。茶饭不思,高度地支撑了几天,奶奶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就疯了。

    爷爷侥幸活了下来。

    伯父和爷爷都是走的徂徕山抗日游击队的路子,但后来伯父去了四野,父亲留在华野八纵,是某部的便衣侦缉队队长。

    后来问过父亲,你们都干了些啥?他说得轻描淡写,掀碉堡,传消息,打鬼子,杀汉奸,运送钱粮,打土豪,护送革命将领,还有实打实的沙土集战役。

    说到沙土集战役他就沉默,正是在这一战中受伤颇重,才没有继续南下,似乎很惋惜。满身的伤疤大部分都是那一战留下的,这才不得已回到了家中。

    伯父自走后直到四九年才在家里露了面,然后又走了,现在他是队伍上的人,还混了个一官半职,都是提着人头拼下来的。

    父亲什么也没有,到去世也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人不是他一个,很多的老革命也都散在民间,他们似乎都不喜欢提起往事,甘心情愿做一个普通的人。

    回来后,父亲自然不能再走了,爷爷年事已大,而奶奶又疯了。

    三十八号没有见过奶奶,据说奶奶疯起来的特点是哭泣和大方。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羸弱和无助,像一个受伤的小兽。什么东西都爱送人,不管是什么东西,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人,也许她是想用手头仅有的东西来换回她丈夫的命。

    也许,即使是她清醒的时刻,她也从来没有再认识过自己的丈夫,拿他当成一个外人。现实的一切无法再等于什么,无法找到那个对应。这是另一种黑暗。

    大于或者小于才是挺拔的,等号只是其中微小的一部分,不等式才是铺天盖地而来的主

    要旋律。大于就是淹没,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天地人,时空情,是这人、这情。小于是我们的残酷、冷漠和蔑视,这人、这情,到大自然,到意识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碎片。

    看朱成碧、视丹如绿这不仅仅是眼睛的问题,而是心的问题。

    我们把自己隔绝在等号之外,那不是靠得住的墙壁。反而是一块坚硬的土地,是一切生灵演练的场所,但触动生命的只能是生命,在生死之间拉锯。

    生是这边的生,死是那边的死,生死一线应该有路的,但这条路如今荒草丛生。

    奶奶的死亡只是听说来的死亡,这就和二哥的母亲跳井自杀,自己的一个姐姐被“药死”一样,三十八号站得很远。无非就是思考死亡的时候,他们的某些意绪可以飘过来一点,证明却有此事。

    爷爷的死他经过了,但一点深入也没有,情感还没有入于心,只是有一点记忆。据说提前几天他就说他要走了,不下三遍,但是家人没有在意,他总说一些高深莫测的话,身后才能证悟他说的都是实在的话,但也不能不防,毕竟年纪大了。

    他走得很干净,对饮食已经失去了兴趣,只喝少量的水。这也没什么,他戒斋的时候就常这样,后来母亲至少每月初一、十五茹素也来源于于此。

    脑子没犯过糊涂,清清楚楚。

    一个八九点钟的初秋上午,这正是一个好时候,朝阳已起,霜露已干。早起已经劳作了一大早上的家人也吃罢了早饭,收拾一下还要再去地里看看,孩子们也睁开惺忪的睡眼,只是还没有挪动地方。

    爷爷说要去解手,家人要架着他都不愿意。

    解手完毕却起身艰难,但已经勉强系上了腰带。于是他唤人,冲进茅厕见他的头已经歪在一边,扶进了屋门,放在床上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很简单和干脆,没有什么惊扰,来是一棵草去是一水波,走得了无牵挂,坦荡如砥。水又归入了水成为存在的一部分,他自己的曾经是一棵草的那部分,也应在某个地方寄留了下来,只是被封闭了,无法被看到。

    三十八号真正亲眼见到的第一个死亡是三哥的死。

    三哥比他长四岁,是一母同胞。

    说起来家庭情况有点复杂,父亲解甲之后娶了第一个妻子,生了大哥。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父亲离婚了,按过去的说法是够得上七出了,他不想知道这中间的是是非非。大哥留了下来,但大哥有他的自由,不知道什么情况,反正有一天不辞而别,算是随了他的母亲。

    留下来的时候四五岁,走得时候已经年满十八。

    三十八号依然执着地不打听,他不知道这个大哥有什么样的心路历程,成了事实就是注定。偶然也会回到家里,但在名义上他已经姓了别姓,没有正式地回来认祖归宗。

    他的母亲死得早,在他的亲生父亲也就是三十八号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倒是认真地披麻戴孝过。

    没有妻子可娶,独身至今。

    后来父亲又有了第二个妻子,生了二哥,她生二哥的时候听说才刚刚十五岁。

    却不料父亲在监狱里熬刑期的时候,她跳了井,撇下了二哥。

    她的死很有争议,有不同的版本,但其中一说就是被发坏的人吓死的,死的时候不到二十三岁。

    不打听,不追问,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无法再把当时的真相还原出来,这让三十八号感觉到人生的无奈和不可捉摸。家里大人偶然谈及是要避开孩子的,或者直接把孩子轰出去,就连二哥也不知道原因,他一直在小心地避开这个话题。

    过了两年,父亲才迎娶了三十八号的母亲。第一胎是个女孩,六七岁的时候发病吃药吃重了,因为种种原因,是药量的五倍,死得悄无声息。但在这个女孩的后面,成活下来的是三十八号的三哥,他的姐姐,他,他的弟弟,他的妹妹。

    这正好是九口人。

    大哥走了,二哥娶亲分门别户,去了西园,家里就是七口人,三哥一走就成了六口。

    三哥是自小的脑膜炎,他的心智是永远的那个时候的七八岁的样子,不像现在的孩子七八岁了猴精猴精。大约一两年也会犯一次病,就是拿脑袋去抵人、撞人。

    这种情况发生一是偶尔出门在外面受了欺负,或者着急,别人会干的活计他不会干,就会发怒。

    所以他是养在家里的深闺的,是帮助母亲做饭的好帮手,拉风箱和给灶火里添柴和秫秸,有时候也烧煤炭,这些活计他都干得很好。家里的拿拿放放,规整归置多亏了他。

    只要他学得会的,就会不辞辛苦地去干。

    像一只笨拙的老鹰,护卫着羽翼下的弟弟妹妹们。

    虽然是小活,但非常的勤恳,恨不能把一辈子的活干完。天要下雨了,或者已经在下雨了,他会把院子里的柴火盖上或者抱走才放心。水瓮里没有水了,他提醒去井里打水,不放让他站在井沿前边,他就力气很大地在后面捎活,而挑水几乎都是自己承包了。

    他死于肠梗阻,从有症状到诊断到咽气三步完成,也在三天里完成。

    三十八号守在炕上,他神志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着那些他没有干完的活,一直挣扎到后半夜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傻,一张纸被他三撕两扯,就出现了美丽的图案。他喜欢玩纸,撕出好看的就拿给弟弟妹妹们看,非常一幅渴望得到赞扬的样子。

    在他都是好看的,是他一力完成的。

    另外就是玩石头了,必须是线上的石头,或者其他一些什么物件,只要轻轻地能拴在小绳子上的,他都玩得特别沉迷。

    也可能是喜欢玩绳子吧,把一块长条形的石头系在绳子上,就开始外旋或者内旋。旋不动的时候就把绳子拉直,石头改变了原来的形状滴溜溜转动个不停。

    这一刻就是天堂。

    然后石头静止下来,再重头玩起。

    快要高中毕业的三十八号非常难过,长发披面和三人行已经在收尾。破仰首望天,三十八号也学着仰首望天,不让眼泪流出来。碎说,生死难料,但要远远地看死,近近地观生,生比死有希望。

    跨越了死亡才会看到真正的生,那时候生死难料但已经有料在里面。

    三哥再一次内旋或者外旋的时候,三十八号发现那是一道门,是哥哥制造的一个门。那是他的希望之门,人们倒退不回生的时候了,那就要去追索死亡背后的生。

    哥哥的确在制造一个门,他从来不会骗人。

58,二十九把刀

    是你?

    是我。

    进入这道哥哥旋转的门,是塘上行的一部分,三十八号在暴走。

    在塘主和姜芽的眼睛中,池中的水和绿烟仿佛失去了控制,出现了一个圆球的门,三十八号间不容发、时不我待,没入门里面。他塘上的身影也消失了,在不间断地奔行了二三四五六境界之后,似乎一脚踩空,进入了最后一个禁制。

    塘主面有疑色地转头看过来,姜芽抬抬手,示意静观以待变。

    烟水不再有姜芽聊熟于胸的场景,而是有一只巨大的青蛙静静蹲坐,脖子下的气囊一鼓一缩,像一个挡路的将军。

    是你?

    真的是意外之喜,自己找寻的影子人出现了,依然是一团黑影子,就和图画上的一样。但三十八号感觉到了一种冰封的感觉,少了很多自由,而这种感觉是有温度的。

    把我们整个人从自己的肩膀上放下来,重重地仍在地上,这时候假如自己是身心灵合一的。是一张人皮、一块蠕动的心、浮云一片的灵,它们叠合在一起,有一个中心或者贴合某种规则。用一个圆规来画圆,来画出三者覆盖得最大的最小空间的贴合之圆,最小的原来是身,最杂色的原来是心,最温暖的原来是灵。

    以小取大,身心灵都是饱满和自由的,最小的这个圆圈才是自己的所有。一者能影响其他两者,身以承载,心以润泽,灵是懂得。不偏不倚,没有旁逸斜出,没有在某一个方向上的极端变形,它们对于自己是深情的,也中正平和。

    追求公义仁慈的,就寻得生命、公义,和尊荣。

    用空间来诉说,这时候是尽入其中,也附着于外表。在三者中,远的一个意思是空间拉大了,是异乎寻常的大,就算一个人靠在另一个人身上,也会感觉出有很多的距离。这不是身体的尺度而是心的距离,是心的距离导致了身体的距离,而比这更重要的是灵的距离。

    身体是这个阳台,藤桌藤椅,上面清澈的一杯水。心是往来的风,自由的空气,水进入身体的感谢,对所有存在和支撑存在的遐想。

    灵的距离是拉近,无论怎么近了还是不够近,不够亲切,可怜的,可爱的,我爱的,你还是距离我太远。

    不知道我要具备了什么,才能得到你的青睐,是贞洁、节制、慷慨和勤勉,还是耐心、宽容、谦虚?我只知道,它们化入心中就是走进了身体里,也是灵的照拂。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身心灵是完美的合一和温暖。

    是你?

    我其实并不认识他,当我们以为认识一个人,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是我们前往的凑合,这时候对自己看不清楚。他们认识自己,对自己怀有感动和温暖的时候,这时候对自己彻心彻肺,反而对对方看不清楚。

    最深切的认识一个人,不是身体上的,臆想来的,是我们从高空俯冲下来的那个感觉。必须先通过这个感觉,才有心的接受和身上的吸引。

    但人们善于的是一个小小的角落,如说一个地方,一个地方,不管它是大还是小,一个地方从经济上看是一个地方,从政治、军事策略、人文上看又是一个地方,在某个方面吸引多少人在于多少人看重哪一方面。

    这样的夸夸其谈和自以为是、好为人师很有市场,大师、专家们狰狞的又布下了一道暗防。听众的人们,在你以为得到了某些东西的时候,你其实也在丢掉什么和排挤什么,那个圆如果没有扩大的话。

    所以很悲哀,除了生命的公平,没有地域的公平,和其他的权衡。

    画出来的这个圈就是生命的正义,是落脚的地方,也是出发的地方。

    是我,跟我来。

    三十八号没怎么跟就出现在一个院子里,这里分外院和内院,他感觉得到的温暖消失了,代替的是一种肃穆之情,把自己的很大一部分抽走了,甚至无法行走,只能把自己贴在影子的身上让他带动着自己。

    自由依然存在,自由是心灵的舒展度,能存放多少自己的呼吸。

    我们不一定全部拥有自己,总有不听话的存在,割舍不了而又撕心裂肺,反而冷落了那个温顺的存在。

    这就是外缘的战场,正如外院一样。

    外院很宽敞,有高高的墙基和巨大的廊柱,不是只有一道门进来。光是门就是一个复杂的建筑,左右各有房间,有楼梯通到二楼的窗户和走廊上去。不觉得阴森和黑暗,好像这里随处流动着光明,不刺眼也不执着的那种光明。

    正门面向东方,这里的每一个房间和墙高、柱子的装饰都有严格的规定,整体看起来就是尘埃落定的那种感觉,只有这一种感觉,其他的任何式样都不会产生这种感觉。人就要死了,他已经流浪了一生,现在要有一个归宿,大约就是这里的样子。

    死亡的去处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地方,这里是少之又少的存在。身体是入土为安,炼化了也入土为安,这不仅是为死人的,更是为生人的。是禁忌之一,知道“他”在哪里,而不是不知道“他”在哪里。

    在甘露村坟也叫林,李家林,姬家林,种庄家的地方,就只有一个土包,还得给人家说好话,甚至奉上一些钱财。自己的坟地不一定是自己家的自留地,别人耕地的时候那地方给你绕过去,留一个祭祀和念想的地方。

    死人为敬,不能肆意破坏,也没有为此打过官司的。

    知道是一种罪过,不知道也是一种罪过,都是会死人的。阴间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破坏了别人家的坟地就是世仇,不死不休,非要操作够了人命才算完事。那时候不合理的事情也是合理的,暗杀袭杀都不能用歹毒来比喻,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一命陪多命而已。

    这时候也就无所顾忌了,禁忌都会放出来。

    忌是大家的约定,谁都不用,而惹毛了人,就顾不上了。忌是对心和心之上的遵从,也就是知道自己的根由。要用也是从心上出发,阴兵阴将,五行制法,驱鬼役神、符箓搬运的事情就会出来了,而且会铤而走险。

    人们都有这个能力,埋藏得很深,宁肯遗忘,差不多就过去了。

    过不去就是划了一条线,大家都不要过,严防死守,草木皆兵,没有人能够逍遥。变异是每一个人期待的结果,但是这结果不是“眼睛”可以看到的。

    拘形拘心拘灵,这就是划下道儿来了。世事的发展在于不平衡,拘了别人放开了自己,这正是敌对势力的手法,所谓的苏醒也是这个苏醒,龙族一旦苏醒就是龙,那时将是慷慨悲歌的年代。

    贵雷妆在受感动之下叫了破碎一声师傅也是这个道理,他看到了三十八号的这个记忆。

    心的埋葬是个难题,心最大的征引就是有情。一般人喟叹的“魂归何处”其实是心归何处,这情在身体里,但身体已经死了。这情在心上,心这时候也发挥不出作用来了,外化内化之后,这有这一股情绪在流转。

    它有两条路,一是深深地印在心底,一是转嫁而去,接在别的葡萄树枝子上。

    难为情的事情是,人往往一生都难以有什么印在心底,也找不到这个底。而嫁接就更是天方夜谭了,人人都在修功,而最强劲的功法就是“我是我”,不得不说这是一场悲剧。可是宁愿在悲剧中我歌我泣,就是不要你来提醒和打扰,边儿去,让我先哭一会儿。

    泛上心来的是过错和得意,也就是痛悔和自傲。这两根针扎自己最深,过错是人生的针砭,不在于事实,而在于表现出来的这个事实。老人们都说,谁有第三只眼睛眼睛呢,可是这确是可以有的,你没有、不想有,就被摸走了。

    你的敌人,或者最爱你的人。

    一直等着你再拿出第二种武器出来,但是失望正在上演,你的自傲,以为可以再来一次的经验早被归入失败的战例,不得已你拿出来的是血淋淋的生命,这就没意思了。

    你不会一直行走在边缘,生命也不是你最后的武器。

    这个认识却是你唯一可以转动的枢纽,某一天天就黑了,没人会在乎你的生命,既然当成了你的大旗,那就是准备把旗帜染红的。那一天人们拍手称快,又一个傻瓜挂了天空。

    生命是艰难的挣扎,不在今朝就在明日,你会挂上去的,只争来早与来迟。

    印向心的心底,或者因嫁接而逃遁了,这时候才是遗憾。

    这一步给任何人留着,灵说,这就是我的目的。

    飞翔的都不一样,不是围绕的死气和黑白无常的链子和枷锁,而是可以再喘息一口,看到了灿烂繁星和一轮明月,引渡自己到边缘的渡口。你的心就是船筏,印记和嫁接都是为了渡过,现在你来到了我的面前。

    灵以最小衬托你的伟大,以真诚牵引你的真情,渡到彼岸去,那里繁花似锦。

    外院是自由的呼吸,不用再留一点想头,都到了尽头。

    这里还有内院,那是一个大大的房子,也是一座宫殿。虽然三十八号依附在黑影子身上,感到舒适,但还是有剧烈的怔忪和不适,翻一个身继续睡眠。

    已经进入了内院。

    黑影子似乎没有注意,指着周围,他说:“金盘三十个,银盘一千个,刀二十九把,金碗三十个,银碗之次的四百一十个,别样的器皿一千件。金银器皿共有五千四百件。”

    刀?

    是刀。马上转移在一个房间中,二十九把刀一一罗列。

    自古就不缺少挎刀、用刀的人,刀是物质也是意识。物质以毁灭而显现,意识用空无而存在;物质是我们的掠影,意识是我们的潜伏。

    这里摆列着二十九把刀。

59,先欠着账

    这些都是从很早就流传下来的刀,也只是刀而已。

    刀如果不用就不是刀,不会发出刀的威力来。有佩刀,有隐藏的刀,有镇守的刀,有的有鞘有的没有鞘。有木愣愣的刀,有总想着跃跃欲试的刀,有的刀可以藏在身体里,有的要放在心上,有的刀在灵中。

    弯刀、直刀、长刀、短刀、大刀、小刀。

    有最早杀死兽,用皮子做衣服的刀。

    这里的刀无疑都惊天动地或者惊天动地过,不过没有记载,也难以显现。有的发着光芒,有的似乎沉浸在黑暗中,有的好像被一汪水包着,完全不是修罗刀可以比拟的。

    时间是刀,秋风是刀,思念是刀,历史是刀,所有的存在都是刀。

    刀的本意是支撑,支撑是为了改变。改变身体的刀落在了下乘,改变心的刀不能所向无敌,灵的刀来无踪去无迹,等刀架在脖子上才用现实去承认现实。身体不理解心,心也不理解灵。

    面对架子上灵性十足的二十九把刀,修罗刀发出了哀鸣,像本质对本质的回应。三十八号把刀解了下来,小修罗刀长七尺七寸七分,这是总长,大修罗刀短三寸三分三毫,藏在小修罗刀的刀把中,一个暗门里。

    你怎么有的这把刀?

    三十八号诚实地想了起来,获得这把刀是一个奇迹,是回头才有的一把刀。高中三年马上就要结束了,他觉得很不好意思。他学习不好,自认为个性也不好,在学生中像一个觉局外人。胆怯而害羞,经常关起门来。

    很多时候不加控制地让自己开小差,一是爱看小说,一看就看了进去,完全不顾外面的情况。那是一截一截的说明,有暂时的栖息。二是痴迷于练武,内练长发披面和三人行,外练拳脚,重默寡言,在身体出汗的时候,获得某些安宁。

    家里供自己上学并不容易,自己带着煎饼和咸菜上学也觉得低人一等,父母给的菜金都买了书本。就不能逛书店,去了拉不动腿。不是有什么大的不得了什么想法,就是感觉到苦闷,要钻到书本里让自己歇一歇,也喘几口气。

    在有过离家出走的事情,在有两位武术爱好者偷窥他被它比败了之后,他是另类。

    自己的成绩自己知道,连高考也没有参加,就灰溜溜地回了村。

    一直在找命运这样的东西。是住校的,但这只是一个幌子,其实每天晚上上完了晚自习就回家,第二天早上再赶回学校,中间也就不足三公里的距离。在路上,他有了目标也有了自由。

    下学后出门打过工,是很远地方的一家砖瓦厂。不是干不了活,而是吃不了苦,不是干活的苦,而是心里的苦,这样就很有些不对劲儿。或者有书本,不管什么书,或者就是埋头到练武之中去,这两样足以隐藏自己。

    无人之地是最好的,哪怕是火葬场的边缘之处,人的存在真的有时候不如环境真实。

    从工地逃跑回来后无所事事,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心里空得厉害。这个空在里面是真实,拿出来就是不一样的眼光。在别人的空,拿进来是诚实,空和空也有距离。

    世事是一块铁板,隔绝着自己,自己出不去,它们也进不来。听着评弹或者黄梅戏,声音就是故事,偶然能搔到自己的痒处,但很远,就像天空的云彩和高空之上百万大军的鏖战。但他们也被阻隔,只有长久的信息的传达和点到为止。

    恰逢其会,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就为当兵而去体检,没想到试上了。

    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归来时已是中年。

    这中间断了和破碎的联系,一心不能二用。经过了许多的艰难和痛苦之后,终于自主择业。经历就是资本,以为和世界有了握手言和的余地,但他还是被打败了。

    那个梦境又回来了,梦境是一个人的无奈。

    在一次练功完毕后,碎说,你现在无法再逃离了,还能逃到哪里去呢,现在你需要有一把趁手的武器。三十八号惊讶:武器?我不是早就有了吗?

    有了?

    他不会说谎话,他说有了就是有了。破和碎对望一眼,他们不记得有关于武器这件事情。

    事情是:又一次在自己的梦境徘徊,三十八号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这时候父亲已经过世数年了,但他见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还是父亲,但父亲很年轻,甚至很年幼,他知道父亲衰老的外壳下,是一颗和他一样年轻的灵魂,不是双碟就是石榴花。

    每一个年轻人的心灵里面总会有一爿集市。平时的时候那里卖菜、粮食、铁器和烟丝,还有很多其他物品,衣服、鞋子、袜子和芝麻酱、猪牛羊的肉。只有人的繁华才是繁华。

    轻烟散入万户家,铁轨摩擦着铁轮,铁轮滚动在铁轨上。很喜欢被挡在货车或者客车的栏杆外面,直着眼睛,享受不是列车在移动而是自己在移动的那个眩晕。是检阅也是浏览,自己在另一个道路上拿出了眼观鼻、鼻观心的心。

    但一定还存着另一种集市,这里出现的都是男人。店铺不多,来这里的人也不多,三三两两的,最多三五成群。没有一个男人会单独出现在这里,不是父亲带着孩子,就是孙子牵着爷爷,或者是家族里的人有目的而来。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这样的集市,只要凝望生命,生命就是这样有买有卖的集市。

    在一间破破烂烂的铁匠铺外面,三十八号看上了一把长刀。

    人人都拖着长长的影子,影子和影子重叠在一起就像亲密无间的话语。

    挺着古铜色胸膛的打铁人掂量着刀,看了三十八号一眼,欢喜地说,这可是好东西,天地利器,可以破时间斩空间,三界任纵横,一心得安然。

    父亲说:“刀太大太长了,孩子拖不动。”

    打铁人咚咚敲了敲连毛的胸膛:大咱可以小,小咱可以大啊。说着就变戏法一样玩耍起来,要大就大,要小就小。说,这刀叫修罗刀,最长七尺七寸七分,最短三寸三分三毫,这是它的界限。“你看,”他把刀拉大到极限,拍了一下刀把,暗门出现,从里面蹦出来一把小刀来,大刀小刀精光闪耀,“是不是很好玩?”

    刀是好刀,可是,父亲尴尬地咽了口唾沫说,我没有带钱。

    到这个集市来纯属不得不来,欠下的就是必须的,亲情都是一笔糊涂的账,算得彻底了就只剩下无情。

    打铁人爽快地说:“我以为什么事情啊,没事,帐可以先欠着。”

    听到这里,三十八号就把刀抱到了自己怀里,学着打铁人的样子,一会儿刀很大,一会儿刀很小,玩得很高兴。耳边打铁人再一次重复道:修罗刀,一刀双制,小修罗刀很大,长七尺七寸七分,大修罗刀很小,三寸三分三号。

    父亲一向光明磊落,还是把话说扎实了。“这帐怎么还?需要多少银钱?”

    高大的打铁人大手一挥,“不用你还,将来这个孩子还,他有办法。和刀配套的还有一套刀谱,我这就去取来。”说着钻进了他的铁器棚子里面,黑暗的小房间内。

    时间很长。难道刀谱需要现写出来的吗?

    这时候集市上一个人也没有了,昏黑的天色也有了明朗的迹象。那些店铺也消失了,只有这一个铁器铺还存在。父亲在三十八号的头上摸了一下,他很少有这样亲昵的动作。只要是儿子,都是父亲的儿子,可以不表现出来,但从来没有有遗忘。

    冷漠是距离,不要学我,你会比我更好。

    三十八号抱着刀和父亲一直等着。这时候天空像下雨一样下了一场黑暗,雨水一样的黑暗就是亲密的理由。

    很久打铁人才出来,怀里抱着大约有三尺高的厚厚的一大叠刀谱,匆匆要把刀谱塞到三十八号手上。但情况发生了,时间来不及了,没有时间来碰触这个发生。天光忽然透明,骤然间铁器铺、打铁人、刀谱似乎被光明吃掉了,或者是它们自己沉入到某个虚空中去了。

    徒劳无功地伸出手,什么也没有抓到,心里着急,这时候估计三十八号又尿床了。

    刀谱没有拿到,但刀一直放在了自己的身体里面,三十八号能时时地看到它们。

    但是这一个增加的记忆在后来忽然跑到前面去了,成了少年时候不停地做噩梦年代的一个补加记忆,顺理成章,没有一点阻滞,没有痕迹。野菜不是一天长出来的,你挖走了我就没有了,但我的路不是一直是你走过的路,我有我的野菜,也难怪破碎二人不知道。

    碎:刀谱就这样没了?

    三十八号:是啊,就像一个证明,证明没有了,被证明的只能落在黑暗中。没有刀谱我使用不了修罗刀,也拿不出来,但我养了它快三十年了。

    黑影子问:后来拿到刀谱了?

    三十八号:拿到了。是破和碎帮的忙,但那不像刀谱,又不能不是刀谱。通篇讲的是刀的道理,明悟了道理才学会了使用这把刀。

    那本刀谱伸出小手来抓着自己进去攻读,鱼儿游进了大海,梦境又有了新的梦境。

    黑影子看样子是在踱步,走过来走过去,在三十八号身边打转转。“这样吧,刀就不换了,刀还是你的。但我要给他加点分量,还是这把刀,但又不同于这把刀了。”

    他的手虚空一抓,二十九把刀中的第七把刀飞进了他的手中。第七把刀是一把华夏国人梦寐以求的五行刀,它的五行是实质的,一会儿是水,一会儿是火,或者金木土,或者五行的光华一遍一遍地走在刀上,或者刃为火,背为金,槽为土,锷为木,柄为水,或者每一部分在不停流转,或者刀面刀身刀尖都有五彩的颜色。

    五行是五条路,路口也都是五行,一行中是五行在行。

    或者一会儿全刀变得黑沉沉地带有妖邪之气,或者又开始曙光乍现,日朗月明。能顺应人的心意,也能改变人的心意。旋转和定格同时进行,时间是雷,空间如鸣,在破碎的天空中撕开一条毁灭的道路。

    躺在地下的修罗刀似乎在发抖。

    喀嚓一声脆响,第七把刀被一分两半,扔在了修罗刀的身上。断刀也会哀鸣,似乎还支起自己的“头颅”看了黑影子一眼但马上乖巧地钻入了修罗刀的体内,光华流逝得非常快。修罗刀吸收了第七把刀的全部,也似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就顺滑地不动了。它要伸展到原来第七把刀的尽头,情感是时空的代价,也是唯一的体现。

    现在修罗刀还是修罗刀,但它明显地升华了,就像是圣器。

    三十八号挑了一下手指,修罗刀就越变越小进入了身体。它现在很平静,但厚重而轻灵,带有了一种旨意的性质,似乎和自己的身心灵都成为了一个整体,跑出去很远,只留下了无数的黑影子在翘首期盼和垂头丧气。

    “从此你可以对外宣称叫魔王第七把刀或者魔王第七护法。”

    “这你也知道?”身上的汗水涌了出来,呼吸也急促起来。

    “哼,别怕,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黑影子似乎是悠闲地背着手,“不过这个秘密最后还是要被人知道的,你修炼双身的事情是因祸得福,但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事情,造化弄人啊,不弄就没有造化。”

    三十八号安静下来,思绪回到了自己身上,又问,你说魔王?你?

    “不要执着,魔也没什么不好,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就没有魔意,就不是魔心了?”接着好像笑了一声,“魔是一个特定的状态,没有入就没有出,如果有人追问你这个魔王的来由,你完全可以推到‘什么’身上去。”

    “什么,什么?”

    “你现在没必要知道,该到你面前的一步也少不了你的,等着接受就是了。如非必要,不得乱说。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三十八号内视了自己的刀一眼,“刀是有了,但这个欠账?”

    没有欠账不还这个说法,只在于周期的长短。

    一丝一毫,半文半钱都要还上,影子人说,谁都欠不了债,也无法欠债,所有的欠债都是陷阱,而这正是人生的形态。谁都一样,现在不着急还,因为所有的希望、奢求、挥霍和吝啬都是欠债,也是还债。

    或者你从远处或者未来典当过来,或者你在未来或者远处进行偿还,等你有了契约币,那个打铁人就会去找你。欠和还都是仪式,只要还有欠和还的心思,就怕遗忘了。

    “我已经有了契约币。”三十八号马上说,欠钱不还算怎么一回儿事?

    影子人带着三十八号出内院,出外院,出门,说,“那可能是时候不到吧,你现在该回去了,不过那些省略掉的境界,也是欠账,以后你就慢慢还吧。”说完影子人就真的变成了影子,是那种看不见的影子。

    一步踏出,三十八号出现在塘上行上,已经站在了塘主的面前。

60,病字旁的旁边

    人生就是欠账,有的能还有的还不了。

    只考虑世间,账是亏欠的数据表达,一两银子一个金币,一分心情,一个善良,一个提携,你来我往,有借有还。上升到界是对意识的亏欠,给你的足够你去拼搏了,所说的搏一个前程就是不一样的未来,只有你超过了我才是对我的补偿,而不是叫你自甘堕落。

    意识的界维持一个平衡,人世间的苦难,阴间死亡一辈子的威胁,天界那样的清明,魔界的刚烈和奋勇,冥界的心中的那个空白。也对应表现为道场、愚昧、明净、战争和所有的无奈和后悔。

    界是对亏欠的展开和存放,有空间和时间,物质或者意识,提醒和归还。在你那里留下了记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人身、天身、鬼身、魔身、冥身上的巨大黑洞,也标示了各界的各有优劣,互相启迪,这账本从不愿意离去。

    归还的也不一样。人是有关于灵,灵是账使,你拿来了,不但不会收你的,还更加的给你,补足了你的完全,这笔账才会一笔勾销。本来是灵或者已经是灵的雏形的其他四界,账本上也明明确确,阴界要你的圣洁,你越没有的越给你要。

    所谓的没有是没有发现,不是不存在而是不显明。是身体的获得,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这是鬼卒的呐喊,也是对他身的羡慕。其实哪里能回首呢,在那个界里唯一要做的就是化虚为实。

    天魔冥三界都是对于意识的痛悔,但不是不要身体,而是先反思本身,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

    天界着重在对于有限和无限的突破,不是以为到了尽头没有路了,而是就在百尺竿头上。以为天界什么什么都好,其实并不是。“天宫岁月太凄清,朝朝暮暮数行云。”所以对于神仙一再说明要功行圆满、道德为尊,这个行和德就是对于人间蓝本的劝诫。“神仙都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志不坚。”

    这个坚是坚凡人,不是逃脱和我行我素,这个素就是被挂在了高空,成了晨风和寂寥的星辰。

    在坚的时候不得不英勇和暴烈,施行杀戮和毁灭。

    这需要深深地呼吸和放松,是对于意识心情的平复。不执著不行,太执着了也不行,两者之间的度是对于我所爱的态度和我所恨的态度。唾面自干,挨打的时候要左脸给左脸要右脸给右脸,不是这样,这是麻木和一味的烂好人。

    我爱你,是因为你也爱我,你的爱不够或者你不知道怎么爱我,我还是爱你。这时候可以忍辱负重,大肚能容。

    你已经敌视我了,你是我的敌人,那就要兵戎相见,撕去温柔的面纱。战斗战争不一定有硝烟,但鱼死或者网破是肯定的结果,妥协和和解都只是暂时的方法,而忘了敌人,笙歌花月,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也就是灵魂都不得安宁。你要给我好处,否则我就自己来拿来抢,不管怎么包装,这就是敌人的态度。

    退留不住脚,进又疑虑重重,太过于依靠物质和所谓的科技而忽视了意力、灵力,就不可能获得幸福和宁静。

    我知道你,你才能被知道;我相信你,你才能被相信。

    你不在我的心上,你就危害不了我,自然也打动不了我,没有路来上路,船帆也就此搁浅,相安无事,没有了坏事也没有了好事;我最好不在你的心上,可是你面对人类也就面对了我。

    冥界就是这种孤独和寂寞。自己只为自己活着,这个天空就小了,虚无盛行,掐头去尾,真的是一意孤行,不知道路从何处来也不知道路往何处去,死亡并不是一件郑重其事的大事,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欠账不还,还越欠越多,而讨要无处不在。

    就更加重了生存的苦难,其实天地魔冥就是这样来的。意识都是射影,不管是外在的存在还是内在的存在,我们是一定要还账的。死了都不能算完,非得要达到完美的平衡不可。

    塘主闪开几步,让三十八号面对依然遥远的魔王姜芽。

    好像是有点取巧,但毕竟一路通过了塘上行,他有这个资格。

    姜芽的脸上似乎有笑容在浮动,但被他马上收敛了。真的有魔可以通过塘上行,但所有的疑问也断了,有点不甘心。“依照规定,你不会再受到追究,你从实验魔营中私逃和非法拥有心币的事情就此打住,现在你自由了,也就是你可以走了。”

    不说二话,三十八号转身就走。

    “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咱魔界出了能魔大魔,没理由我这个国王不知道啊?当然你可以不说,虽然这和放行你无关。”

    “魔王第七把刀。”这是三十八号第一次使用这个名字。

    姜芽一惊,“你是老魔王的下属?”

    “不是。”

    “有没有考虑过留下来任职,本王不会亏待你的,再说了十三锥的大比武也快开始了,你一定会有机会的。”

    “不想。”

    这时候魔王第七把刀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一暖,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张晓宇真的不错,和自己联系上了。自己还没有沉迷,毕竟出来的时间短,一直记得自己。但她的这种做法让自己心里有暖流流过。现在不能耽搁,应该回去了。

    “那好吧,”姜芽先生说,“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戴天宫找我,报上你的名字就行。”

    转身离开,在后缀出来的探子还没有接近自己的时候找了一棵树,把自己进入树身就消失了。

    这就是任意门的好处,只要张晓宇想着自己,她就是自己的门。

    在云端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把青蛙收走,青蛙是画面上的青蛙,但也是魔王第七把刀的路标,他谨慎惯了。

    “完美。”索引中心某个房间中的几个人一片欢呼,然后各自忙开了。埋手记录文字,分析示波仪上的曲线,回放LY-1号的原始数据,内部电话通知院长,或者奔忙去看三十八号和张晓宇。

    三十八号精神很好,但听到脚步声又开始显得委顿不堪。

    等人走后,张晓宇笑,你真会装。

    不是,三十八号说,我这次收获颇大,我得去巩固巩固。

    三十八号走入梦境,贵雷妆离开他的记忆回到现实中来。

    卜二般脸色不好看,凑近来急切地说,“不好了。”破碎也一脸着急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

    国内出现了瘟疫!

    瘟疫!什么瘟疫?贵雷妆感觉晴天霹雳,一下子懵了。

    在手掌里砸一拳,卜二般几乎愤慨,瘟疫,你不知道瘟疫吗,不管什么瘟疫都不是好瘟疫。

    是啊,瘟疫,瘟是瘟疫是疫,疫比瘟早,都是指的群体性传染性的疾病。后世说话爱用叠字,就瘟疫瘟疫地叫起来。瘟疫不一样,疫疠是自然条件受限而引起来的,来自于植物动物的过度和人自身的不卫生,而瘟必然是作法的结果。

    疫这个字本身,就指出了防止疫疠的办法,隔离和流通,人的隔离和空气的流通,离开病源区的隔离和限制之内的流通,也就是清洁身心,用的是凉补之药和机体活力之药,曝晒和用火是最好的办法。

    人应该行走在光明里。

    就身居来说,安家在水边、林边、山边、城角、墙角都不是好去处,山里、水里、坑洞、污秽之地常行也不是好事情,而过度地劳形、夜以继日地娱乐更是害中之马。不见天日,就是自己流放了自己也禁锢了自己。

    心也如此,不给心晒晒太阳,多开开窗子,就会沉静进而阴暗下来。而恨人、谋人、掠夺和压制人,受伤害的首先是自己,人不能昂扬正气、心底无私一定会杂草丛生。命运多舛某种意义上也是个性受伤的结果。

    灵的事情也没有停止,只有这样看和不这样看的区别。收获或者攫取灵魂的献祭活动多而又多,就像广告、节目、电影、一些活动、这车辆那包包的,舶来品和卖国的言行举止。

    悲惨从来都能磨练灵魂,而被带走了才是真正的悲惨,深味这悲惨,才发现包围是恶魔一直在做的事情。

    脏水孩子一起泼出去,是因为我不知道何者是我的孩儿何者是那些包藏祸心的祸水。

    别人说了你也不会相信,都被一些歪嘴和尚把经念坏了。那你就拷问自己的灵魂,大义上是国家和民族,小节上是家庭和个人品德,中间亘古不变的是对生命的热爱、珍惜和求证。一些潮流是愚弄人的,教你学会生活的这班那班都是骗人的鬼话,富人才有几个,为什么要向他们看齐,万众瞩目就是这一生唯一的追求吗?

    满足究竟满足的是什么?

    只因枷锁套在了脖子上也牢笼在了心中,灵的事情想都不要想,没那回事。

    反之才是觉醒,或者说是觉醒之一,物质的宽裕、心的丰厚都抵挡不住心灵的月白风清,润泽和自由,这才是最后的力量。

    说猪瘟了鸡瘟了,这是疫而不是瘟,是习惯性的叫法。不是饲料出了问题,就是环境出了问题,或者是人出了问题,三者必居其一。

    瘟是作法或者祭祀的结果。

    大打人民汪洋的战争,就会找到源头。在古代是和死亡、毁灭有关,所以要入土为安和刀耕火种,在近代和提取、注射有关,以及人对自身的污秽,不信任就成了常态,在现代就是基因这条路上的突变引起的。

    这是一条邪路子。站在至高点上无非就是对人的奴役和对生命的毁灭。

    气、血是最好的两条路。

    灵路已经蒙蔽,心路也俯首称臣,身体也不能放过。

    瘟疫之所以流行,都和禁忌有关。谁还在乎这一些呢?就算你在乎了也有人不在乎,没有张天师就会有李天师、方天师、外国的天师,伏魔之殿总要打开,瘟疫是必有的一课。

    贵雷妆知道事情严重,眼睛望着破和碎:“不说外面,只说我们自己,有没有什么办法?”

    破这次参与了谈话,郑重地重重点了点头。碎说,有,很难。

    有办法就好,总比没有办法强。多难?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破:别急,听我慢慢说,这可能很凶险。我们是无能为力,但有一个人可能有办法,但不知道他是真的死了还是活着,是躲着不出来还是受到了禁制,我们要把他“复活”过来,也就是借用他一下。而借用他就要借用你,他的记忆都在你那里。

    贵雷妆霍然警觉而起:你是说三十八号?

    卜二般也信心大增,说: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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