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引逗(夜雪初霁0407和氏璧+)
石庭去找邬予钟聊了,一开始正正经经聊些科考和圣人的书,还聊了聊荆湖南路的风土人情。
后来不知怎的,就聊到了格物。
格物穷理,理的出路到底在哪里,两人意见相左,偏偏都是饱读诗书,引经据典,谁也不能说服谁。
与其说,石庭和邬予钟聊到了半夜,不如说他们吵到了半夜。
“谁让你去跟他讨论哲学的?”陆落大汗,“我让你问的,你问清楚了吗?”
石庭点点头,身姿优雅斜倚在引枕上,慢慢吃着果子,不紧不慢道:“他身上却有些疾痛,第一是痛风,春上必要发作;第二是胃疾。”
陆落一怔:她爸爸的左脚,也是痛风,梅雨季节时常发作;胃口也不好,这是个天生的,主要是消化不良、冷热不耐。
没想到,连这些毛病都一样。
邬予钟绝对是陆落父亲的前世。
“然后呢,他真的没有成家,一儿半女也无?”
“这个是真的。他的意思,身边连个服侍的丫鬟也没有吧,更别提儿女了,他说他福薄。他父母已经去世,兄长当家,他和家族断了十几年的来往。”石庭继续道。
陆落沉默了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听罢更是难受了。
邬予钟苍老的样子,让陆落总是想起她留在另一个世界的老父亲,她的心像针扎一样疼。
假如他有妻有妾、有儿有女,陆落会好受些。
偏偏,他孤身一人,而且生活清贫。
“他这个人真倔强。跟我爸爸一样。”陆落心想。
“我邀请他改日到家中做客。”石庭笑道,“倘或他来了,可要派人去请你?”
京里有人知道陆落和千衍的关系,像方家、像宋家。
若有心人查访,知晓邬予钟拜访千衍,顿时就能联想到陆落和闻氏。
那么,闲言碎语还是会有的。
陆落不想这些事。影响到她母亲的声誉。她知道母亲很在乎外人的看法。
“别让他到家中,外头酒楼不是一样吗?”陆落道,“你请他的时候。不要喊我。但是说了些什么,能告诉我就最好了。”
石庭点点头。
这样,石庭就算是邬予钟的朋友了。
没人知道石庭和陆落相熟。如此一来,陆落既知道了邬予钟的动向。又不露面。
“他万一要离开,你一定要告诉我。”陆落对石庭道。
“他年内不会动了。这次进京,是上了奏章要养病的,陛下恩准了。”石庭道。
陆落颔首,心想这再好不过了。
这事。陆落没跟母亲再说过,倒是叔公,特意找了她两回。询问缘故。
陆落搪塞了过去。
九月初一,成阳大长公主的儿子斜照满月。延平侯府仍是不准备大办满月礼,独独请了几位族内至亲,送些小礼,陆落也收到了请柬。
“不要金银礼,能缝制些鞋袜、小衣裳、香袋儿、络子,就最好不过了。”延平侯府放出话,满月礼只要这些。
陆落原本还打算送个贵重的金项圈。
如今听说不要了,要绣活,却是叫她为难。
“我连缝补都不会,拿什么针线活啊?秦妈妈,您替我做双小婴儿的睡鞋,再做个香袋儿吧。”陆落去求秦妈妈。
秦妈妈正在替陆落母女做过冬的新大氅,忙得很,免不得要推脱:“五娘,妈妈这两天熬得眼都花了。这些小东西,你去烦碧云做,那蹄子最会偷懒。你不使唤,她就落得不动弹。”
碧云正巧来了,听到了这话,笑道:“我想给姑娘做,她瞧不上。”
“妈妈,那是给我义子的东西,要精致些。”陆落道,“还是您给我做。”
秦妈妈挨不过陆落,只得喊了碧云,让碧云帮衬着裁剪和理线,一个时辰就做好了。
陆落大为赞叹。
“秦妈妈要是生活在我们那个年代,肯定是刺绣大师,举世闻名的。”陆落心想。
陆落寻出个小包袱,将东西收起来,秦妈妈瞧见了,觉得她包袱的针线和绣活不好,都是出自碧云前几年的手艺。
秦妈妈估计有强迫症,看到绣活不好的,就不准人拿出去。
于是,她又耗了半个时辰,用现成的料子,给陆落绣了个包袱。
“妈妈,您慢着些,以后我孝顺您。”陆落大为感动。
“妈妈是有儿子的,哪里用得着姑娘孝顺?往后,姑娘得势了,多提携妈妈的儿子,赏个体面的差事,就比孝顺管用百倍。”碧云在一旁接腔。
这话,秦妈妈是不好自己提的。
陆落当即道:“这个一定的。妈妈虽然不是我的**娘,但是胜似**娘。妈妈的儿子,就跟我的**兄一样,将来若有造化,绝不亏待你们。”
秦妈妈原本累得要死,听了这话,精神头好多了,笑着给陆落道谢。
闻氏在东次间听到了,露出了笑容。
这是中秋节后,她第一次笑。
母亲笑了,陆落就撒娇,滚到了母亲怀里,百般逗趣。
“你呀,嘴巴上越发会哄人了。不过,既然说了,可要记下,千万别忘了才是。”闻氏笑道。
陆落道是。
成阳大长公主的儿子满月当天,陆落早早就去了。
她在大门口遇到了颜浧。真是无处不相逢,躲都躲不掉。
“义山说,孩子要认你做义母?”陆落往垂花门去,颜浧就一路护送,寻个话题和她聊天。
陆落点点头,道:“是啊。”
“那我岂不是义父了吗?”颜浧悄声道,“今天你们行礼,干脆连我的礼一起行了吧。”
“没有这种说法,义亲不是连带着认的。”陆落面色淡漠,纠正他。
她瞥了颜浧一眼,发现颜浧耳朵红了。
他自己说些大胆、不要脸的话,想引逗陆落,不成想陆落没什么感觉,他先羞了,耳根红透了。
陆落很无语。
你有本事调|笑,你有本事撑住啊!
陆落领着丫鬟,颜浧跟在她身侧,一路到了垂花门口。
成阳大长公主身边的管事妈妈,在门口等着陆落。
瞧见了颜浧,自然也热情邀请他进内院去看孩子。
颜浧就像成阳的兄长一样,又跟宋义山是发小,大长公主身边的仆妇丫鬟们,也没把颜浧当外人。
“好啊。”颜浧舍不得陆落,立马二话不说,跟着进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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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府邸选址
满月礼尚未开始。
今天的满月礼,延平侯府只开两桌,男人一桌,女眷一桌,比普通乡下人家都要节俭。
哪怕是乡下富农,孩子满月都要请亲戚朋友,摆上几桌大宴,热闹一番的。
延平侯府的外客,只请了陆落。
颜浧是听闻陆落要来,硬着头皮跟过来的;颜浧来了,楚王就跟着来了。
其余的,都是他们府上和族中兄弟,亲戚朋友一概没请。
大家也能理解,毕竟成阳大长公主夭折了三个孩子。如今她要贱养此子,谁敢挑剔?
就连宫里,也只赏赐了两匹绸缎,没有其它。
宴席摆在花厅,隔了屏风。
成阳大长公主出了月子,精神很好,笑语嫣然。她在月子里养胖了些,面颊丰腴了起来。
陆落跟她还算言语投机。虽然成阳比陆落大九岁,但是陆落心智成熟,跟成阳没有隔膜。
宴席之后,延平侯府众人聚集在中堂,陆落坐了首位,**娘抱着孩子,给陆落磕头,正式认下了这门义亲。
认义亲没有特殊的规矩,义母对义子也没有抚育的义务,故而程序很简单。
“这个玉佩,我在老家寻了个福地洞天,养了两年,如今有些生吉之气,可以趋吉避凶,保佑斜照健康活泼。”陆落道。
说罢,她将玉佩放到了孩子的襁褓中。
陆落这玉佩,是翠玉的,通体碧绿得透明,价格不低;而且,陆落法术高。宋家人都知道,她说这是她养的法器,就更贵重了。
平常时节,一个高僧制的法器,都要上万两银子才能请到的。
陆落如此大方,延平侯众人都很满意。
“谢义母赏赐。”**娘代替孩子道谢,然后仔细把玉佩放在襁褓中。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坏了。
而后,成阳大长公主留陆落说话。
成阳跟陆落说了很多颜浧小时候的事。提及往事,成阳兴致很高。
“三哥哥打小就带着义山他们玩。谁也不及三哥哥功夫好。他八岁就能骑大马,马上射箭,百步穿杨。每次去打围,都是三哥哥猎物最多了”
而后。又说到颜浧的婚事。
“三哥哥对女儿家甚是冷漠。不管谁对他好,他都置之不理。义山私下里总是笑他无情无义。不过,他对你却是很好,言语柔和,这是从未见过的。”
陆落不知是否属实。
假如她有了哥哥。哥哥讨了媳妇,她也会在未来嫂子面前,说些好听的话。
成阳大战公主的话。陆落不太信,左耳进、右耳出。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笑。
“五娘,重九节我会带着弟媳妇们去南缘寺避灾,你和你母亲,还有你家里的姊妹们,都来吧。”成阳大长公主最后对陆落道,“大家热闹。”
重九节,就是九月九日重阳节。和三月三、五月五一样,重九也被视为“恶日”,需要阖家“登高避灾”。
重九的登高避灾,也可以叫“踏秋”。
“我母亲近来虚弱得很,不爱出门,登高是万万不能了。”陆落笑道,“我陪着您去吧。”
成阳大长公主点点头,没有刻意勉强,还叫管事的婆子准备了些补品,送给陆落的母亲。
陆落离开的时候,颜浧在垂花门等她。
打了个声招呼,陆落准备上车离开,颜浧却喊住了她。
“五娘,我有件要紧事和你说。”颜浧道,“咱们寻个僻静的地方坐坐,如何?”
陆落微微蹙眉,不知何事。
“真有事?”陆落问。她有点不太相信,因为颜浧总想粘着她,好像特别喜欢她,让陆落很费解。
陆落从未经历过突然喜欢一个人。哪怕有过朦胧的暧昧,也是长时间接触了解,才能产生。
颜浧跟她只见过两次,就倏然对她这么好,让陆落莫名其妙。
颜浧面对陆落怀疑的目光,很慎重点点头,表情真诚。
“大约是什么事?”陆落又问。
“风水上的事。”颜浧回答。
陆落一直盯着他的脸,发现他并没有停顿去思考,而是很自然说出来,应该是真的有这方面需要咨询她。
对于风水上的事,陆落来者不拒。
可是,颜浧的耳尖又红了。
陆落盯着他,看得太认真了,让颜浧心里猛跳,有点绷不住。
“你可有什么方便的去处?”陆落问他。
颜浧道:“从这里拐个弯儿,就到安乐街,有间很雅致的茶楼,宾客不多,雅间宽敞明亮,很适合说话。”
陆落就点点头。
颜浧骑马,两名带刀的随从跟着他,陆落的车夫驱车,跟在他们身后,去了颜浧所说的茶楼。
的确是一家特别雅致的茶楼,门口的牌匾就是白玉雕刻而成,很是贵重。
大厅里只摆了四张桌椅,显得空旷宽敞;而桌椅都是花梨木的。
二楼、三楼的雅间,比普通茶楼的雅间大三倍。雅间里有个花架,摆满了各色鲜花。
陆落知道这种茶楼,叫鲜花茶楼,宋时开始流行。学子们常有诗会,他们会到这种茶楼来,借助鲜花吟诗作赋,传颂出去。
赏花是第一,吟诗作赋是第二,喝茶只是末位。
这个时节是菊花宴,十来盆菊花,或金黄或雪白,花瓣层层叠叠,风姿凛冽,幽香浮动。
陆落不是诗人,看到这些菊花,毫无雅兴。
等茶点端上来,她先吃了。
“陛下已经同意,十三日封侯授册。我没有其他事,就是想选个风水宝地,开建府邸。”颜浧把他的打算,告诉了陆落。
颜浧呈上积年的战功,向皇帝讨个封赏爵位,经过内阁近乎四个月的商榷,同意封颜浧为“忠武侯”。
侯爵是没有护卫军的,但是颜浧非要八千。为了安抚他,皇帝破格,允许他留八百护卫。
几番讨价还价之后,终于确定了。
“这是好事。”陆落道,“恭喜将军。”
“那府邸你来选,看中了哪里,告诉我一声即可。”颜浧笑道。
陆落蹙眉:“我没空帮你做这件事,况且我看风水要价高昂。要不这样,你先选好四处中意的,我再帮忙挑选一处最佳的。”
颜浧沉默了下。
他还是想陆落去选,这样可以选个陆落中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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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判断
为楼盘等建筑进行选址参考、环境布局,原本是陆落最本职的工作。颜浧的要求,只要价格合理,没必要去拒绝。
可陆落不想。
颜浧以为,他是要娶陆落的,时间都定了;陆落心知,她是不会嫁他的,最迟今年年内,婚事就要退。
她替颜浧选了府邸,此事是瞒不住的。将来他不娶亲?他再次娶亲的话,他的妻子是何感想?
作为妻子,家宅都是丈夫之前定亲的女人选的,她日日夜夜生活在那里,那根刺只怕永远拔不去。
陆落没必要在颜浧以后的生活里,留下无法抹去的印记。
“我最近挺忙的。”陆落见颜浧神色莫测,心想他可能还要继续说服她,于是解释,想堵住他的口,“我最近在学针线。”
颜浧回神。
“为何要学?”颜浧不太明白。他觉得女孩子家是从小学的,天生就会。既然如此,陆落单独去学,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学什么新的绣工吗?
“我不会。”陆落道,“小时候身体不好,荒废了,我连缝补都不会。”
颜浧以为,陆落是要进修,在完成了基本学业的基础上,去研读更高级的课题;而陆落却是去启蒙,从目不识丁开始。
听到了陆落的解释,颜浧愣了下,然后失笑。
他没想到陆落居然是不会,就觉得很有趣。
罕见有女孩子不会这个的。
“既然不会,学来作甚?家里针线房上,多请几个手艺好的绣娘,就什么都有了。”颜浧道。
从头开始。去学一些毫无用处的生活技能,颜浧觉得是没必要的。
若是陆落绣活精湛,想要追求更多样化,去学习不同流派的绣工,颜浧很赞同。
但是她不会,再去补小时候的功夫,费力又枯燥。肯定很辛苦。
人又不是全能的。颜浧也有很多不会的东西。
“这个嘛,还是要学的。”陆落转过头,假装去观赏白菊。
她不过是个借口。被戳穿了她都没底气去坚持。
颜浧仍是劝说她,希望她去帮他选择住址。
陆落坚持拒绝。
她喝了两盏茶,吃了些茶点,起身要回家。
颜浧心想:强攻不下。就要迂回缓进。逼得太紧了,只怕陆落心里反感。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颜浧起身,送陆落回家。
到了陆府,知晓陆其钧在家。颜浧进来请安,陪着陆其钧说了半晌的话,又进内院。给闻氏请安。
闻氏不知颜浧私下里找陆落,还以为他们同去了延平侯府。所以颜浧送陆落回家。
“大长公主说,重九当天去南缘寺踏秋,我回绝了她。”陆落对闻氏道。
闻氏点点头,她最近心情低落,确是不乐意去应酬他人,更不愿意去奉承大长公主。
“娘,咱们重九也去登高吧,总归有个避灾的意思,单单你和我去,或请了叔公。”陆落依偎着闻氏,柔声询问。
闻氏明白陆落的心思,这是想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中的郁结。
她不忍女儿小小年纪就替她担心,便打起精神,笑道:“好啊,你派个人去问问你叔公,可有好去处。”
陆落展颜微笑,立马派人去了。
“公公说,蘅皋山离京城三十里地,既有别致的景,又有陡峭的崖,可以近看河水码头,远眺京师繁华,最好不过了。”丫鬟风烟回来道。
“那就去蘅皋山!”陆落大喜。
接下来的几天,陆落都没什么事,就自己看书,做些基本的推演练习。
六娘陆芝却常来找陆落,刻意和陆落亲近。
一开始,六娘拿了本棋谱,想跟陆落讨论几个高难度的棋局。陆落没学过,哪里会,一头雾水看着六娘。
六娘见陆落不懂,次日又拿了本琴谱,想让陆落教她叫练琴,顺便联络感情,陆落更是茫然。
她连琴都没有。
六娘不死心,拿个大字,过来想问陆落,她的笔力和笔锋哪里不好,可是陆落觉得她的字已经比自己的好,却是夸她厉害。
六娘也不经意看到了陆落的字,仅仅算工整而已。
六娘几乎抓狂:“她在湖州府,都不修身养性吗?琴棋书画,一样不会,她难道不担心以后怎么嫁出去吗?”
不过,陆落已经定亲了。
“难道她不担心丈夫不喜吗?”六娘改了个抱怨。
后来,六娘被逼得没了法子,就拿着自己的针线活计,过来找陆落,商榷苏绣的起针和落针。
六娘总觉得针线活是俗事,不雅,没必要拿出来说。
结果,她却发现,陆落根本不会拿针。
连这个都不会!
六娘大开眼界,终于对陆落有了准确的定义:“一无是处!”
陆落嫁得好,全凭她有个做掌印太监的叔公。虽然她叔公是个阉人,不怎么光彩,却给陆落带了不少的好处。
六娘羡慕嫉妒死了,心想她才艺双全,最后还是输给了陆落。
沉思之后,六娘改了个方法,她想教陆落。
六娘没有四娘那么自负,不会想着去取代陆落。
她唯有巴结陆落。
既然陆落毫无才华,不如自己教她,卖个人情。
哪里知道,陆落又不肯学!
“不求进取,不学无术!”六娘心想。她觉得陆落长久不了,将来嫁过去,肯定要被丈夫嫌弃,被妾室轻视,被婆家鄙视,没了立足之地,跟元娘一样。
就在六娘巴结陆落的日子里,四娘闭门思过,大姨娘和三姨娘也四下里托关系,要把四娘嫁出去。
二姨娘大哭不止,哭得非常晦气,导致陆其钧不愿意见她。
陆其钧狠下心,一定要嫁掉四娘,免得四娘不知轻重,毁了他和颜家的联姻。
四娘成了陆其钧攀结权贵的绊脚石,陆其钧岂还有恩情给她?
“宋太太说,宋大人有个同乡举人,上次赶考未中,如今住在宋家的外厢房里。是个读书人,长得也是俊朗,不辱没四娘。”大姨娘告诉陆其钧。
陆其钧不愿意去管这些家务事,觉得太跌份了,让大姨娘去告诉闻氏,请闻氏做主。
闻氏没心情理会这些,又交给了陆落。
“大多年纪,哪里人,家资如何?”陆落一一盘问。
大姨娘也一五一十告诉陆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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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诡计(桃子妖妖315 和氏璧+)
陆落不喜欢四娘,从她回京那天开始,就对四娘无好感;而后,四娘又捉弄曹广谱,更是让陆落生气。
但是,陆落也没打算毁了她的姻缘。
这个年代的女人没有事业,而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社会上无立锥之地,丈夫和陆落后世那个年代的丈夫,不是一个意思。
这个年代的丈夫,权力更大,相当于一个内院的“君主”,他可以决定家里所有人的“生死”。
丈夫的选择,就是前途、性命的选择,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陆落随意把四娘嫁了,跟随手把四娘杀了,又有何不同?
她不作孽。
大姨娘说的那个举人,叫张苁,是广南西路桂州府人。
广南西路,和后世的广西地理位置相差无几,但是经济绝不相同。
“南方富饶”里这个南方,是指江浙一带,苏杭等地,绝不包括广南西路。
因为交通的缘故,本朝的广南西路偏远、贫瘠、少数民族众多、地区不稳定,常有叛乱。
一般某个官员犯了错,发配的时候,才发往广南西路。
陆落听闻张苁是广南西路的人,当即蹙了蹙眉头。
大姨娘看得出陆落的犹豫,立马道:“五姑娘,广南西路虽然贫瘠,但是桂州府依旧繁华富饶啊。张公子出身当地望族,父亲曾做过知府的,家资丰富。
您想想,若是张家真的穷,张公子哪有钱读书啊?早下地种粮去了。况且,张公子是家中长子,又是个举人。将来中了进士,前途无限。这门亲事再好不过了。”
“好,我说给我娘听,明日您再来听信。”陆落道。
她没有立刻许诺什么,又不太相信大姨娘口中的话,打算再请人,去了解下这位张公子。
穷些没关系。总归要是个正常的人。
若是胡乱就把四娘给许出去了。那陆落和陆其钧又有什么不同?
“五娘,宋太太还等着我回音,你不如现在去过问夫人。好歹给人家一个答复。”大姨娘催促道。
她想尽快,又道:“议亲有不少事呢,夫人也说要今年年内定下。如今已九月了,若是不办得急。只怕今年定不了,明年也出不去啊。”
“好。我会的,您先去吧。”陆落不为所动,依旧不紧不慢。
大姨娘还想说什么,陆落已经起身。去了里屋。
大姨娘只得告辞。
回到东跨院,三姨娘已经来了,问大姨娘:“怎样。夫人答应了么?”
“夫人这两日心口疼,不管事了。让五娘帮衬着办。”大姨娘神色凝重,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陆落颇为精明的样子,不知她是什么样的打算。
宋太太告诉大姨娘,张苁假如娶得娇妻,明年年初完婚,三月就启程回老家。
张苁已经三十一了,下场考了三次,都未中进士,已经不打算再考了。
举人若是放弃科考,去吏部报备,可以选个偏远地方的县丞,做个无品级的小官。当然,如果愿意去广南西路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选个九品县令也是可以的。
陆其钧是吏部的官员,上下疏通,给张苁选个广南西路的县令,不是难事吧?
一旦调任下来,张苁立马带着四娘广南西路。
遥天路远,从京城到广南西路要小半年的路程,四娘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京了。
这是大姨娘想要的结果,她很怕事情生变。
“要我说,此事等着夫人和五娘慢慢商量,再拖拖拉拉,明姨娘又在老爷跟前卖弄旧情,这事就成不了!”三姨娘道,“四娘一旦翻身留在京里,只怕会记恨你我。”
大姨娘也是这样想的。
四娘生得美艳,她若是真绝地逢生,勾搭一个富贵公子做妾,也是容易的。
那时候,她能放过大姨娘和三姨娘?
“你可有主意?”大姨娘心里有几个打算,又觉得不妥当,求问三姨娘。
“还是要老爷开口!”三姨娘低声道,“老爷应下了,夫人不同意又能如何?”
大姨娘如何不知这个道理?
可陆其钧摆明了不管的。
陆其钧最近很生四娘的气,特别不喜四娘。
“老爷让夫人来管,现在应该不会插手了”大姨娘道。
三姨娘低柔一笑,悄声道:“想个法子,让老爷和夫人置气,此事不就到了姐姐你手里吗?”
大姨娘凝眉,沉思须臾:“老爷如今很器重五娘和夫人。”
“我若是替姐姐办到了,姐姐你怎么谢我?”三姨娘神秘兮兮的,问大姨娘。
大姨娘不悦:“我要谢你?感情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儿?”
“我说句没良心的话,四娘嫁给谁、落在哪里,可不碍着我!我既没有富贵的女婿,也没有和四娘年纪相仿的女儿。我办此事,完全是伸张正义。”三姨娘笑道,“你不谢我,我可就丢开手了。”
三姨娘这话不错。
四娘勾搭的是三姑娘的丈夫,挡住的是六娘的路,大姨娘才急切要解决她。
三姨娘有儿子,女儿又小,素来跟四娘不搭界。
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常被二姨娘欺负,有次还差点害死了她的儿子,她要报复二姨娘而已。
“要我怎么谢你?”大姨娘无法,只得问。
这些年她在陆其钧面前,说话是没什么分量的。
她年纪大了,又不似二姨娘风韵犹存,陆其钧早已不爱她。
不过,三姨娘更年轻,又生了儿子,她说话,陆其钧听得进去。
“先夫人在骢业街,有四间铺子,姐姐不如分一间给我?”三姨娘笑道。
大姨娘惊愣,豁然站起身:“你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
她如此激动,是因为她以为事情密不透风。
不成想,却被三姨娘如此轻易说出来。
“满家子谁不知道呢?三月份的时候,二娘跳井诬陷姐姐您,您以为单单是出口气?铺子的事,她不知道么?”三姨娘狡诈微笑。
大姨娘私吞先夫人的财产,知道的人其实不多,但是凑巧三姨娘知道。
要是满家子都知道,依着二姨娘贪财的性格,早闹出来了。
此事隐秘,二娘和陆其钧都不清楚。
先夫人为人精明,当初嫁过来的时候,有些私产没有算在陪嫁单子上,只有她和她亲信的丫鬟知晓。
大姨娘就是先夫人亲信的丫鬟之一,另一个已经死了。
只可惜,先夫人那么精明,却生了两个蠢得要死的女儿,元娘和二娘被大姨娘牵着鼻子耍。
估计元娘和二娘是遗传了陆其钧的脑子,三姨娘心想。
既然知道了,三姨娘就想借机分一杯羹,反正是大姨娘的不义之财,就当劫富济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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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推脱(月票180+)
陆落派了小瑞儿,去打听张苁。
小瑞儿进京时间不长,却也和市井一些包打听熟悉了起来。
张苁进京已经十年整了,落榜三次。他是住在宋大人家的外院厢房,却不是投靠他们。
宋大人是通政司正八品的知事,出身小富农家庭。因为他读书,家里赔光了家业供他,家道贫寒。
宋大人中了进士,选了个八品京官。因为穷,他为人抠门,不会巴结上司,十几年没挪窝。
宋家比陆家清寒多了。
张苁有钱,每年都给宋家伙食费。他给的钱,比租赁一栋两进的院子费用还要多。
他明明可以单独租赁院子,买个书童的,却因为宋太太刻意挽留,有时候又嘘寒问暖,张苁就不好意思离开。
这么一不好意思,就是十年,说明此人心软,而且不看重钱财,更重视感情。
宋家能从张苁身上得到的钱财,远比张苁的饮食多出数十倍,更是不愿意他离开了。
张苁和天方书局的几名举人,交情不错,时常一起喝酒、吟诗作对。说起张苁,举人们都是他是个老实人,不喜欢风月场所,为人却大方。
不过,张苁才情平平,念书天赋不高。
“他长得如何?”陆落又问。
小瑞儿说,包打听告诉他,张苁生得富态。
陆落可以想象,一个不会挨饿的宅男,除了读书没有其他顾虑,家里每年定时送钱,他三十一了,应该是有点虚胖的。
人估计是不好看的。
张苁还是家里的长子。听他自己说。他有个弟弟,两三个姊妹。
兄弟俩分家,家业应该能分到很大的一部分。而举人的身份,有比普通人强几分,将来好歹是个小官。
陆落觉得,这门亲事挺不错。假如四娘愿意好好经营,也许张苁是个专一且宠妻的丈夫。
家庭富饶。丈夫踏实。广南西路民风又淳朴简单,总好过那些纨绔世家子弟。
陆落就想要这样的婚姻。
当然,四娘肯定不愿意。
人各有志。
“四娘和明姨娘只怕不乐意。而简姨娘和霍姨娘必然要答应的。我搅合在这种,平添埋怨。”陆落心想。
既然张苁还算靠谱,大姨娘不会糟蹋四娘,陆落就放心了。
她去找到了陆其钧。
“我娘这几天老毛病犯了。心绞痛,需得静养几日。我到底是个孩子。没有见识,四姐姐的事,不如托付给简姨娘,爹爹以为如何?”陆落主动去找了陆其钧。把事情推给大姨娘。
陆其钧在三姨娘的院子里。
三姨娘正准备说这件事,不成想陆落主动开口了,省了三姨娘一番口舌。
“既然这样。就让简氏去办吧。”陆其钧心情不错,抱着陆慕。逗他吃牛**。
他也不问问闻氏心绞痛的毛病,虽然这是陆落胡诌的。
陆落又想到了自己的爸爸,他曾经非常疼爱妻女,和陆其钧截然相反。
想到了自己的爸爸,陆落就想到了邬予钟。一想到邬予钟,陆落就想哭。
“爹爹,我先回去了。”陆落事情说完了,转身要走。
陆其钧点点头,想了想,陆其钧又喊住陆落:“即将重阳节了,颜家没请你去玩?”
他关心陆落和颜家的关系,只想稳定这段姻亲,而不是关心陆落。
“没有。”陆落道,“不过,叔公打算请我们去登山。”
“别总是跟着你叔公,有什么好处!”陆其钧训诫陆落,“多往方家或颜家走动,认识些其他名门贵千金,才有前途。”
市侩之意图,溢于言表。
陆落垂眸不语。
“听说颜将军带着你去见过成阳大长公主,怎样,大长公主可喜欢你?”陆其钧又问。
陆落破除了延平侯府的风水阵,成阳大长公主的儿子认了陆落做义亲,这件事延平侯的亲戚朋友都知道。
只是,他们说起陆落,都说是颜浧的未婚妻子,不提是陆其钧的女儿。
他们可能都不清楚陆其钧是谁,只知道是吏部一个不知名的小官。
而陆其钧的圈子,跟延平侯府的圈子是完全不沾边的,他压根儿没听到风声。
陆其钧没听到,陆家内宅的其他女人,自然也没听过过。
“这个,我并不知道。”陆落羽睫微闪,似有几分为难。
陆其钧还以为她真的没有结交上,不免怪罪她无用,道:“你也该学着大方些。整日跟你母亲一样,唯唯诺诺,谁瞧得上你?”
三姨娘这看了眼陆落,又瞥了眼陆其钧。
为什么老爷觉得五娘怯懦?
三姨娘觉得陆落是个很精明圆滑的女孩子,比四娘和六娘都要强些,怎么到了老爷口中,就是个没用的?
“是,女儿谨记教诲。”陆落道。
话说完了,事情交代清楚了,陆落回了正院。
三姨娘随后传陆其钧的话,四娘陆蕤的婚事,全部由大姨娘做主,今年之内务必定下,最好及早嫁出去。
大姨娘大喜,还以为是三姨娘的手段。她答应给三姨娘一间铺子,此刻也只得忍痛给了。
三姨娘很高兴。
大姨娘更高兴。
陆其钧最近觉得,三姨娘的女儿——八娘陆茵,乖巧可爱,时常说话投中他的脾气,让他很喜欢。
于是,对四娘的喜爱,就转移到了八娘身上。
八娘十一岁,比七娘小一岁,却比七娘惹人爱。
陆其钧反正女儿多,这个不爱了,可以爱另一个。
四娘彻底被放弃了。
前前后后,也不过半年,也不过两三件事,四娘就失去了陆其钧的欢心。
陆其钧已经不顾她的死活,只愁赶紧打发她出门,何等薄情?
“我也想回湖州府去,免得将来他们也这样作贱我的婚事。”有次,六娘来找陆落,突然这样对陆落道。
陆落不知是她自己有感而发,还是大姨娘让她来说的,就沉默不接话。
“五姐姐,你不觉得寒心吗?”六娘见陆落不动声色,对她也有点失望,觉得她像个石头人,心是冷的,情是淡的,没什么热乎气。
寒心?
陆其钧那么轻易就把陆落给卖了,陆落对这个父亲,早已不只是寒心了!
陆落在心里,从陆其钧不查不问就定下陆落的婚姻开始,已经断了跟他全部的恩情。
婚姻是这个年代女人的全部。
陆其钧只顾攀结,却不顾其他,他早已将陆落的生死抛之脑后。
既如此,陆落又何必自作多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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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堂嫂
陆落家里忙碌了起来,大姨娘着手准备陆家和张苁结亲,很快就有了结果。
四娘陆蕤和张苁两个人八字相合。
张苁的父母远在广南西路,是不可能回禀父母再定的,所以只能有长辈代为写婚书、请媒人,另外写信告知父母。
这个“长辈”,就是宋大人。
陆其钧是见过张苁的,觉得张苁人品不错,就是有点蠢,被宋家骗钱。
明姨娘派小厮去请张苁,到了陆家的后门。她和七娘偷偷从后门的门缝里看过去,一个矮短的胖子,像樽弥勒佛。
“不行,这人太丑了,像头猪!”明姨娘立马就哭了。
四娘也要上吊。
不过,她们这些招数,大姨娘轻车熟路,早已防备妥当了。
很快,定帖就交换完毕,宋大人代替张苁,送了定聘之礼,婚姻即成。
“我们家,以后出嫁女儿不比旁的,单比谁的定聘之礼下的快。”三姨娘笑道。
陆落的婚事,非常神速定下;如今到了四娘,同样如此。
三姨娘的话里,多少是有贬低之意的,觉得陆其钧嫁女儿更像是卖女儿。她这个人,精明是有的,良心也是有些的,是个聪明又直爽的女人。
而大姨娘,基本上是一个为了女儿操碎心的母亲。好事坏事,都是为了她的女儿们,这一点也算是可敬的。
二姨娘不好说,陆落不喜欢她,对她有偏见,总是觉得她最不济了。
陆其钧要求“快”,所以四娘和张苁的大婚之日。定在明年二月初一,的确是特别快!
四娘哭昏过去好几回。
防止她生变,大姨娘把四娘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部换了,换上了大姨娘自己的心腹。
大姨娘还把四娘挪到了二娘曾经住的院子里,单独看管着。
四娘的待嫁,像坐牢。
到了重阳节,陆落跟着母亲和叔公。去蘅皋山踏秋。登高望远。臂佩茱萸,他们很累,但是很尽兴。
闻氏两腿酸得打颤。出了身汗,心情却好了很多。
晚上回来,她头一回问起,陆落问为什么那天去追邬予钟。
“我有时候做梦。梦到一个怪诞的地方。我有父母,您是我母亲。他是我父亲,非常清晰的脸。所以我看到他,吓死了,不知是梦还是真。糊里糊涂就跟过去了。”陆落对闻氏道。
闻氏大惊,猛然坐起来:“你做过这种梦?”
“不止一次。娘,我可能是开过天眼。知晓前世今生。”陆落道。
陆落突然之间,学会了玄术。闻氏就觉得她是开过天眼的。
她又这么说,闻氏心里信了六七成。
“那那后来呢?”闻氏忍不住,问陆落,“后来如何了?”
“后来,您生病去世了;再后来,我意外去世了,留下了老父亲。他那时候,六十多岁,头发花白,后背佝偻,像个步履蹒跚的老爷子”陆落眼睛发热,声音不免哽咽住。
她的“老父亲”,这几个字说出来,立马变得沉甸甸的,压在心口。
陆落没有自己的家庭,没有儿女,父母就是她唯一的感情依靠。正是因为如此,她对父母的情感,可能比其他女儿要深些。
一想到父亲老无所依,陆落就特别难过。她要是结婚了,她的儿女会照顾他的,偏偏她没有。
如果不遇到邬予钟,陆落不会这么仔细去想,因为她已经无法触及父亲,他再多的苦,陆落也帮不了。
现在,一个和她父亲长得一样的人,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她的思绪就像开了闸的水,再也控制不住了。
关键是邬予钟过得那么惨。
很多的遗憾,都在陆落心里。
“你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闻氏哭了,心尖上的伤口被牵扯,痛得人都要痉挛起来。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当初邬予钟被逼无奈,邀闻氏与他私奔。若是私奔了,现在如何?私奔了,律法不会承认她是妻,只能为妾。
那代价太沉重了,她的叔父、她的父母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虽然叔父已经是太监,她却不能让他更丢脸。
总之,闻氏向世俗臣服了。
不私奔这件事,闻氏没有后悔过,她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抉择。
而后嫁给陆其钧,则是她母亲强迫的,为此她宁愿死。
没死掉,仓皇间活了下来,她父母一夜间似乎白了头,老了近十来岁,闻氏的心就彻底软了。
于是,她低头了、认命了,把自己丢在这个泥坑里,再也出不去了。
陆落的话,又让闻氏哭了很久。
“我怎么不做这样的梦?”闻氏心想。哪怕梦里做了夫妻,也算是美梦吧?
闻氏难过了一晚上,第二天倒也没有继续萎靡。她的难过,都藏在心里,打起精神陪伴陆落,免得陆落太担心。
九月十三,皇帝下了圣旨,正式封颜浧为忠武侯,破例赐护卫八百,又赐珍珠五斗,黄金百两,良田千倾。
颜浧和他父亲两人的军功,远不止值这些东西。
封赏当天,颜浧来到了陆家,把这件事亲口告诉陆其钧。
陆其钧高兴极了,留颜浧用膳,两人在小书房喝酒。
陆其钧喝了七分醉,就跟颜浧说了好些不着边际的话,甚至要颜浧给他升官。
“岳父,此事若能缓一缓,就最好不过了。我大舅舅在准备致仕,一旦他致仕,吏部尚书由谁替补呢?”颜浧告诉陆其钧,“倘或您最近几年有过升迁,旁人要说闲话的;但是破格提拔,有闲话也能堵住。”
陆其钧听了,非常高兴。
颜浧就知道,陆其钧很好哄,他连官场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六部尚书,其他五部的尚书都是三品官,而只有吏部尚书是二品官。这种重要至极的文官位,岂是颜浧随便能讨来的?
陆其钧的资历,是不可能担任的。
颜浧记得闻氏告诉过他,不许帮助陆其钧升官。
颜浧很听岳母的话,因为他岳母比较靠谱;至于岳父,能糊弄过去就最好了,表面上不能得罪他。
颜浧并不知道他大舅舅什么时候致仕。颜浧觉得,他大舅舅在小皇帝成年之前是不会主动走的。
陆其钧至少要等十年。
那时候,颜浧早已娶了陆落,不需要再巴结岳父了。
和陆其钧喝了几杯酒,颜浧进内院给闻氏请安。
闻氏跟他道喜。
“五娘,你什么时候去帮我选宅子呢?”颜浧当着闻氏的面,问陆落。
陆落不回答。
颜浧有三分醉意,他怕陆落和闻氏觉得他不稳重,没有多说。寒暄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陆落以为,他第二天还是要来的。
结果,颜浧没来,颜家的大少奶奶却是来了。
颜家的大少奶奶,是颜浧大堂兄的妻子,二房的媳妇。
颜浧的父亲很小就跑出去从军,所以他二叔比他父亲成亲要早。二房的两个孩子,都比颜浧大。
颜大少奶奶的来意,竟然也是为了颜浧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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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妯娌
颜家的大少奶奶,姓魏,出身宦官世家,今年三十岁整。
魏氏生得高挑,杏目圆脸,雍容华贵。她的鼻子好看,鼻管纤细,鼻头微翘,添了几分俏丽。
“哦,怪不得颜家二夫人觉得我好看,原来他们家的审美偏向于圆脸的。”陆落心想。
魏氏和陆落不像,但都属于小时候有婴儿肥的圆脸。所以,颜家二夫人一见到陆落,就很欣赏她,觉得她有福气。
陆落上次见过魏氏,对她没什么具体的印象,只感觉是个精明能干的贵妇人,家里什么事都是问她。
“冒昧打搅,是三弟府邸的事。”魏氏闲聊几句之后,就对陆落和闻氏说明了她的来意。
魏氏的婆婆身体不好,老祖宗又年迈,她从十年前就开始在颜家主持中馈,如今颇有历练,言行得体,喜怒不显。
“既然封侯,另开府邸是必然的,祖父祖母也高兴得很。只是,三郎他素来不怎么沾家,他府邸选在哪里,我们也问不到他。
问了方家,方老夫人便告知我们,三郎已经将此事托付给了陆姑娘,说陆姑娘擅长堪舆,方家也不便过问。
祖母说了,此事甚好,我们正愁找不到好的道士堪舆。既然陆姑娘有大本事,就全麻烦你。只是有一项,让陆姑娘参详几分,算是祖母的心意。”魏氏笑盈盈的,毫不拐外抹角,直来直往先把事情说明白。
这份利落爽快,倒也不错,有做大事的气魄。
陆落还是比较欣赏直爽的人。
“颜将军的确说了。不过大奶奶您有所误会。我并未答应。”陆落笑道。
陆落这么说,魏氏也不惊讶。
陆落还没有嫁过去,就管颜浧的府邸,只怕她自己觉得僭越了,说出去不太好听。
旁人也会说陆落太心急了,颜家还有老祖宗呢。
这也是陆落的懂事之处,魏氏觉得她知晓礼数、顾全体面。将来做妯娌不会太糟糕。
“那就是我听岔了”魏氏立马赔笑。口风缓转自然。
魏氏说了几句话,又说起了颜家的事:“当初那条街,就我们和淳王府。比邻而居,道士都说是‘靠山向水’的好方位。
淳王府人丁不旺,十年前就死绝了,房子落回了朝廷手里。陛下也说。要重新赏赐给诸位亲王或公主的,可等王爷们封赏府宅的时候。各有讲究,都没相中那块地方。
如今荒废了近十年,我们家又没人封爵,不好平白去讨要。如今三郎得了爵位。祖母的意思,是想让三郎讨下那块地方。
将来不管分家不分家,到底都是姓颜的子孙。百年之后。咱们一颗大树,相互遮荫。好过分崩离析。一条街住着,彼此总有个照应。
这是老祖宗的意思,就是不知三郎心里如何作想的。”
陆落和闻氏听了,微微颔首。
这也是很正常的心态。
老人都喜欢儿孙簇拥,家族兴旺。颜府那条街,宅子自然不错,风水也好。开两个大门,却是相应而立。
关起门是两家事,开了门是一家人,没有比这个更圆满的。
“陆姑娘,你说呢?”魏氏笑问陆落,“亲家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主意?”
闻氏看了眼陆落。
这是颜家的家务事。别说女儿没嫁过去,就是嫁了,也轮不到闻氏指指点点的。
闻氏当即笑道:“此事,当然是老祖宗和颜将军拿主意”
陆落和闻氏都不表态。
颜浧性格执拗,为人刚毅。只要是他想做的,不管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
旁人说他,他总是不轻不重挡回来。他虽然是个武夫,却是个元帅将领,你以为他粗鲁愚笨,那就轻看了他。
颜浧从军打仗,战场上耍诡计,比官场耍心机还要深。各种计谋手段,他比旁人更熟稔,想要对付他,简直是万难。
颜家不好强求他,也不敢惹恼他。
真要撕破脸,颜浧不在乎,老夫人却在乎。
听闻颜浧很中意陆落,连府宅的选择也交给陆落。
颜老夫人不高兴,但能怎么办?人家的爵位,是父子二人以命相博赚回来的军功,不跟颜家相干。
“亲家太太说的是,我竟糊涂了。”魏氏立马笑道。
她今天来,就是把这话告诉陆落。当然,她不会指望陆落回应她。
魏氏把话当着陆落的面说了,陆落心里有数了,她要是如老祖宗所愿,办妥了这件事,老祖宗以后能不喜欢她?
魏氏相信陆落不傻,听得出话外之音。
“粗茶淡饭,大奶奶屈尊用些。”快到了午膳的时辰,闻氏留魏氏。
魏氏为了亲近陆落,也就不推脱了,在陆家用午膳。
午膳之后,陆落和闻氏将魏氏送到了垂花门口。
“落儿,你看出了吗,颜将军不想要永熹侯府那条街的宅子,否则大奶奶也不会来求你。但是老夫人想两宅同住,同声同气,也算壮大家族。”母女俩往回走,闻氏就告诉陆落。
闻氏觉得,这个大奶奶登门,把此事说给陆落听,是让陆落左右为难。
定下颜府那边的宅子,将来颜浧不高兴;不定下吧,将来老祖宗不高兴。
反正是要得罪一边的,大奶奶等于给了陆落一个难题。
“也不知是颜家谁的主意,竟然来问你!”闻氏不悦,觉得大家族的人,花花肠子太多了。
陆落沉默。
“落儿?”闻氏说了半晌,陆落都不语,闻氏就推了下她,“你可有打算?”
陆落笑了下,道:“再说吧。”
“什么是再说?”闻氏不解,“怎么,你还真的打算管了此事?你还只是定亲,越过颜家长辈,将来说出去不好听啊。”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陆落嘟囔,“反正钱要给我”
“什么?”闻氏错愕,“你还准备收钱?”
“难道白看啊?”陆落道,“我同颜将军说过了,让他选出四处,我再替他堪舆。颜家想太多了,颜将军压根儿就没想跟他们有什么来往。”
闻氏又是一愣。
这叫什么话?
以后和家里断来往?
再说,陆落为什么知道?她对颜将军挺冷淡的,为何这种事她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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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出价
秋意渐浓,树木枯黄。早起常有雾,似白纱萦绕,触目朦胧,金黄树叶翩然落下,蹁跹如金蝶。
陆落一连好几天,天天出门。
陆其钧不知道,姨娘们不敢管,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里。
陆落有时候去叔公那边,有时候去师父家。
主要还是问邬予钟的事。
石庭和邬予钟隔天就有接触,他总是去找邬予钟下棋,陆落又不能露面,只得问他。
“你这样空闲?”石庭偶然会鄙视她,“待嫁的姑娘,针线活不用做的?”
陆落翻个白眼。
“不乐意听?真是没得救,也就姓颜的小子拿你当宝贝。”石庭无奈道,“你们这些晚辈,越发不堪了。我曾经认识的姑娘,苦学医术,生得美艳,绣工一绝,那才叫努力上进!”
“那么好?”陆落失笑,“你没娶回家?”
石庭脸色微变,有点失落。
陆落没提防,真踩到了他的痛处,也颇有几分内疚。
可下一瞬,头就被石庭敲了一个爆栗:“小姑娘,牙尖嘴利的,忒可恶!”
石庭打完了陆落,终于心满意足了,开始跟陆落说起了邬予钟。
邬予钟是个心态平和的人,粗茶淡饭于他而言,和珍馐佳肴没有差别。他经历过富贵,经历过年少中进士的荣耀,也经历过生死离别,如今一切都看淡了。
石庭很欣赏邬予钟:“我年轻的时候,话很少,心里埋了太多的事,如今也算是放开了。他的心思。倒只有我明白”
陆落惊讶看了眼他:“就你,还话少?”
石庭扬手又有打她。
陆落缩了脖子:“你继续,你继续说!”
通过石庭,陆落知道了邬予钟的很多事,也对他的性格有了个侧面的了解。
他言辞之中,至今没有娶亲,也是姻缘不顺。他早上去任上。虽然断了腿。也有好几个大地主富户要把姑娘给他。
后来总有事耽搁,没有成功。
除了不顺利,更多的是他心里念着闻氏。对婚事有六七分不愿意。
陆落心里湿湿的。
回到家中,陆落没有透露半分。
“成阳大长公主下了请帖。”陆落回来,闻氏拿出一张帖子给她。
这些日子,陆落和闻氏总能收到很多请帖。她们都回绝了,只有比较熟悉的几家。闻氏才拿给陆落看。
陆落次日就去了趟宋家。
她的义子已经两个月了,长得很快,多半时候在睡觉,粉嘟嘟的。健康活泼。
成阳大长公主请陆落,也没有其他事,就是无聊了。想找陆落玩。
“颜将军的府邸,选好了吗?”成阳大长公主问陆落。
陆落心头一晃。问:“你都知道了此事?”
“又不是什么秘密,我是听楚王说起的。”成阳笑道。
陆落便将实情,告诉了成阳大长公主。她并不帮颜浧选,而是让颜浧自己挑选四处,交给她参详。
“颜家的大少奶奶,还去找你了吧?”成阳又道。
她见陆落又很是吃惊,就笑道:“我是听我三弟妹说的,她是魏家的姑娘,颜家大少奶奶是她的堂姐。”
京中人事,错综复杂。
“原来如此。”陆落端了茶盏,喝了两口茶,茗香缓缓在口齿间荡开。
“我也没有旁的话,就是楚王想跟颜将军做邻居,可颜将军嫌弃他烦,不肯住到他隔壁。他知晓你帮颜将军选,就让我委托你,留个心思。”成阳大长公主笑道。
楚王是特别黏颜浧的。
而颜浧小事宠溺他,大事有法度。就像选府邸,这是他的大事。
大事,要听媳妇的!
楚王府邸旁边,虽然不是现成的府宅,却是一处不错的园林,有两个楚王府大,模仿着苏州的园林造的,楚王花了好些钱,朝臣多次说他骄奢**逸。
太皇太后也建议楚王把那园林卖了,免得惹口实。
楚王不想卖,但是给颜浧的话,两全其美。
那园林有个通道,直接和楚王府的后门相连。
两家做了邻居,来往方便极了,就像是一家人。
“这也是让你为难了。”成阳大长公主又笑道,“颜家托你,楚王又托你,都是得罪不起的。”
“你既知道,还替我揽事。”陆落放下茶盏,叹气道。
成阳就笑呵呵揽了她的肩头,道:“别气别气!我之所以揽下了,不是看着楚王,而是看着那园林。你不知道,当初楚王修那个园子,花了近十万两白银,朝臣天天弹劾他。他修得豪华万分,比颜家那边强百倍!”
权贵们都图享乐。
成阳大长公主去逛过楚王的园子,对那边爱慕极了。
一听要卖给颜浧,成阳大长公主就心动,她都想买,可惜楚王不给。
以己度人,成阳就特别希望陆落买下,她肯定陆落也喜欢。
“此事,还是颜将军自己定夺,我最多是参详。”陆落一再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我没有说要帮颜将军选。”
陆落从宋家回来,翌日方家也找她,大意是他们家看中了一处,觉得给颜浧开府邸最好了,希望陆落能帮着说句话。
“颜浧在外头到底是怎么诬陷我的?”陆落心里发恨,“为何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且直接找上门?”
到了九月二十,早起下了细雨,气温骤然而降,寒意浸透了帘幕。
陆落一早就烧了手炉,窝在炕上。
“这样怕冷!”闻氏和丫鬟们都笑话她,“还没到腊月呢。到了腊月,你就不出门么?”
“不出又何妨?”陆落笑道。
她们说笑着,二门上的丫鬟说颜浧又来了。
天气寒冷,闻氏也懒得去外院见他,又是订了亲的女婿,就让丫鬟直接把颜浧请了进来,两人在大堂说话。
陆落还依偎在炕上。
片刻之后,银红色帘栊挑起,闻氏把颜浧领了进来。
陆落勉强坐正了身子。
颜浧温柔叫了声“五娘”,就坐在炕旁边的椅子上。
“五娘,你何时有空,去帮我选宅子?”颜浧说了几句话,就问陆落。
“不是让你自己先选好吗?”陆落蹙眉,怀里的暖手炉抱得更紧了,贪恋那点暖意。
“我着实想选好的,可无从下手,只怕选出来的四处,都不是好地方,还劳烦你。我知道堪舆要价不低,我出白银二万两,酬谢你。”
“这是胡闹。”陆落没说话,一旁的闻氏尴尬极了,脸微红,连忙打断他们的话,“怎么能问你要钱。要是传出去,我们成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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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楚王的打算
第083章楚王的打算
闻氏不想要钱,觉得太市侩了。
在世人眼里,这门婚事原本就高攀了,陆家是图权势;如今再收颜浧的钱,岂不是再图钱财?
那陆落还有好名声吗?
她那些个妯娌,哪个的出身不比陆落高?往后,在颜家上下,陆落还有尊严和体面吗?
明显,陆落却不这么想,她轻轻碰了下闻氏的胳膊,示意闻氏别打岔:“娘,行有行规,不收钱是蔑视行规的”
闻氏气得心口一窒:这个小财迷,到手的钱她是不会放过的。
这丫头为什么对钱财如此痴恋?
闻氏以前也问过陆落,她记得陆落说:“我们术士偷窥天机,谁知道是什么下场?但是,哪怕没了一切,至少还有钱,就不会太惨。财富是唯一能给我安全感的。”
闻氏不懂什么是“安全感”。
但是照陆落的意思,她心里作为依靠的,只有钱财。
闻氏还是不懂这种情感。
“别胡闹!”闻氏严厉警告陆落,“你还当是小事?”
颜浧让陆落帮着选宅子,这是他们俩之间的私事,颜浧也只对几个很信任的人说了。
但是,很快就传到了颜家、方家甚至与颜浧没有血缘亲的延平侯府。旁的地方,只怕一打听,就都知道。
若拿颜浧的钱,隐秘些还好,倘或露出风声叫人知道了,脸还要不要了?
“岳母,这原就是应当的。”颜浧怕闻氏骂陆落。立马维护她。
闻氏不同意。
这种关乎声誉的事,闻氏绝不能任由陆落胡来。
陆落不言语了。
“颜将军,您还是请个风水先生,认真看个宅子吧。五娘她到底是个孩子,而且要避嫌的,传出去不像话。”闻氏劝颜浧。
“岳母,小婿绝不敢令五娘蒙羞。”颜浧立马恭敬道。“只是。家宅风水,关乎阖府平安、儿孙兴旺,其他人我信不过他们。既信不过他们的人品。也信不过他们的本事,独独信得过五娘。”
看风水,其实很难一时间知道好坏的。
风水先生到底有没有本事,也要出事了才知情。
陆落的本事。却是经过了考证,道行高深得很。
闻氏觉得颜浧此语。也有道理:以后那不只是颜浧的家,也是陆落的家啊。
“你说的也对。”闻氏转念道,“那你带了落儿去。不过,你们行事要低调些。别叫人议论才好。”
“今年满京城里,最出风头的就是我了,不让人议论。也是难。”颜浧笑道。
闻氏失笑。
这倒是实话。
不管是颜浧的婚事,还是他的爵位。都很引人注目。想叫旁人不议论他,的确很难。
既然如此,闻氏觉得没必要瞻前顾后,左右都要被人说的,难道日子不过了?
“落儿,那你帮颜将军选个地方吧。”闻氏道。
陆落惊愕看着她母亲,为什么三言两语,母亲就败下阵来?
娘亲啊,您的立场也太不坚定了!
陆落自不肯在颜浧跟前,拂了母亲的面子,就道:“也好,我来选吧。不过,费用就像你说的,给二万两吧。”
闻氏瞪她。
陆落这方面不让步。
“好!”颜浧大喜,立马应下了。
“这样,我要你的生辰八字,还有京城的全舆图,好推演出适合你的方位。”陆落道。
“还要适合你的。”颜浧补充。
陆落无语。
闻氏就笑了。
此事说妥了,颜浧心头一块大石就落地了。以后修葺房舍、买办家奴,少不得再来麻烦陆落。
一来二往,陆落才有机会跟他多接触,会知道他的秉性,改变对他的看法,从而迷恋他。
颜浧有这个自信。
颜浧心里打着如意算盘,高高兴兴离开了,半个时辰之后,他让亲信随从送了京城的全舆图给陆落。
另外,还有一封火漆封上的信,里头有他的生辰八字。
上次定亲的时候,是陆其钧决定的,速度太快了,陆落自己都没有见到颜浧的生辰八字。
思及此处,陆落心里平添了几分恼火,也迁怒颜浧。
她没有立刻替颜浧堪舆,而是放了一天,等心情好转再来测算。
不成想,次日楚王登门了。
陆其钧去了衙门,楚王又点名要见陆落,陆落沉吟了下,出了内院,在外院的中堂见了他。
楚王年纪比颜浧小很多,但是从面色上看,反而不及颜浧的精神头足,眼睛也没颜浧的明亮。
“玄女,我那个园子,只怕是保不住了。”楚王不把陆落当外人,一见面就哭诉,“当初成王去了西南戍守,没有分给他府邸,如今十余年。他战功显赫,不输三哥,肯定要封赏他。
他已经是亲王,爵位不封的话,府邸是要豪华万分,以此弥补。朝臣多次提议,将我的院子赏赐出去,我外祖父和舅舅也这样说。
明年成王兄一回京,我的园子绝对是要给他的。
玄女,我可受不了他那个粗人摆弄我的园子!既然是要给的,不如给三哥,反正我们不分彼此!满京城,你就找不到比我那园子更好的住处了。”
成王是楚王和先帝的兄弟,今年三十八岁了,是庶出的长子。他是从武的,很小就去过诸地的都督手下混日子。
后来先帝登基,因为成王有战功,先帝担心他功高盖主,远远将他打发去了西南,守边陲苦寒之地。
如今天下太平,那些老将跟新皇帝没有恩情,万一造反呢?
所以,朝臣需要将几位出身尊贵、又战功显赫的大将,调回京师。其实,综合下来,只有两位,一个是颜浧,另一个就是成王。
颜浧没有成王那样的资历,但是他是父子两代人驯养的虎狼之师的元帅,他比成王更危险。
成王的调令是八月下的,他估计明年年初回京。
颜浧封了侯,成王原本就是亲王,还怎么封他?既然爵位上封赏不了,只得给多田地钱财了。
楚王觉得,内阁第一个会打他那园子的主意,将他的园子送给成王,去巴结他。
楚王的外祖父和舅舅,就是颜浧的祖父和二叔。
他们想要把楚王那园子分出去,主要是那园子太奢侈了,比皇家御花园还要精致百般,留在手里,到底是个烫手的山芋。
扔出去,对楚王和颜家都好。
但是楚王没那份远见,他就要他的园子!
为今之计,只得送给颜浧。要是给其他人,楚王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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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确定(月票210+)
楚王是太皇太后的幼子,不管是他父母,还是他兄长,都格外宠溺他,因此他从小生活在锦绣堆中。
他看见过阴暗,却没有遭遇过,仍是一颗淳朴稚嫩的心。
哪怕自己的妻子陨落,也没能让他彻底成长起来,变成一个男子汉。
他的心智不成熟,遇事沉不住气。
“玄女,你一定要劝说三哥,让他讨下我那园子。”楚王可怜兮兮的,瞅着陆落。
“你怎么自己不去说?”
“我说了啊。我好声好气同他讲了半个时辰,他也好声好气跟我说滚开。”楚王委屈极了,“玄女,你的话管用,三哥鬼迷心窍,现在只听你的话。”
“你说我是鬼?”
“不不,你比鬼厉害多了,鬼没你这么大的法术!”
陆落听到这个“恭维”,一点也不荣耀,她起身就要走,觉得楚王是撒娇耍赖来了,而且满口没一句正经话。
“玄女,玄女,我给你钱!”楚王立马拦住了陆落。
陆落哭笑不得,难道她这么贪财吗?陆落爱财,但是只取她相应回报的钱财,而不是乱诓骗。
“王爷,既然颜将军不同意,我也无法。不过,等我推演的时候,可以偏袒几分你那边的方位。倘或适合,我就建议颜将军选择;若是不适合,那我就得罪了。”陆落无奈,回身对楚王道。
“好好,全听玄女安排。”楚王连连道。
陆落喊了她的丫鬟碧云,让她回内院,把颜浧送给她的全舆图拿出来,给楚王看。
楚王就在全舆图上。标出了自己园子的方位,再三道:“玄女,你要好好测算,我那里可是先帝赏赐的风水宝地!”
“方位只是第一步。”陆落笑道,“方位合适了,还要看宅子具体的四周布局。假如有相克又无法更改的破局,也不能选择。”
“本王那边的。肯定没有风水败局。”楚王笑道。欣喜搓了搓手。
陆落点点头。
正巧到了晌午,陆落随口问一句:“王爷用过午膳了吗?”
“你要留我吃饭吗?”楚王惊喜,反问道。
陆落点点头:“粗茶淡饭。王爷若是不嫌弃,我叫小厮们去置办”
“不不,我不吃饭。”楚王摆摆手道。
陆落会意,准备和他作辞。
不成想楚王继续道:“饭菜的钱。你可以折换银子给我,不能浪费了。”
陆落感觉当头一棒。
拿起全舆图。陆落快步回了内院,把楚王丢在了外院。
后来楚王自己走了。
陆落吃了午膳,没有休息,就拿出了自己的纸笔和罗盘。摆好全舆图,将颜浧的生辰八字取出来,慢慢推演。
颜浧是丁卯年、己酉月、戊子日、午时一刻。
“子午卯酉?”陆落看到颜浧的八字。愣了下。
他的八字中,带“子午卯酉”。这是很极端的命格,术士最喜欢利用这种命格,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
颜浧需得小心,不能叫人利用了他。
子、午、卯、酉这四个字,是地支中最厉害的四个字,依附着强大的磁场,子代表水的力量,午代表火,卯代表木,而酉代表金。
如果一个人的八字里,同时出现这四个字,则代表此人拥有特别强烈的命格,很容易成功,而且贵不可言。
当然,也要防止相冲。
一旦冲得好,就是荣达显赫,大富大贵;一旦冲得不好,就很容易遇到意外,甚至死亡。
“颜浧这样的命格,比其他人更容易受天地间磁场的影响。听说他在方家长大,而是方家很信风水术士,到处都是风水局,可是跟颜浧的命格有关?”陆落又心想。
她拿出罗盘和全舆图,一点点给颜浧算怎么相生相克。
颜浧的命格,不能只提防相克,还要有相生。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颜浧的命格若单单是提防相克,不能给他缓冲,那么他会容易形成极端暴戾的性格。”陆落心想。
这就需要很长时间的演算了。
演算出具体的方位,陆落还需要帮的宅子进来风水布阵。
“二万两银子,要做这么多事,真是便宜那小子了。”陆落嘀咕。
她伏案,开始照颜浧的八字进行推演。
当初陆落和颜浧结亲,是谁给他们俩合的八字?
虽然不想冲,但是也不相生,不算是良缘啊。
“合八字的人,越来越马虎了。”陆落心想。
整个下午,陆落伏案,推演、书写。
天气初冷,陆落有点熬不住,她的双足冰凉。
天渐渐暗下来。
丫鬟碧云点了灯,进来给陆落批了件薄裘,然后见陆落满桌子满地的纸,问她:“姑娘,还写算好?”
陆落没回神,嘟囔道:“别打断我,否则接不上。”
吓得碧云不敢多嘴。
终于推演完毕,陆落放下手中的笔,长长舒了口气。这时候,她才惊觉自己全身凉透了。
手和脚都是冰凉的。
陆落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碧云,拿手炉来。”陆落喊丫鬟。
碧云连忙进来,将手炉塞到了陆落掌心中,又去倒了热茶。
“算好了?”碧云低声问,“哪里好?”
“也是巧合,满京城只有两个地方合适,其中一处就是颜家那条街。”陆落笑道。
陆落按照颜浧的八字,给他算出了相克又相生的方位来:西南方。
皇城在京城的最北方,依靠墙根,那么皇城左右两边,都是住着达官显贵、贵胄王孙。京城建立之初,是经过了风水师的精心布局,灵气凝聚在北方。
颜浧命格富贵,适合他的风水方位,就是靠近皇城。
而他天干中的“午”容易引火,扑灭是不行的,会毁了他的运气,只得去包容,而“戌”就可以包容很多的火。
火不能灭,也不能令它乱窜,唯有用“戌”去包容它。偶然碰到了流年,可以大旺。
“戌”,就在西南方。
正巧,永熹侯府颜氏的宅子,就在西南方。
京城西南方的两条街背水,能与颜浧的八字相生,一条是休祥街,一条是居徳坊。
颜家住在居徳坊。
陆落把这两个结果写好,封起来,派人送给颜浧。
楚王就可惜了,他的宅子在东北向,和颜浧的八字风水不合,不宜作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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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藏风聚气
阳宅的选基,以人为根本,陆落整个下午都在做这件事,精疲力竭。
她把结果写在纸上,封起来,让碧云派人送给颜浧。
碧云就笑道:“这么几个字,姑娘忙了一下午?”
“你们不懂风水的人,都这么以为。我若是给你看风水,真要气死。”陆落笑道。
就好比一道极难的数学题,陆落花了一个下午,用遍了公式和计算,千难万苦,将结果算出来了,老师拿到了答案说:你都能算出来,这题不难嘛。
这非气得吐血不可!
“姑娘,我能有什么见识?”碧云笑嘻嘻道,然后拿了陆落的信,派人送给颜浧。
颜浧拿到了信,第二天又请陆落去进行环境布局。
休祥街和居徳坊的房子,具体哪里更好,还要陆落去参详。
“二万两银子,就包括这些了。”陆落心想,准备穿个男装出去。
闻氏知晓她要去永熹侯府那边,急忙拦住了她,道:“要是被颜家撞见了,多不妥当?好好的,穿了你体面的衣裳,我拿步障给你。”
陆落只得同意了。
紫丝步障垂至脚面,把整个人都笼罩起来,非常累赘。
陆落有点不适应,出门的时候让倚竹搀扶了她。
颜浧在外头等着陆落,瞧见她的紫丝步障,甚觉有趣,细细打量她。
“先去休祥街吧。”陆落对颜浧道,“那边可有空闲的宅子买?”
“有两家,都是很不错的庭院”颜浧笑道。
陆落点点头。
颜浧带着他的人,骑马领路;陆落乘坐马车,紧随其后。
到了休祥街。颜浧带着陆落主仆到了他选好的地方。
陆落站在门口,撩起了紫丝步障的一角,拿出她的罗盘,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
阳宅的环境布局,其实是个人体生命信息学、环境景观学、宇宙星体学、气象学、水文地质学等综合考虑。
这些玄术,向来是绝密不宣的。那些著书立说,都只敢讲述起万一。不能触及师门真正的绝密技艺。
陆落拿着她的罗盘。抛去人为因素,单提此处的环境布局,觉得此宅藏风聚气不够好。
风水的本质是“气”。气是生命之源,也是生命的根本。而“气”,则有周围环境的各个物体间在时间上和空间上的所占的“序”决定的。
而这个“序”,可以进行排列组合。可以重新布置。
故而,哪怕是先天的风水局不好。也可以后天人为改变,只有方位不错即可。
“此处无水,无水则风到气散。倘或你买了这里的宅子,将来在门房的左边。挖个小水池,放养些鱼儿,好别致又好玩。无伤大雅。”陆落告诉颜浧。
“何必麻烦,看看另一处吧。”颜浧笑道。
于是。他领了陆落去看另一处宅子。
此宅在休祥街的进门不远处,按风水学的*,这是在龙角。
陆落心想:“颜浧的命格原本就太好了,在给他选个龙角之地,将来他只怕会开帝王之钥。”
陆落不想亲手造一个乱臣贼子,故而她道:“还是方才的宅子好,这边小了些,而且临街,只怕不安生。”
颜浧对陆落的话,言听计从,当即点点头,道:“要不,就定下方才那院子?”
“不去看看居徳坊吗?”陆落反问。
颜浧犹豫了下。
其实,他觉得是颜家的人找了陆落,陆落故意添上居徳坊。
颜浧不在乎住在居徳坊,反正府上人的念念叨叨,他可以完全无视。他有点担心,那些人将来摆长辈的架子,刁难陆落。
“不看了,两边离得如此近,就隔了两条街,想回去也容易。”颜浧笑道,“你不是说方才那宅子好吗?”
陆落垂眸,沉吟了下。
“要不,我们还是去居徳坊看下。你家里人问到了我跟前,我总得有个借口搪塞。我去看看,找点借口出来。”陆落笑道。
颜浧一想,也对,做事就应该有理有据,叫人挑不出错来。
陆落这点,很像颜浧的先母。
颜浧不反对,领着陆落去了居徳坊。
居徳坊比休祥街小很多,不过只有一家居住,剩下的宅子是空闲荒废的,而且是属于朝廷的。
居徳坊的坊门,等于是颜家的大门。
颜浧骑马,小厮看到了,立马给他们开了门,恭敬道:“三少爷,您回来了!”
有人给颜浧开门,有人去里头通禀。
颜浧不甚在意,把陆落的马车带到了淳王府旧址。
老淳王是陛下的叔祖父,从那时候就身体不好,而后没有生养,过继了一个儿子;过继的孩子,身体也不好,病病殃殃的。
再后来,府上的男丁不存,女人老去,后继无人,此脉就断了,房舍也搁置下来。
这跟风水没关系,淳王府旧址的风水还是不错的。
陆落下了马车,站在门口看了半晌,觉得此处虽然荒废了近十年,却占了“戌”位,与颜浧命格里的火相容,更适合颜浧。
当然,休祥街那宅子,陆落也可以替他进行环境布局,只是没有这边稳定。
这大概就是命数了。
“以后他再娶,他夫人也怪不了我,这是颜家要求的。我既对得起颜浧,又不给他添事,就建议他住在这里吧。”陆落心想。
她想着,就要把自己的判断告诉颜浧,身后传来马车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个杏黄色的身影,由下人搀扶着,下了马车。
是颜家大少奶奶魏氏。
“三郎,陆姑娘,你们过来看风水的吗?”魏氏笑盈盈的,礼貌客气。
陆落给她见礼。
“祖母知晓三郎来了,特意要厨房备饭。祖母也想陆姑娘了,说让陆姑娘去她跟前坐坐。”
颜浧蹙眉。
陆落笑而不答,等颜浧的反应。
颜浧看了眼他堂嫂,又看了看陆落,最终妥协了:“那好,这就过去吧,反正我们也忙好了。”
内宅女人的心思,颜浧觉得太复杂了,他不想给陆落树敌。
魏氏笑了,请陆落坐她的马车,跟着去了颜家。
上了马车,陆落就脱下了紫丝步障。
魏氏见她的鬓角有点乱了,亲自替她理了理,很照顾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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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细心(月票240+)
陆落已数次到永熹侯府,对他们家内院的路有点熟悉了。
颜府是个比方尚书府邸还要大的院子,从垂花门进去,沿着长长的抄手游廊,往西北向一拐,越过拱门,便是一处梅园,种满了各色腊梅。
这个时节,腊梅尚未开花。
腊梅园中,铺了两条青石小径,南北贯通,既方便过路,也方便冬天赏梅。
魏氏带领陆落和颜浧,一路往北向走,穿越过了梅林。
越过梅林之后,后面是一栋小楼,院中两层小楼,听闻是一位姑娘住的;这栋小楼的后面,再是一条游廊。
再次走过了游廊,才是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的院子,叫昭怀院。
最近老侯爷不在家,老太太院子里就比较热闹。
前段日子,颜老侯爷生病,卧床了一个多月。好转之后,他随着一位高僧,去寺庙小住,作为修养。
这一小住,就是好几个月,中途回家一次,觉得家中饭菜不合口味、气味不够清新,于是又去了山上,准备过年再回来。
陆落至今没见过老侯爷。
老夫人院子里,只要老侯爷不在,永远都有欢声笑语,一屋子珠围翠绕。
老侯爷在就不行,他不喜欢吵闹。
“老夫人喜欢热闹。”陆落心想。
每天陆落来,老夫人这边都是一大群人,不管是姑娘还是奶奶们,围绕了满屋子,整日陪着老夫人说笑。
这也是颜老夫人为什么不想颜浧的宅子离得太远。
颜老夫人喜欢喧嚣和团圆,一家子凑在一起。她才感觉兴旺。
“风水学上的兴旺,的确是指子嗣繁茂。”陆落又想。
今天在老夫人跟前的,颜家四娘。
颜家的姑娘们,不跟兄弟们排行,是单独拍序齿的。
颜四娘叫颜洀,是颜浧的胞妹,
颜浧母亲去世的时候。四娘不到两岁。那时候。颜浧去了营地,四娘就交给了老夫人抚养,今年已经十四了。
四娘跟颜浧不亲。她从记事起。身边就没有颜浧这个兄长,对他不够熟悉。看到颜浧,四娘像看到一个陌生男子,有点羞怯。往后站了站。
“洀洀”颜浧则是很疼她,冲她招手。让她到自己这边来。
颜洀却看着老夫人,有点念生。
“傻孩子,那是你三哥,上次不是还念叨着要去看三哥吗?”老夫人笑了。冲颜洀点点头,让颜洀过去给颜浧见礼。
颜洀脸微红,有点拘谨。走到了颜浧身边,给颜浧见礼:“三哥哥。”
颜浧微笑。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给她:“上次看到一对好看的坠儿,就买了给你,拿着。”
颜洀接过来,打开来看。
荷包是一对血红色泪滴形宝石耳坠,通体透明,纯粹干净,是很名贵的宝石。
颜洀最爱血红色宝石,当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多谢三哥哥。”
“你又破费了,她还是个小孩子,买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作甚?”老夫人瞧见四娘欢喜,也笑了笑。
颜浧说不值什么。
他打听过胞妹的喜好,身上随着带着她喜好的礼物,防备着随时看到她,好把礼物给他,也是挺很用心的。
陆落便觉得,颜浧对他在乎的人,真的很仔细。
上次他还打听陆落喜欢吃什么,然后早起叫人做好,放在马车上。
陆落凝神间,老夫人又往颜洀给陆落见礼。
“三嫂嫂看着比我小。”而后,颜洀悄声告诉老夫人。
惹得老夫人大笑。
陆落和颜浧不明所以。
说了片刻的话,老夫人让魏氏把颜洀带走,留下陆落和颜浧两人说话。
“近来忙什么?”老夫人问颜浧。颜浧一直住在方家,老夫人也见不到他的人影。
“很多琐事。”颜浧回答,态度挺恭敬的。
“听说你一直在选府邸,选好了吗?”老夫人又问,余光撇了下陆落。
颜浧道:“还没有。五娘是风水术士,她帮我挑选几处,等选好了,再告诉祖母。”
老夫人点点头,没有反对。
须臾,老夫人转移了话题,问陆落:“五娘,你有如此深的道行,是得了什么机缘?”
“打小的时候不懂事,就把《推背图》当做启蒙书。那本《推背图》是手抄本,我爱极了那些字,就又抄又背又临摹,往后七八年,突然有一天就顿悟了。”陆落道。
颜老夫人听了,微微颔首。
有的人,的确是这样顿悟的。只是,过程很枯燥,难为陆落能坚持下来。
“你选三郎选宅子,觉得哪里好?”老夫人又笑问,“我们对门的淳王府旧址,风水如何?”
陆落抿唇,微微笑了笑:“老夫人,暂时还没有推出来。”
陆落不自己说,她要问过颜浧。颜浧才是她的客户,陆落要尊重颜浧的意见,这样拿钱才心安理得。
老夫人也把自己的意思,透给了陆落,故而不再言语相逼。
说了几句闲话,颜浧借口有事,起身告辞。
临走前,颜浧对老夫人道:“祖母,我过两天派人接洀洀,去外祖母家玩几天,外祖母甚是想念她。”
“嗯,也好。”老夫人同意,“洀洀前些日子还说舅舅家不知做什么新鲜糕点了,想去玩。”
颜四娘跟方家不是很熟。她从记事起,就是跟着祖母。
没有母亲,对外祖家就没什么感情了。不过是逢年过节,一起热闹的情分罢了。
陆落跟着颜浧,离开了永熹侯府。
出来之后,陆落就把自己推演的最终结果,告诉了颜浧。
“还是永熹侯府那边,戌位比较稳,适合你。当然,你非要住其他地方,也不打紧的,风水只是辅助,人的命运还是在自己手里,富贵荣华都是挣的,不是天给的。”陆落又道。
颜浧听罢,露出了笑容。
“很是,任何东西,都是自己挣的。”颜浧很喜欢这句话,“你也是我挣回来的。”
陆落抬眸盯着他:为什么好好说话,说着说着就想调戏她?
这是什么怪毛病?
颜浧说完,自己的耳朵又微红,他扭开脸,不看陆落。
陆落就无语了,喜欢调戏她,偏偏下一瞬就没了气场,还脸红耳赤,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陆落也是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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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支付酬金(月票270+)
陆落最终给出了结论:居徳坊的房子,从风水学角度来说,更适合颜浧。
第一,位置与颜浧的八字相合,占了“戌”位,与颜浧命格中的火相容不想冲,平日里可增加平顺的运气,流年则可以大旺。
第二,这院子临近永熹侯府。将来颜浧再娶亲,她的妻子哪怕知道是陆落选的,也会安慰自己说,这是颜家老宅,可以把陆落排除出去,颜浧也有自圆其说的话。
这跟颜老夫人和大奶奶没关系,陆落仅仅是替她的客户考虑。
其他人高兴与否,不在陆落的业务范围之内。
而颜浧,也接受了陆落的建议,道:“那好吧,我去讨要淳王府的旧宅。”
他果然去要了。
淳王府的旧宅,都荒废了十年,因为隔壁就是颜家,很多人默认那些颜氏私产。
如今颜浧来讨要,顺水推舟就给了他。
颜老夫人知道了,很是高兴。
“娶妻娶徳,有个德行好的媳妇,是三郎的福气。”老夫人在背后赞陆落。
在她们看来,是陆落给了老夫人这个面子,劝说颜浧选择淳王府旧址。
颜家也知道,楚王想把园子给颜浧,那个园子更精致华丽。
颜浧和楚王要好,颜家以为他肯定会选择那边。但是,他最终选择了居徳坊,定然是陆落做了人情。
“春上杭州府送过来的料子,还有好的吗?”颜老夫人问大奶奶魏氏。
魏氏:“还有好些呢,端阳节拿出一批,七夕和中秋有拿了两批,如今还剩下不少。预备过年的。”
“挑出四匹颜色好的,给五娘和她母亲送去,这是我的心意。”颜老夫人笑道,“五娘懂事,我们不能装聋作哑。”
大奶奶点头道是。
这件事,是大奶奶去牵线的。最后办成了,大奶奶在老夫人跟前也光彩。也落下个办事得力的好名声。
这样荣耀算是陆落给她的。她也很高兴,回房拿了四个金玉戒指、四串腕香珠,又挑了四匹上等的杭稠。两匹颜色庄重,两匹颜色鲜艳,送给陆落。
大奶奶特意打发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婆子去送。
“透点口风,就说陆姑娘的好意。我们是明白的,往后常走动。彼此不辜负。”大奶奶魏氏对送礼物的婆子道。
婆子道是。
东西到了陆家,闻氏也挺惊讶的。
正巧,陆其钧也在。
见是颜家老夫人赏赐陆落的,不免心花怒放。也不问什么事,只道:“你们娘俩赶紧更衣,去给老夫人谢恩!”
“昨日才去的。频繁去了,打搅了老人家休息。心里未必喜欢。”陆落回绝了陆其钧的提议,声音轻轻的。
陆其钧听了,果然不再说什么。又见礼物中有金玉戒指,就说:“赏几个给六娘七娘她们,让她们也长长见识。”
陆落不是舍不得东西,而是觉得如此行事,好像炫耀似的,更引得姊妹们的嫉妒之火,没有必要。
“爹,这是老夫人赏赐,怎好另赠出去?”陆落道。
陆其钧就觉得陆落小气。
不过,哪怕陆落小气,也是他的兴家之女,因此对陆落很容忍,没有再说什么,笑呵呵出去了。
陆其钧走后,闻氏叫人把首饰收起来,以后留着打赏亲戚家的年轻女孩子;布料很好,比京里最名贵的布料行卖的都好,是很难得的。
“娘,这种佛头青,陈姨奶奶最喜欢了。”陆落笑道。
提到她的祖母,陆落总是满心的话。她们母女离家一年了,不知祖母想她们没有。
肯定想了,说不定天天在门口盼着呢。
“是啊,应该给你六婶和二伯母写信,让她们过年的时候,别忘了你姨奶奶多做几身衣裳。”闻氏道。
那些料子,闻氏拿出来,叫秦妈妈去剪裁了,做成夹棉的褙子,预备着冬天天气暖和早春时节穿。
秦妈妈道是。
颜家的东西送到了,下午颜浧来了。
他亲自将二万两银票,送到了陆落手里。
闻氏连忙给他塞了回去:“不许胡闹。三郎,你听我一句话,莫要随着落儿的性子,她知什么轻重?”
闻氏终于不叫颜将军了。
颜浧高兴极了,然后又劝他岳母:“岳母,五娘的东西,不都是我的东西?放在她这里,她高兴,我也高兴,旁人不知道的。”
闻氏听了这话,思忖着,竟觉得颇有道理。
颜浧不缺钱,放在哪里不是放?
放在陆落身上,陆落还开心,何乐不为?别说二万两,就是全部身家性命,颜浧也是给得起的。
“你拿钱的时候,没人知道?”闻氏又问,“你的钱,从前是放在哪里的?”
“我身边的管事收着。我的东西,不跟家里搅合在一起,拿钱也无需上账。”颜浧笑道,“我连账本也没有,谁也不知钱的去处。”
闻氏见颜浧真想给,而陆落真想要,就不再阻拦了。
陆落收下了钱,当着颜浧的面数点清楚,满意颔首:“正好的,颜将军破费了。”
加上颜浧给的酬金,陆落的全部现银,就有十二万令四千两。
“折合人民币1800多万元,折合美元280万美元,还不错。”陆落心想。
虽然古代的购买力和现代不同,折合成人民币是没有意义的,但是陆落就是喜欢这样算。
她只对美元和人民币有感觉,银子再多,陆落都不会有成就感,因为不是她熟悉的币种。
算完了,陆落露出个小小的笑脸。
颜浧瞧见她看了,心里顿时就灌了蜜糖一样,甜得发腻。
他甚至想亲下她的小脸蛋,和她圆溜溜的眼睛。
颜浧离开的时候,陆落送他到垂花门,悄声问她:“你想去骑马吗,我可以教你。”
陆落眼眸微抬:“我骑马比你好。”
颜浧微愣,继而失笑:“那什么时候比试比试?”
他就喜欢他媳妇爱吹牛的模样,特别有将门夫人的威仪。
陆落沉思一下:“我要是比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好。”颜浧痛快应下。
“你都没问是什么事!”
“任何事都行。”颜浧道,“我素来一言九鼎。”
陆落眼珠子转了下,唇角微挑,道:“那好,你选个日子,定了规则,我们比一比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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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下雪(蛮er 和氏璧+)
宅子选好之后,颜浧没空陪陆落赛马,因为他要去兵部当差了,任职方司五品郎中。
他年轻太轻了,“兵部尚书”一职给他的话,朝臣不满,皇帝也会忌惮,着实招摇得过分了。
以后,只怕少不得麻烦。
该张扬的时候理直气壮,该低调的时候恪守本分,谁都拿他没法子。
颜浧很懂得踩线,哪些地方能踩,哪些不能,他非常门清。
于是,颜浧讨了个五品的郎中。
兵部下设立四个司,有武选司、职方司、车驾司、武库司。
众所周知,油水最好的是武选司,负责全国二十三路各处武官的人事选拔和调任。三年一次的京察,多少人要塞钱进来?
而兵部最差的职位,都在职方司。职方司不涉及人事调任工作,没人巴结,几乎是毫无油水,而且风险极大。
职方司的郎中,有点类似于陆落后世的总参谋长。
当然,这个总参谋长,可比后世的待遇差了千百倍。
职方司的郎中,主要负责根据军事态势,统筹军事谋略,拟定军事计划,判断战事状态。
一旦吃了败仗,除了主帅的责任,职方司郎中也要背上“统筹失误”的过错,推都推不掉,责任是死死的。
而战事瞬息万变,最难的就是不在战场,却也进行统筹和判断,没有人能真的算得准。
陆落听她太师父说过,清朝的职方司郎中,养了一批术士,让术士们给他算命,怎么统筹才不吃败仗。
这是秘而不宣的。外人不知道,只要术士行内之情。
而颜浧,新封的忠武侯,就是选了“职方司郎中”,这么个风险大、责任大、而油水稀薄的职位。
京里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则骂颜浧傻。
骂的人,包括陆其钧。
“随便一句话。别说武选司的郎中。就是侍郎、尚书也要得来的。结果呢,他选了什么狗屁职方司!”陆其钧觉得颜浧不会钻营,只会在西北打打战。没有大出息。
不过,人家已经是万户侯了。仔细想想这点,陆其钧的气又消了些。
陆其钧又想:现在职方司委屈几年,以后皇帝更同情他。就是尚书了。
颜浧也不算太傻。
“颜浧的父亲在西北十几年,他自己也是十几年。父子两代人。积累了无数的战争经验,他去做职方司的郎中,远比那些只读兵书的文人强多了,至少他对战事的运筹更加精准。这是对战事负责。对百姓和江山安危负责。”陆落心想。
光这一点看,颜浧是心怀天下的,算是个很有责任感的将领。
陆落想到这里。很快就丢开了。她不能想,一想就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心里竟有些妥协。
职方司上一任郎中致仕五个月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职位空着。
颜浧新接手,既要熟悉人事,又有熟悉案牍,一连半个月没怎么睡觉,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把儿女情长丢开了。
跟陆落比赛骑马的事,也抛之脑后。
到了十月初五,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细雪簌簌,洋洋洒洒落下来,地面很快就是一层镀银,将光秃秃的虬枝都遮住,软绵绵的,素净纯洁。
正院的人,都冻得要死。
她们都是从江南过来的,没见过这么冷的冬天,一到下雪全萎了,缩在屋子里不敢出去。
陆落是最怕冷的那一个。
当然,也有那壮实不怕死的,跑出去玩雪,比如陆落的丫鬟碧云和倚竹,还有闻氏身边的暖雪和春蝶。
“姑娘,姑娘,你摸摸这雪球!”很快,倚竹捧了个雪球进来,一双修长嫩白的手,冻得通红。
“我不要,冷死了都。”陆落嘀咕。
她非常想念有暖气的年代,而且她一北方人,什么雪景没见过?
“姑娘,姑娘”倚竹作死,使劲把雪球往陆落脸上凑。
“快拿开,你这傻丫头!”陆落往后缩。
闻氏和秦妈妈几个人,笑得不行。
“五娘最惜命了,断乎不能挨冻的。”秦妈妈笑道。她觉得陆落包裹得紧紧的,又捧着暖炉不离手,像个小老太太。
天一冷,陆落就彻底蔫了,跟被霜打了一样。
最后,还是闻氏和秦妈妈、吕妈妈捧场,拿着倚竹的雪摸了摸,慢慢要化了,倚竹这才丢出去。
出门之前,倚竹还给陆落做了个鬼脸。
陆落气得要揍她。当然,肯定是打不过她的,只能委委屈屈的想想而已。
下午的时候,地龙就烧了起来。
虽然厨房上的婆子觉得现在就烧地龙,太费钱了,至少要等到冬月。可是闻氏发话了,婆子们又不敢,就派人去问了管家大姨娘。
大姨娘现在巴结闻氏还来不及,立马就答应了。
地龙烧起来,屋子里逐渐暖和。
陆落像条冬眠的蛇,温度一起,她就活过来了。
吕妈妈给她做了双新鞋,她穿着有点紧,就围绕着炕沿打转,把新鞋踩松一点。
丫鬟们都挤进了这屋子里。
快到下午申初,雪越下越大,竟成鹅毛纷飞。
小瑞儿冒雪进了正院,落了满身的白皑。
“夫人,闻公公身边的一清公公来了。”小瑞儿悄声,对闻氏道。
一清上次被闻氏派去了湖州府,将她们的财产和比较器重的几户家人子带上来。
这件事,闻氏不打算告诉陆其钧,自然也不想家里其他人知晓。
陆府没见过一清,不知一清才回京。
闻氏微喜,道:“快请进来。”
片刻之后,果然见一清快步走进来。一清生着国字脸,颇有正气,看不出他是太监。
给闻氏见礼之后,他就坐在椅子上喝了杯热茶。
“人都带来了,先安置在公公的院子里,听候姑奶奶安排。”一清对闻氏道。
然后,一清还把礼单交给闻氏,这是她的下人从湖州府带了些东西上来。
闻氏拿过来看了,微微颔首。
“这样,你让公公先安顿好他们,等我明日抽个空,再过去瞧。不要露出风声,叫人知道了。”闻氏笑道。
一清道是。
喝了点茶,休息片刻,一清又道:“姑奶奶,还有件事”
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道,“奴婢奴婢还带了个人上来”
“谁?”闻氏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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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胸有大志(第五更求月票)
“是不是老五?”陆落听说湖州府来人了,笃定问一清。
陆落和母亲回到湖州府,她并不参与湖州府的排行,因为陆其钧从不将她们的八字送回去,想另立族谱。
所以,湖州府的姊妹们,都有她们的序齿,陆落去了之后,她们只是按照年纪,叫她“落妹妹”或者“落姐姐”。
老宅排行第五的,叫陆芙,是二伯母的第三女,生得百伶百俐,嘴巴厉害得很,最喜欢捉弄陆落了。
陆落饶是好性格,也常想打她的冲动。
没有比陆芙更淘气的女孩子。要是在后世,她绝对是一小太妹。
陆芙最是不听话的,老祖宗也拿她没法子。她最过分的,就是前年端阳节,冒名顶替她哥哥,上场打马球,还打赢了。
她马术好,球技也好,赢得满堂喝彩,二伯母当场气得晕死过去。
陆落前世是马球爱好者,五岁就学骑马,还参加过马球俱乐部的业余赛,她所在的球队,赢了好几次业余冠军。哪怕是跟专业马球队打,她也不输的。
陆落也是从小练马球、马术的,可跟陆芙对阵两次,都是棋逢对手,愣是没有赢过她。
陆芙打球可拼命了!
她简直是个小辣椒的性格,一点也不像这个年代的女子,毫无端庄贞淑,泼辣得湖州府远近闻名。
管教也没用。
二伯母都气哭了,说要赶紧把她打发出门,免得丢尽了陆家的颜面。
偷偷跟着闻氏的船队上京,绝对只有陆芙干得出来。
估计湖州府的人还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正是。”一清略带歉意笑道,“奴婢到了湖州府。五姑娘就说要跟着上京,不过是游山玩水。
陆家老太太和二太太不同意,奴婢也没答应。后来船开了,走了半个月,才在船舱底下的暗格里发现她,她躲在绸布下面。
要不是她夜里经常偷东西吃,让船夫以为是老鼠。也抓不到她。开船半个月。再回头是难了,派人送她回去,她扬言会再跑。
而且。她躲在船舱里上京,是给家里留了书信的。假如强行送她上岸,她真的跑得不知踪迹,老家的人以为她上京了。她却又丢了,岂不是姑奶奶担不是?
奴婢思前想后。这位姑娘着实太厉害了,只得带了她上京。如今安顿在公公的院子里,姑奶奶您明日过去劝劝她,再派了妥当的人。送她回去。”
陆落扶额。
闻氏也目瞪口呆。
“这个疯丫头,依我说,抽她一顿。关半个月柴房,才能磨磨她的性子!”陆落道。“二伯和二伯母舍不得打!要是交给我,半个月就要把她的性格磨圆了。”
闻氏身边的丫鬟和婆子们都笑了。
陆落有时候,特别像个大人。她明明是圆嘟嘟可爱的模样,用大人的口吻说话,特别好玩。
“亲爹亲娘的,谁舍得打啊?”闻氏失笑,安慰陆落道,“别生气,她既然到了京里,就好好款待她。等过了年,再送她回去,看着你二伯母的面子吧。”
陆落颔首,也只得如此了。
总不能不理她。
二房的教育,其实也没有问题。二伯母四个孩子,一个儿子,三个女儿,独独陆芙泼辣任性,跟她的兄弟姊妹不同。
可见有些性格,真是天生的,后天管束不了。
闻氏准备下午就去见陆芙的。
陆落拦住了她:“娘,天寒地冻的,又是这么大的雪,还是明天再去吧。”
闻氏瞧见天色渐晚,就听了陆落的建议。
晚夕,母女俩一处用过了晚膳,秦妈妈和吕妈妈、还有丫鬟们,都挤在里屋做针线,取些暖意。
正院只有这三间正屋挖了地龙。
“芙姑娘比我们五娘还大几个月,亲事有着落了吗?”她们的话题,还是萦绕着偷偷上京的陆芙。
“听说定了她姨母表兄,咱们上京之前,二太太不是还说苏州来人的吗?”
陆芙性格野,湖州府都知道了,远近没人愿意与她结亲。
前年有户县城财主,托了关系要求娶,合族皆知,然后合八字的时候,说什么八字相克,就不了了之。
大概是后来打听了陆芙的为人秉性,不敢结交吧。
二太太要面子,而后再有人求亲,她都是遮遮掩掩的,没有十成把握,她也不往外说。
陆芙的外祖是苏州大富商,她姨母也是嫁在苏州的,同样是巨贾门第。
“定下也好,她能收收性子。”秦妈妈感叹道。
“我瞧着也难,芙姑娘多厉害啊,平常她跟我们姑娘说话,我瞧着她那主意,竟是要提刀上马,做个将军去!”碧云在一旁道。
陆芙的确说过这话。
她跟陆落说:“落儿你想想,我兵书读得比那些男人多,我马术更是比他们好,我不怕死不怕疼,我能耍长枪大刀,我凭什么不能建功立业,挣个功勋回来?落儿你说,我能封个女侯爷吗?”
陆落会告诉她:“没有女侯爷。”
陆芙就撇撇嘴,捏她的脸:“没见识,以前还没有女皇帝呢,后来不是有了?男人都贱,你得把他们打服气了,他们就乖了嘛!”
她说“男人都贱”的时候,正巧她哥哥听来了,说不得说教一番。
这些话,陆落和闻氏身边的丫鬟经常听陆芙说。
就是因为这样,陆芙成了整个湖州府的怪胎。更可恨的是,她生得美艳。如此,就更有流言蜚语了。
“她啊,我有时候嫉妒她”陆落倏然插嘴。
秦妈妈等人失笑:“姑娘嫉妒她?这可就没处说了,姑娘可比她强上百倍。”
“没有,她比我强,她说干就敢干。”陆落笑道,“就是嫉妒她,恨不能打她一顿。”
陆芙的洒脱利落,陆落是学不到一成的,因为陆落心里有牵挂,有世俗,陆芙没有。
下了一夜的雪,翌日天气放晴,地上积雪盈丈,到处白皑皑的。庭院的一株槐树,被压断了枝桠。
闻氏早起,吩咐丫鬟婆子们,把雪扫干净,又叫小厮进来,把断的树枝砍掉。
用过了早膳,闻氏就带着陆落,去了闻乐喜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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