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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桃和沾沾     春林晚txt下载     春林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五章 蹊跷么?(上)

    这话听得周衡一凛,赶紧看旁边的沈复,不知他是否已经有了打算,心里则感叹,毕竟是王府郡主,人家的眼光可不仅仅着眼于这正院之内的赏花喝汤。

    好在沈复似乎早有所准备,先是转头也看了下周衡,问了句:“吃好了?”

    又看了下沈怡那边,见她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喊了外头候着的沈嬷嬷和两个丫鬟进来,吩咐春雨去外院走一趟:“让暮云过来下。”

    看来这是早有应对了,沈怡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待到春桃帮着沈嬷嬷收拾好碗筷把饭菜撤了桌,三人又分别喝了一杯凉茶后,暮云便到了。

    “你先把今儿早上查到的情况说一说。”沈复沉声吩咐道。

    “是!”暮云有备而来,听了立马简短应答:

    “今早属下已经陪着水龙局的人去晚晴院那边进行了现场勘察,咱们的人盯得紧,没发现他们有动手脚,柳风阁那边说是下午来查。”

    “水龙局的人一开始说晚晴院那边失火原因看着像是前天晚上的雷雨所致,幸亏属下按照王爷的吩咐早做了安排,后来才不得不改口说应该是人为原因,说回头再派人来仔细勘查具体失火原因。”

    “属下问可有看出是意外失火还是人为纵火,那几个人先是面面相觑,说得回去再好好讨论一下,之后就匆匆走了,属下便让晨风跟着去局里,说要是意见都比较统一,万一涉及到人为纵火之类,那就直接上五城兵马司报案,让他们给好好查查。”

    周衡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水龙局”这三个字意思不是很懂,想来应该是跟火灾有关的部门,估计是古代的消防局或者灾难处之类。

    至于暮云现在说的这些话,意思是水龙局的人本来想说是天灾,但沈复一心要把它认定为人祸?

    也是,本来就是人祸,而且根据自己有限的古代常识及日常生活里老百姓的朴素看法,打雷失火不就是俗称的被雷劈么?

    天打雷劈应该在哪个时代都不是什么好词吧?

    何况王府还在同一天晚上被连着雷劈两次?这要是真的,外头一传,老百姓们心里肯定得想:妈呀,这靖王爷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沈复可没造什么孽,造孽的是那天杀的三公主,这雷劈的锅咱可不背,周衡在心里撇撇嘴。

    旁边的沈怡看着对此也表示认同,点点头说了句:

    “不错,可不能让他们红口白牙地给咱们王府随意安上个名头,何况你们王爷这才刚除服半年不到,真要让他们给说成天灾,别说凶徒到时逍遥法外没人追查,外头老百姓们还不知道传成啥样!”

    沈复自己倒是没说什么,只沉声吩咐暮云:“派人盯紧了,有情况即可来报!”

    暮云应了声是,之后又说道:“王爷,晚晴院那边原先负责院子扫洒的婆子,属下已经派人审问过了,没什么发现,说寻常出院子的事都是春草和春苗两个丫鬟在做,她一个底下打杂的婆子并不清楚,只知道晚晴院的人之前那段时间都没有出过府,两位姑娘家中也无人往来,这一点已经得到了沈嬷嬷那边的证实。”

    “那婆子因为之前被沈嬷嬷派去的人替了,本来还心有不忿,说两位姑娘出手挺大方,还让丫鬟们给她钱去买酒吃,如今倒是因此侥幸逃得一劫,听说失火当晚得知晚晴院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那婆子抖得跟什么似的,后来又被属下一吓唬,应该是什么话都说了。”

    “唯一的情况是管着厨房的潘大娘,说确实去过晚晴院那么两次,当时春草她们的意思是厨房饭菜有些不合胃口,便给潘大娘送了点钱,想让她给额外做点吃的,潘大娘不想肥水外流,便每次都是自己亲自送去,还能再得两个赏钱。”

    “这一点属下也已经审过潘大娘了,包括厨房里的几位大厨,证实确实如此,也说是给了些银钱让他们额外做点好吃的。”

    “属下便问潘大娘,晚晴院让她送吃的进去,就没有别的话么?潘大娘想了下,说每次去,春草和春苗都会陪她在旁边坐着说说话,都是些闲聊的话题,不过倒是每次都会顺口问起王爷,因为都是下午过去,便都会问起等下王爷的晚餐要送到哪里。”

    这话周衡听了依旧没觉得有什么,王爷是侍妾的天,人家打听下晚餐关心关心怎么了?但对面的沈怡却惊讶地问了句:

    “还有这事?晚晴院那两位,这几年不是一直都安安静静很是本分么?如何这些日子…对了,阿复,你之前可有给她们…?还是曾…?”

    看了眼周衡没往下说,但意思其实很明白,沈复无奈地答了句:“长姐你想哪里去了!”

    见周衡睁着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是听得一脸懵懂的样子,到底还是又含糊地解释了句:

    “年后就从未曾见过她们,月银是沈嬷嬷那边按惯例给的,过年时还在孝期,阖府上下也就稍微赏赐了下,所以潘婆子所说的给她送钱,其实颇有蹊跷。”

    沈怡却以为他是想在周衡面前避嫌,但周家姨父也有纳妾,给人赏赐这种情况在世家里本就司空见惯,何况这里可是王府,也好教周衡提前知晓下,一个王府的侍妾,到底待遇如何,要不然没得以为靖王府没啥规矩,侍妾还得给个管厨房的婆子塞钱才能吃上顿好的。

    便在沈复说完后不以为然地反驳了句:

    “这有什么可蹊跷的?咱们府里待人向来宽和,你又连个侧妃都没有,她们俩好歹也算半个主子,平日里也是循规蹈矩足不出户的,那些月银攒下来也不少了,难不成连给个管厨房的下人的赏钱都拿不出来?”

    “长姐你…”沈复本就不想在周衡面前说什么侍妾侧妃的,听沈怡这么说有些无奈,只得指着低头不说话的暮云:“先听听暮云怎么说好吧?”

    姐弟俩这会儿的心思有些不一样,沈怡见他这动作,还以为是在暗示她屋里还有别人,便又不以为然地笑着说了句:

    “我也就在这屋里说说,暮云又不是别人。”

    一边还继续问暮云:“你家王爷说颇有蹊跷,阿云你说,这整件事都是你在调查,你倒是跟我说说,调查出什么蹊跷来了?”

    说的时候还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

    阿云?看来对暮云是极为信任的,周衡在旁边决定默默地听着就好,至于到底蹊不蹊跷,周衡觉得还是选择相信沈复吧。

    果然,之后暮云又低声说道:“回郡主,那潘婆子说,她觉得,其实晚晴院那边的人,明着是花了钱想让她给多做点喜欢的吃食,但每次却又说让她随意做些,似乎并不在乎是什么吃食,还有,春草春苗前段时间是每天都会找她,这银子使得也太多了些。”

    “所以过了几天,潘婆子就说她琢磨出味儿来了,合着晚晴院那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在变着法儿地想要打听王爷在何处用餐呢。”

    这话一说,就听沈怡“哈”的一声笑:“所以你们是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第一百四十六章 蹊跷么?(中)

    这一声笑在屋里显得有些突兀,沈怡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便又干巴巴地笑着解释了句:

    “我的意思是,晚晴院那边的人,这么想知道王爷在何处用餐,这…这不是人之常情嘛?为何说它蹊跷?”

    威远侯府那两个,在自己跟前乖顺的像只猫似的,回头还不是该干嘛就干嘛,不说别的,侯爷几时回府,老太太在不在府里,会不会先去她那儿请安,又几时去书房,那两个简直门儿清。

    钱要花在刀刃上嘛,所以侯爷身边的两个小厮不说,哪怕是给侯爷驾车的马夫,内里都收了她们不少银子。

    所以时间久了,连自己院里的人都知道,但凡看到有人娇怯怯做弱柳扶风状在某个路口徘徊,那必然是侯爷的必经之路,如果旁边的丫鬟还提了个食盒,得,那说明老太太没去庄子上或者哪个寺庙里吃斋念佛,而侯爷定然是回了府就直接去了老太太院里请安,这会儿还没吃上饭呢。

    所以两个侍妾想要知道自家王爷在何处用餐,这,这不是很正常嘛,不想知道,那才奇了怪呢。

    威远侯夫人这般想,屋里两个男的很是无奈,相比之下,周衡却很是赞同,还点点头表示:

    “对啊,我也觉得,她们俩…”

    看了下沈复,到底顾及着旁边还站了个低着头的暮云,便没再往下说,但内心里却觉得那两个侍妾比较可怜,先是被冷落了三年多,也没什么出府的机会,好不容易沈复出了孝,想着努力在他跟前找点存在感,结果就被那占有欲极强的三公主给一把火烧死了。

    沈复听她这么说,简直无语极了,这不就是当初两人差点吵架、一气之下自己还说要去行宫的破事嘛,怎么兜兜转转竟然又回来了,而且现在竟然还在同情那两个很可能是帮凶的人,气得立马就想说她,不过转念想到她已经为此在上云池里遭了一天一夜的罪,心里又软了下来,忍了忍,终究还是放缓了语气问面前两个同情心泛滥的女人:

    “如果晚晴院那边只是为了打听我的行踪,那我问你们,为何后来没有后续呢?”

    这话问得沈怡一愣,对啊,按说打听到了行踪,就应该跟威远侯府那两个贱人一样及时候在阿复必经之路上装偶遇啊?如果没有后续,是害怕阿复么?毕竟他在府里说一不二,平常看着也是挺严肃的,如果这样的话,那倒是确实挺蹊跷的:

    “那她们到底为何要打听你的行踪?”

    沈复见她有些想进去了,便看了眼旁边的周衡,有些不自在地答了句:“那些天,我都去柳风阁用晚饭。”

    “柳风阁?”沈怡本来还想问怎么去那个地方吃晚饭,看到他这个动作,嘴里便发出了:“哦…啊!”的声音。

    前面的“哦”字听着有些意味深长,后面的“啊”字则是一种恍然大悟:

    “所以,阿复,你的意思是…?天哪!不会是晚晴院那两人因此而发现了阿衡吧?!”

    这话说得周衡立马瞪圆了眼睛:“不会吧?我一直在园子里没出去啊,而且沈嬷嬷不是也派人去查了吗?而且她们自己也被烧死了呀?…难道是因此被三公主给杀人灭口了?!”

    说到后来嗓门都大了起来,赶紧用手捂住了,又赶紧看沈复,见他并没否认,便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感想,想当初,自己还有些嫉妒她们来着。

    “三公主?”沈怡则是听得面露疑惑:“怎么跟三公主…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这事竟然是陈慧珊干的?!阿复!”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紧紧盯着沈复等他表态。

    这时屋里的其余三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怡其实并不知道幕后真凶是三公主,对此,周衡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转头问沈复:“你没跟长姐说?”

    这话脱口而出后顿时又觉得不对,赶紧想替沈复找补下,仓促间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先问沈怡:“长姐,三公主的名字叫陈慧珊?”

    一半是想打岔,一半也是好奇,没想到那个凶残的三公主竟然取了这么个好听的名字。

    沈怡没理她,也没有继续追问沈复,之后颓然坐下盯着前面的茶盏不说话,见此,沈复只得看了看周衡无声地点了点头,一时间,屋里很是安静。

    如此这般过了会儿,沈怡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伸出手来,把眼前的茶盏给迅速扫到了地上,“啪”,茶盏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碎瓷片四溅。

    沈复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起身挡住周衡以防她被溅到,哪怕自己是在靠近沈怡的那一侧,对此,沈怡看了他一眼,然后没好气地说了声:“现在才知道…早干嘛去了!”

    见对面两人一站一坐,站着的那个听了神色发愣,坐着的那个则有些惶惑,语气便缓和了下来,看着坐着的周衡解释了句:“没事,长姐失礼了,不过不是对你生气。”

    如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想的一样,但对眼前这位表妹,沈怡如今只觉得怜惜,没想到一而再地遭遇不测,竟然都是因为阿复被陈慧珊那贱人给看上了,说起来,阿衡真是被连累了!

    “我知道,”周衡不知她心中所想,听她这话,只以为她是对沈复生气,见暮云已经踮着脚跨过碎瓷片去门外喊沈嬷嬷她们进来收拾了,便赶紧拨开沈复的胳膊,咬着嘴唇快速地对沈怡说了句:“那你也不要对王爷生气,他是怕你担心。”

    “我也没对他—”沈怡话说到半句,抬头看到自家弟弟那副低头看着心爱姑娘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表情,忍不住又语气不善地提醒了他一句:

    “不过阿复,你还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既然你说这事有蹊跷,应该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才发现的蹊跷吧?那陈慧珊的事,你老实说,是多早的时候发现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蹊跷么?(下)

    周衡生怕沈复又说出什么招惹沈怡生气的话,赶紧偷偷地在底下拉了拉那只靠着自己的袖子,暗示他想好了再说。

    “没事,长姐就这脾气,不要紧的。”沈复先是低头柔声安慰了下为他担心的姑娘,语气之温柔,听得沈怡又不自禁地撇了撇嘴,结果随后沈复在她的视线里抬起头来,以一种听着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很是好意思的语气说了句:

    “其实,这件事是阿衡发现的。”

    之后便把周衡如何去汤泉镇发现了那个藏人的宅子、后来又如何自告奋勇去中南道辨认了那几个凶徒,直把沈怡听得目瞪口呆,暮云和沈嬷嬷她们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时还在努力地消化刚才沈复说的这些内容。

    沈复看了眼有些担心还揪着自己袖子的周衡,再次低声安慰了她一句:“没事,这事太过意外,长姐也需要花一点时间想清楚。”

    结果,这一想便是一盏茶的功夫,沈怡才看着想得差不多了,斜眼看了下旁边的暮云,抬头吩咐他:“阿云,你先出去一下,守着门。”

    等暮云如遇大赦般地退了出去,沈怡却看着眼前两个没事人般还在头碰头说话的人一下变了脸色,先是一下起身去拿放在桌子中间的空茶杯,一边指着抬头看她的沈复骂了句:

    “你!刚才还有脸得意地说什么都是阿衡发现的,真是气死我了!我告诉你,但凡阿衡有个什么事,我看你如何跟姨母她们交代!”

    一副急怒攻心、要拿茶盏砸沈复的架势。

    吓得周衡也赶紧起身,一边挡住沈复一边急得劝她:

    “长姐息怒,是我自己要求的,跟王爷无关,你别怪他!”

    其实沈怡也就是做做样子,且不说沈复贵为靖王爷,从小到大,她对自己这个出色的弟弟连重话都没怎么说过,如今又哪里舍得拿杯子伤他?无非就是想让周衡觉得好过罢了。

    刚才听了沈复的一番长篇叙述,震惊之余,沈怡也是彻底对这位周家表妹刮目相看乃至心生佩服了,没想到竟然能不辞辛劳地跑到中南道去指认凶徒,还真是…歹竹出好笋呵!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周太夫人教养长大的,想到这儿,沈怡便觉得比较能理解沈复对周衡心思的转变了,本来以为只是朵温室里的娇花,哪里想到,竟然是能耐风雪的寒梅!

    不错不错,没想到烈火炼真金,这门当初不被看好的婚事,兜兜转转,竟然发现很有可能是天作之合呢,假以时日,阿衡搞不好真的能帮着自家弟弟撑起靖王府。

    想到此,想到靖王府的未来,沈怡只觉心情舒畅,不过么,表面文章还是要做做的,去中南道的事,刚才听着,眼前这两个家伙都没有知会过周家,如今自己知道了,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摆一摆的,他日见到了姨母和周太夫人,也算是能有话说。

    这一点,沈复其实心里也有数,毕竟他对周衡也好,周家的人也好,都是心有愧疚,为此,在看到周衡盒子里那本小黄书后,才算是自认找到了一条妥善解决之道,在弥补周家的同时,更能同时实现自己的心中所想,能让周衡以后在自己的呵护下一(留)直(在)安(自)然(己)无(身)忧(边)。

    所以沈怡这么一发作,沈复也做好了挨骂甚至挨打的准备,未曾想,旁边的周衡却及时起身护住了自己,顿觉一种无以名状的喜悦瞬间从头蔓延到脚,阿衡终究也是在乎自己的!

    为此,沈复也是感激地看了自家长姐一眼,又被沈怡给瞪了回来:

    “看你干的好事!”

    好吧,沈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之后对着面前的两个女人诚心诚意地说了句: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害得阿衡你再次深陷绝境,也害得长姐你生气担心!”

    说完还退后两步,对两人肃容端正地行了个大礼。

    周衡不知避让,沈怡也没想避让,老实说,刚才她还一度想到,陈慧珊那贱人明摆着是要趁着雷雨夜行事,万一当时沈复没去行宫,那可…真是让人没敢再往下想!

    所以如此让人后怕之事,沈怡觉得自己得缓好一阵子,也正因为如此,沈复如此瞒着自己不告诉,也实在是让人着恼,是得让他赔礼道歉,哼!

    好在,眼前这一对,一个人去了行宫好巧不巧地避开了,留下的这人虽说遭了点罪,但福大命大地躲过了陈慧珊那贱人派来的人,也是老天有眼,想到此,庆幸之余,沈怡先是提到了春桃春雨两个丫鬟:

    “春雨真是个好的,当时要不是阿衡你说的是她提前闻到了烟味,后果可不堪设想,前阵子过来时听沈嬷嬷说已经许了人家,也是西北咱们自己军中的人,回头出嫁时可得给她好好添份嫁妆,春桃那小丫头也不错,起码没给阿衡拖后腿,回头也看情况给她些赏赐。”

    见沈复一一应了,之后便走过来挽住了周衡的胳膊,又细心地替她把一丝秀发别到耳后:

    “至于阿衡,虽说早晚都是一家人,阿复,你以后更要好好待她,可不要...再让那贱人给得逞了,听到没有!”

    说得太顺,差点说成“不要负她”,毕竟心里还是偏向自家弟弟多些,有些事不可说得太满,沈怡的话到嘴边便给强行改了个道,之后又补了句:

    “你俩本就有婚约,阿衡,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反正两人都已经成了好事,这话绝对没问题。

    沈怡的语气里听着满是心疼和愧疚,让周衡讪讪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结果接下来沈怡也对着她郑重地行了一礼:

    “今日长姐才知道你遭了这么多的罪,阿衡,对不住,是我们沈家拖累了你!姨父姨母那边,等他日真相大白时,我跟阿复再上门负荆请罪!”

    “哎呀,不用不用,长姐你太客气了!”周衡有些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周家那边还是先瞒着吧,嗯…省得他们担心,而且祖母也年纪大了!”说完又看向了沈复,这算是个理由吧?

    沈复这会儿只觉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一方面是没想到沈怡竟然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想得这般清晰透彻,对自己和阿衡可说是都没有什么责怪,另一方面么,自然是对周衡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觉得欣喜,心里暗想着,昨晚自从抱着她回来后,阿衡对自己的依赖和信任都明显增加了,如今长姐说的一家人的话也没见她反对,兴许,阿衡她对自己也开始转变了心思吧?

    这么想着,沈复头一次觉得,这王府上房简直是人间天堂...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想明白(上)

    沈怡在旁边冷眼看着,见自家情窦初开的傻弟弟又是一副看着喜欢的姑娘、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窃喜样子,有些不忍心打断,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有些话也还是早说为好,便直截了当地说了句:

    “好,那周家那边的事咱们先放一边,刚才你们也说了,这件事颇有蹊跷,后来又听你们说了这段时间的事情经过,虽说我现在也总算是知道,这些都是陈慧珊那贱人干的好事,只是想来想去,有些事情不是很想得明白,或者说,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见沈复的嘴角总算是不再上扬,还拉着周衡坐了下来,沈怡又暗自撇了下嘴,接着说道:

    “我的意思是,阿复,你想想看,阿衡兴许不是很了解,但你总是清楚的,如果她只是为了嫁到靖王府,咱们毕竟只是异姓王,有啥好顾忌的?皇上不是对她比对自己亲生的那几个还要疼爱么?”

    “再说了,阿衡,我可不是特意在你跟前说的,这位三公主向来自视甚高,总觉得她自己无论是容貌还是骑射功夫样样过人,反正骑着一匹大黑马一身红衣招摇过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对阿复,说实话,这些年长姐也算是经常跟皇家打交道的,可是半点情意也没感受到,如何这会儿就一副连阿复身边有任何女人都容不得的醋坛子德性?”

    许是三公主的往日形象已经在沈怡心中崩塌,如今说起她来也是毫不留情,听得沈复都不禁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但周衡却没啥感觉,事实如此嘛,为此还好奇地问了句不着重点的话,毕竟这话她早就想问了:

    “长姐,她是不是真的长得很好看?前天晚上没怎么看清楚。”一身红衣骑着一匹大黑马感觉很拉风呢。

    “哦?你看到她啦?”姐弟俩不禁同时出声问了句,沈复则随之轻咳了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沈怡已经语气疑惑地接着问了周衡:“你是什么时候看到她的?”

    周衡这时候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有些无奈地看向沈复:“那个,我,我当时躲在一个地方,偷偷给看到的,三公主当时站在水榭前面,太远了,没怎么看清楚,呵呵。”

    沈怡心中仍有疑问,不过相比之下这事并非重点,便暂且把它按下,只继续说三公主的事:

    “好不好看的,娶妻娶贤,娶妇娶德,她那等蛇蝎心肠,就算她是天仙又如何?公主又如何?哼,沈家可高攀不上这样的姑娘!”

    “我只是觉得,她看中的并非阿复这个人,而是他身后的靖王府,阿复打小就跟在父王身边,进宫也不是一次两次,她要早就看上了,说句实在话,还不是近水楼台?说白了,陈慧珊自视甚高,总觉得没人能配得上她,要不然也不会拖到这般岁数...”

    说到这儿想起来周衡比三公主年纪还大了那么一点,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沈复,赶紧往下说:

    “她是公主,再怎么样,驸马爷的身份顶破天也只能到国公府了,但阿复不一样,实打实的亲王,我估摸着,她定是挑来挑去没挑到什么好的,才转而打起了靖王府的主意。”

    “她一个先帝老来女,自打出生起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今上也向来疼她得紧,便骄纵到万事皆需趁她心!要不然,天底下真是找不出第二个跟她一样,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柳湖这等热闹地方下手行凶的!现在又敢在王府纵火杀人,哼!”

    说到后来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气得一时说不出话。

    沈怡这番从女性角度进行的解释,让周衡听得很是明白,正想点头附和一声,旁边的沈复却沉声在此说话间隙插了一句:

    “但有一点,刚才本想让暮云说的,想必长姐你如今也刚好有此疑问:雷雨夜,她要想借此对阿衡不利,大可只是让柳风阁着火即可,那样的话,正只是这么一处,咱们本也不会太在意,兴许真以为是被雷击中了。当然,阿衡她们三人侥幸逃脱算是意外之幸,可晚晴院那边的人,要不是她再次纵火行凶,咱们还不一定想到有什么蹊跷,长姐你说是不是?”

    沈怡点点头,想了想,又做了个补充:“那...兴许是那贱人想要一不做二不休、借此杀人灭口吧?反正她向来随意惯了,两个王府侍妾,在她眼里不过蝼蚁而已。”

    这也不是不可能,三公主那人确实是个变态,周衡又想点头附和,沈复却继而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好,那这件事咱们暂且这么以为,反正事情已经这般发生了,但如果说她只是贪图靖王府,那,贺叔在中南道那边探得的那些大铁器又如何解释?还有那帮凶徒,阿衡之前亲眼看到的,一直在水上训练,看着是要袭击人的样子,咱们这上云池,可犯不着如此大动干戈,也没这个条件。”

    “你刚才说是什么大铁矛、大铁钩之类的?那些人也会水是吧?”沈怡其实刚才便想问这个,后来说到周衡,说着说着就给忘了,现下不免又回想了一番,之后才深思着跟两人说了:

    “不错,其实我刚才想到了一些事,都是些陈年往事,阿复那会儿还小,母妃刚过世不久,太后娘娘说要把我接进宫里教养,这在外人看来简直是天大的恩宠,但父王给拒绝了,借口姑娘家也没能留在家中几年了。”

    “还有这事?”沈复听着也颇为惊讶,周衡没吭声,虽说这些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沈怡提到了太后娘娘,兴许等下就要说中南道了。

    沈怡点点头:“不错,反正也就那么一次,又是透过皇上跟父王说的,这事说起来是咱们靖王府不识相,太后娘娘之后便再也没提,父王也从未向人说起,哦对了,外祖母那边定然是知道的,舅父舅母们想必也知道,我记得后来还把我给接过去住了些日子。”

    “后来有一次说起,大概是在我出阁前吧,父王不知怎的就跟我又提及了此事,哦对了,那次是因为说到了威远侯府,嗯...反正就是说了些有的没的,然后父王便突然话音一转,说起了太后娘娘。”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想明白(中)

    沈怡一边说一边努力回忆:

    “父王当时说得有些含糊,时间也有些久了,我只记得,他大致的意思是,这位看着年纪轻轻的太后娘娘,说话做事向来是带着目的的,当初她透过皇帝提出让我进宫,美其名曰是代为照顾我这失恃的姑娘,虽然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想来总是有利于她自己或者她中南道的母家,但对咱们家,那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这等恩宠,还是能避则避吧。”

    “我记得,父王那时候还顺带着夸了下太后娘娘,说她胆色过人,仅凭手中一个三公主,又是年轻继后,却能安坐皇后和太后位,当然,她的父亲,中南道那位总督也功不可没,但能历经两朝而稳稳当当,总是个不容小觑的人,反正林林总总说了一堆,说到后来也含糊提了几句,大概就是说今上能顺利上位,也从她那里得了不少助力。”

    “父王当时说的话,回头我再好好想想,兴许有用。不过不管如何,陈慧珊如今敢这般任意妄为,太后肯定是知情的,甚至搞不好主意都是她出的。”

    “所以刚才你们说的中南道的大铁器,还有那些人,虽然咱们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但我估摸着,定然也是跟太后脱不了关系,陈慧珊那人,不是我说,其实也就是个花拳绣腿的空架子,背后定然有太后撑腰。至于那些东西跟咱们府里有没有关系,那倒不一定,前天晚上陈慧珊不是说她是从二皇子府上过来的么?”

    说到这里,周衡见沈怡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复,而沈复则先是沉吟着没回答,过了会儿后说了句:

    “明日一早,我会让暮云上二皇子府里道谢。”

    沈怡“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而问起远在中南道的贺叔:

    “贺叔最近有来信么?你给贺叔写封信去,说下这里的情况,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得知沈复今儿早上已经写了信让人送去了中南道,沈怡点头:“那行,既如此,要么等下我就先回府了,阿华有时候没见我就不肯午睡,乳母也管不住他。反正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少不得回去再好好想一想、理一理,明日我再过来。”

    一边说一边叫了沈嬷嬷进来,吩咐她让厨房做点莲子羹过来:

    “说了这半天的话,喝点莲子羹清清火,让厨房放点冰好了,这屋里等下再用冰。”

    “那个,嬷嬷,你让厨房少做一点,我不喝。”周衡见沈嬷嬷应了声便要出去,赶紧在旁边弱弱地叫住了她。

    唉,别说如今不想喝,应该是好一阵子都不想吃任何跟莲子有关的吃食了,在水里孤零零一个人只能靠莲子充饥、伴着头上的荷叶被雨水打得“噗噗”作响的凄惨滋味不想再去回忆。

    沈复看了她一眼,对着站定回头等示下的沈嬷嬷说了句:

    “那要么再随意做点红枣汤吧!”

    沈怡不知内情,也没多说什么,这都是小事,何况又是沈复这个一府之主的吩咐,只是刚才的话题已经断了,看着周衡倒是又想起了刚才所说的见过三公主的事。

    想了想,这位周家表妹虽说是家中嫡女,但她父亲官职不高,周太夫人逢年过节进宫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没见过陈慧珊那贱人也是正常,想到这里沈怡甚至还觉得庆幸,要不然阿衡如果在宫里撞见陈慧珊被那母女俩算计,那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她。

    好在这位表妹也真是福大命大,之前柳湖那样的地方落了水还能活下来不说,前天晚上也不知被阿复藏在了什么地方,话说那雷雨夜黑灯瞎火的,也亏得她能临危不乱找到地方,想到此,左右无事,沈怡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句:

    “对了,阿复,你当时把阿衡给藏在什么地方了?我竟不知道,上云池那边还能有这么个好地方呢?你是多久之前备下的?”

    沈复没提防沈怡突然从莲子羹的话题一下就转到了这里,一时间也是有些窘迫,不知该如何编个谎把事情给圆过去,便无奈地看了眼周衡。

    周衡见他不知如何说,又见沈怡一脸好奇,便微微一笑对着他轻声说道:

    “王爷,当着长姐的面,咱们就实话说了吧?”

    又对着沈怡微微一笑说道:

    “长姐,其实,并没有这样的地方,那是我骗春雨她们的,要不然她们就非要跟我在一起,当时情况紧急,那狗洞来不及挖大,又被贼人给发现了,春桃不肯逃,春雨要顾着我,到时三个人谁也逃不了。”

    “所以我就临时编了这么个谎,春桃已经被我们推出了狗洞,她身子小,春桃有功夫,可以自己逃,还能把真实情况告诉王爷。”

    “至于我,虽说后来我是来不及反应,跳到了水里,但我也知道,水榭那边,王爷之前造了个亲水台,底下水不深,我可以一直躲在那里,还能避雨。”

    两个丫鬟好打发,但沈怡可不好糊弄,她既然现在特意提出此事,可想而知也是想过不止一回了,与其这事被一而再地提起,还不如直接告知,自己当日的衣裙还藏在那亲水台底下,要是听了不相信,也可以做个佐证。

    沈怡听了顿时大为震惊:“竟有此事?!”眼睛看向沈复,见他望着身边的姑娘喉结动了动,转头看向了旁边沉默不语,便知周衡并没撒谎。

    “原来是这样,”这事说起来比刚才听到陈慧珊是始作俑者还要震惊,毕竟周衡可是个实打实的娇小姐,为此,沈怡只觉心头一片混乱,仓促间也没想到之前被沈嬷嬷误导的那些细节,满脑子都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无助恐惧地躲在黑漆漆的水里的情形,嘴里则是在喃喃自语:

    “我就说,那上云池畔一边是水一边是围墙,哪里有什么隐秘的藏身之处?…所以阿衡你…你就这般在那台子下面的水里躲了一天一夜?…可怜见的,当时我还去那边看过,你…”到后来,竟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拿了帕子开始拭泪。

    “哎呀长姐,都过去了,没什么的,后来王爷及时来救我了!”周衡有些难为情,其实…等到事情过去了,又觉得还好,毕竟当时也算是有坚定的信念,知道沈复迟早会来救自己,虽然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崩溃了。

    “哎,王爷!”周衡又给沈复使眼色,示意他说些话劝下他姐姐。

    沈复没说什么,却在桌子底下拉住周衡的手握了握,周衡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那天晚上他来救自己的情形,不知怎的,又觉得让他这样握着也好...

第一百五十章 想明白(下)

    沈怡的情绪控制得不错,哭了会儿便停了,之后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叫了沈嬷嬷进来,让她再派人去厨房,在沈复之前吩咐的红枣汤里再加点生姜:

    “大热天的又离不了冰,让厨房以后每天做一碗送过来给表小姐喝下。”

    红枣姜汤?周衡暗自叫苦,这大热天的,屋里虽然凉快,出了门稍微走一走就能出一身汗了,根本不用什么姜汤啊,而且自己也不喜欢生姜那股味道。

    “就听长姐的吧!”沈复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在旁边温声说道,握着的手里也紧了紧。

    周衡被他这大胆的动作弄得有些害羞,加上怕被沈怡察觉,赶紧低着头把手给抽了出来,没察觉旁边的人看着她微微一笑。

    对面的沈怡这时候无暇顾及他们的小动作:“哦对了!还有,”一拍手再一次叫了一头雾水的沈嬷嬷进来:“明日你亲自去,找家靠得住的医馆,抓些给姑娘家调补身子、补气养血的药回来,以后就在这正院里熬了给表小姐喝。”

    “不用啦,我身子挺好的,没什么事,现在毕竟是暑天。”周衡被沈怡这一惊一乍弄得哭笑不得,中药多难喝啊,还是这大热天。

    “这事你就听我的没错!”沈怡一边说又一边拧眉继续想:“还是让人诊一诊比较好,药不能随便喝,得对症下药,你这事可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回头怕是要影响…”看了眼沈复,第三次叫进了刚走出门的沈嬷嬷:

    “罢了,要么干脆,明儿你去请赵太医过来,这些年都是他来王府诊治,也靠得住,就说…王爷昨日冒雨赶回染了风寒,让他给看看。”

    啥?王爷得了风寒?连着几次被叫进来的沈嬷嬷这会儿晕头转向,觉得自己脑袋已经完全转不过来了,直愣愣地看向沈复问他:

    “王爷您得了风寒?”

    “哎呀,瞧你说的,王爷好着呢,”沈怡被沈嬷嬷的样子给逗笑了,又笑盈盈地看向沈复:“不是得有个名目请赵太医嘛,然后咱们不是还得进宫谢恩么,刚好,也算一箭双雕了,阿复,明儿你可要躺在床上做个样子。”

    沈复皱了皱眉,有些无可奈何地问了句:

    “非得如此么?”

    “可不,反正这是本郡主目前能想到的最佳对策了!”沈怡还挺得意,先吩咐沈嬷嬷退下:“没事了,嬷嬷,别乱,其实就两件事,第一,你现在吩咐人去厨房让他们熬一碗红枣姜汤,加上刚才我和阿复的莲子羹,等下一起送过来;第二,明日一早你就亲自去请赵太医过来,就说王爷身子有些不适,让他看看。”

    看着沈嬷嬷依旧一脸懵地退下,沈怡才笑嘻嘻地给屋里两人解释:

    “阿复,我知道让你装病不好,所以等赵太医来的时候呢,你就坚持说你没什么事、拂袖而去好了,呵呵,到时长姐我在旁边见苦口婆心劝你不住,便让赵太医帮着给我请个平安脉,也不能让人家白来一趟不是?”

    “然后阿衡你,你就在我身后趁机咳两声,赵太医最是医者仁心,以前不是也给我身边的乳娘她们诊过脉么?到时…嗯,要么到时我就说你是纪家跟着我过来的某个‘妹妹’好了,赵太医常年在各个府里行走,眼神可好了,嘴也可严了,但记性很‘差’,出门既忘的那种。”说完还朝两人眨眨眼。

    周衡瞠目结舌,没想到自己一番真话竟带来了这等副作用,听沈怡这番话,总觉得有些不靠谱,但细想之,又找不出什么破绽,便又抬头看了下沈复,看他是什么个意思。

    “阿衡你不用看他,我这都是为了你们俩好!”沈怡这会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办法好,很是得意:

    “阿衡的身子必须要调理下,我是过来人,现在不及时调理好,以后有得你受!至于你,阿复,我还不是为了让你能有个由头不进宫!她们母女俩本就要算计你,你进了宫,就跟羊入虎口一般,还是谨慎些为好,能避开尽量避开!”

    羊入虎口?这词画面感太强了,听得周衡“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也让沈复无奈地说了声:“哪里就至于这样了!宫里又不是她们一手遮天,我也好歹是王爷。”

    “好啦好啦,是长姐用词不当,莫怪莫怪!”沈怡笑嘻嘻,只觉这会儿心情甚好:“我这不也是为你和阿衡着想嘛,刚好,这两天你就借着这事待在院子里别出去了,好好照看阿衡,如今咱们可得日防夜防着,哼!”

    倒是个理,沈复便不再说什么,之后厨房送了羹汤来,周衡在姐弟俩关爱的眼神下努力喝完了一整碗红枣姜汤,等沈怡心满意足地走了,才低声央求沈复:

    “明天还是等赵太医来开了药再说吧,我实在是不想喝姜汤,太辛辣了!”

    沈复低头看她一眼,见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等着同意,便微笑着应了声劝她:

    “也好,还是让赵太医给你开些调理身子的汤药吧,长姐说得对,你是姑娘家,在水里待了那么久,就算如今是盛夏,也还是要注意,别等以后真有什么情况那就后悔莫及了。”

    刚才长姐说话时特意提到了让阿衡扮作什么她府中的所谓“妹妹”,阿衡她不清楚,自己却听得明白,那“妹妹”之意其实指的是威远侯的妾室,让赵太医给个妾室诊治,还说什么赵太医记性差之类的话,姐弟俩从小养成的默契,沈复知道她是话里有话,意思也不言而喻,沈复觉得自家长姐对周衡的考虑很到位。

    这会儿,沈复甚至还想到了,幸亏之前周衡已经来过了月事,如果前天刚好赶上,那可真是麻烦大了。

    算了下,离下次也还有段时间,这时候调理下身子,应该问题不大,不过长姐说得对,这事不能稀里糊涂地过去,要是身子没养好,回头怕是要影响…子嗣之事。

    想到这,沈复便有些浮想联翩,等周衡拉了下自己的胳膊才惊觉:“怎么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胆猜(上)

    “可不可以让人现在给屋里加冰?”估计厨房的人想当然地以为那红枣姜汤是给沈复做的,生姜分量很足,这会儿周衡觉得身上脸上都有些发热,“已经吃过午饭了,嗯,我想,睡个午觉歇一歇。”

    总不能直接说自己身上发热吧?周衡觉得难为情。

    沈复其实早就觉得有些热,只是记挂着周衡身子才忍着,听到她这话,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见她脸上有些发红,便点点头:“那你记得盖上被子,不可贪凉。”之后叫进了春雨和春桃,自己则带着暮云去了外院。

    许是加了冰块屋里温度适宜,之后周衡睡得挺好,盖着薄被舒舒服服地睡了个长觉,中间还做了个梦。

    许是被刚才屋里三人说的事情所影响,梦里周衡居然梦见了三公主陈慧珊,而且还是在已经被烧毁的柳风阁前。

    但在梦里,柳风阁安然无恙,而周衡自己则是站在楼前等着沈复过来吃晚饭,柳树枝在夕阳里轻轻摆动,有点晚风轻轻拂过脸颊,周衡觉得心情很不错。

    不过就在她翘首向园门那边看的时候,发现远处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前面一人身材高挑,穿了身鲜红色的衣裙,因为背对着夕阳,虽然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但不知怎的,周衡知道她便是三公主。

    而三公主的身后那群流氓打手一样的人,细看还赫然发现竟然有中南道在水里练习那帮人,吓得周衡赶紧跑回了柳风阁,关了门上好了门闩躲到了楼上,心也怦怦直跳。

    三公主却似乎并没发现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柳风阁里只有周衡自己一个人,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周衡心里着急,盼着沈复能早点过来救自己。

    沈复却一直没出现,连一直跟着自己的春桃和春雨都不知去了哪里,整个柳风阁里空无一人。

    有隐约的声音从外头底下传来,听着三公主似乎是在柳风阁前停住了,周衡趴到前面窗台上悄悄看了下,三公主正指挥着人在楼前的草地上铺了块野餐布,之后躺在上面开始旁若无人地欣赏起了水边的荷花。

    水边的荷花丛开得很好,也结了不少莲蓬。

    周衡在上面悄悄看着,只能看到三公主侧躺在野餐布上慵懒地吃着一把莲蓬的身姿,心里有些嫉妒:哼,看着背影线条还挺美的嘛!

    又看那些在三公主身边忙碌的人,却见中南道那帮人这时候纷纷跳进了水里,且争先恐后地往水里游去,游到离岸边一定距离之后又纷纷往水里下潜,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动作快一点!”三公主的声音慵懒而清脆,可惜一直没有回头,让人无法看清她长什么样子。

    之后很快,有人从水里冒了出来,喊了一声:“找到了!”

    说话间,陆续又有人从水里冒出头来,之后渐渐地,从这些人四散开的水面中央慢慢地突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被这些人托举出来的,东西看着很重,那些人都很是吃力的样子。

    周衡有些害怕,也有些好奇,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渐渐地,随着那些人奋力往水边游,那个中间的东西也越来越浮出了水面,等到快到水边时,周衡突然看清楚了,赫然便是一个大铁钩和一把大铁矛。

    两样东西都很大,这么一帮人在水里托着都很吃力,等到最终拖上了岸,周衡正犹豫着要不要探出头去看得更清楚些,某个人忽然抬头指着窗口对底下的三公主说了句:“看,周家小姐躲在那里!”

    周衡大惊,赶紧把头缩了回来,心也吓得怦怦直跳,窗外却传来了三公主的一声令下:“门打不开吗?那就用铁矛把它捅破!”

    “嘭、嘭、嘭”的声音随之响起,周衡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怎么办,沈复怎么还不来啊?

    偏偏这个时候,只听窗沿上也是“嘭”的一声响,回头一看,却是那个从湖里拽回来的大铁钩勾住了窗台,下面则是那个柳湖船工的可怖笑声:“待我爬上去,把她给活捉了!”

    周衡吓得肝胆欲碎,惊惶地在屋里四处寻找一个藏身之处,却忽然闻到了一丝烟火气,抬头一看,挂在窗前的那副月下美人图竟然着了火,火舌正从底部慢慢地往上卷。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了三公主的笑声:“放心,还是一把火把这柳风阁给整个烧了吧,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周衡必死无疑!”

    伴随着这刺耳的笑声,果然,周衡发现自己陷在了一片白茫茫的浓烟里,惊惧万分之下,绝望地哭了起来:“沈复你怎么还没来啊!…”

    沈复进到正院时,便听到了几声隐约的哭声,伴着春雨“表小姐,表小姐!”的喊声,顿时心里一沉,快步进了上房:“怎么了?”

    “表小姐做噩梦了!”春雨先简短回答了他,又继续喊周衡:“您醒醒,王爷来了!”

    等周衡睁开一双兀自含着泪的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床沿正低头皱眉看着自己的沈复,一时间,也是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一下起身抱住了沈复继续哭:

    “你怎么才来啊?”

    这句跟昨晚自己在水榭那边刚见到她时听到的一模一样的话,顿时让沈复的心里一酸,心知周衡定是梦到了前两天在水里苦苦煎熬的情形,便手里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没事,都过去了,别怕,有我在呢。”

    幸亏自己刚才突然想到,虽说屋里置了冰块,但阿衡她如今身子虚比不得往日,盖着被子虽然不会着凉,但若是盖得太过严实,她毕竟还喝了一碗红枣姜汤,万一中暑也有可能,便在吩咐了底下人事情后又回了内院,没想到刚好碰到她从噩梦中哭醒。

    这么想着,沈复顿觉自己晚上睡在对面很是正确,一而再地受到此等意外惊吓,别说是姑娘家了,就是个七尺男儿,心里不免也有后怕,这事急不得,得慢慢引导。

    便岔开了话题低头温声问怀里的姑娘:“晚上可有什么想吃的菜?”

    “我不想吃。”周衡这会儿觉得很累,拿了沈复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后觉得上半身有些凉意,便又闭着眼睛抽抽噎噎地躺了回去。

    这会儿反正还未到晚饭时间,沈复也没再强迫她,起身说了句:“那你再躺会儿,我让春雨进来。”

    “刚才,我好像梦到那两件大铁器了,”闭着眼睛的周衡这时候却说了句,然后转头睁眼看他:

    “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从水里偷偷运进来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胆猜(中)

    这话问得沈复停住了要往外走的脚步,有些狐疑地转身过来看她。

    周衡看着他这会儿在有些暗的室内显得格外黑亮的眼睛,轻声解释了句:

    “我刚才在梦中,梦见那帮人从上云池里捞出了大铁钩和大铁矛,之前咱们不是一直没有查到有铁器运进城里的迹象么?那会不会是,他们为了不惹人怀疑,早就从水底下偷偷运了进来呢?你不是只是派人在几个日常使用的城门口查探么?水城门那边并没有吧?”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沈复明白她的意思,便走了回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上低头想了想,随后抬头严肃地问她:

    “可如果要用船只运进城里,反倒更容易被察觉,毕竟盐铁本就为朝廷管制,水城门又多货运,向来查得严,如果船上有异于寻常的大铁器,早就被发现并上报了,为何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那…”周衡想了想,忽的想起了当初自己在柳湖里奋力游泳时看到的两岸边悄无人迹的情形,三公主母女俩手眼通天,既然当时能做到那样,这次早就做了安排也很正常:

    “会不会,关于船运盘查的部门已经被三公主她们给事先打过招呼了?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当时我在柳湖那边游了很久一直都没什么人?水里也没什么船?那还是大白天呢,肯定是被她们提早派人控制了。”

    “而且这次的事也不一定要一直派人控制,只需要中南道那边的人事先告知具体哪天运到,到时提前把那天城门口当值的相关人员给打通不就行了?说起来这事难度其实比柳湖那次要小,你说呢?甚至,如果怕太惹人注目,也不一定是白天,晚上应该也可以,就是不知道水城门晚上会不会关闭。”

    这番话说得沈复的神情又严肃了几分,周衡这会儿躺着,目光所及,最先看到的便是他两片薄薄的嘴唇,虽然这会儿抿得有些紧,看着却依然觉得很性感,也不知…恍恍惚惚间,却看到沈复忽然站了起来,疾步走到床边低头皱眉问自己:

    “可是有些不舒服?”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探了探,沈复的手很大,干燥而温暖,周衡闭了下眼睛,自打昨晚被他抱回来,自己好像对他的肢体接触变得越来越敏感了。

    “我没事,”脸上有些烧,以为自己这会儿因为想入非非而脸红了,周衡赶紧解释:

    “可能是睡得太久了,有点热吧,哦对了,说到水城门,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沈复的手缩了回去,人却依旧站在床前,神情看着也依旧严肃。

    “我先理一理,”周衡看着沈复,脑子里在快速寻找回答:

    “呃,要不你先去坐下喝口水吧!”

    见他果然依言转身去倒茶,暗自吐了下舌头,刚才自己脑子里都是什么不纯洁的念头!不过,听着沈复倒茶的声音,不知怎的,之前梦境里那些人托举着铁器往岸边游来的情形再次浮现在了眼前,心头一动,周衡拍了下手,脱口而出:

    “走水城门不一定要用船只啊,你忘啦,中南道那帮人不是都会水么?所以,如果从水城门底下走,那就更省事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东西运进来了!没错,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也很大!”

    “你要喝水么?”沈复却在这说话间隙倒了杯凉茶过来,一手端着又走到了床前低头问她。

    “哎呀,我—”周衡正说到兴头上,想说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呢,见沈复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只得坐了起来:“好吧,等下我得说好多话呢,先润润嗓子。”

    手伸出去想把杯子拿过来,沈复却已经把杯子伸到了自己嘴边,便也就顺势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喝完刚想说声谢谢,沈复却又拿了帕子过来在她嘴角擦了擦,这个动作让周衡有些脸红,只得讪讪地低头说了句:“你自己也喝一点吧。”

    “嗯。”只听得沈复低声应了句,说话时他身上的气息似乎都能感觉到,然后便感觉他人站着没动,头上却传来了喝水的声音。

    不会是用同一个茶杯喝水吧?周衡惊得立马抬头看他。

    沈复却似乎并未察觉一般,转身拿着茶杯放回了茶几上,一边还背对着她问道:

    “你的意思是,那几件大铁器是有人在水下偷偷把它们或推或拉到城里?但水城门那边有通关检查,要想防着不被人察觉,得提前下水走很长一段的水路,就算人多,那么重的铁器,如何吃得消?”

    周衡却越想越觉得这事最有可能:“这没什么问题,我以前上过物理课,学过关于物体在水里的浮力。”

    这句让人听不懂的话让沈复转身又走回了床边:“你说什么?”

    这次不仅再次抿紧了嘴唇,连眉头都又皱了起来,看得周衡不禁“咯咯”一笑,伸手在他袖子上拉了拉:“放心啦,有周老师在,包你听得明白!”哎呀,皱眉头的严肃样子看着真是性感呀!

    沈复低头看了下那只拉住自己衣袖的手,没说什么,每当阿衡说到她原来那个世界的时候,自己的心情总是不太好。

    周衡并没察觉他低头垂眼的异样,犹自拥着被子兴致勃勃地开始说起刚才突来的灵感:

    “物理课有很多关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一些有趣规律,譬如说,因为水的浮力,可能你在陆地上没法拿起一样重物或者会感觉比较吃力,但在水里,嗯,不好意思,我以前物理学得不太好,有些解释不清楚,反正就是物体在水里会让人感觉轻一些。”

    “所以如果是几个人在陆地上拖拽那几件大铁器,也许会比较吃力,但在水里却会相对轻松,加上他们人也多,大家可以轮流,然后几个在前面拉,几个在后面推,如果又是跟水流方向一致,那就会更加轻松,真的,有空你可以在上云池那边试一下,到时你手里捧一块大石头在水里走一走,你会发现,你竟然成了个大力士,嘿嘿!”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胆猜(下)

    水里捧块大石头走路什么的,就冲着周衡嘴里所说的“大力士”三个字,沈复其实有些跃跃欲试,毕竟之前已经学会了在水中平衡行走,虽说如今手里还要捧着块石头,自己对此没有太大把握,但既然阿衡她说在水中有什么浮力不会感到很重,那还是挺值得一试的。

    而且潜意识里,跟周衡一样,沈复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颇大,之前他就对那几样大铁器百思不得其解,虽说到目前为止大家都觉得此事是冲着靖王府而来,但要说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靖王府,沈复虽然没对任何人说,心里却仍是颇有疑问,毕竟,如果说三公主只是想要嫁入靖王府,除掉阿衡还算是说得通,让人特意在中南道选了个隐秘的地方进行类似刺杀一样的训练就说不通了。

    要知道,以今上对三公主的疼爱程度,她自己又是太后嫡出,最简单也最好用的法子便是让皇帝下旨赐婚,以前还算是有阿衡在先,如今也算是没有什么障碍,而且当初自己进宫说要守孝,皇帝当时也发话说半年后就得由他来做主,那岂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个道理连自己都懂,想来深受皇帝疼爱的三公主更明白,何况她身后还有老谋深算的太后娘娘和中南道总督,如何要辛辛苦苦甚至大动干戈地在中南道悄悄准备人手并冒险运送朝廷管制之物到京城?

    而且就跟阿衡所说的,那几样铁器,别说上云池这样的浅水了,京城里就没几处能用得上的,除非是柳湖或者太液池那样地方大水又深的地方。

    想到这两处地方,沈复不禁深吸一口气,连带心跳都有些急了起来,脑海里也开始模模糊糊有了些不敢往下深思的东西。

    说起来,柳湖和太液池本没有什么交集,毕竟一个是民间繁华地,一个是宫中禁苑,而且真论起来,柳湖是天然形成,太液池却是人工挖掘。

    但武帝晚年时,有一年据说下了很长时间的雨,京城多处低洼地带被淹不说,还倒塌了几十间被水浸泡的民宅,为此,在工部建议下,武帝下令对柳湖整个水系进行清淤拓宽,到后来甚至自己想出了在河流穿越城门处开辟水城门这样的绝佳主意,如此,京城水患可以因势利导不说,京城的主干道路也可以就此降低损毁程度乃至减少修复次数,毕竟,通过船只运送货物量大价格又低,货运都可以集中到水城门了,通过其余各处陆上城门的货物就多为轻便之物,也不会压道路了。

    为此,后来京畿道那边还特意开凿了一条运河与柳河相连,如此一来,京城水患被消除不说,南来北往的水运也得到了大大的拓展,父王当年在世时还曾带着自己去实地看过,半是吃喝游玩半是想让自己长些见识。

    水城门并不宽,也就是两船可并排交错而过的样子,因为货运船只很多,两岸边为此也催生出了很多做水上人家生意的小摊小贩,很是热闹。

    记得那时自己年纪还小,问父王如果有人夜晚借此河道潜入城中干坏事该怎么办,父王当时就笑了,说有阳关大道不走,为何偏要一身湿地狼狈入城?就那么急等不得一个晚上么?而且白天正正当当走陆地城门兴许还能顺利入城,大晚上的在水里偷偷摸摸,一旦被抓住,就算没问题也会被人怀疑有问题。

    自己当时还不服气,那会儿父王正让自己看兵书,就说如果有敌军从此处偷袭入城那又该怎么办?

    结果父王笑得更厉害了,让自己好好看看水城门内外的情况,回去再好好想想,又说武帝雄才大略,她年轻时还曾亲自率兵入城,如何会不知道这些。

    别说回去后想明白了,其实自己当时看完水城门内外情况就已经明白了,毕竟当时已经研习了一些兵书,城外连着护城河,城内还有瓮城,那么个窄而小的水城门,还有内外两道铁栅栏,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惜武帝雄才大略,这工程太过浩大,费钱不说,时间也久,因此并没有看到最终水城门建成的风貌,之后太子即位,也就是娶了谢皇后的那位皇帝,继任后又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算堪堪完成,这当中,还包括了对宫里太液池的清淤疏浚。

    据说当初武帝年轻时曾在太液池畔纵马疾驰,风姿卓然,令当日有幸得见的人一直引以为傲,后来那位昭怀公主也就是谢皇后的母亲则是在太液池畔为了替武帝挡箭而出的事,许是出于对两位母亲的怀念,也为了宽慰谢皇后,后来皇帝便在太液池工程完工那年,在昭怀公主的忌日时在太液池畔进行了隆重的祭祀活动,而就在祭祀活动结束后不久的当晚,昭怀公主的夫婿,与如今的护国公府一脉相承的镇国公溘然长逝,也是让世人对这对情深不寿的夫妻唏嘘不已。

    为此,等到第二年的中秋,皇帝见谢皇后触景生情伤心不已,便令人赶制了一艘画舫,让她可以坐着画舫到太液池中望月思人聊以遣怀,这事到后来便成了宫内一项固定习俗—

    中秋夜宫宴之后,帝后携手登船赏月。

    到时太液池畔奏乐歌舞,也算是宫内一件赏心乐事。只不过如今的姜皇后身体不好,项贵妃虽然得宠,倒也知进退,是以这些年也多是皇帝侍奉太后娘娘登船赏月,当然,三公主深得皇帝这位兄长疼爱,也都会跟着一起,算是一段母慈子孝、兄妹相得的佳话…

    “喂,沈复,你在听我说吗?哈喽!”耳边传来周衡有些不满的声音,袖子也再次被拽动。

    “没什么,我听着呢,你不是说要去水里试一下嘛,”沈复收回了思绪,任由她继续拽着自己的袖子,好歹能得她一声直呼其名也不错,为此语气里都不免带了些笑意,柔声说了句:

    “此事还是先缓一缓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踩一脚

    既然刚才觉得可能性颇大,沈复也真的很想亲身感受一下水下搬运重物的体验,但如果自己要下水,阿衡她势必会跟着,想到她刚才从梦中哭醒的情形,沈复又不想就此答应此事,明摆着的,柳风阁的事才刚过去,跟前两次差不多,阿衡她还得受一段时间的精神折磨。

    想到之前她刚从柳湖逃到自己府里那会儿的可怜情形,再想到她在中南道被那船工惊吓回到庄子上的情形,这次如果自己再让她回到上云池那个让她刚做了噩梦的地方,还不知会惊惧害怕成什么样,沈复心疼地都不愿往下想。

    是以说完“缓一缓”的话,沈复便不打算给她商量的机会,直接转身往外走:“我让春雨进来陪你。”

    周衡见他有些急切地想要离开,还以为沈复是不相信自己的话随意敷衍,急得掀了被子光着脚就要下床拦他:

    “你不相信?那要么我给你展示一下吧,我下水去捧块大石头给你看—”

    “我没不相信,”沈复听到后面的动静赶紧转身,见她一副看着自己的恳切样子,叹一口气,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那头乌黑柔软的长发:

    “阿衡,你昨晚刚从那边出来,你…确定能再去那边,还下水?”

    这话问得周衡咬着嘴唇低头看着自己的光脚丫没再说话,看样子也确实是心有余悸,不过就在沈复又叹了口气打算扬声叫春雨进来时,周衡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脸坚定地抬头说了句:

    “那要么过个两天吧,过两天我觉得就可以了,此事宜早不宜迟!”

    上次在柳湖那样自己都没怕水,这次不就是在黑漆漆的水里待得久了些嘛,反正到时有沈复,应该…不会有啥后遗症吧?

    而且中南道运送铁器过来这事都过去有些日子了,谁知道三公主那边准备到什么程度了,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沈复对周衡的回答不置可否,只低头看了下她的光脚,催她赶紧上床去:“现在屋里置了冰,地砖有些凉,赶紧回去!”

    “我没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周衡一边说一边倒也听话地走了回去…

    等到了晚上,也不知是因为第一次跟周衡如此近距离地歇在同一个上房内,还是因为今日白天跟她说起的那些事,虽然内室那边看着已经早早熄了灯没了动静,沈复却发现自己躺在罗汉榻上有些睡不着,为此一度还心猿意马地想起了周衡光脚踩在地砖上的样子。

    人一清醒,外头又万籁俱静,屋里有点动静便能听到,就在某个翻身的刹那,沈复忽然听到外头一声桌椅被碰到的轻响以及随后的轻微呼痛声,赶紧坐了起来,试探性地低声问了句:“阿衡?”

    “嘘——!”屏风外传来周衡一声低语:“你也没睡?那太好了,能出来一下吗?”

    沈复犹豫了下便起身往外走,绕过屏风,就着外头屋檐下灯笼照进来的朦胧光线,见周衡已经坐在了桌边的一把椅子上,右脚搁在左腿上,两只手还在揉搓着,看来刚才是踢到了。

    “怎么又不穿袜子?”沈复皱眉在旁边的绣凳上坐下:“很痛吗?”

    “这种天干嘛还穿袜子,”周衡一边放下脚一边还笑嘻嘻地踩了下沈复同样光着的脚以示提醒:“你自己不是也光着脚?”

    周衡的脚有点凉,沈复的脚却是温热的,两厢一碰触,沈复犹如被火烫一般地迅速缩了回去。

    “冰着你啦?”周衡不以为意,依旧笑嘻嘻,又说自己:“刚才踢到了椅子脚,现在已经不痛了,没事!”

    努力了下,竭力让自己忽略脚上的异样感,沈复总算是及时地让自己喉咙里发出了声音:

    “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

    “哦,我白天可能睡太多了,现在一时睡不着,”周衡一边凝神听了下内室春桃的动静,一边往沈复这边凑了一点过来,压低声音看着他说了句:

    “然后我就想试试看,屋里那小丫头会不会被我吵醒,结果嘻嘻,她睡得好死,我踢到椅子都没反应!”

    沈复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刚才那脚背上被一双白嫩的脚给轻轻踩了一下,那脚好小好柔软啊…

    “哎,你是不是犯困?不好意思哦,我会很快就说完的!”周衡以为他在低头打瞌睡,特意放低身子歪着头从下面仰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抬眼重新看向自己,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是因为自己睡不着才来叫你的,主要是刚才也冒出了一个想法。”

    “我不困,”沈复生生抑制住了刚才想要低头吻下去的冲动,哑着声音看着这会儿还若无其事不知自己干了什么的姑娘:“今天因为是第一天搬过来,我怕你不习惯,以后外院那边要是有事,可能会回来得晚些。”

    “好啊,那我等你!”周衡不以为意:“反正白天也没什么事,晚一点起也没关系,对吧?”

    沈复低头看了眼,白生生的两只脚搭在一起,脚趾头还翘啊翘的,你等我?等我回房…咳咳…听着怎么像是…像是等待晚归的…夫君呢?

    “哎,我还是长话短说吧,”周衡见他又低头不说话,以为沈复刚才是在跟自己客气,其实人已经很想睡觉了,便赶紧压低声音快速地跟他说道:

    “是这样,我是刚才睡不着想到的,沈复,咱俩练习游泳这事可没第三人知道。”

    屋外的灯笼光照得周衡肌肤如玉,眼睫毛扑闪扑闪的格外分明,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如此的暗夜里看着格外清亮有神:

    “但柳风阁已经被烧毁了,所以也不能再跟以前那样,偷偷在晚饭之前下水练一练,如果我要给你展示水中搬运重物,或者你想继续练习,那就只能趁着现在这种时候,你说是不是?”

    沈复被她的眼睛看得有些恍神,为此还难得地没听清她话里的意思,只得稀里糊涂般地反问了一句:“是什么?”

    周衡却以为他在装糊涂,想要伸手拍他又怕动静太大吵醒内室的小丫鬟,便瞪着眼睛又踩了他一脚:

    “哎呀,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当然是趁着现在这般夜深人静的时候,咱俩悄悄溜出去到园子那边下水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装一下

    这次沈复没再缩回去,任她踩着,脚背上有些凉,却又很舒服。

    周衡一愣,没想到沈复这次竟然不躲了,脚趾头似乎还往上翘了下,自己都能感觉到他脚背上的温度,便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先缩了回去,一边又赶紧掩饰着说话起了身:

    “那就先这样吧,反正明晚是春雨值夜,她可不好糊弄,咱们后天晚上再试吧!”

    “好!”

    听着对面的声音有些笑意,周衡只觉脸上有些发烧不敢再看他,起身时便急了些,又撞到了桌角,不过这次便强忍着没出声,只一边揉着被撞疼的肚子一边不断抽着气赶紧往内室走。

    “没事吧?”

    这次后面的声音有些担心,周衡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猫着腰消失在帷幕后。

    这边依旧坐着的沈复呆了一呆,之后又抬头看了会儿外头隐约的灯笼光,才起身回了隔间。等到重新在罗汉榻上躺下来,便只觉今晚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周衡刚才踩自己的那两脚以及一边低声抽气一边揉着肚子猫着腰悄悄溜回内室的可爱样子。

    等到很久之后迷迷糊糊快要入睡时才隐约想起,刚才自己似乎答应了她,说后天晚上两人就偷偷去上云池那边。

    因了这么个事情,又因了刚才的场景,以及这些时日渐渐从心底泛起的某些不可说的念头,沈复在入睡后做了个不可说的梦,梦里跟周衡做了些不可描述之事,等到窗外泛白醒来时,还兀自闭着眼睛回想了下梦中犹如真实的感觉。

    因了这么个梦,等到起身绕过屏风看到对面帷幕低垂静悄悄的内室,想到里面安睡的姑娘,沈复觉得自己有些心虚,但与此同时,又觉得很是期待后天晚上。

    虽说是在自己府里,但要悄悄出门,避开众人,还要跟着她下水,光想一想,就觉得…挺有意思!

    为此,为了避嫌早早去了外院的沈复,一路上都觉心情愉悦,甚至还难得地在见到晨风和暮云时说了句:“今儿天气不错!”

    天气不错?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了下,是不错,想必会是艳阳高照的一天,与此同时也会是让人怀念前两日凉爽天气的一天,大清早的都已经听到了吵人的蝉鸣,天是越来越热了,可惜今年是去不了行宫避暑了。

    不过哪怕如此酷暑天气,没想到沈怡也还是趁着清晨的天光早早过来了,见了沈复便催他:“走,阿复,今儿赵太医不是要过来么?咱们得赶紧去内院!等他看完阿衡,昨晚我还想到了一些事情,刚好跟你俩说一说!”

    到了内院,还好,周衡这会儿已经起来了,正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合欢花,手里还拿了一朵地上捡的,见他们俩进来,回头一笑开心地打了个招呼:“长姐你来啦!”

    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沈复说了声:“王爷起得好早!”

    好吧,晚上倒是叫了自己两声名字,如今白天便又这么守礼了,沈复笑着看眼前一身淡粉色衣裙随意扎了个道姑头的姑娘,就那么清清爽爽地站在落了一地粉色合欢花的草地上,脂粉未施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意盈盈,在清晨的天光里犹如一朵清雅的荷花,只觉赏心悦目极了。

    “哎呀,赶紧进屋去,让春雨给你收拾一下!”沈怡有些着急:“还有你,阿复,你也好歹做做样子,起码进内室躺一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躺床上?沈复觉得自己打从八岁开始就没再赖过床了,这事也是为难人,但看了下在旁边听了捂嘴笑的周衡,忽然想到,内室那床,其实如今是她在睡...想到此,便看了她一眼,做出一副无可奈何又听话的样子往屋里走。

    周衡还没觉得什么,笑嘻嘻地跟在后面,沈怡则扬声喊春雨。

    春雨的手艺早就锻炼出来了,一番快速的涂脂抹粉外加沈怡亲自上阵给梳的一个简单妇人头,周衡便成了个容貌艳丽的侯府妾室。

    “哎呀,快,出去让阿复给看看,看他还认不认得出你!”沈怡左看右看,自己都觉得很是满意,便推了下周衡,让她出去给沈复展示一下,女为悦己者容嘛。

    周衡有些害羞,但与此同时似乎又挺想让沈复看到自己不一样的一面,镇定了下捏了捏拳头暗自调整了下呼吸,才在后面两人的轻笑声中自认比较大方地掀了帷幕走了出来。

    沈复本来正坐着低头喝茶,听到动静便抬头看过来,手里的茶盏一顿,杯盖随之发出了“咯”的一声轻响。

    只见眼前的姑娘薄施脂粉、唇色动人,头发绾起,发间一支简单的白玉簪,耳边两颗轻轻摇晃的珍珠耳坠,俨然一个刚过门不久的小媳妇。

    再看她身上,本来那身浅粉色的衣裙也换掉了,如今穿的是一身玫红色的衣裙,随后出来的沈怡解释道:

    “我那院子里的衣物多是以前做姑娘时候的,昨晚回去我就想到了,做戏要做全套嘛,便拿了一身没穿过的带过来,就是有些委屈咱们阿衡了,这颜色俗了些,不过嘛—”

    一边又上下认真看了下周衡,点头表示满意:“阿衡肤色好,这颜色也压得住,挺好看的!”

    一边回头问沈复:“你说呢?”

    能说什么?沈复只得点头微笑,之后起身往内室走:“赵太医快来了吧?”

    “哦对,估计快来了,春雨,你赶紧到院门口去看看,阿衡,你如今得站在我身后立规矩,”沈怡指挥地团团转,一边还不忘安慰周衡:

    “委屈你了,就忍那么会儿,等下就让赵太医给你号脉!”

    许是刚才的脂粉味道,内室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沈复看了下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到底还是不好意思直接躺在上面,便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偏一心要做戏做全套的沈怡随之冲了进来,见他这样顿时急了:“哎呀,你可真是,为了阿衡就装一下不行嘛,好歹装成刚起床的样子,赶紧把外衣给脱了,可不能这么衣着整齐让人感觉刚从外头回来!”

    一边又扬声吩咐外头的周衡:

    “阿衡,你去罗汉榻那边,把阿复的寝衣给拿过来,动作快点!”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号个脉

    被风风火火的沈怡所影响,来不及多想的周衡赶紧冲进屏风,一把拿起随意扔在罗汉榻上的一套白色衣裤,看了下,感觉应该是寝衣,便拿着它们快速跑回了内室。

    其实照王府规矩和沈复自己的生活习惯,这套昨晚穿过的贴身衣裤是要拿去换洗的,但看着眼前有些气喘的姑娘胳膊上挂着自己贴身的衣物冲进来并一把递给自己,不知怎的,竟然很想赶紧换上它们。

    于是之后在换上寝衣后又在外头的沈怡吩咐下顺理成章地躺在了床上,这时候沈复才意识到,刚才闻到的那股淡淡的香味,其实被子和枕头上也都有。

    应该是阿衡她身上的味道吧,仰头躺着的沈复喉结动了动,再次想起了昨晚做过的那个旖旎的梦,脸色便有些发红,甚至感觉身上也起了些反应,好在如今就他一人在内室,左右躺着无事,便有些放纵自己在这满是姑娘家气息的地方想入非非...

    之后赵太医果然很快就来了,周衡看了下,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不过这位太医看着精神抖擞,后面跟了个追着他跑的七八岁的小童,晨风替他背了个大药箱。

    赵太医进来后先是给沈怡行了礼,沈怡便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让他赶紧进内室去看沈复:

    “赵太医无需多礼,唉,这大热天的还让您给跑一趟,实在是,阿复他前日快马加鞭从行宫那边赶回,一路下着大雨,回来就着了凉,昨日还硬撑,我们这府里你也知道,反正凡事都由着他,昨儿下午我才知道,便赶紧让府里嬷嬷来请您,好在您刚好还未去庄子上避暑,真是幸事!”

    赵太医客气了一番,又介绍了下那小童,说是他的小孙子,如今也是让他慢慢跟着学,说完便让晨风把药箱交给小童,爷孙俩进了内室。

    周衡看不清帷幕里面的情形,只听到赵太医进去后就吩咐后面跟着的沈嬷嬷:

    “哎呀,王爷虽然看着有点烧,如今毕竟是夏日,这清晨又不冷不热,还是多通通风为好!”

    听得沈嬷嬷赶紧吩咐春雨把帷幕拉开。

    “不用了,本王已经感觉好多了,”沈复趁机赶紧起身,一副不容辩驳的懊恼语气:“是长姐太过担心,赵太医,有劳你过来一趟,嬷嬷,请赵太医喝茶叙话。”

    “哎呀阿复,赵太医这大热天的过来一趟,你别自恃年轻,还是让他老人家给看看!”沈怡闻言起身走过去,一副关心弟弟的长姐样子。

    沈复却摆摆手表示坚决不看,气得沈怡一副气恼的样子跟赵太医诉苦:

    “我这弟弟就是这般,赵太医您想必也清楚,随意惯了,要不是我亲自过来看着,估计昨儿个连汤药都不肯喝!许是昨晚休息得好,今早好些了,便又讳疾忌医起来,真是气死我!”

    看着沈怡一副戏精上身的样子,周衡忍得有些辛苦,又有些感动,说起来姐弟俩这一唱一和都是为了自己。

    这会儿沈复已经吩咐晨风进去帮他更衣,看了下外头的周衡,又沉声吩咐春雨赶紧给赵太医泡茶。

    赵太医是个高门大户里常年行走的,见沈复这会儿虽然看着脸色有点发红,但声音动作都跟往常一般有力,便也就带着小孙子先退了出来,有些为难地看着沈怡。

    沈怡见帷幕又放下了,便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请赵太医坐下:

    “罢了,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也管不住他,随他去吧,只是大清早的麻烦您来回奔波这么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赵太医自然是又客气了一番,之后出现了一番短暂的沉默,然后旁边的沈嬷嬷一边接过春雨奉上来的茶亲手递给赵太医,一边赔笑着说了句:

    “郡主,赵太医既然来了,要不,您给号个平安脉吧?”

    这一说,沈怡还没回答,赵太医就放下茶杯连声应诺,又让小孙子赶紧把药箱打开拿出脉枕:

    “正是正是,老朽一时还想不到,哎呀,年纪大了,糊涂喽!”

    沈怡便一副过意不去的样子顺势伸出手来:“哎呀,那就劳烦赵太医了!”

    等赵太医号了脉表示沈怡身体康健不用开什么方子,周衡心想着估计是要轮到自己了,果然,沈怡回头指着她笑着对赵太医低声介绍道:

    “这是我府上的一个妹妹,赵太医,要么,也劳烦您给看看?是个身子弱的,之前有大夫给看过,说是寒湿之症,您也知道—”

    沈怡正想再说点什么奉承他几句,赵太医却已经笑呵呵地让周衡坐到他对面了。

    “那就有劳您了!”沈怡先是笑着道了声谢,之后转换成了一副淡淡的语气吩咐周衡:“赵太医医者仁心,你过去坐吧!”

    说话间,沈复换好了衣裳从内室走了出来,见赵太医正在凝神给周衡号脉,脚步不禁顿了一下,沈怡眼观六路,怕他露了馅,赶紧冷笑着朝他示意:

    “靖王爷确定身子无恙了罢?那就该忙啥忙啥去吧!”

    按说听到这话,眼前在号脉的又是长姐府上的妾室,这会儿他应该直接走人的,但看了下正在好奇地看着对面老太医号脉的周衡,见她一节白生生的皓腕搁在那脉枕上,犹豫了下,鬼使神差的,沈复发现自己竟然应了一声:

    “难得赵太医来一趟,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啥?在场的女性们都很是意外,倒是赵太医摸着下巴上一把半白的山羊胡子笑呵呵地表示:

    “这就对了,王爷请稍等。”

    于是顺理成章的,等着号脉的沈复便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看着赵太医给周衡号完了脉开始说她的情况:

    “还好,郡主府上这位...姑娘,到底是年轻,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老朽给开个调理的方子即可。”

    又叮嘱了几句:“寒邪伤人由外而入,姑娘以后要避免风吹雨淋,日常也要注意保暖,夏日里不可贪凉。”

    又半是教导性质地在小孙子身上演示:“姑娘可让人经常按摩大椎穴,就是低头时颈后突起最高点的凹陷处,可振奋阳气,最简便的方法是两掌心搓热捂在大椎穴上...”

    屋里一帮人都看得认真,沈怡眼一抬,看见自家弟弟也是如此,心里不禁一乐,看来阿衡以后是有福气享受这种按摩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对不上

    之后赵太医又给沈复号了脉,夸沈复身强力壮,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大热天的有些上火,这几天注意不可贪凉、饮食清淡即可,听得周衡暗自点头,看来果然是国手,医术精湛,并没有被沈怡的话给误导了。

    之后晨风负责送赵太医祖孙俩回家,沈复还特意准备了一本很珍贵的医术做谢礼,周衡看着,赵太医的孙子当时看见那书名眼睛都亮了,接了书后也是一直很珍惜地抱在怀里,临走时祖孙俩看着都很开心,可惜如今她是站在沈怡身后假装低眉顺眼的身份,只能暗自好奇那是本什么书。

    送走了太医,沈怡则随之开始叮嘱沈嬷嬷赶紧去抓药:

    “嬷嬷,你使个人,哦不,还是你亲自跑一趟,就照这方子,按赵太医吩咐的,去药铺里抓个十五帖药来,反正这两天小厨房也快搭好了,以后就在这院子里熬药。到时记得看紧了,一定要让铺子里的伙计当着你的面抓药,切不可让药包离了你的眼。”

    这是怕三公主那边使坏吧?周衡真心诚意地对着沈怡说了声:“多谢长姐!”

    又对沈嬷嬷也说了句:“外头天热,嬷嬷你辛苦了!”

    虽然汤药很苦,也不觉得自己身体真有什么大问题,但喝了总是好的,是太医给诊的脉呢,这种级别的医生,要在21世纪,光挂个号估计都得好几百大洋吧?还不一定能挂得上。

    想到挂号费,又对着沈复也带着歉意地说了句:“不好意思,王爷,那书挺珍贵的吧?让你破费了!”

    这话听得沈复皱了下眉头,正想说点什么,沈怡已经把话接了过去:

    “哎呀,瞧你说的,就是本医书,咱们也看不懂、用不着,还不如让赵太医这样的人能物尽其用,而且我看着那书也不像是孤本,阿复,你是从哪儿翻出来的?”

    “是母妃以前陪嫁过来的,《传世十方》的誊抄本。”沈复并没有多话,说完又看了周衡一眼,面无表情地解释了句:“原本还在护国公府里。”

    “那也挺珍贵的,”周衡想着一个王妃的陪嫁之物定然不会差,便依旧回了句:“我看赵太医的孙子都舍不得放到药箱里。”

    这话说得沈复更是皱紧了眉头,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又看了下周衡,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哎呀,那就最好了,赵太医定然高兴得紧,太医院那帮人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排着队借它!”沈怡听了则毫不走心地插了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又问了两人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对了,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吃什么?周衡感觉刚吃完早饭没多久,这大热天的也没啥胃口,又见沈复皱着眉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想到赵太医的话,想着他应该是为了三公主引来的事着急上火,便看着他说了句:

    “我都可以,不过刚才赵太医说王爷要注意饮食清淡,天也热,咱们还是多吃点蔬菜吧?要是有热汤,让厨房的人早点做好晾一晾。”

    听她这般说,沈复本来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嘴角则控制不住地上翘,沈怡见了,抿嘴一笑,拉长了声调有些夸张地答了句:

    “好——,那咱们就听阿衡的,多吃点蔬菜!哎呀,说起来,今儿幸亏没把阿华带来,要不然,他该哭着说要回去了,舅舅府里都吃不上肉!”

    这话说得旁边的暮云都咧了咧嘴,沈复也笑着说了句:

    “这两天辛苦长姐了,明儿起还是在家好好陪着阿华吧,有什么事我再派人告知便是,要不然阿华回头知道了,定要说我这做舅舅的不疼他了。”

    “没事,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又不是阿荣,就算知道了,说过即忘,你这边正事要紧,”沈怡表示一点都不心疼儿子,又跟周衡解释:

    “阿华最喜欢吃肉了,你不知道,到了饭点,但凡你提个‘肉’字,他那口水呀,哎呀呀,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话虽如此,沈怡也坦白跟两人表示:“那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说事吧!吃了午饭我就回去了,昨儿乳娘说那小子午觉没好好睡,一直在闹腾,晚上回去后就一直缠着我。”

    于是之后春雨去厨房吩咐饭菜,暮云守在门外,三人围桌而坐,沈怡先说了自己的打算:

    “今儿早上我已经让人往宫里递了拜帖,说明日要去跟太后和三公主谢恩,阿复,明儿你就一直待在正院别出去了,那贱人搞不好会趁机过来。”

    自打知道三公主做的事情后,沈怡就一直用“贱人”来代替称呼了,倒也省了很多事。

    对此沈复自然没有多话,颔首应了,能跟阿衡在一起,从早到晚,一日三餐,嗯,想想都觉得...开心。

    沈怡看了他一眼,之后又说起自己昨晚想到的一些事情:

    “回去后我又仔细想了下父王讲过的关于那母女俩的事,可惜时间太久了,以前也没怎么在意这些,记不得什么,倒是那晚晴院着火的事,后来我突然想到,有一点不对。”

    “阿复你不知道,那贱人不请自来、带着人过来救火,事后我还特意问了下人数,沈嬷嬷心细,说她当时在晚晴院救火现场暗自数了下人数,确实是那贱人跟她说的十五个侍卫加二皇子府上的管家和一个小厮,这跟晨风去门房那边问的数目也对得上。”

    “刚好昨晚乳母教阿华数数,阿华那个小笨蛋,自己数来数去数不对,还总说乳母没数对,我便又想到了这件事,沈嬷嬷当时跟我说的是在晚晴院救火现场的侍卫人数,总共十五人,但晨风那小子,阿复你也知道,如果是暮云也就罢了,我定然不会再多问哪怕一句。”

    “所以刚才来的时候我便又问了下门房的老李头,刚好,那天晚上也是他当值,我便问他晨风当时是怎么问他的、他又是怎么回答的,老李头这些年迎来送往的也没出过什么差错,他仔细回想了下,说晨风当时问他的原话是:‘三公主她们一共来了多少人?’,他回答是十八人,当时出府时仔细数过的,晨风便说人数对上了。”

    “但我不放心,又问老李头,十八人是指所有人还是单指侍卫人数?又是何时数的人数,进府时还是出府时?”

    说到这儿,沈怡看了下面前认真听着的两人,神情严肃地说道:

    “老李头见我这般问,又仔细回想了下,说当时那贱人进府时他也不敢拦着,身后一帮人又说救火要紧,拿着水桶乱哄哄地涌了进来,他便没来得及数,但出府时,毕竟火已经被扑灭了,又有府里沈嬷嬷等人陪送,也算有序,他便暗自数了下,说穿皇家侍卫服侍的是十八人,另有跟在那贱人旁边两人。”

    说到这儿,沈怡难忍心中气愤,气得拍了下桌子:

    “所以,出府时,那贱人所带侍卫,比沈嬷嬷在晚晴院看到的,活生生多出了三个人!”

    多出了三个人?

    周衡忽然想起来,当时在柳风阁点火的不刚好就是三个人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对上了(上)

    “哎,柳风阁那边—”周衡刚张嘴说了半句,就见沈怡和沈复同时点了下头,便知他们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沈怡更是随后郑重地对沈复说道:

    “这件事,回头你可得好好罚一下晨风那小子让他长点记性,说话做事也太随意了!同样十八人,老李头答的是侍卫数,他竟然也不确认下是不是总人数就稀里糊涂地过了,也幸亏老李头是出府时点的人头,阿复你回来后又已经让人对府里进行了规整,要不然可出了大问题了,堂堂靖王府竟然如此这般让人浑水摸鱼!”

    沈复本就皱着眉头,听了这话更是沉下脸来,周衡见气氛有些沉闷,一开始也在旁边默不作声,后来倒是给她想起了一个细节:

    “哦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说了,当时我在水里躲着,后来那三个人上岸时,刚好一个闪电,我看到他们穿的是府里人的衣服!”

    说完了,又满怀歉意地补了句:“不好意思,这事我要早点想起来就好了。”

    沈复对此没说什么,只起身出去了,沈怡则摆摆手表示:“阿衡你无需自责,小事而已,让阿复他自己去解决。”一个姑娘家如此遭遇,到现在能镇定地站在眼前就已经够不错的了,哪能再苛责她别的。

    等沈复回来,则多问了句:“还是让暮云去办了?是去找那三人换下来的衣服还是处罚晨风?”

    沈复没回答,只看着周衡说了句:“没事的。”

    沈怡一听,心里暗自又撇了撇嘴,果然这会儿有了心爱的姑娘就不理自己这个长姐了,罢了,这种时候也不用跟他计较,赶紧把事情都说完了回家陪儿子歇午觉去,便继续说道:

    “既如此,反正陈慧珊那贱人的事已是板上钉钉,阿复,回头你得拟个章程出来,她这次敢这么对付阿衡,下次还不知弄出什么事情来,真当欺咱们靖王府不敢对付她这个长公主么?哼!不过头一件,咱们得设法知道皇上那边知不知道他这个好妹妹干的好事,要是—”

    “他不知道。”沈复答道。

    “咦?你如何这般确定?”沈怡很是吃惊,周衡听了也抬头看他。

    沈复沉吟了下,看着眼前两个都是一脸期待看着他的女人又说了句更让人吃惊的话:

    “那些中南道运来的大铁器,如果所料不错,它们如今应该就在跟咱们一街之隔的二皇子府里。”

    “当真?!”沈怡惊讶地拍了下桌子:“看来先前我还真猜对了!”

    又赶紧问沈复:

    “你是找人查证过了?”

    “还没有,我也只是猜测,”沈复摇摇头:“不过等下我会让暮云上后面府里道谢,到时兴许能看出一点端倪。”

    二皇子府上的事昨儿便已经讨论过,沈怡也没再继续问他,自己自言自语般地往下想:

    “既然你这么说,想必很多事情都已经想通了,看来那贱人果然是胆大包天,在替她这二侄儿未雨绸缪呢!”

    眼睛一转,问沈复:“那我问你,头一件,那些铁器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运到京城的?管制之物,又是不同寻常的铁器,且数量还不止一件,可不是想到就能办到的。”

    对此,沈复的回答是先看了下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听着的周衡,语气温柔地答了三个词:

    “水城门。”

    水城门?周衡有些意外,之前自己不是还要为了说服他而提出半夜带他下水去试试浮力么,怎么这会儿就这么笃定地开口了?

    “你看阿衡干什么?”沈怡有些被自家弟弟的这副腻歪样子给烦到了,说正事呢,这么心猿意马地干什么?没看人家姑娘也没像他这般含情脉脉。

    沈复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是阿衡先想到的。”

    “哦?”沈怡听了颇为意外,这位表妹还真是让自己看走眼了,没想到竟是个有勇有谋的人物:“那阿衡你来说一下看?”

    周衡顿时也看了下沈复,后者温声宽慰她:

    “没事,你把昨晚的想法跟长姐都讲一讲。”

    话虽这么说,有些事情该瞒的还是得继续瞒着,譬如说为何会想到通过水下运送,对此也幸亏是做了那么个梦可以当托辞,而沈复则在旁边一直帮腔,把但凡周衡没法说出口的内容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于是到后来,虽然依旧有些不太确定,但吃午饭之前,独自在合欢树下想了会儿的沈怡还是欣然接受了他们俩也算统一的说法:

    “既然阿复你说回头会找人验证下,此事咱们姑且就先这么看,哦对了,暮云呢,昨儿你不是说要让他上后头府里道声谢么?刚好—”

    “暮云已经去了,”沈复简短说了声:“我让他尽量在那府里吃了午饭再回来。”

    原来如此,沈怡满意地应了声,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仰头看着上面眼看已经稀疏起来的合欢花感叹:

    “你说怎么就那么人心不知足呢?她一个尊贵的长公主,先帝太后亲出幼女,今上又如此疼爱,无上的尊荣,怎的就那么…二皇子是她侄儿,大皇子不也是么?还有三皇子,将来不管是谁登上那宝座,她不都是依旧尊贵无比、人人称羡的大长公主么?”

    对此沈复自然没什么话说,沈怡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下同样在仰头赏花的周衡,再次觉得眼前这姑娘远比陈慧珊那贱人好太多了,如此有野心的一个公主,如果真的嫁入了靖王府,就算他日二皇子能成事,那也无异于是把靖王府这异姓王府架在火上烤,一个不慎可就是引火烧身了。

    所以那贱人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做事都不过脑子的,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做女儿的没脑子,难不成太后娘娘也没脑子?爱女心切的太后娘娘没脑子,难不成中南道的总督也是如此?没道理啊!

    要知道,那位无子、多病的姜皇后的地位确实是摇摇欲坠,历朝历代皇后被废的更可说是不胜枚举,但太后娘娘可鲜少有出事的,除非是做出了如史书里写的什么疼爱幼子、一心要废长立幼之类的糊涂事。

    但如今的太后娘娘也没有自己的亲儿子啊,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一心要扶助如今的皇帝上位了。

    沈怡心有疑惑,也对眼前两人如实说了:

    “难不成她们母女俩以后想要个傀儡做皇帝?”

    这对母女还真是野心大的够可以,安安分分做尊荣无边的太后和长公主不香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对上了(中)

    当着沈怡的面,周衡总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露了馅儿,是以大多时候都是只听不说,等沈怡说到了人心不足之事,更是觉得此事涉及这个时代最大的忌讳,还是少说为妙,便在旁沉默不语,只偶尔看下沈复的反应。

    她这克制的表现落在沈怡的眼里,也让对方更觉自己以前真是看走了眼,又或者说,被偏见蒙了眼,没想到这位堂姨母家的表妹竟然是个秀外慧中、知分寸懂进退的好姑娘,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她,与自家弟弟一看便知心有默契、两厢得宜。

    所以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老天爷想让自己姐弟俩知道,这是门经得起考验的好姻缘?

    好吧,反正现在看来,阿衡她确实是个能抵得住大风浪、经得起考验的姑娘,靖王府的女主人,最需要的不就是这一条么?

    主持中馈啥的,府里人口本就简单,阿衡她是嫡出,婚事也已经定了好几年,这种事情想来周太夫人和姨母早有教导,到时又有多年管理内务没出过啥差错的沈嬷嬷从旁协助,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这样的姑娘如果能与阿复一条心、助靖王府安然度过此次危机,那么,阿衡可真是靖王妃的不二人选了!

    因了这等心思,沈怡对周衡如今跟自家弟弟同处一室再无二话,午饭时也是一直往周衡碗里挟菜:

    “你呀,如今头一件事,便是好好地养自个儿身子,别的一概不用操心,想吃什么、缺什么,只管吩咐沈嬷嬷就是了,阿复你也回头再跟嬷嬷说一声,阿衡啊,如今这儿就是你的家,就跟你以前在姨母跟前一般自在,听到没有?”

    见周衡垂着眼眸点头,沈怡便又看了眼对面的沈复,抿嘴笑着说了句:

    “要是有什么事情觉得跟阿复不好说,我虽然不能日日过来,你让春雨她们给我送信便是。”

    姑娘家嘛,哪怕两人如今正在柔情蜜意时,毕竟还不是王府的正式女主人,总有些不便之处无法明言,沈怡觉得自己真是个体贴的长姐。

    周衡低着头没看到沈怡脸上的表情,刚才又被她的一番热情给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一时间也不急细想,听到这话赶紧抬头客气地表示:

    “不会的,长姐你放心,我有什么事都会跟王爷说的!”

    要不然也太麻烦人家了,天热不说,沈怡自己还要在家带孩子。

    “那——好吧!”沈怡刻意拖长了声调,又朝对面的沈复眨眨眼,一脸的意味深长,看来还真是一心一意跟着阿复、事事以他为准呢,得,自己还是识趣点,早些离了他们眼前、早点回家陪儿子去吧!

    暮云回来时,沈怡已经走了,听到禀报说二皇子府里的管家收了礼物、但并没有请他留下来吃饭,沈复也没多说什么。

    周衡怕他失望,见暮云出了门,便在旁边低声说了句:“那些铁器就算已经运到了二皇子府上,定然也是不会轻易让外人看到的。”

    对此沈复也没说什么,只看着她说了声:

    “这会儿日头最毒,就算你睡不着,也进去躺一躺。”

    顿了顿,又低声说了句:“等晚上…我还有事跟你商量。”

    有事?不是明天晚上才去上云池那边下水么?周衡有心想问,可惜这会儿沈复已经叫了春雨进来,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应了声。

    之后躺在床上睡了会儿,外头的蝉鸣声时大时小,时远时近,倒也催眠,何况屋里放了冰块很是清凉,醒来后周衡也不是很想起来,觉得起来也没事可干,便又躺在床上想了会儿刚才沈怡所说的那对皇家母女的事。

    一开始周衡也只是顺着沈怡的思路走,觉得这对皇家母女虽然爱折腾,但估计也是有折腾的实力,毕竟之前那位太后已经帮着如今的皇帝成功上了位,但是想到以前所了解到的皇帝的岁数,又觉得有些想不通:

    之前那位皇帝貌似年纪大了,老夫少妻的,生怕以后的皇帝苛待自己,但如今这位皇帝不是才三十多岁么?而且此一时彼一时,21世纪看过的电视剧里只有废掉皇后的,没见过太后还能被废掉啊?撑死了也就是不给人身自由,那还是在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之下。

    譬如想要废黜皇帝。

    再说了,就跟刚才沈怡所说的,太后跟太皇太后有什么区别?长公主跟大长公主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第一次折腾成功了,难不成第二次就一定也能成功?哪来的自信?

    想来想去,许是受以前看过的电视剧的影响,周衡只能想到那个曾经被自己偶然想到的原因:不会是…皇帝在觊觎比他还小几岁的太后娘娘吧?

    要不然,没有别的理由足以让这对母女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准备这种事呢?一旦事败,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而且之前听说还有什么边境出事、老靖王爷要去抵御外族进犯什么的,但现在已经很多年没有战事了,四海升平,这时候母女俩要扶持二皇子上位,不是搞事情么?

    不过,也不知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人家愿不愿意做个傀儡,万一始作俑者是他,看好母女俩乃至背后中南道总督的实力相助,巧舌如簧说动了对方也不一定。

    照古装剧里的意思,是个皇子就想当皇帝,二皇子是个野心勃勃的少年也正常,刚好太后母女也正有此意,于是两边一拍即合?

    但是这样的想法,周衡觉得还是自己想想就算了,有些耸人听闻不说,沈复和沈怡定然对皇家之事也是很熟悉的,他们俩都没往这边想,想来也是自己脑洞太开了。

    于是随后起了床,吃着春桃喜滋滋奉上的凉丝丝的红枣银耳汤,周衡决定不再多想此事,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那些铁器。

    “表小姐,您尝尝,这是嬷嬷教奴婢做的,也没放冰,就刚才趁着您睡着的时候拿进来的,嬷嬷说味道还可以!”春桃很是殷勤,一脸热切地盼着周衡赶紧吃。

    尝了下,味道确实不错,让周衡也是由衷地夸了下眼前据说是第一次下厨的小丫鬟:

    “很好喝呢,不错不错,春桃你有天分!”

    得知是正院里的小厨房第一次开伙,左右闲着没事,周衡便表示自己也想去学做菜:

    “以前祖母她们也让我学过一些菜,嗯,我觉得我的手艺还可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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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林晚介绍:
周姑娘一心想要回家;
沈某则一心想要她留下。
于是努力来努力去,几经挫败后,周姑娘怒了:谁敢拦我,我绝对不会放过TA!
沈某一听,顿时气得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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