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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5端木景晨     盛世芳华txt下载     盛世芳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5章处理(月票2130+)

    陆落推测的结论,颜浧当时很吃惊,想赶紧回去告诉长辈,妥善解决此事。可出了陆府,他就心平气和了。

    跟他没关系。

    在陆落跟前觉得气愤,也许是担心陆落对他家家风有微词吧?

    他只在乎陆落的想法。

    凌氏如何,颜浧不甚在意。而后他又觉得,这种想法太冷漠,不近人情,还是应该在乎些,毕竟是家族的颜面。

    他试着心想:此事太可恶,凌氏太可恨,太放|荡可耻

    才想了一瞬,思路不经意又晃到了“关我什么事”上去。一旦觉得不关他的事,颜浧就没法子同仇敌忾。

    “凌氏是跟谁偷偷摸摸的?”颜浧又想。

    想了几息,仍是以“关我何事”草草收尾,压根儿不感兴趣。他思绪转到了公务上,最近西南有些不太平。

    成王回京之后,西南常有动乱,让颜浧猜测是否成王自己弄鬼。他也许还想回西南,做他的土霸王去吧?

    这件事,比颜家内部的争斗重要多了。

    颜浧回府,天已经全黑了,居徳坊两府对门而立,门口的灯烛高照,将他的影子拉得高大巍峨。

    暗红的光线,铺满了丹墀。

    颜浧沉吟了下,是先去祖父的昭怀院,还是先回府吃饭呢?

    等他吃过了晚膳,只怕祖母睡下了,挨到明日,颜浧更没空说此事了。

    他就饿着肚子,先去了昭怀院。

    昭怀院静悄悄的,丫鬟婆子们敛声屏息,走路都踮着脚尖,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老夫人睡下了吗?”颜浧问门口的小丫鬟。

    小丫鬟说进去通禀。

    片刻后,小丫鬟道:“老夫人还没睡,让侯爷进去说话。”

    颜浧这才进了老夫人起居的东次间。

    祖父祖母都在,还有二叔和其他两位叔父。

    没有小辈和婶母们在场。

    老侯爷原本就不喜颜浧,又因为洀洀退亲的事,京里很多闲言碎语。让老侯爷不满。

    颜浧一进来,老侯爷就拉下了脸。

    可颜浧装作没看见,给老侯爷和老夫人见礼,然后给诸位叔父见礼。

    “都散了。”老夫人对儿子们说。“大家明日都要早起,回去歇了吧。”

    众人道是,起身行礼告辞。

    老侯爷不愿意看到颜浧,借口去小书房,也离开了。

    东次间就只剩下颜浧和老夫人。

    “祖母。二房的事怎么说?”颜浧问。

    老夫人知晓颜浧的脾气,这点小事他岂会放在心上?他如此一问,肯定是有缘故的。

    老夫人低垂着眼睑,面目慈祥仁善,喝了两口茶。

    “凌氏刺伤了丈夫,重伤了妾室,颜家容不得她了。先移居到别馆,把孩子生了再说”老夫人口吻平淡。

    容不得她,以后不会再接凌氏回府了。

    怎么打发她,目前大家心照不宣。只是不会明言。

    昨日夜里,二老爷知道儿媳妇刺伤了儿子,盛怒之下,连孙儿都不想要了,想把凌氏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块儿处死。

    凌氏不管生不生孩子,都是死路一条了。

    “二哥伤得重吗?”颜浧问。

    在床头挂一把宝剑辟邪,这原本很常见。只不过,辟邪的宝剑不开刃,都是钝器,很难伤人。

    凌氏挂着床头的宝剑。竟然是开刃的,而且锋利无比。

    她是早有准备的!

    颜二郎被砍了一剑之后,太医用羊肠缝合了伤口。太医说,若是第二天不发烧、不化脓。就无大碍。

    “那个不成器的混账东西,他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唐姨娘,昨日夜里烧了起来,只怕”老夫人叹气道。

    凌氏那一剑,先砍伤了颜二郎,化了一条很长的口子。回手就插到了唐姨娘的腹部。她插偏了,唐姨娘没死,只是高烧昏迷。

    不过,太医说可能活不成。

    颜二郎一直守着唐姨娘,不肯听人说半句话,他还不知道凌氏怀孕的消息。

    “若唐姨娘死了,此事就遮掩不住了,咱们报官不报官?”颜浧试探着问了句。

    老夫人眼眸一抬,眸光森严而肃穆:“这是家务事!”

    权势显赫的颜家,就连杀死了人这种触犯国法的事,也要用“家务事”来处理。

    “今晚会送唐姨娘走。”老夫人冷静得近乎残酷,“凌氏还要养伤,等她伤势好了再送走。”

    唐姨娘的性命,就不会管了。她敢刺伤主母,已经是判了死刑的。

    颜家家规森严。若是颜氏子弟犯了错,也许可以饶恕,但是外人绝不姑息!

    昨夜颜府只是先处理儿子和媳妇,没轮到讨论一个小妾。其实也不用讨论,默认会处决掉这个小妾的,这是家规。

    老夫人已经在封锁消息,等会儿子夜就把唐姨娘移到庄子上去,她死没死,以后也不会再要她进府了。

    死了正好,就地烧掉,对外说送她出去养病,以后不许任何人多提。没死的话,就先安抚好颜二郎,再秘密处死。

    “若是唐姨娘真是重伤不治而亡,凌氏就是杀人了。”颜浧又道。

    老夫人觉得颜浧话里有话。

    “唐姨娘刺伤了主母,杀她是应该的。”老夫人沉稳说。

    “律法可不这么说。”

    老夫人微微冷笑了一声,再次提醒颜浧:“这是家务事!”

    颜家的家法,可以藐视律法,可以断生死。

    颜浧觉得他们太轻狂了,无视朝廷法纪,比颜浧更狂妄,只是他们懂得遮掩,不叫人抓住把柄。

    权势滔天的望族,素来如此。

    “我以后要跟他们敬而远之。”颜浧心想。他不想他的妻子和孩子,将来遭受这等家法。

    “那凌氏,也是要死的?”颜浧又问。

    老夫人不语。

    到底是孙儿媳妇,不会像妾室那么低贱,随意说出口。

    颜浧却明白。

    既然都是要死的,那孩子对凌氏而言就没什么用,反正不能给她保命。如此,就没必要留个野种在颜家了。

    “祖母,您何不把二哥请过来,问问他上次去二嫂房里,是什么日子。”颜浧道。

    老夫人一直在猜测颜浧的来意,可是他兜兜转转了半天都没说。

    直到现在。

    老夫人心里猛然一跳,脸色微敛。

    “我晚膳都没吃,先回去了。”颜浧说完了,就起身告辞。

    三月的风,和煦熏香,扑面带着馨甜和温暖。

    颜浧一路走出来,却感觉冷,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出了大门,永熹侯府高悬的门灯,艳红璀璨,将红光铺陈着,喜气洋洋的。颜浧却觉得这光凄惨,有血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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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绑走(月票2160+)

    桦烛影微,锦幔半卷,暖春的熏风徐徐暗潜,有桃蕊的清香。

    颜老夫人沉吟良久,细细在脑海中谋划。

    幸好三郎提醒她,也幸好二郎还不知情。

    若是二郎先知道了,依着他的脾气,肯定要闹得满天下皆知,到时候事情更加不好收拾了。

    孙儿媳妇行为失贞,这是多大的丑事?

    “三郎给了个及时报!”老夫人心想。

    “来人。”沉吟片刻,老夫人喊了大丫鬟,“去把陈中叫进去!”

    陈中是护院的首领,负责侯府的安全,只听命于老侯爷和老夫人。

    丫鬟道是。

    很快,陈中就进了昭怀院。

    老侯爷知道颜浧走了,也有句话想叮嘱老夫人,就走了进来。

    瞧见陈中,老侯爷问:“这么晚,你进来做什么?”

    “我唤他的。”老夫人神色凝重。她转颐对陈中道,“你带了人去唐姨娘的院子,让她的丫鬟们现在就给她穿戴整齐,立马送走。若是二少爷不准,将他打晕!”

    陈中一愣,老侯爷也微愣。

    唐姨娘敢对主子动手,罪不可赦,可她到底是二少爷跟前的人,养育过庶孙。不是说了夜里悄悄送走,人不知鬼不觉吗?

    怎么现在大张旗鼓,不顾一切?

    老夫人是个很在乎体面的人,如今这般吩咐,陈中和老侯爷都不太明白。

    “出了何事?”老侯爷问。

    老夫人不答,只是对陈中道:“快去,照我说得办,闹得越大越好,将二少爷敲晕,带到我这里来!”

    “是!”陈中道。

    老夫人吩咐得这样清晰,陈中照办即可。至于二少爷,陈中就顾不上了,他只听从主子的。

    陈中一走,老侯爷又问老夫人:“这是做什么。为何突然如此着急?”

    “我何尝愿意这样着急?”老夫人叹气,“不尽快,事情就不好搪塞啊。”

    老夫人顿了下,把颜浧的话。告诉了老侯爷。

    老侯爷不喜欢颜浧,听闻此语,立马道:“那个孽孙怎么知道?他这是恨不能咱们更乱,他好看笑话!这个当前落井下石,岂有善意?”

    老侯爷时常不在家。也不管府里的事务,他不知晓颜二郎房里是什么光景。

    从两年前开始,颜二郎几乎不进凌氏的房。凌氏又哭又闹的,请老夫人做主,老夫人这才骂了颜二郎,让他务必去凌氏房中半个月。

    而后,凌氏果然有了身孕。

    去年端午节,孩子掉了,凌氏和颜二郎又闹了一回。

    凌氏是在娘家滑胎的,她嫂子们送她回府。还被颜二郎羞辱了一顿,气得转身走了。

    打那之后,颜二郎和凌氏更加水火不容,老夫人也不好再管他们两口子。

    如今才过去一年,颜二郎腊月里还得了个通房丫鬟,如胶似漆,岂会再进凌氏的房?

    这些事,老侯爷不知情,老夫人却是一清二楚。

    昨日太医说凌氏怀孕,老夫人心中就有疑窦。只是不好平白诬陷孙媳妇的清白,才没有说出来。

    如今,颜浧又来说这些话。依着颜浧的性格,他若是没有把握。不会乱语。

    此事至少有八成的真的,凌氏怀的是野种。

    “我相信三郎的话。”老夫人道,“二郎什么性格,你这个做祖父的还不知道?一旦他听到风声,可不管大家的情面,定要闹得天翻地覆。

    凌氏怀孕。合族都知道了,是瞒不住的。现在要做的,是堵住二郎的口,不许他胡说八道。

    二郎气头上,跟他讲道理也说不通。未免他闹大人尽皆知,我先将他打晕,连夜送到信州的庄子上去,堵住他的口。等过了一年半载,府里风声散尽,才接他回来!”

    既然凌氏怀孕已经传开了,那么孩子是野种这个消息,就必须牢牢锁住。

    颜家原本就没打算原谅凌氏,之前考虑到她怀着孩子,还准备先不动她,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如今,连孩子也不能留了。

    老夫人一直挺照顾凌氏的,因为凌氏先去的祖母是老夫人年幼时的闺蜜,特别是老夫人娘家失势那段日子,唯有凌氏的祖母对她真心不变,老夫人很感激。

    老夫人是个念旧情的人。

    凌氏拿剑砍伤丈夫,重伤妾室,这是做了极坏的榜样。

    在老夫人看来,女人素来就应该温顺臣服,若是如此大胆妄为,将丈夫踩在脚底,家族会阴盛阳衰。

    一旦阳衰,家族的命脉就会发现改变,可能会导致荣华不保,天地颠覆。

    况且,轻饶了凌氏,会给其他儿媳妇、孙媳妇甚至孙女做了坏榜样,让她们以为可以压制丈夫、欺凌丈夫。

    儿媳妇和孙媳妇欺凌丈夫,固然是不允许的;孙女嫁出去,欺负丈夫更是不行,这是丢娘家的脸,损失颜家的体面。

    要杀鸡儆猴,绝不能助涨这等风气!

    “那么说,就是真的?”老侯爷回头想了想,气得脸色骤变:凌氏太可恨了,该千刀万剐了她!

    “八成是真的。”

    “二郎也是可怜!”老侯爷心疼孙子,“碰到这么个女人,当初是谁保媒的?”

    老夫人不语。

    这门亲事,是老夫人力主的。

    老夫人见过凌氏几面,觉得她姿容不俗,举止大方开朗,性情活泼,很喜欢她。

    又考虑到她出身世族,虽然现在落魄了些,到底是血统尊贵的。

    凌氏的祖母,更是对老夫人有恩。

    凌氏和颜二郎成亲之初,感情也挺好的,夫妻和睦。

    可是唇齿相依,还有打架的时候呢,何况年轻气盛的两口子?

    他们成亲后,和正常的小两口一样,有时候会磕磕碰碰的。

    后来就不知怎么了,越吵越凶,恩爱夫妻成了仇敌。

    “老夫人,陈护院来了。”外头传来管事媳妇子的声音。

    陈中把颜二郎扛了进来。

    颜二郎昏迷不醒。

    “好了,先将他送走吧,送去信州的庄子上。把他绑紧了,免得他路上醒过来误事。”老夫人道。

    陈中道是。

    老夫人把颜二郎绑走,又把唐姨娘强行拖出去,送到庄子上,已经惊动了不少人。

    “去给凌氏说一声,她哪怕活蹦乱跳的,也要给我装死!”老夫人又让亲信的媳妇子去叮嘱凌氏。

    颜家都在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老夫人要帮凌氏,反而将二少爷送走,不是说二少爷也被凌氏伤了吗?

    这也太过分了,明明是凌氏的错啊,怎么能跌倒黑白呢?

    大家都没睡,全部听到了消息,议论纷纷时,一个颀长的身影,穿着玄色衣裳,隐没在茫茫夜色中,偷偷摸摸从角门出了永熹侯府,跑到了颜浧的府邸。

    他从角门进来,下人们没敢拦他,他就一路摸到了颜浧的外书房。

    “我要见三郎,快去通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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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求助(第五更求月票)

    颜浧府邸的内院,有角门和永熹侯府相连,当差的都是些婆子们。若是永熹侯的人过来,婆子们都知道是主子,就会很轻易放行。

    到了外院,则是铜墙铁壁,寸步难行,到处都是护卫。这些护卫只认颜浧,不认其他,任何人要进来,需得层层通禀,除了陆落。

    所以,想进去颜浧的侯府,唯一便捷的路是经过永熹侯府。

    是夜,颜浧胃口全无,喝了碗养胃的米粥,就独坐外书房,翻阅大周西南的舆图,想摸清楚西南最近频繁动乱的原因。

    烛火橘黄,迎风跳跃。

    颜浧陷入了深思。

    “成王是怎么考虑的?”颜浧心里盘算,他怀疑成王。

    怀疑归怀疑,一时间也没有证据。

    正想着,外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扣动。颜浧回神,说了声进来,雕木门被推开,护卫靴子落地沉重有力。

    “将军,有人求见,是您的大堂兄。”护卫告诉颜浧。

    颜浧虽然和大堂兄来往不多,却也交情不俗,于是他没有多想,随口对护卫道:“请进来。”

    颜家大郎叫颜泈,今年三十三了,比颜浧大五岁,自幼聪明勤奋,沉稳练达,兄弟们都很尊重他。

    颜大郎二十岁就中了进士,还引起了不少的风波。因他年纪小,当得起一声天才,却有人说他是作弊,说颜家收买了考官。

    饶是如此,颜大郎还是被钦点了传胪,如今在翰林院任侍讲学士,学通古今,才高八斗。

    他在文坛不算出名。因为他考中了之后就专心政务,很少去诗会上出风头。

    颜大郎是个中规中矩得有点无趣的人。

    颜浧听到脚步声,抬眸却瞧见他素日喜欢青衫的大哥,一袭玄衣,脸色苍白进了书房。

    颜浧心里疑惑,喊了小厮倒茶。

    “大哥,你这半夜找我。可是有事?”颜浧见沉稳的大堂兄端起茶的手微微发抖。就主动出声问道。

    颜浧不擅长联想猜忌,可此刻他想到了最近隔壁府里唯一发生的事,就想到了二堂嫂凌氏。

    这个念头一起。颜浧心里微凛。

    “三郎,你封了侯爷,祖父祖母高看你些,你在老人家面前说得上话。大哥有件事。想求你帮忙。”颜大郎决定再三,还是打算直截了当。

    “咱们兄弟。大哥有事请说。”颜浧道,心里却起了警惕。

    “我、我不想要孩子,我只想大人活着!”颜大郎结巴了半晌,声音压低了几分。道。

    说罢,他脸更白了,不见血色。

    听到此言。颜浧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他难以置信看着大堂兄。

    这个而立之年的男人,从小就懂事听话。规规矩矩,怎么会做出这等荒唐可笑的事?

    “凌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颜浧拨开了遮掩,直接问他。

    颜大郎眼底涌出痛色,须臾才轻轻点了点头。

    颜浧浓眉紧蹙。

    “大哥,你可知后果?”颜浧道,“你想要什么女人要不到,居然”

    颜浧无法想象。

    颜氏这等门第,府邸的长孙颜泈,他不管是光明正大,还是偷偷摸摸,什么女人得不到手,偏偏要作为有违伦常之事?

    这要是败露了,吐沫星子能把颜家淹死。

    颜大郎的政绩上,也要添上一笔污点,以后可能经常要被御史弹劾“品德有亏”。

    从家族和自身两方面而言,他做这种事,都有脑子进屎了的嫌疑。

    颜浧在西北十二年,为何京里这些人,全变了眉目?

    “我没有想偷鸡摸狗,我只是”颜大郎欲言又止。

    颜浧挺震惊的,大堂兄做出如此丑事,不顾自己的品德和前途。

    震惊之余,颜浧并不怎么生气。虽然他很难以理解颜大郎的行为,可说到底关颜浧何事?

    不过,颜大郎这份辩解,却叫颜浧心生不悦:“只是什么?只是凌氏勾|引你,你没把控住?”

    颜浧很讨厌敢做不敢当的男人。自己犯错了,却要推给女人。

    颜大郎抬眸,愕然看着颜浧:“当然不是!她从未勾|引过我,是我”

    颜大郎有些说不下去。

    他满脸痛色,双肩撑不起脑袋了,萎靡着低了下去,将脸埋在双膝间,来抵消心头的绝望。

    “显昌十一年有一桩事,不知道你可记得?”良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通红,水光已经抹去了。

    颜浧算了算,显昌十一年,那时候他才十四岁了,父母健在。

    “十几年前了,我哪里全部记得,你说哪一桩?”颜浧问。

    十几年的旧事,除了他父母去世,其余的颜浧真没太深刻的印象。

    “那年的上巳节,我让你闯到帷幔的河边,给一个女孩子送风筝。结果你冲得太快,把那姑娘的丫鬟挤到了河里,还记得吗?”颜大郎详细描述。

    他这么一说,颜浧就想起来了。

    那年,他的大堂兄十九岁,因为立志要考取进士再成亲,所以未婚。他年纪大些,有了中意的姑娘家,不能往前靠,就让大胆的颜浧帮他递东西。

    颜浧十四岁,也是大孩子了。但是他身手敏捷,动作轻快,照样往人家的曼扎里钻,替堂兄传递东西,从未被抓。

    “我记得。”这件事,颜浧还是有点模糊的印象,却知道有这么一桩事,“当时正巧有个长辈过来,我急着往回跑,那小丫鬟正在我身后,不小心就把她推了下去,幸好四周有人,救了上来平安无事。”

    顿了顿,颜浧又道,“那小丫鬟的主子,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姓石,你那时候很迷恋她。”

    颜大郎苦笑:“我是很迷恋她,还跟我娘说过了,让我娘去提亲。我娘先是死活不同意,说石家门第太低了,而后我又求了祖母。

    来年就是春闱,祖母为了安抚我好好考试,决定先应承我,再暗中做黄这门亲,于是假装去石家提亲,准备相看的时候挑刺。

    结果相看的那天,我才知道丫鬟们说的五姑娘,不是石家姑娘,而是石家的表姑娘。”

    颜浧立马想起来,凌氏的母亲姓石。

    凌氏出嫁之前,和继母关系不和睦,就被外祖母接到身边,在石家养了好几年。

    颜大郎相中了她,苦恋了她好一阵子,才鼓起勇气让母亲和祖母派人去石家提亲。

    到了相看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弄错了,颜大郎又要悔婚。

    他不肯说凌氏,毕竟未婚先对眼,在长辈们看来是不守规矩的,他怕影响凌氏的清誉。

    颜大郎先是苦苦哀求,甚至用自己科考来威胁父母和祖母,要求娶石家的姑娘。

    结果相看了一眼,他一身冷汗,知道自己看错了,立马又反悔,让家里人摸不着头脑。

    老夫人派人去打听,也打听不出任何事,因为凌氏并未与颜大郎来往,都是他自己的私情。

    他不说,外人不知道。

    他求着去说亲,然后自己又反悔,婚事就暂时搁下了。他想等自己中了进士,再去求娶凌氏。

    不成想,刚放杏榜,他母亲和祖母就替他定下了魏氏。

    魏氏的父亲是工部侍郎,她是名副其实的高官千金,身份地位更配颜家的嫡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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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鳄鱼的眼泪

    颜大郎从小懂事听话,中规中矩。说得难听点,他骨子里很懦弱,不似颜浧的刚毅。

    他这辈子唯一敢鼓起勇气胁迫母亲去提亲,就是为了凌氏。

    不成想,这门亲事闹了个大错,不了了之。

    等他中了传胪,回过头来再想去求娶凌氏的时候,家里已经和魏家下了定帖,抬了定聘之礼,婚事作准了,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二少奶奶凌氏的外祖母家石氏,也是落魄清寒的门户,绝对配不上颜家。

    颜大郎有无礼要求再先,颜家怕他再次犯浑,就快刀斩乱麻,选了门适合颜家的亲事,定了下来。

    婚姻是缔结两姓之好,最重要的门第。

    颜大郎是颜家长孙,他的妻子将来就是颜家内宅掌权人,寒门祚户女是难堪大任的。

    就这样,他被打个措手不及。

    颜大郎也不敢真拼个鱼死网破,非要闹僵。于是,他接受了失败,收敛心思好好做官。对男子而言,爱情不过是微小的,前途才至关重要。

    颜大郎对凌氏的单相思,就这样无疾而终了,没人清楚是怎么回事,包括凌氏自己。

    不过,冥冥中倒让颜老夫人想起另外一桩事。

    颜家老夫人和凌家的老太太是闺中密友,不过凌家老太太很早就去世了,两府很多年不来往了。

    和石家结亲的短暂闹剧,让颜家老夫人想起了凌家。

    正巧,她也在石家见到了凌氏。

    凌氏生得好看,一头浓密乌黑的青丝,瓷白细腻的肌肤。大大的圆眼睛,又活泼开朗,性情与气质绝佳。

    她往人群里一站,非常打眼,特别漂亮的小姑娘,没人不喜欢她。

    颜老夫人想到,颜家二郎也尚未婚配。作为次子。颜二郎的婚姻就不需要那么苛刻了。

    娶个门第低些的次子媳妇。将来她不敢和长嫂争权,规规矩矩的听话顺从,家宅更和睦。

    颜大郎的婚事定了之后。八个月后就是大喜的日子。

    他这边大喜刚过,颜家立马替颜二郎求娶了凌氏。

    得知二郎要求娶凌氏,颜大郎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似霜打的茄子。蔫了大半。

    他痛苦不堪。

    他可以忍受失恋,但是他不能接受这个女人再嫁到他家里。让他时不时能看到她。

    最痛苦的事,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晓。

    凌氏还是嫁过来了。

    二郎性情不羁,房里红柳绿,一个也不能少。凌氏却爱拈酸吃醋,两口子渐渐因这件事而争执。

    争执了五六年,凌氏滑胎三次。最后一次还是在娘家滑胎了,这下子彻底闹翻了。

    颜大郎人至中年。心里总藏着这段心思,怎么也放不下。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小伙子,如今是个成熟自信的男人。

    凌氏的处境,颜家都看在眼里,包括颜大郎。

    他实在忍不住,就在凌氏去庙里祭拜的时候,偷偷跟了她去,表白了衷肠。

    若是凌氏过得好好的,颜大郎绝不会说那些话。可是她已经这样了,颜大郎很心疼她。

    凌氏被他吓了一跳,严词责骂他混蛋。

    他心情就更差了,很长一段日子偃旗息鼓,提不起兴趣来,对什么都无所谓,甚至小病了数日。

    去年年底,颜二郎房里又添了个通房,凌氏着实难受,就说去庄子里小住,眼不见为净。

    岁末家中忙碌,没人在意凌氏的去向。在颜府众人眼里,凌氏就是个笑话,没人会特别留意她。

    凌氏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就去了庄子上。

    颜大郎随及跟着去了。

    他大概是鬼迷心窍,带了坛好酒去乡下,却在酒中下了药。

    凌氏心情太糟糕了,而乡下几乎没人在跟前,除了她自己的一个丫鬟,凌氏破罐子破摔,和大伯子喝酒到深夜。

    酒里有药,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凌氏醒来之后,误以为自己只是酒后失徳,没有狠怪颜大郎,只怪她自己。

    颜大郎从未想过要怎么安置她,他考虑不周。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变得自私又贪婪,他只是想要凌氏的身体!

    “我太冲动了,都是我的错,放不下心里的执念!”颜大郎对颜浧道,“三郎,我只错了那一次,不成想就有了孩子。我知道家里人不会饶过她,孩子我可以不要,我不想她死!”

    颜浧很无语看着他的兄长。

    三十三岁了,若是他成亲早些,都该做祖父了。

    可是他的行为让颜浧不耻!

    这是逼jian!

    “大哥,最龌龊的市井无赖都比你敞亮!”颜浧很冷漠道。

    颜大郎听了这话,心里万针齐攒,颜浧是不留情面的,让颜大郎痛苦又难堪。

    “我我一直很喜欢她”颜大郎试图替自己辩解。

    “这不是理由!”颜浧冷冷打断,“我救不了,老二迟早会知道她怀孕的事。老二没进过她的房,她却有了孩子,你要怎么遮掩?”

    “将她送走,远远送到广南西路去,就说她死了。”颜大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以后不来往,算是咱们给她的一点恩情。”

    “这是后患。此事若是败露,太皇太后、二叔、依附颜氏的朝臣,都被别人嘲笑,不单单是你。”颜浧说,“你自作自受!”

    “我愿意辞官,也离开京城”

    “你的妻儿呢?”颜浧又问,“若是当初娶大嫂你不愿意,那几个姨娘总不是祖母和二婶逼你的吧?姨娘们生的孩子,你总要认吧?你一走了之,还算是父亲吗?”

    颜浧一再逼问,让颜大郎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劝你,这件事就到我这里,不可再告诉其他人。她怀的是野种,只是一个人的错;她若是和大伯子通|jian,罪过就更大了,你这是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颜浧又问。

    这些事,颜大郎也知道。

    他就是因为进退维谷,再也没路可走,这才求颜浧的。

    颜浧分析的,颜大郎全明白。

    “二嫂遇着你们两口子,真是倒了血霉。”颜浧见颜大郎被他骂得哑口无言,又轻轻叹了口气。

    有些事,颜浧知道,因为他在永熹侯府的内宅安排了眼线。

    颜大郎却不知道。

    “这话何意?”颜大郎愣了下,猛然问颜浧。

    他觉得颜浧话里有话。

    “我没有什么意思。”颜浧叹了口气,“一句空话罢了。”

    颜浧若还是从前的性格,定要把他知道的都抖出来。如今,他变得冷漠了很久,事不关己的话,他不想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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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供认不讳(月票2190+)

    颜家大郎苦求颜浧,无论如何要帮他,保凌氏一命。

    “只要能让她活命,我可以离开颜家,我不承爵,将家业和爵位都让给老二。”颜大郎对颜浧道。

    颜浧顿了下。

    颜大郎能说出这样的话,虽然他行事龌龊,至少还有良心。

    “你这样就放弃了,将来怎么跟自己的儿孙交代,又怎么跟大嫂和孩子们明说?况且,二哥性格不羁,祖父祖母和二叔从小就没指望他振兴家业,没有好好教养过他,他继承家业不适合。你愿意,祖父和二叔愿意吗?”颜浧问。

    “你帮帮我!”颜大郎道,“三郎,只有你能帮我!”

    颜氏的儿孙辈中,只有颜浧的爵位和威望是自己挣来的,其他人都靠家里,包括颜大郎的父亲。

    既然是靠着家业吃饭,就没人敢砸自己的饭碗,不敢和祖父祖母较劲。

    颜浧却敢。

    当初祖母建议他不开府、不分家,他拒绝了;祖母说不准他退了洀洀的亲事,他也违逆了。

    敢和长辈叫板、又能伸手管颜氏家务事的,只要颜浧!

    “三郎,陆姑娘是术士,祖父祖母都很相信她,就是我父母提起她,也颇为尊敬。你能不能让她去跟祖母说,凌氏和孩子不能死,否则要遭天谴?”颜大郎见颜浧沉默,又道。

    颜浧浓眉横卧:“不行,不可将她牵扯进来!”

    “那你帮帮我!”颜大郎苦求道,“三弟,大哥以后做牛做马回报你!”

    颜浧不需要颜大郎的做牛做马,也不需要和永熹侯府打好关系,他只是对二堂嫂动了恻隐之心。

    在颜大郎自白之前,颜浧以为凌氏不规矩,所以不愿意多管她的死活。如今知晓她才是最委屈的,颜浧有心有些松动。

    “你愿意自毁前途去保她?”沉吟片刻,颜浧问。

    颜大郎使劲点头。

    “此事。错全在你,哪怕毁了前途也是你罪有应得。”颜浧道,“既然你愿意救她,那你敢不敢白纸黑字将此事写下来。盖好你的私章?”

    颜大郎愣了下。

    他性格里却是有些懦弱,这个瞬间他想了很多事。

    “你不敢?”颜浧追问。

    颜大郎这才道:“好,我来写!”

    “你写三份一样的。”颜浧道。

    “你你会交到朝廷去吗?”颜大郎问,“三郎,你要知道”

    他想把朝中局势分析给颜浧听。

    颜浧却打断他:“这要看祖父和祖母的意思。若他们愿意闹大。自然就不怕朝中之事;若他们不愿,就传不出去。”

    颜大郎咬了咬牙。

    他写字的时候,心里一阵阵的恍惚,不由想起了年少的光景,以及初见凌氏的心情。

    他泪盈于睫。

    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此事必须他来弥补。

    他不继承家业,大任就会落到二郎头上。

    二郎会因此而饶过凌氏吗?

    颜大郎心中阵阵发酸。

    这些话,假如他去告诉祖父母和父母,他们只会更迅速处理掉凌氏,保全继承人颜大郎。

    所以。颜大郎只能找颜浧坦白,而不是长辈。

    颜大郎很清楚,他是颜家辛苦培养了三十多年的长孙,颜家宁愿牺牲二郎,都不会放弃他的。

    他唯有联合颜浧,逼迫长辈。

    他对长辈不孝,对妻子和儿女不仁,对凌氏更是不义,他罪大恶极。

    他差不多写了两页纸,将事情简单明了讲述清楚了。

    而后。他又誊抄了两份。

    “我回府去取私章。”颜大郎道。

    颜浧颔首。

    颜大郎刚走,颜浧立马对他的护卫道:“跟着大少爷去,再取一份大少爷平常的墨宝过来。”

    颜浧知道颜大郎才学惊人,会三四种字体。若这不是他惯用的字迹。颜浧也没法子去威胁祖父母。

    “是。”

    片刻之后,颜大郎和护卫一起过来了,手里除了自己的私章,也有几套书。既有他平时写的诗词,也有他的公文。

    “你看看,字迹是一样的。”颜大郎知道颜浧的隐忧。

    颜浧果然仔细对比。

    颜大郎没有花哨。就是老老实实写了这份供录,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笔迹是一样的。

    “那你盖上私章。”颜浧道,“回头收拾收拾,你可能要离京了。”

    颜大郎点点头。

    颜浧觉得他好似脱力了。

    颜大郎离开之后,颜浧反复看了这套供录,心里甚是不解: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感情?

    就是为了女人的身子吗?

    为了一次的欢愉,要放弃自己的前途和家业,图什么?

    “还是没吃过苦。”颜浧揣度颜大郎,“从小被长辈重视,又年少得意,满腹才华和政见,都是来源于书籍,不知人间疾苦。

    等他真的放弃了,失去了颜府未来家主的尊贵,见识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才能知道今天的决定多轻率。”

    这么一想,颜大郎做出如此不合情理的决定,颜浧就理解了。

    生养在锦绣堆里的贵公子,颜大郎现在知道自己到底放弃了吗?他不知道!

    颜浧却经历过。

    他的兄弟们享受软玉温香的时候,颜浧在西北吃黄沙,被外族欺凌,被父亲的老部下挑衅,千难万苦走了那么多年。。

    所以,依着颜浧的经历和心智,他绝不会放弃到手的荣华。

    当然,颜浧也不会做侮辱弟妹如此荒诞的事。至,颜浧就不会放弃他看中的女人!

    从颜大郎放弃了争取凌氏开始,他就错了。

    拿到了颜大郎的供录,颜浧等了两天,先看看永熹侯府此前的光景。

    颜侯爷信任老妻,将此事交给了老夫人,不准备过问了;除了颜老夫人,旁人不知凌氏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

    第二天,送颜二郎去信州的护院首领陈中回来,对老夫人道:“一切安排妥当,二少爷半个月后即可到信州。只是”

    “什么?”老夫人问。

    “二少爷醒了之后,问起府上到底发生了何事,小人不知头尾,就私下里告诉二少爷,说二少奶奶怀了身孕。二少爷跳起来,扇了小人两个耳光,还说小人胡说八道。二少爷闹腾得厉害,小人在他的茶水里下了些药,让他能睡到信州去。”

    说罢,陈中眼底闪过几缕忐忑难安。

    “你嘴巴紧,多年在府上,我知你的性情,才派了你去的。”老夫人道,“此事,不可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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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犯法(月票2220+)

    用人不疑,颜老夫人很信任这个陈中,她知晓陈中的秉性,他不会背叛泄密的。

    果然不出老夫人所料,颜二郎会不顾一切闹起来。

    “幸好三郎提前告诉我,否则二郎先知道,要闹得天下皆知了。只是奸|夫是谁,三郎应该清楚的吧?”老夫人心想。

    出事的瞬间,老夫人想的是大局。

    首先,稳定颜二郎,将他送走,免得他闹起来,颜二郎可不会顾家族体面。闹出丑事,是颜氏合族丢脸。

    其次,转移府里众人的注意力,让他们都去讨论唐姨娘和颜二郎被送走,从而不留心凌氏怀孕,免得议论出蛛丝马迹。

    如今,一切都在掌控之下,老夫人才有心思,想知道凌氏到底和谁不干净的。

    “不是她娘家的亲戚,就是她外祖母家的亲戚。”老夫人心道。

    老夫人准备去问颜浧。

    颜浧既然提醒了,他肯定知晓内情的。

    于是,老夫人喊了小丫鬟:“去请三郎过来。”

    小丫鬟去了。

    “三少爷去了宫里,尚未回府。”小丫鬟回来禀道。

    老夫人阖眼打盹。

    亲近服侍的几个丫鬟和媳妇子,都惊觉老夫人一夜苍老了很多。

    儿孙这般胡闹,老夫人诸多操心。

    “老夫人,您喝些燕窝汤,去小憩片刻吧?”一个亲信的媳妇子上前,端了热腾腾的燕窝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昨夜没怎么睡,神色疲倦。

    一疲倦,就更显得憔悴虚弱了。

    老夫人点点头,斜倚在引枕上,媳妇子用白瓷勺子喂着她喝。

    “凌氏醒了吗?”老夫人喝了几口,问跟前这个媳妇子。

    媳妇子摇摇头。

    前天被伤,凌氏当时晕死了过来。醒来之后,她又重新昏迷,现如今太医都暗示颜家。凌氏可能是装昏。

    不知她到底是心灰意冷等着被裁决,还是在心里算计鬼主意。

    总之,凌氏不肯醒。

    “不要叫她,让她再多昏几天。”老夫人道。

    媳妇子道是。

    一碗燕窝刚喝了一半。就有亲信的丫鬟进来禀告说:“老夫人,唐姨娘去了。”

    昨日夜里被送到庄子上的唐姨娘,半夜的时候咽气了。

    唐姨娘被凌氏刺伤了腹部,血流不止;太医好不容易给她止了血,她又高烧。

    昨晚强行将她送走。一路上颠簸见风,唐姨娘到了庄子上就恶化,烧得更厉害,半夜的时候就断气了。

    老夫人推开了服侍她喝的燕窝媳妇子。

    “老夫人,唐姨娘这是被二少奶奶杀死的?”亲信的丫鬟大胆直言,“要怎么入殓出殡?”

    丫鬟讨老夫人示下。

    颜家的二少奶奶杀人,对颜家的生声誉不好。

    “不入殓,人直接烧了,把骨头渣子埋了。”老夫人冷静沉稳,似说件极其平常的话。“不可叫外人知晓咱们家二少奶奶杀人。先封锁消息,等过了三五年,再说唐姨娘死了”

    丫鬟道是。

    顿了下,丫鬟又问:“老夫人,二少爷会不会过问?”

    “他?”老夫人冷哼,“他没个一年半载,也别想回府。”

    颜二郎回来会闹的。

    老夫人原本就对这个孙子没什么指望,他糊里糊涂的,很不懂事。

    放他在外头吃些苦,他才知道什么家里到底给了他什么样的尊贵和体面!让他尝些落魄之苦。他才知道要如何选择。

    死,也要维护家族的荣耀。

    家族是颜氏子孙的巢。他们总躲在巢里,不知道这巢和别人的巢有什么不同,不懂珍惜现有的富贵。

    唯有放他出去。让他尝尝外头的风吹雨打,他才知道轻重好歹。

    “是。”丫鬟不敢再多问了。

    唐姨娘死了,可是没人知道,她生的儿子还小,从小由**娘抚养长大,不知道挂念唐姨娘。

    老夫人继续将半碗燕窝吃完了。

    吃完之后。她小憩了半个时辰,醒来后精神恢复了几分。

    “老夫人,大奶奶来请安,已经坐了大半日。”丫鬟服侍老夫人更衣,顺便回禀她。

    “让她回去。”老夫人道。

    老夫人没心思再去照顾魏氏。

    丫鬟道是。

    到了傍晚,夕照如火,将璀璨的晚霞纷披在庭院,似锦缎舒展。

    “老夫人,二少奶奶醒了。”丫鬟回禀道。

    凌氏终于醒了过来。

    老夫人起身,由丫鬟搀扶着,去了凌氏的院子。

    家里的诸位夫人、奶奶和姑娘们,早已先一步到了凌氏的屋子里。

    内室黑压压挤满了人。

    老夫人来了,众人连忙退出来,腾出了空隙给老夫人。

    “好些了吗?”老夫人柔声问凌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关切至极。

    凌氏脸色惨白,双唇似灰,纤瘦的手掌更是冰凉。

    凌氏和唐姨娘一样,都失了很多的血。不过凌氏没有伤及内脏,也没有发烧,所以情况稳定。

    “我好多了,祖母。”凌氏反手紧紧握住了老夫人的手,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她枯瘦冰凉的手指,拼命的握住老夫人的手,让老夫人心里发闷,疼得厉害。

    老夫人很喜欢这个孙儿媳妇。

    素来不管事的老夫人,在她闹腾之后,强行让二郎到她房里,说出来老夫人也是溺爱过头了。

    为了凌氏,老夫人做了很多。

    只可惜,凌氏似乎不珍惜。她举刀杀人,已经触犯了国法;她品德失贞,也违背了家规。

    哪怕再疼她,也保不住了。

    老夫人觉得可惜,这孩子多好,身上有股子灵气,不似内院其他的庸脂俗粉。她不适合管家,不适合培养成为主持中馈的,可放在身边,心里舒坦。

    “祖母,我很疼。”凌氏哭了起来。

    “好孩子!”老夫人喟然道,“祖母知晓你吃苦了,莫要再哭,祖母会替你做主的。你如今怀着身子,且要当心。”

    凌氏不停的哭,老夫人多次劝她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凌氏跟老夫人哭诉了半晌,最后众人才离开。

    “她还有脸哭疼?她把二哥哥刺伤了,真是个悍妇。”四房的姑娘不满凌氏。

    老夫人很疼爱凌氏,惹得这些姑娘们嫉妒。

    “她敢那么大胆,还不是有恃无恐,怀孕了呗!咱们一个接一个的生,才不稀罕呢。人家不下蛋的母鸡,终于要下蛋了,看她能不能下个金疙瘩。”

    闲言碎语,凌氏听不到了。

    她从老夫人的态度里,窥探到了很重要的事。

    “石妈妈,您明天去请陆五姑娘,让她来看看我。”凌氏对身边的妈妈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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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祸害(月票2250+)

    凌氏不够精明,有点左性,可她并不是个完全的傻子。

    今天老夫人带着众人来看她,话里话外说起她的孩子,让她小心保重。

    可在场的女眷,没有露出嘲讽或尴尬,都只是暗暗有点嫉妒,或真心为她高兴。

    凌氏就知道,老夫人这是提醒她,事情还没有败露呢。

    事情没有败露,她自己这里更不能失了准头。

    一旦泄露,她就真的没有回转的机会。

    颜二郎一年多没有和她同房,这点只有颜二郎、她自己和贴身的丫鬟知晓。她怀孕了,第一个瞒不住丈夫。

    她丈夫什么性格,凌氏最清楚了。

    颜二郎沉不住气,心里没成算,一点小事就要咋呼。凌氏给他带了这么一大顶绿帽子,他能不囔出来?

    他肯定吵着闹着要杀凌氏。

    颜二郎知道,合族就知道。可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仍是风平浪静,说明颜二郎不知情。

    老夫人将此事压住了。

    “祖母怎会知晓我怀的不是二郎的孩子?”凌氏心里盘算了下。

    她立马想起了上巳节当天,陆落的话。

    后来,陆落还套了凌氏的八字去,好似算什么。陆落术法高超,她算出凌氏怀孕,而且是野种,是很有可能的。

    “应该是陆五姑娘告诉了三郎,三郎再告诉了祖母。”凌氏舒了口气。

    她很感激有人递个信,让老夫人先知道,稳住了颜二郎。

    只要她怀孕了,那么她出墙的丑事就不可能瞒得住,颜二郎心里很清楚,他迟早要闹出来。

    先由颜浧告诉老夫人,再由老夫人把颜二郎的口封住,对凌氏更有利。

    不是人尽皆知,凌氏就有一丝挣扎的可能,凌氏现在命悬一线。

    事发当晚。剪刀拔出来之后,凌氏的确是昏迷了,次日下午才醒。

    那时候,已经过了十几个时辰。她以为事情被揭发了,躺在床上心灰意冷等死。

    而后,老夫人派了丫鬟,来暗示凌氏多昏迷几天,凌氏不知缘故。不敢轻举妄动。

    在上巳节之前,凌氏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因为凌氏的月事不准。

    她有两次隔了三个月才来月事,当时也以为怀孕,后来才知道,差点得了干血痨。

    凌氏一受到大刺激,月事就要拖延两个月。

    腊月底的酒后乱|性,让凌氏很害怕。真是因为心中有鬼,她不敢请太医来诊脉。

    她自己也不敢出去找赤脚大夫。

    凌氏不想面对结果,她宁愿相信是生病。不是怀孕。她掩耳盗铃,企图老天爷能给她好运气。

    如今看来,老天爷是不会偏倚她了。

    人活得好好的,就不会把命当回事;一旦落水挣扎,知道有根浮木飘过来,就试图抓住。

    生死攸关,才明白自己的心。

    凌氏想活着!

    她没有子嗣,做梦都想当母亲。虽然这孩子是个野种,也不是旁人的错,是她自己行为失端。

    所以。凌氏不恨这个孩子,她只恨自己。她想生下孩子来,以后母子俩相依为命!

    她想要这个依靠!

    陆落术法高超,能算出她怀孕。还知道她的孩子是野种,可见她真的如传言那般厉害。

    凌氏没有权势过人的娘家,不认识显赫的朋友,她唯一能傍身的,是将颜二郎的不义之财偷了过来。

    “我可以给陆五娘钱,让她帮我想个法儿。让我和孩子全身而退!”凌氏心想。

    当一个人走到了绝境,无路可走的时候,任何渺茫的希望都要试试。

    凌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她需得挣扎,救她自己,也救她的孩子。

    她想让陆落做个术法,救她们母子,这是她此前唯一能想到的。

    “陆五娘,她会来吗?”凌氏又想,“她应该不会帮我,而是帮颜家吧?”

    思及此,凌氏觉得自己应该深夜逃跑。

    可她的腿伤了,她哪里都去不了。现在老夫人防她,肯定跟防贼一样,绝不会让她跑掉的。

    这一晚,她辗转反侧,度日如年。

    当天夜里,石妈妈就去请了陆落,让陆落第二天早上去看凌氏。

    陆落也是一夜没怎么睡踏实。

    她很早就起床,赶在颜浧上朝之前,去忠武侯府见颜浧。

    “怎样,你说了吗?”陆落问颜浧。

    颜浧刚起来,精神抖擞的。

    天色尚未大亮,书房里的灯火摇曳,似红烛旖旎。

    颜浧抱住了陆落。

    陆落推开他:“说正经事,你二堂嫂请我,是想让我帮她吗?”

    陆落很难见死不救,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可她不知道颜家是个什么光景,免得人救不了,还把自己和颜浧弄得很被动。

    颜浧松开了她,整了整衣襟,把事情去全部告诉了陆落。

    凌氏如何怀孕的,颜大郎如何行事的,颜浧都说了。

    陆落则是狠吃一惊,说:“原来她她是被欺负?我还以为,她是自愿的”

    “她也觉得她性格有点怪癖,所以觉得她能不顾一切,对吗?”颜浧道。

    陆落颔首。

    凌氏的确非那种门第森严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她有点随性而为。

    “这样说,她就太可怜了!”陆落道。

    陆落没想到颜浧的大堂兄有那么一段暗恋,更没有想到是他迷jian了凌氏。

    “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二哥身边姓孟的通房下药流掉了。此事,大堂嫂替孟姨娘遮掩了,没有闹开。

    祖母稍后才知道,可是证据已经没了。大堂嫂解释说,她不想二郎夫妻失和,还是不能暴露,就当自然流产,不是谁的错。

    祖母又不能空口白牙去问责大堂嫂,只是悄悄将孟氏弄走逼问,没问出什么可靠的证据,唯有孟氏秘密处死了。

    二嫂的第二个孩子,是二哥回来推搡了她,她自己撞到了桌子流掉的。

    可是出事之前,二哥正看中大堂嫂身边的丫鬟,而那丫鬟和二哥闹,二哥把气发泄在二嫂身上。

    此事,是二哥的错。

    大堂嫂摘得一干二净,祖母有心猜测大堂嫂,可是拿不到证据,只能言语敲打一番。

    正是因为这两件事,祖母心里就偏袒二嫂些,觉得她很可能被大堂嫂算计了当然,也只是可能,祖母也没证据,要不然早对大堂嫂动手了”

    陆落听了,目瞪口呆,继而又惊又怒。

    “大奶奶这是知晓了大少爷暗恋二少奶奶?”陆落问。

    颜浧点点头。

    肯定是知道啊,要不然何苦把凌氏往死里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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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辅助

    颜浧堂兄弟房里的事,让陆落瞠目结舌,半晌不知该如何形容。乐—文

    而后,陆落又想,一个家族历时百年之余,外头光鲜,内里枯萎,这才是正常的。

    人会老,老了会生很多病;一个家族也会老,老了也有各种耸人听闻的事故。

    故而有俗语说“一代不如一代”,字字珠玑,都是智慧的总结。

    “二少奶奶怀的,是颜家的血脉,而且她才是受害者。”陆落对颜浧道,“我想尽可能帮她,可好?”

    晨曦熹微,朦胧的晨光透进来,冲淡了橘色的灯火。

    陆落的脸融在灯火里,少了些青涩,多了些艳冶,颜浧看着心路明媚,喜欢极了。

    “当然可以。”颜浧道。

    顿了顿,颜浧又说:“你起得这么早,肯定很困。不如在我的外书房休息片刻,我去趟官廨。等我回来,差不多到了巳时,咱们再去对面?”

    现在还太早了。

    陆落这会儿去了,应该是桩新闻,回头就要传遍永熹侯府上下,那些闲来无事的女人们,又不知该如何猜测了。

    颜浧想让陆落等一两个时辰。

    昨日回府之后,颜浧衙门里还有些公文没有处理完,今天要发出去,颜浧需得去把公事办了。

    “我还是回家吧。”陆落道,“我在马车上小憩片刻。在你这里,旁人瞧见了不好。”

    颜浧拉着她的手不放。

    陆落手掌细腻凉滑,似上等的绸缎,不紧紧抓住就要脱开似的。

    颜浧胸有成竹,知道怎么救凌氏,一点也不着急。

    “回来奔波。太累了。”颜浧道,“这里没人瞧见,外头都是我的人,这书房没有我和你的允许,外人不许踏入。”

    “我?”

    “对,我已经跟护卫们交代了,他们也会听你的话。”颜浧笑道。

    陆落说他胡闹。

    凌氏的事。让陆落一直不安。虽然师父告诉她兴衰是自然规律,陆落还是不放心。昨夜凌氏请她,她今早就迫不及待来了。

    现在再回去。陆落也觉马车颠簸得骨头疼。

    陆落也有些懒,就留下来了。

    颜浧要出门,快赶不上时辰了,叫了心腹的侍卫给陆落安置早膳。急匆匆走了。

    陆落和碧云留在了颜浧的外书房,等着到巳初去见凌氏。

    “五娘。咱们真留在这里啊?”碧云悄声问陆落,“万一叫人知道了,误会你在这里过夜,那”

    “不妨事的。侯爷不是说,这里铜墙铁壁,透不出消息吗?”陆落道。

    碧云撇撇嘴。

    内宅的门道多。再铜墙铁壁也有透风的时候。

    五娘比从前轻率了。

    之前也有点小性子,到底还顾忌些。如今越发任性了,都是颜侯爷宠她的。

    碧云有点担心,可陆落执意,碧云就不说了。

    这也是碧云的好处,她从不冒充教习嬷嬷,不会苛求规矩,谨记陆落才子主子,听话是下人的本分。

    除了陆落花钱的时候,碧云还没有真下狠心去劝过她。

    主仆二人就在颜浧的外书房随意用了些早膳。

    陆落今天早起了,却因为心中有事,毫无困意。

    她见颜浧的书桌上纸墨方便,就坐下来,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小罗盘,写写算算的。

    碧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打盹。

    到了卯正,窗棂透出来稀薄的白光,天已经大亮了,一轮红日攀上了枝头,慢慢放出金红色的芒。

    不知不觉,骄阳布满了书房,陆落周身被朝阳浸润着,温暖舒适。

    颜浧办完了差事,急匆匆回府。

    外书房静谧无声,庭院的梨树开满了晶莹纯洁的花,风一吹,都能听到花瓣如落英的簌簌声。

    颜浧推开书房的门,见陆落的丫鬟伏在案几上睡着了,而陆落自己,正在仔细算着什么。

    温暖的阳光,在陆落身上投下了斑驳的光晕。

    颜浧的开门声响动惊扰了陆落,陆落抬眸就看到了颜浧。

    她放下笔,先将自己的罗盘收起来,然后把书面的纸折叠收拢。她轻轻摇醒了碧云,才把自己的纸交给她。

    碧云茫然爬起来。

    “走吧,已经巳时初了。”颜浧笑道,然后问陆落,“你怎么不睡一会儿?”

    “我睡不着。”

    “担心什么,我有杀手锏!”颜浧道。

    陆落颔首。

    碧云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去了对面的永熹侯府。

    这个时间来拜会,不算早的。

    “不用去拜会你祖母吧?”陆落问颜浧。

    “这会子还讲什么客套?”颜浧笑道。

    陆落不在说什么,直接往凌氏的院子而去。

    二堂兄不在房里,颜浧按说还是要避嫌的。只不过,他有陆落陪着,又不是单独,于是就跟着进去了。

    到了二堂兄的院子,颜浧只在中堂坐下,没有进内室。

    陆落带着丫鬟进去了。

    凌氏醒来已久,穿着葱绿色小袄等陆落。她失血过多,所以很怕冷。

    凌氏有一头浓密的青丝,似流瀑般倾泻在肩头和脸侧。她的小脸在青丝的掩映之下,显得更加苍白憔悴。

    “听说你要见我?”几句寒暄之后,陆落问她。

    凌氏很憔悴,随时要体力不支的样子,陆落不忍心和她兜圈子。

    “你怎么知道我怀孕,还知道孩子不是二少爷的?”凌氏也直接问陆落。

    陆落就把自己的推断,告诉了凌氏。

    “你是木命,今年正好行戊|戌大运,而戌是火之仓库,你有同时犯戌宫里的三煞,这才引火烧身。你仔细想想,假如你不受伤,你怀孕的事能这么措手不及的败露吗?亦或者,假如你不是倒霉,真的就能怀孕吗?”

    凌氏听了,轻轻点头,深以为然。

    她的确是倒霉透顶。

    若不是倒霉,她也不会一念之间犯傻,和大伯子喝酒乱|性;若不是倒霉,她私吞丈夫放债的钱也不会这么早暴露;若不是倒霉,也不会正巧丫鬟做针线,放了个针线笸箩在炕几上,让唐姨娘随手后拿了把剪刀刺伤她。

    一切看似随意,冥冥中都有注定。

    “你能救我吗?”凌氏问陆落,“我给你钱。”

    “你想要什么样子的结果?”陆落道,“保自己的命,还是孩子的命?”

    “我要和离,光明正大拿着我的陪嫁离开颜家,我自己的命,和我孩子的命,我都要!”凌氏道。

    “这很难。”陆落道。

    她说很难,却没有说不可能。

    凌氏紧紧盯着她,等待下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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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叮嘱(月票2280+)

    凌氏虚弱,眼眸却锐利,紧紧盯着陆落,把微薄的希冀,都寄托在陆落身上。

    陆落不知该怎么评说她。

    假如陆落身处凌氏的境地,她唯一要求的就是活命——自己和孩子的命。其他的任何东西,都会拖累活命的脚步。

    凌氏却不懂这一点。

    和离是不可能的,颜家宁愿牺牲这个媳妇,也不会背上和离的名头;将她的给她陪嫁,等于通告世人,颜家有出妇,颜家更不会答应。

    凌氏要求的越多,越是将自己至于险地。

    “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让你带着孩子离开,不明不白的,以后隐姓埋名,消失在茫茫浮世。”陆落道。

    “难道我的陪嫁,要留下那些妾室,还是留给二少爷?”凌氏咬牙,“我宁愿拿去喂狗!”

    她敢砍丈夫,性格暴烈。

    她不在乎那点钱,可她没有孩子,等她消失之后,她的陪嫁就要落在颜二郎手里。凌氏不想便宜那些妾室和她的丈夫。

    “你不甘心?”陆落反问。

    “对!”凌氏切齿道,她森凉的眸子是两轮冰魄,孤傲高远,不染尘埃。

    陆落原本以为她出墙,心里对她不屑。

    可是颜浧告诉陆落,凌氏两次怀孕,都是别人害得滑胎;第三次就形成了习惯性的滑胎,依旧掉了孩子。而后,她又被大伯子迷jian,却误以为只是自己酒后失徳。

    她是被颜家人耍的团团转,很可怜。陆落心中,只剩下对她的同情,以及对女子命运不公的刺痛。

    陆落轻轻叹了口气。

    “我做不到。”陆落实话实说。“我曾经见过一个人,诸位术士替她转运,她还是死在戊戌大运中,那年才三十七岁,肚子里怀着女儿。你要求得太多,我怕到时候你的命都保不住。”

    这是陆落前世听过的一个案例,死者是个跨国集团的总裁。继承的是她父亲的公司。已婚,却在那一年发生了婚外之情,还怀孕了。

    陆落那时候才二十七岁。她资历不够,人家不会请她,是她爸爸的一个玄学同行告诉陆落的。

    那个女总裁也是木命,而那年正巧是火年。她又是在戊|戌大运中,请了好几位术士布风水阵。最后还是出车祸。

    她的车祸,车子是在高速上翻了的,车门被压瘪打不开,车子起火

    陆落因此就对戊|戌大运很忌讳。

    越是好的运。犯煞的时候冲击就越大。

    如今的凌氏,只比那位去世的女总裁少一样:今年的生肖不是属火。

    这是凌氏唯一的幸运。

    “死了?”这个案例,吓到了凌氏。她吃惊反问,眼底的不甘心敛去。变得有点忐忑不安。

    她很相信陆落的话。

    “我怎么办?”凌氏问她,语气松动了很多。

    “保命!”陆落道。

    凌氏沉吟良久,道:“好,你替我保命,保住我和孩子的命。至于其他的,我全部不要了。”

    陆落点点头。

    闲聊了半晌,陆落起身告辞。她有凌氏的八字,又知道凌氏的情况,可以回去拿东西给她布阵。

    凌氏却喊住她,问:“我应该给你多少银子?我知道你要价高昂的。”

    陆落笑了笑,说:“不必给钱,算我卖个人情给你。以后若是再有机会相遇,你还我这个人情即可,我先记下了。”

    凌氏怔怔看着她。

    人情?

    她还有什么人情值得陆落付出的?

    凌氏这才明白,陆落是真心想帮她。虽然不知道什么理由,凌氏仍是很感动。

    从里屋出来,陆落和颜浧去了趟昭怀院,给老夫人请安。

    “上次我家的妈妈过府谢恩,瞧见了二少奶奶受伤,我才来探望的。”陆落解释道。

    老夫人却沉吟。

    颜老夫人这几天留意凌氏身边任何的风吹草动,想找到她的jian夫。昨日石妈妈连夜去了陆府,老夫人知道。

    凌氏想找陆落帮忙。

    老夫人有点痛心,阖族的小辈中,她第一喜欢凌氏,第二喜欢陆落。

    现在看来,陆落要助纣为虐,帮凌氏毁颜家声誉。

    “五娘,我待你如何?”老夫人突然问。

    陆落抬眸,清波流转的眸子,微微生了几分退意。

    “祖母,你待五娘自然是最好的!”颜浧笑着打岔,“五娘是个知恩图报的,她知道祖母的厚爱,一直铭记在心。”

    上次淳宁郡主陷害陆落,是老夫人给陆落撑腰,事情才那么顺利。

    老夫人利用颜家的地位,逼迫宗室女离京,全是为了陆落。

    颜家为何能与宗室亲王府相抗衡?

    这种地位,是众人的庇护伞,难道不值得他们去维护吗?

    陆落不是个狼心狗肺的,她知道老夫人对她好。

    而老夫人需要维持一个家族的兴旺,规矩和声誉绝不能有半点玷辱。她要处理凌氏,也是为了阖族。

    这个“阖族”,甚至包括颜浧,和将来的陆落。

    陆落如今会觉得,这世上的人,很难分好坏。立场一变,处境就会变。

    “让五娘自己说。”老夫人眉梢添了几抹冷峻,眼神从颜浧身上掠过。

    陆落这时候才开口,说:“老夫人,您待我宽厚仁慈,我心中甚是感激您。”

    “知道感恩,我就放心了。”老夫人慢慢舒了口气,“既然如此,颜氏家务事,五娘就莫要费心。”

    陆落看了眼颜浧。

    颜浧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接话,先离开再说。

    陆落果然低垂了眉目,没有答应老夫人。

    老夫人气结。

    从昭怀院离开,陆落沉默不语。

    颜浧带着她,回了自己的外书房。

    “我的风水阵,只能阻止她不出意外的自然死亡,却不能阻止她被人杀害。大少爷不是写了供录给你吗?我想着那份供录,就救她一命,就答应给她保命了。”陆落对颜浧道。

    颜大郎写供录给颜浧,也是要颜浧救凌氏一命。

    “应该答应的,我原本也打算救她。”颜浧道,“你回去准备风水阵,我明天就去跟祖父和祖母说这件事。”

    “今晚吧!”陆落道,“你祖母对我今天登门很忌讳,她不想我破坏家规。”

    “是家规重要,还是人命重要?”颜浧冷哼。

    颜浧的话,让陆落想起了个很有争议的案子。

    一个苦命的父亲,女儿被杀害了,他寻求律法无果的情况下,也杀了凶徒,以暴制暴,那么这个父亲要不要判死罪?

    这时候,就是应该问正义重要,还是国法重要?

    颜浧问人命重要,还是家法重要,让陆落想起了这个案例的争论,虽然不及皮毛。

    “好,我今晚去说。”颜浧见陆落沉默,以为她不高兴,立马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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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水精(月票2310+)

    见过了颜家老夫人,陆落进内院看过了洀洀。而后,颜浧留她用午膳,陆落婉拒了,起身回了陆府。

    “要破戊戌大运中的火,需得发水。”陆落心道。

    二少奶奶凌氏是木命,水生木,而水又灭火,今年不是火年,发水也很容易的。

    “颜府的西南方是零神位,零神见水则大旺、大发,足以给克制戊戌大运中的火。”陆落又想。

    颜府的方位,陆落曾经是推演过的,那时候她帮颜浧找宅子,仔细算过。她无需再算,也能清楚知晓。

    “在凌氏院子的西南方位,摆一只大水缸,贴上符咒,就可以了。只是,凌氏不会常在那院子里,她可能要离开。”

    陆落去凌氏现在住的院子摆风水阵,只怕不行。

    要等凌氏稳定下来。

    “颜浧今晚会告诉家里人,明天应该会决定怎么放凌氏。”

    颜家权势滔天,凌氏想自己逃走是不可能的,颜家肯定能找到的。

    颜家不去找,他们的政敌也会去找,找到了颜家更被动丢脸。

    这种事,朝堂上又不是没有过。

    凌氏唯一活命的机会,是颜家答应放她走,主动帮她遮掩,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reads;近身特工。

    暂时不能给凌氏布阵,陆落想给她寻一块补水的风水物。

    风水法器,自然是水晶最补水了,水晶被称为“水之精华”。

    只不过,陆落身上的法器中,没有水晶。

    水晶易碎,而陆落术法有限,不会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脆弱的器皿上。

    要是不小心碎了。她岂不是白费功夫?

    西方占卜中,最常用的是水精,不过东方传统的术法,用得不多,除非是特意需要的。

    “师父好像有块‘菩萨石’。”

    菩萨石是一块通体透明的白水晶,有拳头大小,随身随带很累赘。但是最能补命格里的水。

    白水晶能放灵光。个头比较大且完整的,所以才叫菩萨石。

    师父的菩萨石,是摆在他自己的卧房。不知道是否能借用?他的水精,一定是炼过的法器。

    陆落想着,就去了趟师父的家。

    “老爷闭关呢,不能打搅。老爷说。若是姑娘来了,想要他卧房里什么东西。直接去拿,每一样都可以取走。”小厮道。

    陆落微愣。

    她举步往师父的里卧走去,走了一半还是觉得蹊跷,又折回来问小厮:“老爷什么时候叮嘱你的?”

    “老爷是前日闭关的。”小厮道。

    前日?

    陆落想要水精的念头。却是在刚才。

    想了想,陆落又去了师父的内院。上次陆落来,说了凌氏的事。师父肯定能想到,不适合在院子里放水缸。而是应该要随身携带属水的风水物。

    所有的风水物中,水精最佳。

    陆落没有适合的水精,师父是知晓的。由此他推出陆落迟早要来他的水精,也是情理之中的。

    果然,那块通体透明的水精,隐约有生吉之气流转,陆落随身带着的小罗盘一靠近,就滴溜溜转,转得非常快,都可以当电风扇用了。

    陆落收起了罗盘,将水精包起来带走。

    “这么大的菩萨石,放在身边也累赘,而且易碎。”陆落心想。

    可她着实没有更妥善的法子了。

    回到家中,陆落重新用黄纸、朱砂画了符咒,这个符咒要贴在水缸上。等凌氏安顿下来,陆落可以告诉她如何贴。

    “倚竹,你去给颜侯爷递个话儿,就说我想送二少奶奶一个风水物,什么时候去适合?”陆落喊了小丫鬟。

    倚竹道是,转身去了。

    而后,倚竹回禀陆落:“侯爷说了,让您暂时别轻举妄动,等他的消息。一旦安排妥当,他会派人给您送信。”

    陆落颔首。

    她耐下性子等消息。

    颜浧也在准备说了reads;恋爱魔术。他先派人去告诉二老爷、二夫人、颜大郎夫妻,以及祖父祖母,今晚戌时正,他有事要告诉众人。

    很重要的事!

    颜浧单独开府,性格又怪。他说有事,只怕真是大事,绝非小孩子胡闹。

    “不会是要替凌氏求情吧?”大奶奶嘀咕。

    大奶奶魏氏只知道二少奶奶刺伤丈夫、刺死妾室要被处理,却不知道二少奶奶怀的是野种。

    “凌氏违反了家规,砍伤了二郎,又刺死了妾室,原本是要处置她的。如今,她怀了孕,祖母疼她,肯定放她一马;若是三郎再求情,此事只怕不了了之。”大奶奶很担心,“这可怎么办?”

    大奶奶不甘心凌氏如此轻易逃脱。

    因为祖母护着,凌氏哪怕是犯错了也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今,凌氏终于犯了大忌,祖母才决定放弃她,大奶奶很欣慰。她等了近十年,才等到这么个结果。

    哪里知道,凌氏怀孕了,节外生枝,让长辈心生怜悯;不过唐姨娘死了,这杀人罪凌氏是背定了。

    可颜三郎跳出来,又生波折!

    “早上陆五娘才来看过了凌氏,晚上三郎就要请咱们,肯定是替凌氏说情啊。”大奶奶焦虑。

    颜三郎说情,颇有分量,大奶奶怕他真能成功。

    “不行,这次一定要处理掉凌氏,否则我寝食难安!”大奶奶想。

    整个家族的孙儿媳妇中,属大奶奶最能干,聪明练达,出身又高贵。

    祖母和婆婆的确都器重她,将管家的大权交给她。

    可是,她们背地里却宠溺凌氏。

    这份宠溺,不同于对大奶奶的器重和信任,而是带着几分放纵和疼爱,更像是自己的女儿。

    大奶奶也知道,因为凌氏不管家,祖母和婆婆对她没希望,才不会挑剔她。

    饶是如此,人都是会有嫉妒心的。特别是自己如此努力,将内院管得井井有条,转头却发现她无所事事的妯娌更得宠,岂能不怒?

    虽然这宠溺不会盖过大奶奶,大奶奶还是生气。

    当然,祖母和婆婆给凌氏的疼爱,只是大奶奶嫉妒中最微小的一部分。

    她丈夫年轻时候看中了凌氏,这才是大奶奶嫉妒的根本。

    每每想起来,心里就万针齐攒的痛。这种嫉妒,不能说不能吵,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大奶奶午夜梦回都会崩溃。

    她甚至怀疑颜家娶凌氏进门,她丈夫参与了。

    他见到弟媳妇,至今还惦记着。

    大奶奶是个能力出众的人。越有本事的人,越是要求旁人的忠诚和专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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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摊牌(月票2340+)

    戌时正,颜府声迹渐消,体弱的夫人姑娘们都准备安寝了。

    昭怀院同样是寂静无声。

    丫鬟们都回房了,只有两个亲信丫鬟在旁服侍。

    颜浧早早就到了,已经喝了两盏茶。

    颜大郎夫妻俩也来了。

    颜大郎脸色灰白,悬在他头上的刀,就要砍下来了。他前半生的功业和威望,都要毁于一旦。他心里怯意横生,害怕和迷茫萦绕心头,却不后悔。

    大奶奶魏氏心绪难宁,时不时探视颜浧的脸色,再探视老夫人的脸色,反而疏忽了身边的丈夫。

    大奶奶也不太了解自己的丈夫,对他手段多于感情,不知道他此刻神色里的颓靡是什么医术。

    随后,二老爷和二夫人亦到了。

    二夫人身体不好,常年多灾多难的,到了戌时已经到了觉头,昏昏沉沉,眼皮都抬不起来。

    二老爷则蹙眉:他是长辈,颜浧一个小辈,应该去他的院子里请示,而不是把他召到昭怀院来。

    颜浧向来放肆,二老爷不快之余,也不知拿他怎么办。

    “白兰,去请侯爷。”老夫人见人到齐了,就让亲信的丫鬟去把老侯爷请过来。

    老侯爷在后院的一处小僻静厢房里,钻研火铳。

    这么久了,老侯爷对火铳的热情不减,还没有研透。

    “是。”丫鬟白兰转身出去了。

    片刻之后,丫鬟回来说:“侯爷请老夫人做主,他就不来了。”

    老侯爷不太关心内宅的事,更不想听颜浧废话。

    “既如此,咱们就不等了。”老夫人面容慈祥安静,眸子幽深从容,睿智从神态里透出来。

    “三郎,你有什么话,现在便可以说了。”老夫人示意颜浧。

    颜浧就站起身,给老夫人和二叔二婶见礼。这才清了清嗓子:“我没有旁的事,就是想给二堂嫂求个情。”

    除了老夫人,在坐的没人知晓凌氏怀的是野种。

    老夫人面容不变,其他众人神色各异。

    “娘。媳妇也想给凌氏求个情。”二夫人听到这话,心里大喜,急忙站起身,借机也对老夫人道。

    二夫人是凌氏的婆婆,身子不好。她最愁的就是二郎房里没有嫡出的孩子。凌氏砍伤了二郎。刺死了妾室,两罪并罚,死路一条。可是她怀了子嗣,应该将功抵过。

    二夫人虽然已经很多孙子了,却仍想要凌氏肚子里的那个。

    孩子越多越好啊!

    “祖母,我也想给二弟妹求情!”大奶奶站起身,给老夫人见礼,“她子嗣艰难,好不容易才怀了这胎,应该就既往不咎的。”

    颜大郎错愕看了眼大奶奶。

    “求什么情啊?”老夫人失笑。“她不是好好的吗,我可没责备她!”

    处理凌氏是家规,只对颜氏子弟说,连二夫人和大奶奶跟前也不能直白讲出来,免得媳妇们兔死狐悲。

    所以,老夫人不承认。

    现在不承认,将来凌氏死了也不认。

    “既是这样,我们就放心了。”大奶奶松了口气,又道,“祖母。何时把二弟接回来,也该让他高兴高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

    这话,顿时激怒了二老爷。

    二老爷跟普通的男人一样。重男轻女,而他更疼二郎。

    二郎无故被凌氏那个悍妇砍伤,这是藐视夫纲。

    如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以后阖府的女人们都没了怕处,还以为自己大多能耐呢!

    岂有此理!

    家里这样没规矩,不成体统!

    “放肆。这是你该说的话吗?”二老爷呵斥大奶奶,“此事是大还是小,现在便由你做主了?”

    大奶奶进府十几年,早已摸透了家里每个人的脾气,她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果然,她几句话就把她公公的怒火挑起来了。

    她给二老爷跪下:“爹,是媳妇不知轻重!媳妇只是盼着二弟和二弟妹夫妻和睦,所谓家和万事兴,夫妻不就是应该相互谦让吗?”

    “混账,凌氏砍伤了人,告到官府也要做坐牢的,何况她还杀死了妾室,是一句‘家和万事兴’能打发的?”

    大奶奶肩头瑟瑟发抖,不敢吱声了。

    二老爷一怒,连二夫人也不敢再劝了,脸上焦虑。

    这样,大奶奶和二夫人的求情,全部被二老爷驳回。

    “三郎,你别怪二叔说话难听。既是两家人,就该公私分明。”二老爷冷哼,对颜浧道,“你要插手这边的家务事,那以后洀洀的婚事,我们也能插手吗?”

    二老爷这是讽刺颜浧。

    上次洀洀退亲,颜浧可没听他们的。如今,还有朝臣借此攻讦颜家和颜浧呢。

    “我不插手家务事,我就是求个情。”颜浧道,“外人不能求情吗?”

    “求什么情,我们把凌氏怎么了?”二老爷愤怒道,“她不是好好的吗!”

    “我想求个情,让给她一笔钱,放她远走他乡,以后就当她死了,二哥再娶好的进来。”颜浧道。

    这是要和离。

    老夫人猛然抬了眼眸,看着颜浧。

    二夫人和大奶奶也震惊,颜大郎垂头不语。

    “放肆,我们颜府没有出妇!”二老爷轻喝,“回去想清楚,再来说话!”

    “若是不肯给她一条活路,那也可以,咱们就把事情都抖开。”颜浧道。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了二老爷:“二叔,您看看这个。”

    颜大郎脸色更白了,似一张纸,毫无血色。

    二老爷蹙眉,接了过来。

    打开一瞧,是自己大儿子的字迹,二老爷满心狐惑。

    看了几行,二老爷的手有点抖,面容骤变。

    老夫人、二夫人和大奶奶不知情况,好奇颜浧给了二老爷什么。

    同时,老夫人终于察觉到颜大郎的异常。

    二老爷读完了,脸色紫涨,气得喘气不匀,他眼底又悲又怒,半晌才意识到何事,先对大奶奶道:“你娘身子不好,你扶着她回房休息。”

    先把外人打发出去,自家的儿子,再活活打死他!

    二夫人很担心,却又不敢违逆二老爷,站了起来。

    大奶奶预感有什么不好,她不想走,微带踌躇。

    “二叔,还是让大嫂和二婶听听吧。”颜浧道,“你手里的纸,我有三份,你能藏得住这一份,还有两份预备怎样?”

    二夫人知道出大事了,心中忐忑。

    大奶奶魏氏却莫名欣喜,不管是什么事,肯定跟凌氏有关。看公爹气成这样,凌氏是没活路了。

    事不关己,大奶奶也想留下来看个热闹。

    于是,她搀扶着婆婆,停住了脚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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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挑拨

    大奶奶魏氏受够了和凌氏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日子。

    这些年,她小心翼翼,既不敢失去未来主母的仁厚和谨慎,又不能任由凌氏在自己眼皮底下顺坦。

    处处算计她,魏氏受够了。

    颜浧递过来的纸,二老爷神色骤变,让魏氏知晓出了大事。

    她心中大喜,彻底凌氏不能再翻身!颜家哪怕不杀她,也要答应让她出府,以后用永远不会回来!

    这根刺落在魏氏心里太久了,想拔又拔不掉,没人知道她多受折磨!

    “是什么?”老夫人也问。

    二老爷怕母亲受不了,这纸握在手里,手都发抖了,却半晌没有递给母亲。

    “娘,咱们再说。”二老爷的气仍是难以平匀,他气得血全部冲上来脑门。

    “老爷,到底怎么了?”二夫人着急。

    魏氏也很盼着,看看颜浧到底有什么杀手锏。

    颜浧若是能成功,让颜家同意凌氏离开,魏氏也高兴。

    她最害怕的,莫过于凌氏生了儿子,颜家对她既往不咎,她还要留在府里。

    那时候,魏氏只怕唯一能摧毁凌氏的,就是动手杀了凌氏的孩子。

    魏氏也不愿意这样,她是个母亲,她心里还是仁善的。

    若不是她在意的人都偏袒凌氏,若不是她丈夫暗慕凌氏,她岂能如此恨她?

    “此事我们慢慢说!”二老爷悲愤交加,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三郎,咱们爷俩单独说!”

    二老爷在这个瞬间,唯一的念头是保住自己的儿子!

    什么媳妇、家规、次子、孙子,他全部可以牺牲。

    颜大郎是颜家的长孙,是老侯爷和老夫人辛苦培养的家主继承人,是二老爷的长子,他对颜大郎凝聚了厚望。

    而颜大郎仕途平顺,再过十年左右。入阁有望。

    颜浧的前途,一半在二老爷身上,一半在颜大郎身上。

    若是毁了他,岂不是毁了颜家的希望?

    这是颜浧的阴谋!

    虽然如此猜测。这白纸黑字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供录,颜大郎要前途尽毁!

    不管颜浧提什么条件,二老爷都会满足他!

    “祖母!”就在二老爷试图扭转局势的时候,沉默良久的颜大郎顶不住了。

    颜大郎噗通给老夫人跪下。磕头道:“祖母,凌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野种,而是颜家的血脉!那是我造的孽!”

    一席话,宛如晴天霹雳,惊了所有人,屋子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脑袋,都嗡了下,有种踩在云端的错愕。

    不真实,不敢相信!

    “你你说什么?”最不敢相信的。是大奶奶魏氏。魏氏的脸色雪白,血色从唇上一点点褪去。

    颜大郎低了头,再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二夫人的胸口窒闷,双腿全软了,眼瞧着就要瘫倒在地,颜浧扶住了她。

    “你说什么!”魏氏顾不上去扶婆婆,一下子窜到了丈夫身边,紧紧抓住了他的衣领,“你你说清楚,你给我说清楚!”

    她声音尖锐凄厉。似从古墓里爬起来的,透出狠戾的阴森,像个索命的烈鬼一样,紧紧抓住颜大郎的衣裳。

    颜大郎面容槁木。茫然任由妻子拽住。

    “不可能!”魏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侮辱,瞬间的理智被愤怒埋没,她狠狠掴了颜大郎两个耳光。

    清脆,响亮。

    屋子里的人又懵了,全部看着她。

    颜大郎也好似清醒了些。站了起来,用力甩开了魏氏的手,道:“这是真的!”

    魏氏跌坐在地上,倏然大哭。

    她像个泼妇一样,毫无往日的从容不迫。

    她爬到了老夫人身边,使劲抱着老夫人的腿,大哭着摇老夫人:“祖母,我不想活了。凌氏勾|引大少爷,败坏颜家的家风,让大少爷落下了口实,前途堪忧。祖母,凌氏这是要毁了颜家,要毁了大少爷和我,祖母”

    她哭得凄惨,可怜兮兮的。

    可是她咬字清楚,一下子就抓准了厉害。

    二老爷听了,正中下怀!

    都是凌氏的错。

    虽然颜大郎在供录中写明是他下药,二老爷却不信,肯定是颜浧逼迫他的。

    凌氏和二郎不和睦,二郎不肯理睬她,她这是要报复颜家!

    “好了!”老夫人气沉丹田,猛地一声厉害,震人耳膜,前所未有的严厉和震撼。

    魏氏不敢再哭了。

    二夫人也能喘口气。

    二老爷的杀念,也暂时断了。

    “纸给我!”老夫人对二老爷道,“不许闹,都给我坐下!”

    大家都彼此坐下,包括跪在地上的魏氏,都挣扎着起身。

    哪怕是哭诉,魏氏也要奔着灭了凌氏的目的而去,这下子仇恨结大了。

    老夫人看了供录,神色冷峻阴沉,问颜大郎:“你句句属实,没人逼迫你?”

    “是!”颜大郎垂头,声音嘶哑道,“是我晕了头,做出这等丑事来!祖母,您饶过凌氏吧!”

    “你你还替她遮掩,替她说话!”魏氏插嘴,又哭了,生怕祖母和公婆轻信了颜大郎,“这不是她的勾|引,又是什么!你被她迷了心窍!”

    说着,魏氏不顾老夫人的话,噗通又跪下,声泪俱下道:“祖母、爹、娘,你们都瞧见了,大少爷如此耿直,愿意替凌氏别黑锅。哪怕是三郎这样正义的,都愿意为她出头。她做了什么,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二老爷听了,深以为然。

    凌氏生得不俗,平时举止的确不太沉稳,却没想到她是这样祸家的狐狸精!

    二夫人则哭了,可怜自己的儿子,要遭遇此等惨事。

    二夫人心想:男人一时间没管住自己,不算什么,女人却不拒绝,不是该死吗?

    况且,颜浧都来替凌氏说话,岂不是也迷恋她?

    二老爷两口子把魏氏的挑拨,全部听了进去,深以为然,心里都怪凌氏。

    魏氏的话,提醒了二老爷夫妻,他们此刻将对儿子的失望,全部转到了对凌氏的憎恶上。

    “大嫂,若说偏袒维护,我更偏袒您啊!”颜浧道。

    众人一怔。

    二老爷大怒:“孽子,你竟敢当着我们,调|戏长嫂!”

    “庸脂俗粉,有什么可调|戏的?”颜浧失笑,始终平静沉稳,没有半分恼怒,“我的确很偏袒大嫂,要不然当年大嫂害二嫂落胎的证据,我早就呈给你们了”

    魏氏听了,心头一紧,只差没晕死过去。

    颜浧手段高明,魏氏下意识觉得他没有撒谎,猛地就慌了神,似一盆冰水当头泼下,她身子颤抖了起来。

    魏氏的颤抖,很快就平静下来,变得愤怒。

    她不和颜浧吵,只对老夫人说:“祖母,三郎为了维护凌氏,丧心病狂诬陷我,他这是失心疯了!凌氏好手段,我自愧不如,不如我一头撞死,大家都干净”

    说着,她就要往墙壁上撞。

    颜浧猛地拉住了她,随手将她一甩,甩到了颜大郎身上。

    颜大郎回神,接住了魏氏,将她制服了。

    魏氏寻死不成,又开始哭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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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不打自招(嗨*小猴子和氏璧+ )

    颜浧没有魏氏害人的证据。

    若是颜浧能找到,老夫人绝对也能找到。残害子嗣,任何家族都不能容许,魏氏早死八百回了。

    颜浧在诓骗她。

    魏氏把颜浧当颜大郎一样的斯文人,以为扭曲黑白就能让颜浧退缩、服软。

    可颜浧是将领,也被市井称的兵油子,论起不要脸,指鹿为马,以黑为白,魏氏不及颜浧的一根毫毛!

    于是,颜浧开始讲述魏氏害凌氏的经过。

    “因为大哥爱慕过二堂嫂,你心中不忿,就暗示二哥那个姓孟的通房给二嫂下药;第二次,你用身边的丫鬟勾|引二哥,然后挑拨他们,惹得二哥将脾气发在二嫂身上;第三次,你明知二嫂怀孕体弱,却收买太医院的陈太医,给二嫂下了打胎药,二嫂才滑胎的”

    “你胡说,我从未收买过陈太医,是她自己滑了两次,胎位不稳!”魏氏强自镇定,心里分神,听到颜浧的话,她既害怕又试图强硬。

    魏氏知晓,颜浧是男人,他是颜家的血脉,颜家更信任他。

    他哪怕是凭空泼脏水,也会毁了魏氏的品德,让她失去长辈的欢心。长辈会觉得魏氏无德,从而不肯继续让她管家。

    魏氏的权势|欲|望很强烈,她不能失去当家的地位。

    她原本就高度紧张,而后又听到颜浧说第三次是她亲自下药的,她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反驳。

    “哦,你不承认收买陈太医,那么你就承认鼓动孟氏下药,再挑拨二哥二嫂了?”颜浧立马道。

    “你你诬陷我!”魏氏面目狰狞,被颜浧气得差点吐血,要不是她丈夫拦住,魏氏几乎要冲上去和颜浧厮打。

    她已经顾不上什么体面了!

    这等诬陷,是会要人命的!

    “诬陷?”颜浧冷哼。“你若是觉得我诬陷,何不拿出证据,自证清白?让孟氏出来对峙,再让二哥出来对峙!”

    “孟氏已经死了。我去哪里找她来对峙?”魏氏越发急了,生怕祖母和公婆把颜浧的话听了进去。

    “你怎么知道孟氏死了?”老夫人突然插嘴。

    魏氏一惊,只感觉后背阵阵凉意。越急越乱,她就这样乱了第一步。

    当时她周转派人,去鼓励孟氏下药害凌氏。自己不出面,也不会明确却说,只是用话勾着孟氏。

    事后不管怎么查,都没有十足的证据说是魏氏指使的。

    孟氏是个通房丫鬟,比唐姨娘还要有心机,就上了魏氏的当,果然把凌氏的第一个孩子弄了下来。

    而后,孟氏失踪了。

    魏氏就明白,是老夫人将孟氏弄走去拷问的。

    整个家里,只有老夫人知晓是二郎的通房丫鬟孟氏给凌氏下药。当时消息封锁了,外人一概不清楚,还以为凌氏真的是自然滑胎。

    而孟氏的去向,老夫人也有了很明确的解释,就是生病被她兄嫂接回去了。

    颜家几乎不会留心一个丫鬟,更不会知道猜测她死了,除非孟氏身后那个指使的人。

    魏氏却知道!

    她已经不打自招了。

    魏氏还欲狡辩,却触及老夫人精明又深邃的眸子,她知道解释无用了。她强行说了几句,发现老夫人的神色更加阴冷。

    “你害了老二媳妇的三个孩子?”二夫人和二老爷终于回神。震惊又悲痛,特别是二夫人,问着魏氏,“老二媳妇的三个孩子。都是你害的?”

    “不、不!”魏氏的心,再也沉不下去了,她想抓住一根浮木,“娘,不是我,不是我!”

    “就是你!”颜浧气定神闲道。“我和陈太医交情不错,上次送了他一套五千两银子的宅子,他才肯将你的私密事告诉我。要不要我找陈太医,过来当面给你对峙?”

    颜浧这话,就是在暗示魏氏,他用五千两收买了陈太医。

    一旦对峙,陈太医不管是为了前途还是银子,都会巴结忠武侯的。到时候,陈太医跌倒黑白,魏氏再也洗不清了。

    “你陷害我,我根本没有和陈太医来往过。凌氏的第三个孩子,不是我害的,她前头都落了两个,第三个是她自己保不住!”魏氏急促道。

    “那前头两个是你害的,此事你不否认了?”颜浧趁火打劫。

    魏氏跌坐在地上,看了眼老夫人的神态,以及自己公婆的眼神,她知道解释无用了。

    强行解释去下,颜浧真弄个陈太医来污蔑她,她就是死路一条。

    前头两个,她还能搪塞,若是陈太医的脏水泼下来,她就连搪塞都搪塞不了。

    残害子嗣,这是损伤颜氏的家脉兴旺,家法不会饶恕她的。

    哪怕她娘家有权有势,她无法和颜家抗衡。

    “是孟氏自己贪心,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她就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也是委屈;第二个孩子,更是二弟自己动手,我原就打算把那个丫鬟给他的。”魏氏哭道。

    她这是承认了。

    她承认凌氏前两个孩子,跟她有点关系,却不是直接的关系。而第三个,则是自然滑胎,更与她无关了。

    第一个,魏氏是无法摘干净了,她知道孟氏的死,就坐实了她指使的责任;第二个,她尚且可以自清;到了第三个,真不是她搞鬼的,她决不能被泼这样的脏水。

    只是指使,没有亲自动手,她还有生机。

    魏氏已经全乱了。

    两刻钟前,她还心情愉悦看热闹,等着凌氏的下场。

    不成想,凌氏尚未处理干净,魏氏就先被丈夫通jian刺激得昏了头。

    魏氏昏了头,后面的计谋就力不从心。她虽然精明,却没有经历过磨难和波折。魏氏在娘家是嫡女,一家子众星捧月教养她,所有人都疼爱她。

    嫁到了颜家,祖母和婆婆宽和,魏氏更是如鱼得水,从未遇到过大挫折。

    魏氏有心机,有手腕,可她没有应变能力。仓皇之后,她一错再错,已经无力挽回了。

    这一辈子,只怕是毁了,颜家不会饶过她的,她的解释也是苍白无力。

    “原来,你才是那个祸家的!”二夫人心痛,失声痛哭,“你们夫妻如此作孽,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教好儿子,没有管束好媳妇!”

    二夫人哭晕了。

    二老爷急忙扶住了她,他先把二夫人抱回了自己的院子。

    二老爷也大为震撼,需要时间捋一捋心绪,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只有两个儿子,总不能把这两房都毁了吧?

    可目前来看,这两房自相残杀,眼瞧着就要分崩离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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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同意 (月票2370+)

    颜浧这边才开始,魏氏就吓得崩溃,什么都招了。

    “原来再狠毒的女人,也是败絮其内?”颜浧惊讶。

    魏氏太弱了,和颜浧悬殊较大,颜浧深感胜之不武。

    二老爷夫妻离开之后,魏氏知晓已经没什么可挣扎的,失措坐在地上哭;颜大郎则痛苦抱住了脑袋,绝望得无地自容。

    “原来,她过得不好,都是我的错!”颜大郎心灰意冷的想。

    “白兰,去请陈护院!”老夫人喊了亲信的丫鬟,然后严词对颜大郎和魏氏道,“先将你们送去家庙,面壁三天,再处置你们!”

    颜大郎道是。

    魏氏却不想走。

    “祖母,孙媳妇年幼不懂事,您教导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祖母!”魏氏仍是不肯放弃。

    “先去家庙思过。”老夫人道,神色尚且算温和,没有憎恨和愤怒。

    只不过,老夫人的温和是不能作准的,她当家了一辈子,早已不会将真实的情绪写在脸上。

    很快,陈护院就来了。

    已经是深夜,陈护院将颜大郎两口子带走,送上马车,往安宁县的家庙而去,颜家其他人还不知道。

    老夫人叮嘱,要关他们三天,不许款待,要严厉,陈护院一一记下了。

    昭怀院的东次间,就只下了颜浧和老夫人。

    老夫人疲倦万分,不停用手揉眉心。她心里沉重,又上了年纪,打不起精神来。

    休息片刻,见颜浧还在,老夫人问他:“闹得这么凶。如今你满意了?”

    “祖母,从什么时候起,作孽的不受惩罚,揭穿的反而有罪?”颜浧笑道。

    老夫人一梗,差点被他气死。

    的确,作孽的颜大郎和魏氏,颜浧不过是披露真相。怎么能怪他?

    最可怜的。还是凌氏。

    老夫人想起凌氏,心里抽搐般的疼。当初是老夫人做主,娶凌氏进府的。

    她并不知道颜大郎钟情凌氏。这是老夫人的第一次出错;凌氏怀孕之后,她没有保护好她,这是老夫人第二次难辞其咎。

    抛去感情,魏氏是个极好的当家者。她学习过管家。为人又聪慧,家务事总是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是她太坏了!

    “你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老夫人对颜浧道。

    “二嫂的事,您还没有说怎么处理。”颜浧道,“我今天来,是替二嫂伸张正义。没有个结果,我怎么能回去?”

    “你放心,我知道她委屈。会安排好她的。”老夫人道,“你已经伸张了。回去吧!”

    颜浧想了想,道是,起身离开了。

    颜浧一走,老夫人几乎瘫软在炕上,一丝力气也没有。

    亲信的丫鬟吓坏了。

    二老爷只有两个儿子,将来颜府的爵位要交给二房的。可是,谁来继承?

    颜二郎肯定不行。

    老夫人一夜没有阖眼。

    次日一大清早,二老爷就来了,他同样是一夜未安。

    “娘,事到如今总得有个法儿。”二老爷道,“把凌氏的陪嫁给她,让她走吧,这不是她要的吗?我谅她也不敢胡言乱语。”

    只有顺了凌氏的心,安抚好她,她才不会乱说话。

    此事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凌氏,二老爷哪怕再护短,也不好挑凌氏的不对。

    “然后呢?”老夫人问。

    “让大郎和魏氏思过两天,还接他们回来吧。”二老爷道,“大郎将来要继承家业,此事还得遮掩;这个家里,除了魏氏也没人能接管家的对牌”

    二老爷打算让步。

    颜大郎迷jian了凌氏,让凌氏怀孕,等二郎回来肯定要闹,所以凌氏留不得;可此事错在颜大郎和魏氏,把凌氏害死灭口又太黑心了,会遭报应。

    思前想后,唯有将凌氏放走,颜家尽量保护她不被人发现,陪嫁都给她。

    颜大郎和魏氏仍回来,敲打一番,以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将凌氏的陪嫁都给她,送她走,这个可以。”老夫人道,“大郎两口子就算了,让他们也走吧。”

    “什么?”二老爷有点不明白。

    让他们也走?

    去哪里?

    大郎是长孙,颜府需要他来支撑家业,怎么能让他走?

    老夫人见二老爷没明白,就直白道:“赶出颜府,从此和他们断绝关系,以后不再认这个孙儿,你懂了么?”

    二老爷震惊。

    “不不,娘!”二老爷立马给老夫人跪下,“娘,二郎是个不成器的东西,您把大郎赶走,以后谁来继承儿子的香火?”

    “你现在知道错了?”老夫人突然发怒,“他们夫妻丧尽天良的时候,你在哪里!”

    二老爷五十来岁的人了,又位高权重,几十年没有这样跪在母亲脚边。

    “魏氏罪不可赦,但是大郎他主动认错,没有狡辩,还尚有可取啊!”二老爷道,“再说了,此事一出,颜家还要什么体面?娘,如今咱们和聂家水火不容,家务事就从轻发落吧!”

    “凌氏砍伤二郎的时候,你可没说从轻发落!”老夫人呵斥。

    二老爷沉默着,低垂了脑袋。

    赶走颜大郎两口子,的确不太现实,老夫人也是气昏了头,才故意这样吓二老爷。

    虽然不逐出家门,老夫人也打算重罚他们。

    “大郎和魏氏的处罚,先放一放。眼前怎么送走凌氏,需得妥善安排。”老夫人道,“不仅咱们家里人不能知道,外头更不能叫人知道。”

    “是。”二老爷道。

    二老爷有个门生,在广南东路的江州府做知府。

    广南东路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将凌氏远远过去,既保全了她和她的孩子,也有人看住她,免得政敌发现了她,将她接回来对付颜家。

    “去广南东路可以走海路,水上少颠簸,对凌氏更好。”二老爷说,“凌家的陪嫁,我叫人拿了账本算出来,折现银子给她。”

    老夫人听了,觉得并不妥善,却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法子。

    说妥之后,老夫人去看凌氏,将这件事告诉她。

    依老夫人看来,凌氏不知道自己前三次为什么落胎,而现在怀孕,她只怕也不知酒里下药。

    她要是知道,她会疯掉的。

    不告诉她,她反而会好受些。

    “这样做,你愿意吗?”老夫人问凌氏。

    凌氏则不敢相信。

    陆落跟她说,只能保命,财产别想要了。可现在颜家要派人送她,还替她遮掩,将她的陪嫁悉数还给她,不可思议。

    “祖母,我要是走了,外头会说家里的是非吗?”凌氏低了头,有点不忍心。

    她的确以为孩子是她自己酒后失徳怀的。

    凌氏心软,旁人对她一分好,她就要回报十分。

    想到她的遭遇,想到她蒙在鼓里的委屈,想到她如此惨还担心颜家的声誉,老夫人的眼睛突然就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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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体谅(月票2400+)

    颜浧打小就跟颜家不亲,这也有段缘故。

    他小时候体弱,经常生病,太医怎么调理也无法改善。

    他很瘦,随时可能夭折。

    而后,老夫人和他先母给他请了道士批命,看看是否有其他缘故。

    道士说,颜浧的八字含“子午卯酉”,太过于极端的至阳,容易相冲。

    府上和颜浧相冲的,算了算除了两个外院的管事,还有老侯爷。

    老侯爷盛怒,骂道士无能,也骂老夫人和儿媳妇愚昧。

    这大概是老侯爷不喜欢颜浧的开端。

    颜浧身体的确不好,老夫人怕他真夭折了,在颜浧三岁的时候先将他寄养到方家,避开老侯爷,准备寄养半年再说。

    总不能让老侯爷出去吧?

    此事无人知晓内情,只知道方老夫人很疼外孙,想接颜浧过去住半个月,而颜家家风开明仁德,全成了方家。

    这半个月之后,又借口拖半个月,再半个月,一拖就是五年。

    颜浧真的慢慢好起来,说明道士批注得不错,颜浧和老侯爷相冲。

    打那之后,老侯爷更讨厌颜浧了。

    颜浧从三岁到八岁,这五年的光阴都是在外祖母家。

    颜浧对颜家和他两个弟弟没感情,也是因为如此:他正懵懂知事的时候,方府才是他家,他的几位表兄弟才是日夜陪伴他的人。

    他只有逢年过节,祭祖的时候回来应个景,其他教养都在方家。

    幼年形成的观念,会陪伴一个人的一生。

    过了八岁,老夫人觉得他大了,应该领回来,读书习武,别荒废了他。

    方家自然也不好挽留。

    如今颜家闹出这么大的丑事,颜浧亦不觉失望,他像个局外人。冷眼看着他们闹腾。

    他去找陆落,将此事告知陆落。

    “真的答应了?”陆落没想到如此轻松,有点意外,“会不会是假意应付你的?”

    “不会。大堂兄的供录,我还有两份在手。我明天去告诉二叔,只要凌氏和孩子出事,这份供录就会天下大白。”颜浧笑道,

    “我是武将。朝中势力不与颜氏及其拥趸相干,又分了家另立门户,永熹侯府丢脸甚至坍塌,都跟我没关系。

    我的威胁,二叔能听进去的,他不仅不敢对凌氏下手,还要使劲保住凌氏的孩子。你放心吧,不会再有事。”

    陆落听了,微微松了口气。

    抬眸瞧见颜浧的面容,陆落突然道:“你肯定很为难”

    颜浧笑了笑。准备说他不为难,他从来没在乎过,怎么折腾颜家,他都无负罪感。

    “你衙门里事务繁忙,累得马不停蹄,又不太在意族中诸事,百忙之中操心这些,辛苦你。”陆落道。

    颜浧心里似照进了骄阳,暖融明媚!

    陆落一席话,了解他。又心疼他,让颜浧感觉比吃了蜜还要甜。

    他轻轻摸了下陆落的脸,说:“有你这份疼我的心,我死也乐意。”

    陆落微微蹙眉:“怎轻易把死挂在嘴上?多不吉利啊。”

    “好。不说不说。”颜浧毫无原则的让步。

    在陆落面前,他是什么坚守都没有,哄她高兴就行。

    陆落转身,拿出自己的菩萨石,对颜浧道:“我今天可以见二少奶奶一面吗?这是法器,我师父练的。我想给她防身,免得出现灾祸。我还有一个阵法和道符,也想亲手交给她,顺便教她如何布阵。”

    “好,我带你去。”颜浧道。

    陆落拿了东西,跟着颜浧出门,去了永熹侯府。

    府里使唤的下人见颜浧带着,没敢阻拦。

    “你进去吧,我先回府。等事情结束,你过来寻我,我再送你回家。”颜浧将陆落送到了垂花门口,对陆落道。

    他不太想见颜府内宅的女人们,更怕凌氏哭哭啼啼的烦心。

    陆落颔首,带着丫鬟碧云,由二门上的小丫鬟带路,去了凌氏的院子。

    凌氏腿上的伤,正在换外敷的药物,陆落略微等了一刻钟。

    换药了之后,丫鬟请陆落进去。

    里屋满是药香。

    “陆姑娘。”凌氏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熠熠,“刚刚还想着你也要来看我的。”

    陆落问她感觉如何。

    凌氏说挺好的,没什么大碍。

    “这个水精叫菩萨石,虽然很重又累赘,而且易碎,你还是要想个法子随身携带。”陆落道,“否则容易招惹祸端。”

    凌氏颔首,很认真慎重接过来。

    水精石通体透明,迎着阳光,还能泛出谲滟的灵光,看上去就很灵验,凌氏很慎重捧在掌心。

    “我将此物缝在护手套里,就说我怕冷,需要用护手捂着。这样,既有护手包裹它,免得磕磕碰碰了;我又能时刻拿着,还不突兀。”凌氏想了个主意。

    她有两副极好的护手,宫里赏赐的,正巧能碰到用处。

    而且还没有到盛夏,护手套虽然热点,也不至于耐不住。

    “这是个很好的主意。”陆落道。

    陆落又把道符交给她,告诉她到了地方,要在零神位的西南方,摆放一口大水缸,甚至挖个池塘都行。

    具体的,没有很繁复的讲究,就是普通的摆设。

    不过,方位一定要很准。

    凌氏点点头,接下了东西。

    吩咐完毕,凌氏将菩萨石交给石妈妈,让石妈妈赶紧去帮她弄。

    “多谢你,若不是你,我绝不能全身而退。”凌氏道,“祖母说要送我去广南东路的江州,会有人保护我。我知道祖母不会骗我,但我害怕他们还是换个方式将来圈禁起来。”

    而后,凌氏有点犹豫,“三郎的老部下遍布各处,能不能把我送到他老部下的地盘。这样,颜家照样能看住我,知晓我的行踪,我也不会日夜担心。我相信三郎。”

    她怕陆落觉得她得寸进尺,又道:“我给你银子,不亏待你的。你好人做到底,再帮帮我。”

    “我去说说看吧。”陆落道。

    陆落也不放心颜家安排的地方。

    颜家要安排凌氏的处去,还是怕凌氏被政敌找到,找回来攻讦颜家。

    但是,颜浧替她寻藏身之地,政敌找不到,颜家也找不到,凌氏更安全。

    “你不必再说给我银子了,我就当做件好事,以后若是有机会,你再还给我人情,我先记下。”陆落道,“你处处要用钱,我收下也不会安心的。”

    凌氏心里很温暖。

    她虽然不知道颜浧是怎么办到的,也不知颜家为何会让步,但是她与陆落君子之交,陆落这样帮她,让她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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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芳华介绍:
他带着三百名亲信返程,却被奇门阵法困在一处深山老林,七天七夜走不出去,身边的人不停死亡,人心惶惶。
一个骑着骡子的少女,闯入阵中,轻松将阵法破除,救了他和他下属的性命。
他望着少女娇嫩的脸,懊恼的说:“怎么我的姻缘来得这样早?她看上去不满十五岁,要娶她还得等几年啊。”
“您都二十五了,这会子才开窍,特么的这姻缘到底哪里早了?”
总之就是一个古代大龄将军,自以为是因为保家卫国耽误了姻缘,其实是情志晚开。偶遇某个擅长玄学的少女,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一根筋走上了追妻、宠妻的忠犬之路。
盛世芳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芳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芳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