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提前告别(六)
梦凰看着什么话都好说,可她其实也有她固执的地方。而她一旦固执起来,连真心都是没有办法的。现在又不能去问梦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的具体原因,因此,真心就只好先顾眼前。先将裴信炎的心结打开,然后才能去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不然,谁都不示弱,说都失去希望的话,那就真的要结束了。
真心打定了主意,便将注意力尽皆放在了此刻的裴信炎身上。之前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都只是在埋怨着别人,甚至听起来还有怪罪裴信淼的意思,既如此,那就更别说让他往自己身上找原因,然后知过而改了。
真心其实早就苦于这样的他无法为大多数的百姓谋福祉。因此早就存了要教导他改正的心。但也因自己遇到裴信炎的时候过晚,没能及时让他在幼年的时候改过。因而,等到他长成,对各方面都了自己固定的看法后再要求他改变自己以往的坚持,那就是难上加难了。真心也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机会。一个能令他开始怀疑自己,充满迷惘的时机。只要把握好这个时机,适时的引导他走向正途,那么不管是对他还是对百姓而言,其后福都是不言而喻的。
于是,抓住机会的真心,顿了一顿,开口道:“梦凰的事先暂且不说,单听你一个人话也不能断定事实就是如此。你也先别急着难受,等我过会儿亲自问过梦凰再行判断。倒是你现在,还不等他真的离开你就如此绝望的不能自持,以后她要是真的离开了你。那时的你又将如何?难不成也像你皇兄那样为了她的离去而想不开的丢下整个国家不管了吗?你真的忍心让事情也发展成这样吗?那么,到那时,你又该将错怪到谁的头上呢?是梦凰吗?因为她离开了你?还是再继续怪着先皇,只是因为他先为了一个女人抛下这一切的?”
“师傅我……”裴信炎听见真心话。习惯性的想要反驳,但不仅真心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连他自己现在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什么?难道为师说的不对吗?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该想明白。该承认也就承认了吧。只有承认,你的心里才会少些不必要的纠结和痛苦。就像你现在,你就不曾想一想,为何当你知道梦凰因为你的计划而被你越推越远的时候,你为什么会那么痛苦。甚至跑到这里发泄,连为师跟来都没有发现。你在怪别人的时候,也再往深处想一想,想想整件事情的源头是不是就在你自己的身上。为师不是叫你要自怨自艾,而是因为要彻底解决问题。就必须找到问题的真正原因。”真心突然的正色。让裴信炎也立刻没了声音。只是静静的听着,思考着他的话。
“为师完全看的出你对梦凰的感情,也相信你现在是对她动了心没错。但她呢。你应该也知道她的心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你伤透了。那时的你又何曾想过会有今天的局面产生。你根本连爱情的存在都不相信吧。即使到了现在,你还是嘴硬的不肯承认。所以。你才会将与梦凰错过的错都怪到别人的头上。如果你当初早点意识到你对她的感情,趁着她还相信你有人性,会喜欢上别人时抓住她。那你们现在也一定会成为一对人人称羡的眷侣。可你们遇到的时候总是不对。即使现在能在一起,也还是有些不容忽视的遗憾。可以说你们真的是有缘无份。但也总比无缘无份要强上许多。”真心摇头叹道。他错过梦凰的事,能怪的就只有他自己。
“况且,即使不能在这里在一起,那你就甘愿被困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了吗?你怕过什么,绝望过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你从不在乎付出多少的不是吗?就像你当初要学这火熔掌。明明不是极阳的体质,但你不还是用尽了一切的方法改变了自己的体质吗?不同的世界又怎么样?不能在这里在一起,你就追到她的世界再跟她重新开始不就好了。这点阻碍竟也能让你放弃吗?”真心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失去什么也不能失去信心。梦凰现在也开始在建立起自信了,难不成梦凰有了自信,他就要失去自信吗?这个样子可怎么行?
“是啊,我可以去她的世界去找她啊!”裴信炎听到真心的话,顿时醍醐灌顶的心道。而这个问题一想开,其他的问题也就跟着茅塞顿开。
不过,要面子的他是不会把这话说出口的。甚至,在他看来,有了这个方法,自己也不用非得承认什么喜欢不喜欢她的事了。反正不管梦凰去到哪儿,只要自己能找到她,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那有些话也不一定非得说出来不可。说不出,做得到不也是可以的嘛。因此,打定了主意的裴信炎当下也没再多说,只是低着头,似在思考着什么样子。
但他这个样子又如何能瞒的过真心。真心见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再说也已经无济于事。只得叹了口气,失望的转身离开了鸾凤阁。也怪自己,跟他说什么去梦凰的世界去找她。他反倒因此更加有恃无恐起来。真怪自己考虑不周,对他还是不够狠心啊!也不知自己这一错着,又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了。真心想到以后可能会面对更大的伤害,就懊悔不已。
可是,这一切,裴信炎是不会知道了。他在那句话中重新恢复了信心。甚至有些自负梦凰真的会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他归来。也自信他真的能穿破这两个世界的界限,进入到梦凰的世界里去。
不过,在一切都还没有尘埃落定以前,裴信炎还是不得不小心些。自他从鸾凤阁出来后,便也没有再回到真心园去见梦凰,而是一个人先行回宫了。虽然要把梦凰留在宫里的计划被打断,但还是不碍着他想给梦凰一个交代的心。既然不能正大光明的封“已经死了”的她为皇后,那就“追封”好了。反正在裴信炎心里,唯一的妻子和皇后也只有梦凰配当。而且封她为后,对赵丞相那里也是个不错的交代。另外,既然她不喜欢看到自己身边有别的女人的存在,那就晚些选秀,只说是为了皇兄守制。
想到“好主意”的裴信炎虽然在宫里一个人沾沾自喜的。但他到底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因此,旨意也没有急着下,只等真心再去问过梦凰后的结果。甚至,他连一直觊觎着梦凰的陶潜都不敢轻易招惹,更不敢赶他离开。对楚诺的报复,早就被他对梦凰的担心给挤到角落,一时之间也是想不起来的了。
而在他离开后的几天里,梦凰都一直昏睡着。因而真心也没办法问她话,只是在一旁守着她,盯着她的身体状况。虽然现在的她不像上几次那样只有胸前的一口去护着,但照她自己说的话来看,她现在的情况也不比那时好多少。虽然那时总是命悬一线,但起码还是有内力护着。可现在呢,她的内力突然失去,且这几天里都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就像是回到了那初被信炎打伤时的状态。实在是让真心忧心不已。
另外,梦凰写给大家的信,裴信炎虽没来得及看,但真心却在这几天里都一一看过了。而她在写给自己的信里,总是报喜不报忧的说着对自己的感谢,这也让真心深切感受到了梦凰的不舍和无奈。看她信上话,真心也不由的心伤不已。想到梦凰自回来后受的苦,真心就更加后悔带她回来。有很多时候,他都希望梦凰当时可以选择逃避,避开这里,起码她就能不用再遭受这些。但是,若考虑到她逃避就无法真正成长,真心又不得不狠下心来,将她重新带回来面对这里的一切。
“啊——师傅?”梦凰呻吟着从昏睡中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真心在帮她把着脉,神情复杂的发着呆。
“醒了。”真心听见动静,忙深吸了口气,看向梦凰柔声道。
“是。”梦凰想挣扎着起来,但还是没多少力气,因此也只好躺着回答真心的话。
真心当然也不会说什么,顺手就替她掖了掖被角。沉吟了一下,感受着指下梦凰脉搏的律动,叹了口气开口问道:“我知道你刚醒,精神还不是太好。但有些话,还是早些说明白比较好。别的就先不说了,我只问你一句,你之前告诉信炎的话是真是假?是否是为了拒绝他才编造出来?”问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真心的眼中甚至闪出了希望的光芒。
但梦凰听话后垂下的眼帘,却又生生的将他眼中的希望之火浇熄。最后了,梦凰真的不想再隐瞒大家什么,也实在是无力隐瞒。既然师傅已经知道了,还不如就好好的跟大家说清楚,算是提前告别。省的到了最后连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提前告别(七)
于是,打定主意的梦凰空咽了几下,以做清喉之用。然后看向真心,认真的回道:“对不起师傅,我说的……都是真的。其实,不止是在楚诺的事。其实那日你们发现我在师傅您门外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儿了。那个时候,我就发现我再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这具身体了。以我当时的功力,绝对能悄无声息的跑到大厅。可是,当我以为我已经坐在厅里的椅子上时,我却听到了你们叫我的声音。而那时,我才发现,我根本连一步都不曾挪动过。”
“一时的精神恍惚不算什么的。”真心这话,既然在反驳梦凰,也是在反驳自己。
“我知道,可是之后又连续出了几次这种情况。但不同的是,在您门外,我失去了两秒的控制时间。而当我在齐国的时候,面对梁路晨谈判的时候,我失去了两分钟的控制时间。从齐国到明远镇的中间,我见到了在附近出现的陶潜。当着他的面,我直接昏睡了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皇上死的时候,我本来想去安慰他的,可没想到我竟然在大帐里昏睡了整整两天的时间。而当他喂楚诺喝下那药的时候,师傅你也知道了,我昏睡了两个月。照这样下去,下一次,一定是两年。再看我现在的情况,如果失去意识的昏迷两年,那根本就只有死路一条。我现在已经没了内力了,我根本就猜不到我接下来会是个什么情况!”梦凰将证明自己论断的事实都一一说了出来,证据俱在,现实就是如此,一点反转的余地都没有。就算自己再不想面对,再想逃避。也躲不过。那既然躲不过,就只能尽全力去面对,去过好自己剩下的日子。
“也许这一切只是巧合呢?”真心强词道。离别真的就这样摆在眼前了吗?她等的,她值得得到的一切马上就要降临在她身上了,上天非得要在这个时候送走她吗?她是个比梦凰还要好的孩子,为什么总是她在吃苦受难呢?为什么非得在收获的时候带走她?这不公平!
“也许吧。可我真的不敢赌。我是真的舍不得你们,舍不得离开。我在这里是受了许多的苦。可没有这些苦,我哪里能知道什么最珍贵,什么最不能抛弃!我在这儿,即使痛苦,可我还是活的像个人一样。痛是很痛,可我不再麻木,我是在不停的流泪,可泪中包含的都是感情。我笑是我真的开心,我哭是我真的难过。在这里。我才感觉到我这里是有东西在跳着的。那种只有在书里看到的感觉,我只有在这里才能切身体会。”梦凰锤着自己的胸口,激动道。
“你没有感到委屈吗?你是真的受了很多苦。”真心知道梦凰说的是真心话,但还是忍不住确认道。
“我受的这点苦算什么,比我苦的人多的是,我没资格说我最苦。更何况。我的身边有你们。我有师傅,我有靖泊,我还有孝娴和盼晞。我身边有这么多的人一直在支持着我。我不委屈!”到了这里,梦凰想记得的就只剩那些美好的回忆。
“那信炎呢?你应该能看出来他现在对你的感情了吧。你难道就不想跟他有个结果吗?”真心问道。
“我跟他有缘无份,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不想离开这里,只是因为舍不得师傅和靖泊他们而已。我对他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喜欢不喜欢我,也早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梦凰静静的陈述着,像是和自己无关的决定,不带任何情绪的固执。
“你这么说,是连为师的话都不相信了吧。”真心直言戳中梦凰的真心。
“师傅对我好,想让我高兴我是知道的。但如今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师傅您还是不要再插手我跟他的事了。我现在觉得很好。日子也过很舒心,我不想再为这些事烦恼了。”梦凰无精打采的回答。
“照你的说法,这很可能就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你一定要这么固执的拒绝相信吗?”真心急道。
“师傅你也说是最后了。既然快要结束,那又何必节外生枝。反正我都是要离开了,这个样子离开,我和他都不会太过烦恼。可若把话都说开了,一直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但我绝对会没办法安心离开的。我会更不舍,更留恋。我不想让自己再因为‘求不得’而痛苦。我只想活在当下,未来变化莫测,虽然我不再害怕一个人走下去。但我目前能承受的只有这些了,就停在这里就好。再往下,我怕我又失控的。”梦凰无力道。就算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又怎样,自己还是那个胆小鬼,一点都没有变。
“唉——你……”真心听梦凰如此说,知道她这里也已经无法挽回,只能遗憾的叹了口气,想说什么也无法再说出口。无奈,他见气氛越来越低落,只好转换话题道:“算了,你既然决定了,那就走下去好了。毕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写给我的信,我也已经都看过了。为师没你说的那么好,不然,你现在也会那么固执了。既然,你都写了信要提前道别,那有个人你难道不要再见见吗?”
“有个人?师傅是说梦凰的父亲吗?”梦凰想了一下,便猜出了真心话里所指。
“嗯。毕竟,他只知道你都受了多少的苦,却不知你一早就看开,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痛苦。为了他着想,也为了让他们做父母的少为你担些心。你看要不要也见见他们,给他们点希望。别让他们在你走后只剩下遗憾和痛苦。”真心点头建议道。虽然她不是真正的赵梦凰,但她既然做了赵梦凰,那这父母恩情也是不能忘的。
“好,那还请师傅替我安排。我想单独见他们,不想其他人知道。”梦凰本就打算最后再见上一见她在这里的父母,真心现下提出,梦凰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没问题。你先养好身子,然后我会尽快找他们过来。”真心答应道。
“谢谢师傅。”梦凰躺了许久,力气也恢复了些,因此说这话的时候,她也能支起半个身子向真心点头致意了。
“那你休息吧,把心态放好,不要想着自己没剩多久的时间。这样心很容易灰的,你也知道,这样对养病不好。你若想留在这儿,你自己的意志也是很重要的。”真心点头,最后又语重心长的劝道。
“我明白,谢谢师傅。”梦凰听话的点头,这一句算是听了进去。
“听进去了就好好行动。走了。”真心见目的达到也不再打扰梦凰休息,替他掖好被角也就离开了梦凰的房间。另外,一直在屋外偷听的人,也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了。信炎不敢动他,可不代表真心不敢动他。
不过,陶潜也着实机灵。听着屋里真心的动静,他便抢先一步的跑走了。真心抓不到他的现行也只得暂时作罢。
过了几天,梦凰的身体总算有了好转。酸痛的身体虽然还是令梦凰疲惫不堪。但总的来说还是在恢复中。只是内力,是再也找不到了。
这天,真心终于安排好了梦凰和赵丞相夫妇见面。但为了避人耳目,梦凰必须得出府去见他们。因此,就只得劳烦靖泊送她过去。但靖泊准备好的车驾都停在二门外,没办法过湖这边来接梦凰,因此,她必须先坐船过到忘忧湖的另一边。本来,说好的是靖泊要过来扶梦凰过去的,但不知怎地,卫洋突然自告奋勇的要送梦凰过去,说只用靖泊在二门外等着就好。于是,梦凰为了怕靖泊麻烦,也就没多想的答应了。靖泊一见梦凰都没意见了,也就安心的等在了二门外。
卫洋的突然示好,虽然让梦凰一时之间摸不到头脑。但身体的酸楚疼痛,让即使意识清醒的她也没太多的精力去想别的。答应他送自己过去,也只是不愿再耗费精力多做纠缠而已。
但没想到,卫洋送梦凰好像还真是要尽一尽做师兄的义务。一路上对梦凰的照顾还是挺无微不至的。这倒令梦凰着实吃惊了不少。但一想到可能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要离开的事,所以才会对自己好的原因。梦凰也就释然了,懒得再计较那么多。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说起来,先开始找事儿的人其实也是自己。他跟自己斗嘴不还是被自己逼的没办法了才反抗的。
梦凰正回忆着以前的种种糗事,一时竟忘了注意自己已经到了岸边。卫洋将船停好,转过身来就看到梦凰坐在船头,低头微微笑着。
卫洋见此,虽不忍打扰她这片刻的宁静,但想了想,还是开口唤道:“师妹,我们到了。”
“到了?速度也没多慢嘛。”梦凰听见卫洋的声音,忙抬起头,看着船确实已经在对岸停好,不禁叹了一句。往日她都是仗着自己轻功绝顶,从不坐船的。现在失去了内力,才不得已跟卫洋一起坐船过岸。但没想到的是,坐船其实也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慢。
第三百三十四章 提前告别(八)
“小心!唉,还是我扶着你吧。”
梦凰说着就要起身,可结果还是因为不习惯突然间没有内力的生活,才坐了一会儿腿就有些麻,眼前甚至还有些冒金星儿。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几下就要栽倒在旁边的湖中。幸好卫洋眼疾手快,才一把拉回了她,托住了她的腰,扶着她重新站好。
“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阴谋啊?”梦凰开玩笑道。
“我那是看你可怜!”卫洋白了她一眼,揽住她直接飞身上岸。话里的真心算是一半一半吧。这么多年说和梦凰没感情是假话,但也完全没到裴信炎和靖泊那么深的程度了。算是卫洋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开些玩笑的朋友吧。
“你还不如说你是有阴谋呢。”梦凰撇撇嘴,无语道。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这话还是够有杀伤力的。
“被害习惯了你?”卫洋皱眉道。他承认自己刚刚的话是习惯性的脱口而出,不知不觉中好像伤到了她。但有些话她还真敢说啊,真是一点也不忌讳。
“差不多吧。”梦凰“争锋相对”道。果然呐,跟卫洋,这样说话才正常,才舒心。
“唉——真是败给你了。走这边吧,这边近些。”卫洋本想再反击回去,但看着梦凰始终一副蔫蔫儿的样子还在坚持着,灿烂的笑着。他就再也提不起劲儿来反击她。他说的败给梦凰,也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的确,不只是靖泊,师兄他们输给了梦凰。连自己也早就输给了她。以柔克刚,果然是想躲都躲不掉的。和梦凰在一起是经常斗嘴,但卫洋一想到梦凰即将离开他们世界,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他就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继续无情的讽刺挖苦她。到底卫洋比起裴信炎来还是更加有感情些的。只是以前跟着裴信炎,总跟他走,总认为他是对的。所以才装作对感情什么都不屑一顾。可其实。他不也正是因为太在乎,太重感情了,才会一直一心一意的跟在裴信炎身边帮助他。
不过,卫洋的这些想法梦凰是不会知道的了。就算她已经懂得了吃一堑长一智,学会遇人遇事时多用脑子想想。但对身边的人,她还是懒得怀疑,更加不会在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中仔细留意。听话只听字面意思,而若需往深处想的话,梦凰也只有往好的方面去想。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相信。百分之百的不怀疑。
而她见卫洋说败给自己,更加不会往深处想说他是哪里败给了自己。只是以为他仅指的是刚刚的事。因此,也是故意在卫洋面前面露得色,继续习惯性的挑逗他。不过,卫洋既然已经认输,那就不会再“垂死挣扎”。一路上。他都好像没看见梦凰的挑衅一般,只是认真的扶着她,好让她走的轻松些。
梦凰虽面上不在意卫洋的细心。但其实心里也是感动非常。她之所以会和卫洋斗嘴取乐,还是因为知道他不会真的记恨自己。知道他其实和自己一样都挺孤独的。两个人斗嘴取乐,也不失为一种排遣无聊的手段。所以,一早就明白这点的梦凰,在和卫洋的斗嘴中也早就把他当作是自己好朋友之一。只不过,是那种嘴上没好话,但心里关心彼此的“新时代”的好朋友。虽然,卫洋不知道自己在梦凰心里是这个定位,但看起来,他也是很满意和梦凰的这种相处模式。不然。他也不会在知道梦凰没剩多少时间的时候,选择要好好对她了。都是两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梦凰见他主动帮忙,也没再继续没心没肺的挑衅。只是乖乖的任他搀扶着自己向着二门外走去。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走着。不多时,因为卫洋怕梦凰累着,所以带着她走了小路,因此二人很快就从二门前的一处假山后转了出来。卫洋将梦凰交付给靖泊后便也一个人转身回去了。梦凰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的叹了口气,想叫住他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略一摇了摇头,借由靖泊的帮忙坐上了马车。
原本,在王府里,尤其是在二门这里是不允许任何车驾进出的。但现在王府换了主人,而且要坐车的是当今圣上的师妹。因此才没有人敢说什么。只是把大门敞开着,躬身敬送着靖泊和梦凰的离开。
为了不让梦凰太过辛苦,靖泊驾着马车龟行了近一个半时辰,才驾着马车出了城,往郊外行去。紧接着,又走了一个时辰,才算赶到了和梦凰父母约定的地方——比邻亭。
虽然梦凰算过时间,让靖泊通知丞相夫妇晚些来。但急于见到女儿的丞相夫妇还是比约定时间早来了许多,因此等的时间更长,脸上的焦急也更加明显。
但梦凰始终还是个病人,此刻单是坐车就坐了两个半时辰,那脸色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因此,梦凰为了不让丞相夫妇看了窝心,特命靖泊更加放缓了速度,好让她有一定的休息和调整的时间。甚至到地方时,梦凰还在车里调整了一会儿呼吸,这才唤靖泊来扶她下车。但饶是如此,她的脸色还是吓了丞相夫妇一跳。赵丞相不善表达因此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但丞相夫人的眼早就红了,眼泪也已经在眼眶里打转,马上就要落下。
“凰儿……”
“孟姑娘。”梦凰的母亲在看到梦凰时就忍不住唤道,但她的声音却被赵丞相疏离且冷静的声音覆盖。
“丞相大人,夫人。”靖泊虽还在扶着梦凰,但却先一步问好道。
“誉王爷好。”赵丞相恭谨的回道。
“您叫我靖泊就好,这里没有外人。”靖泊扶着梦凰站定,忙向着赵丞相和赵夫人躬身道。
“不敢。”赵丞相拱手回礼,严守本分。她的女儿早就死了,他今天来见的是和自己女儿长相相似并且还救过自己一命的孟言,孟姑娘。
“爹,娘,女儿给爹娘叩头了。”梦凰见赵丞相到如今还是如此压抑,心酸不已,忙拉着靖泊的手,借助他的力量跪了下去,身子伏地,半天都没有起来。
“快起来……”赵丞相见梦凰如此,是再也忍不住了,哽咽的伸手扶道。
“对不起,现在才来,是女儿不孝。”梦凰本想继续跪着,可无奈实在是没有力气,连四十五岁的赵丞相都拼不过,甚至她本想用力反抗,可结果却因为错估了自己的力量而一踉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幸好靖泊手快才接住了她。重新站定后,梦凰才得以缓了口气再次开口道。
“我知道你有苦衷,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你做的很好,爹为你骄傲。”赵丞相似乎认为梦凰假死是和裴信炎早就商量好的计谋,因此才会这么说。
梦凰听言,略一愣神,但忙笑着接道:“谢谢爹。只是不能提早告诉爹,让爹和娘担心了。”
“现在说也不晚,只是,你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会武吗?”赵丞相问出从刚刚就一直想问的疑问。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会武反而更容易受伤。能力越大要承担的责任就越大,不是吗?”梦凰微笑道。
“是这样没错,可你……”赵丞相疑惑道。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梦凰打断了。
只听她接着道:“父亲,您也知道,一个人存在这世上,总有她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女儿觉得自女儿从那次醒来后所活的时间都是赚到的。相比于在那时就死去,女儿是不是已经赚了很多的时间了?而且,在这六七年的时间里,我觉得,我比以前活的还要充实,还要精彩。这几年我所经历的一切,让我拿以前那十几年来换都不愿的。能够看到女儿活出自己的价值,爹娘难道不会为女儿高兴吗?”
“高兴是高兴,可是……”赵丞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地方,可就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虽然我没有亲自生育过,但我早就把靖泊当作是我的亲生儿子。当然,靖泊也一直孝敬爱护我。所以,做父母的心我也是能体会了解的。培养孩子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他以后能过上更好的日子,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那么既然我已经感到快乐幸福了,那您和娘又何必要再过多的担心我呢。您放心好了,虽然我现在的身体不是很好,但我的心是轻松的,是无牵无挂的。身体的疲累根本就不能打垮我。相反,如果你们一直为我担心,我就没办法再轻松的活着了。相信,这也是您们所不愿看到的吧。现在,也该是时候放开我,让我一个人出去闯了。”梦凰认真道。别怪自己避重就轻,大道理都是没错的,只愿父母能够少爱自己一点,多为他们自己活些。
“你……真的有信心自己走下去吗?”赵丞相似乎真的被梦凰说服,试探着问。
“以前没有,但现在,绝对有!”梦凰斩钉截铁道。这话,绝不掺假!
第三百三十五章 真的再见(一)
“看来……你真的长大了。”赵丞相见梦凰如此说,只得顺着她的话,言不由衷道。这成长花费了多大的代价,梦凰虽然没有说,甚至岔开话题,但如何能瞒的住他这个做父亲的。自己的女儿,虽然的确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她再变也还是自己的女儿没错。这个胆小,总是为大人操心的傻孩子。
“凰儿……”赵夫人似乎并没有将梦凰的那一大篇话听进去,只是心疼的唤着梦凰。虽然梦凰的一通大道理成功的封住了赵丞相的嘴,但又如何能搪塞的了爱女心切的赵母。母亲的爱,有时是认死理儿的,只是依靠着自己的直觉,极少听从那所谓的理智。在母亲的心中,最重要的始终只有自己的孩子。什么大局,什么不容拒绝的大道理在她们面前都是说不通的。
“母亲,虽然不好受,但我还是要跟您说几句实话。事到如今,也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女儿此生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但是,女儿可以肯定的告诉您,女儿的来世一定不会再是这个样子。我好像一直都没告诉过你们,其实女儿在昏迷的时候,有幸见到了自己的来世。女儿看到,在未来的另一个世界里,女儿还是您的女儿,我们一家三口在下一世也是生活在一起的。而且,我还有个妹妹,虽然跟我差了有十六岁,但我们过的真的很幸福。眼前,看似我们都牺牲了很多,可这一切都为将来的幸福打下了基础。母亲不要再看着眼前,多想想我们的未来。想想我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在一起,一家人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些实事大局什么根本就不需要我们考虑。我们只用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就好。”梦凰为了不让赵母太过伤心,只好用在现代的事来开解她,好让她怀抱着希望。不至于因为这一世的无奈和痛苦而难过到最后。
“好,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赵母虽然不是很相信梦凰说的关于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的话。但梦凰对她的一片心她还是能够了解的。她其实是为了不让梦凰再为她担心,才用手帕拭干了眼泪,勉强的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来。
梦凰当然也是能看得出这点的。但同样为了不让母亲继续为自己担心。她也就装做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将苦涩埋在心底。脸上只是为着母亲尽力微笑着。
终于,赵丞相看不下去了。看着本应被他一生一世保护的两个女人,都在为了彼此,心酸的笑着,这让他这个一家之主如何还能放任下去。于是,他悄悄向着靖泊使了个眼色,让他打个岔好让她们俩都不要那么难过。
靖泊在收到赵丞相的信号后。立马也不含糊,紧接着就要张口说些什么。但还是慢了一步,被梦凰抢先一步开口拦截,只听梦凰向着赵丞相道:“父亲也不要不信。在那个世界,您是位先生。而且,您不姓赵,而是姓孟。所以,女儿才会改名叫孟言。女儿并不是无缘无故就用这个姓氏的!”
“是吗?”听梦凰这么一说。赵丞相倒真有些相信了。梦凰的确不会无缘无故就随便给自己换了个姓氏。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缘故在里面。而且,不止是赵丞相有些相信了,连一开始不相信的赵母也停止住了悲伤,重头思考着梦凰刚刚告诉自己的那些话。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应该像梦凰说的那样怀抱着希望。期待着下一世的再见。
“当然了,您了解我,我做事一定都是有原因的。”梦凰见赵父和赵母的想法都有了些松动,忙趁热打铁的坚定道。
“嗯……”赵丞相这次只是沉吟着,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不过,梦凰对此也已经很满意了。
在在他们二老的心里都成功种下下一世再相见的希望后,梦凰终于松了口气,打算做最后一件事,最后尽一尽她这个做女儿的责任。再插手一次这里的事,为他们二老的后半辈子做好打算。
于是,调整好心态,梦凰就正色的向着赵丞相道:“父亲,时间也不早了,能否容许女儿最后再单独跟您说几句话?”
“好。”赵丞相奇怪的盯着梦凰,虽不知她喉咙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她如此正色,便答应道
“外婆跟靖泊去其他地方逛一逛再回来吧。”靖泊见赵丞相答应,他虽然也不知梦凰有什么事要单独和赵丞相说,但还是有眼色的照顾着赵母离开。
而赵母见赵丞相都发话了,虽然舍不得梦凰,但还是跟着靖泊离开了这里。梦凰见此,不由的有些感叹这里女人的“三从四德”。这要是换成是自己在现代的母亲,肯定不会就这么乖乖离开的。一定会再三追问是什么话是自己不能听的。
赵丞相目送着她们离开,直到看不见他们人影后,这才好奇的压低声音问:“是什么事要单独跟为父说?是皇上有密令吗?”
“不是皇上的事。是我自己私心有几句话想提醒您。”梦凰摇摇头,表情凝重道。
“什么话?怎么了吗?”赵丞相更加想不通的问。
“也许是我以小人心度君子之腹了。但父亲,伴君如伴虎。女儿不怕告诉您,女儿的时间不多了。即使他不看在女儿的份上,单看着您为国家立下的功劳上,也一定会大力褒奖您。到时候,您的身份地位和权势一定会比现在还要大很多。可以说,一定会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是,位高人愈险。功高盖主,就算您没那个心,但嫉妒您,对您怀恨在心的人也不在少数。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父亲能早点抽身就早点抽身吧。激流勇退才能保住我们赵家。”梦凰正色的劝道。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话?”赵丞相有些难以置信道。
“是,女儿不是要父亲背叛皇上。而是女儿私心想让父亲的晚年过的安全些。不管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始终是皇帝。即使他不愿,但有时为了大局也得对有些他本不愿下手的人下手。这是历史的必然,女儿只是不希望您和他会因为某天的不得已而互相伤害。所以,女儿才私心想劝父亲早些抽身。”梦凰坚定道。为了父亲,为了他,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己没权利要求裴信炎为自己做什么,只能最后求一求父亲。梦凰相信,这个到最后都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为了他的妻子和家人,一定会听从自己的建议的。
“你的话我知道了,我会想想的。”赵丞相听了梦凰接下来的话,这才收起了疑问。梦凰这么说,也的确没什么不对的。伴君如伴虎,帝王做事的确有许多的不得已。自己这个做臣子的也没办法左右。听梦凰的话,激流勇退也不失为一种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法子。
“还请父亲一定要放在心上。得失得失,得到就必须失去,而是失去就一定会得到。”梦凰还怕赵丞相会左耳进右耳出,不放心的跪下请求道。
“快起来,你也不怕再跪伤了。我答应你,我会仔细认真考虑的好不好?”赵丞相见梦凰跪倒,忙上前搀起她,无奈的保证道。
“嗯。”梦凰应声点头道。父亲答应就好,这样,自己走的也可以放心些了。
“你以后……”赵丞相搀起梦凰,忽然想到什么,但话说到一半却停在那里,说不下去了。真心来找他们时,其实也有透露一点梦凰的情况。他其实也知道梦凰的时间不多了,也知道裴信炎对她是个什么态度。但关键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罢了。他这个做父亲当然希望女儿可以有个好归宿。能以她现在的条件重新嫁给皇上也是很好的。但他也没想到梦凰会这么固执。但既然自己女儿不愿意,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再逼她。之前的事,错过一次也就够了。
“我以后怎么了?”梦凰好奇的问。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赵丞相回答道。
“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觉得我该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梦凰望向远方,若有所思的回答。
“你认命了?”赵丞相追问。
“认不认,我的命这辈子都是在别人的手中掌握着。虽然不讨厌,但也不喜欢。我看,只有我真正掌握了我自己的命运后,我才能回答我到底是认命还是不认命。”梦凰决然道。
从来到这儿到即将离开,这开始到结束,还有中间,哪一回是由自己做主选择的?来这儿是因为赵梦凰,离开则要看裴信炎。中间又有子晴,裴信淼和楚诺等人有意无意的不断逼迫着自己“前进”。虽然自己的确是懂事了许多,但揠苗助长的结果,也导致了梦凰根基不稳,心有余而力不足。
梦凰虽然最后选择了原谅,但多年积累下来的委屈也是不容小觑的。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也让她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结。只是她不说,就几乎没人察觉到她的不满而已。而她自己,对此有可能也是不知道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 真的再见(二)
听着梦凰有些怨怼的话,赵丞相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得不承认,梦凰口中所说的控制她人生的人中,也包括他。虽然这是这里的传统和规矩。但赵丞相不知为何,却也为自己当初替梦凰做的决定而愧疚。其实,他也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安然的,长长久久的活这一辈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次次都要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梦凰见赵丞相没有再接自己的话,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因怕自己露出破绽,会让父亲以为自己过的不好。于是,梦凰急忙收住自己脸上溢出的忿恨,改做微笑道:“刚刚那只是女儿的一时情绪之言,还望父亲不要放在心上。女儿没别的心愿,只是希望父亲能记住女儿的建议,尽早从这权利斗争中抽身。省的到时候大家都为难,这也算是有备无患了。我们不存坏心,但也不要让任何人有机会害到我们。真正还得是那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放人之心不可无啊!”
“傻孩子,保护家里的事你就不要多操心了。你既然已经嫁了出去,那就只用好好照料你自己就可以了。家里的事,有你爹我呢,不用担心。”赵丞相无奈的看着梦凰劝道。他只用梦凰管好她自己就已经满足了,哪还需要她再来操心家里的事。
“我知道父亲一直把我们保护的很好,女儿也不是总要干涉您的决定。但说要放心,您又如何能轻易的放心女儿呢?这几年,女儿一直都没办法好好的在您身边孝敬您,当初假死的时候也没去跟您告别。这已经是女儿的不对了,您就让女儿为您们尽些心吧。”梦凰一直听不到赵丞相的准话就一直无法放心的离去。因此,她还是不放弃的继续劝道。
“好,我会听你的话,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抽身。”赵丞相这时才感觉到了自己女儿的固执,没办法只好先答应下来好让她放心的离开。
“那好,还请父亲该决定的时候不要犹豫!”梦凰最后劝道。
“好——”赵丞相拖长了音,略有些无奈道。
“那女儿的话也就这么多了。不知父亲还有什么吩咐没有?”梦凰这时才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恭谨的等着赵丞相的教诲。
赵丞相见此。不由的失笑道:“对你,我还有什么好吩咐的。你事事都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比我们这些做父母考虑的还要多。为父也没什么好‘吩咐’你的。只是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有时候还不要太过于固执刚强了。”
“父亲的话我记住了,女儿会看情况再决定的。”梦凰故意拿赵丞相之前说过的话来回他,意在再次提醒他自己对他的建议。
登高必跌重。梦凰不可能明知这一必然却不提醒他们。这次见面,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父女和母女的最后一次见面,理智告诉她必须要把握好这次的机会,尽全力将他们二老以后的事安排好。这才是这次见面的重中之重。其他什么叙旧、感情爆发等还得靠边儿站吧。现实教会她。哭哭啼啼是绝对救不了父母的命的。有时候,心硬些,才能带给自己和身边人好的未来。
“你真的很固执。”赵丞相不由的叹道。老练的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梦凰用他原话所要表达的含义。只是没想到这几年不见,他的女儿竟也能进步到如此。她,再也不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胆小怯懦的小女儿了。
“有时,只有固执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梦凰淡然的回道。
“是啊。你真的成长了不少,看来,为父真的可以为你少操些心了。”赵丞相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看起来是有些落寞的。
女儿的成长,就意味着自己要放手。这让从小牵着梦凰,教她学走路的他,如何能舍得轻易的放开她的手。甚至,在梦凰出嫁时,他都没有像现在一样舍不得。这种要从心底割舍的离别,让他顿时从心底生出一种迟暮的无力。落寞也是无可避免的了。
“时间不早了,还是让靖泊再把母亲请回来吧,想必他们早就等急了。”梦凰自然看出赵丞相的不舍和灰心,但她也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劝慰他。因此只好岔开话题道。
赵丞相说一出口,也知自己有些强人所难,见梦凰岔开话题。他也忙接着道“好”。梦凰便掏出之前准备好的短哨,放在唇边用力长吹了一声。只听哨子发出长长的一声啸声,靖泊搀扶着赵夫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们消失的尽头。
此后,与父母闲话家常,互相说说别的话也不必再提。倒是梦凰特意将靖泊以外孙之名隆重介绍给丞相夫妇。主要就是想着自己离开后,他们彼此间都能有个照应。以后他们夫妇百年后,不至于没个子孙陪着。而靖泊也能多位外公、外婆。一下有两个老人的疼爱,也可暂解他失母之痛了。
不过,因为梦凰的身体不便,来回都要很长的时间,因此,大家也只是在一起多聊了一个时辰便各自散了。丞相夫妇虽然不舍,但为了梦凰的身体也少不得忍痛放她离开。而梦凰在不舍之余,心里更多的是如释重负。自己最担心的,在刚刚也都安排好了。就算让自己现在就离开,梦凰应该也不会再担心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还是靖泊驾车,但他走的似乎比来时还要慢,甚至还有些走走停停的感觉。梦凰坐在车里,自然将这一切感受的清清楚楚的。梦凰知道,靖泊一定看出什么了,所以才会想问自己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梦凰想起当初自己答应过靖泊,绝不对他隐瞒。因此,梦凰决定现在就履行自己的诺言。靖泊也一样有权利知道自己很快就不久于人世。虽然自己不是真的要死了,但对他们来说自己就是死了。既如此,那就先教靖泊如何面对死亡吧。
打定了注意,梦凰在靖泊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开口叫住了他。靖泊勒住缰绳,跳下车,掀开帘子,眼中是藏不住的好奇。
“扶我下去找地方坐会儿吧。我有话要跟你说。”梦凰向着靖泊伸出手道。
“是。”靖泊听言,忙托着梦凰的手,扶着她下车。连问一句要说什么话都没有。显然,他也已经忍了很久了。
靖泊扶着梦凰站稳后,他便当先一步,查看着四周,见还没出的郊外的树林,于是便将车里的坐垫拿了出来,铺在树阴下。然后才扶着梦凰走过去坐下。而他自己呢,则随后将旁边的石子掸开,席地而坐。
“我知道你想问很久了。今天我就履行我当时对你的承诺,好的坏的结果,我都告诉你,绝不隐瞒。”梦凰目视着靖泊坐下,开口道。
“多谢母亲,母亲请说。”靖泊见梦凰终于要告诉他出了什么事,忙正色道。他担心了那么久,今天终于能让他知道具体的情况了。母亲刚醒就跌进湖中,失去内力可是他亲眼所见。而随后的几天,也只有父皇和师公见过醒过来的母亲。而母亲的情况他们又都对自己只字不提的。这几天来,他只有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着,没人来替他解答疑问。今天,终于要由母亲自己揭开答案了。说实在的,此刻靖泊的心里甚至还有些小激动。
“我快要离开这里,回到我自己的世界里去了。”梦凰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
“什么意思?”靖泊被这句话,惊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去她自己的世界,什么意思,难道是母亲要舍弃自己和父皇他们离开这里吗?母亲怎么会?可母亲既舍不得他们,又怎么会说出要回去的话来呢?
“你知道的,虽然我在这里的确总是受苦,总受受伤。但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你们。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存在的价值。而当一个人连存在的价值都没有了的时候,那便是她离开的时候了。虽然我不想,但这具身体却不给我更多的时间。我来这儿,是替赵梦凰活着的。而当她再也没有活着的必要时,她的身体死去,我的灵魂也会跟着离开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去。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梦凰解释道。
“我…….能……”靖泊不得已的承认道。道理他听的懂,但,自己没办法接受。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也没剩下多久了。所以,我才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昏倒一定的时间。而这次失去内力,很可能也是在提醒我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才会想着最后再见见我的父母。跟他们告个别。”梦凰继续道。
“也许,是母亲你搞错了呢?”靖泊也忍不住质疑道。
“我也希望是我搞错了。但你看我现在的身体,根本就坚持不了多少的时间了。就像现在,我的腿又麻了……”梦凰说着,表情就不自觉的有些扭曲。这是实话,这情况刚刚还没有的,就在梦凰正说着话时就发生了。连梦凰自己都没有料想到。
第三百三十七章 真的再见(三)
“怎么回事?”靖泊见梦凰的表情不像是在骗人,忙上前查看,想试着扶起梦凰来。可是,梦凰因为腿麻双腿根本就使不了劲儿。因此,她的整个身体重量都不得已全部压在了靖泊的身上。靖泊虽然能够轻易的支撑起她来,但这一突变也还是让靖泊心猛的揪了起来。
“我也不清楚,也可能是我今天太累的关系吧。”梦凰费力的倚着靖泊,略有些喘道。
“是啊,您刚失去内力没多久,又没有恢复就急着来这里,身体经受不住也是可能的。”靖泊既是安慰梦凰又是安慰自己道。
“唉,没想到回来后就一直病个不停,真成林黛玉了!”梦凰头昏昏沉沉的,竟也有心思开玩笑道。
“都是儿子没有保护好母亲。”靖泊自责道。根本就顾不及问谁是林黛玉。
“别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做的已经够好了。”梦凰心疼道,“扶我回车里吧,我们快回去,这样我才能好好休息。”
“好,母亲小心。”靖泊原也是这个打算,便就答应着直接扶着梦凰回到了车里。待她坐好后,这才驾车重新上路。连继续追问和找理由的功夫都没有了。只是一脸急迫但又不得不驾车慢行的向着王府而去。
途中,梦凰虽然数次变换着姿势,但都等不了多久腿就会酸麻难忍。甚至,连手都难逃这一怪象。梦凰只是苦于当初跟随真心学习的东西太少,以至于自己现在只能干着急而什么可缓解的办法都没有。当然了,梦凰现在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再告诉靖泊让他担心的。她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在车内忍受着这种痛苦。而在靖泊每次停下查看她情况时露出如常的微笑。
就这样,靖泊驾车又行了近三个时辰才回到了王府。舟车劳顿的梦凰在下车时。虽然尽力保持平和,但身体还是止不住的微微打着颤。腿脚酸软的行不动路。
“母亲!”靖泊心痛的看着梦凰,将她整个身体都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尽力不让她再耗费体力。梦凰看着他这样,虽然想开口让他不要担心。但却又苦于自己只是神志清明,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不停衰弱下去。束手无策的梦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为自己担心,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就像回到房间后。明明她还不想睡,但眼皮却自作主张的闭上了。不论梦凰用尽什么办法,也没办法让它再次听令睁开。
不过好在梦凰此时还能用耳朵听见东西。她听到靖泊的低呼声,听到卫洋的叹息声,听到陶潜发出的“啧啧”声,还有师傅替自己把脉和摇头的声音。梦凰突然脑中冒出一个想法,瞬间就吓到自己。黑暗中,梦凰能感觉到自己是在不停的摇着头。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后来,她听到了真心和靖泊的对话。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原来。她以为真心摇头是因为自己已经不行了,这次闭上的眼睛是再次睁不开了。但幸好随后梦凰还是听到了真心对靖泊说的话。这才确信自己只是太过劳累,从而昏睡过去了。只要这具身体还能坚持下去,梦凰就能在这里多待上一段时间。只是,客观来看,以目前这身体衰败的速度来看。梦凰也知自己剩下的时间绝对不多了。甚至连一个月都撑不下去。可能到时候,就算裴信炎不做什么,自己也会慢慢的。哦不,是飞快的死去。
梦凰此时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因为陶潜或是谁的阴谋。这样她还能有个怪罪的人可以让自己发泄一下。但可惜的是,在这件事上,梦凰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和任何人都没关系。纯粹是自己的命运使然。这也让从不相信命运的她打从心底生出无能为力的感觉。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梦凰估摸着自己的身体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配合的开工。于是也不再耗费心神,静静的“闭上了眼睛”。而等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便是被眼前的阳光给唤醒的。
也不知自己休息了多久,梦凰睁开眼睛后也只是呆呆的望着床顶,一句话也不想说,脑袋放空的什么也没感觉。直到梦凰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才让她回过神来。
梦凰像往常一样起身,穿衣,然后随意的将头发挽了一个髻便走出门去。一切都好像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的地方。
梦凰来到厅中,几日不见的裴信炎这时也不知为了什么已经坐在了真心下首。同在的还有卫洋,靖泊,甚至还有陶潜。
“今儿人倒挺全的啊?又有什么事吗?”梦凰见大家都在,心情很好的开口。而她这突然的到来,也让在座的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你醒了?”裴信炎惊喜道。其他人也同样惊喜的看着她,但不同的是,陶潜眼中却又有了丝后悔。
“你在后悔什么?”梦凰眼神扫过众人,没有回答裴信炎,而是向着陶潜好奇的问道。
“你……看的出来?”陶潜惊讶道。自己掩饰的那么不周全吗?怎么竟会让一个大病初愈,或是准确说还尚在病中的人看出来呢?
“嗯,看的出来。不过不要再以问答问了。你还没回答我问你的问题呢。”梦凰正色道。
“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厉害了?”陶潜见梦凰突然变的如此尖锐,不达目的毫不罢休,心里不由的疑惑道。
不过,他疑惑归疑惑,但还是开口回答道:“我本来打算走的,但看你现在又醒了,所以有点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没有了我你还有别的好玩儿的等着你。单是找就够你忙活的了。我藏的很严实,相信你不会让别人帮你挖地吧。”梦凰突然之间好像把什么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似的,就好像她早就料到陶潜会说什么话一样。回答的是滴水不漏。
“你这话说的让我更后悔了。”陶潜直言道。
“回光返照你没听过啊?”梦凰直接随口回道。还是一样的不过脑子,但话的分量和杀伤力却不似以往。
“母亲!”靖泊听到这儿,实在忍不住的打断他俩的对话。母亲都已经这样了,怎么还能再为了这些事操心呢。她才刚醒啊!为什么父皇就不会站出来阻止呢?
“what!what’g?”梦凰突然被打断,忽然就冒出一句英文来。说完还看向靖泊,等着他的回答。好像他能听的懂似的。
“母……母亲?您说什么?”靖泊一下子有些堂皇,有些结巴的问。陶潜则是新奇的看着梦凰等待着她的解释。而裴信炎他们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都不由皱起了眉头,头脑混乱的搞不清楚状况。
“呀!你听不懂?”梦凰好像比靖泊更惊讶的看着他。但停了一两秒后,梦凰便反应过来,懊恼道:“啊!对不起,我搞乱了。没事啊,我慢一点就好了。”
“我越来越后悔了。”就在此时,陶潜还在横插一杠的在一旁摇头叹息道。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我不问你,你最好给我保持肃静!”梦凰烦躁的闭上眼睛,看都不看的出手指向陶潜所在的方向,出声警告道。
“这么厉害!好,我闭嘴。我可是为了你才闭嘴的哦。”陶潜一点也不生气道。
“那你能不能为我死啊!”梦凰咬牙道。
“如果你要求的话。”陶潜毫不退却道。
“好!既然你一直那么多话,那我们就一次把话都说干、说净!”梦凰好似被激怒了一般,猛的转过身,一个大步就来到了陶潜的身前。瞪大了眼睛,将两手架在陶潜身后的圈椅的椅把儿上,靠的极近的盯着他。
“真有意思!”陶潜完全没想到梦凰来这么一下子,眼神放光的看向梦凰。
“师妹,还是把他的事交给朕处理吧。毕竟这事也是因朕而起的。”就在梦凰和陶潜两人要开始“对话”的时候,裴信炎忽然站起来阻拦道。梦凰说了可能是因为她帮自己的事,才会让她的时间越来越少。那如果能让她少插手自己的事,那会不会就能多替她争取些时间在这里。
“不关你的事,你最好靠边站!你不知道你越掺和越麻烦吗?”梦凰毫不领情的指责道。
“信炎,你还是不要插手了。”真心听言,也立刻开口阻止道。也算是给了裴信炎一个台阶下。裴信炎当然也立刻接住,住口坐了下来。其实,他在听了梦凰的话后,当时就后悔了。有了真心的帮忙,他当然不会拒绝。
“说的好!”陶潜竟不知死活的出言奚落道。
“你心理变态啊?看别人被骂你很开心啊。我就是骂他也不会跟你走的。在这儿,我起码还能骂骂他取乐,但跟你走了,我就真的成你的玩具了。你又不是真的爱我,我还不得被你玩死啊。”梦凰这话,说的是一点尊卑,甚至是礼貌都没有。完全就像是个市井妇人骂街时的样子和语气,一副泼皮样,让人极不舒服,区别也只是没用脏字罢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阴晴不定(一)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呢?你以为我最后为什么要和他合作?”陶潜眼中自然而然的闪过一丝受伤。既然她要谈,那就“好好”谈一下吧。
“为什么跟他合作?你这是在问我吗?难不成你希望我回答,你之所以会背叛楚诺,完全是因为我的关系吗?吼,我就是再自信,也不可能自负到愚蠢的境地吧。像你这样的人,做事总是追求利益最大化,不管我怎么想,你都不可能会为了‘我’这样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背叛你的联盟。除非,你背叛后会有更大的利益,否则,你还是会跟他一起同流合污到底的!”梦凰听了陶潜极富误导性的话,不由的嗤笑道。
“你不要总是对我有偏见嘛。”陶潜无奈道。
“这要是偏见,那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是客观了。我现在是要平心静气的跟你好好谈谈,你要是不愿意就趁早说,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不管你怎么狡辩说谎,你的目的都不可能达到的。既然要走,又何必这样纠纠缠缠的。来个痛快,我高兴,你也高兴。”梦凰直起身,耐心似乎已经到达了尽头,冷眼冲着陶潜警告道。
“不要这样嘛…….”
“不要拿我的话不当话!为什么我开玩笑的时候你们都非要当真,我认真的时候你们又当我在开玩笑啊!why!”
“砰啪!咣咣咣…….”
梦凰都那么说了,可陶潜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梦凰正处在爆发的边缘。还一个劲儿的嬉笑。终于,梦凰忍不住也不想忍的爆发了。但随后的话,听起来却跟此时的事没有多大的关系。好像是在发泄自己的积怨。若不是经常遭遇如此,这种话是断不会轻易出口的。梦凰吼完,直接顺手扯下身边的桌布,连带着也把桌上摆放的几只盖碗都一并顺了下来。三三两两的摔在地上,茶汤、茶叶还有碎片落的满地都是。看起来,甚至还有些触目惊心。
这一下,不但让陶潜乖乖闭上了嘴。连在座的几人都不是不同程度的受惊。当然了,他们决不是为了这几只盖碗落地的响声受惊。而是为了梦凰这突如其来的怪异行动。
真心虽然没说话,但心里也有些怀疑梦凰如此可能真的就如她所说的是因为“回光返照”的关系。因为她看起来虽然神志清明且精力充沛。但这阴晴不定,说不了几句话就爆发的她根本就不像是要痊愈恢复的样子。
发过脾气的梦凰,见屋中众人都被她震慑的一句话都没有。终于不由的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重新拉了把椅子,坐在了陶潜对面,翘着腿看着他。直看到他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这才坐正直直的看向他的眼中开口道:“现在,我说话,你不准再插一句嘴。我让你说的时候你才能说。当然了。你也不要想着听我的话伤自尊什么的。你就当是可怜我这个病人。当哄我开心好了。”
陶潜听了梦凰的话。想了一想,终于配合的点了点头。梦凰见此,更加满意的一笑。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梦凰重新调整了下心情,这才严肃道:“第一。我对你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再费心思把我变成你的人。因为就算我跟了你,我的心也只在这里,到时候,你顶多算是弄了个定时炸弹回去。这是为你好,也是为我好。不是你的,你就是再想要也不会变成你的。”梦凰说到这儿,竟有些心酸的不再开口。
裴信炎见此,自然也是心有感触。他知道。她每次说这句话,都会想起和自己以往的事。那时候,她是真的整颗心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只是自己不在意以至于伤了她的心。所以,她才会有了如今这样深入骨髓的感叹。现在听她说来。自己也不由的感同深受,跟着她一起痛。
不过,裴信炎心痛归心痛,但还是没有出言打扰她。既然是她想要做的,那就做好了。自己不会再要求她什么了。
梦凰停了一会儿便接着继续道:“第二,对你,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是我故意误导你在先,所以,你若真觉得你对我有了什么不一样的感情,那也是你的错觉。我当初对你的那番关于爱情的解释纯碎就是为了误导你,只说了其中的一部分,并不能全信。不过,你那么聪明,也许早就看穿了我的这点伎俩。所以我现在也只是对你承认错误而已。”
“的确,你那点误导还不足控制我的想法。”陶潜仔细想了想,认真道。
“那好,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证明我犯错并不没有伤害到你。而我也已经对你承认了错误,那这一点,我们就算是两清了。”梦凰理直气壮道。一点也不像她自己,总是在担心自己欠了别人什么,总是认为自己欠了别人什么。此刻的她,说的不好听些,就好像已经变成了她讨厌的楚诺、子晴他们之流,自私的只考虑自己。虽然梦凰现在的情况比不得他们太以自我为中心。但若和以前的她比起来,还是变了不少。
“好。”陶潜略一思锁,无所谓的点头答应道。陶潜虽然想要梦凰,但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所以对梦凰眼前的变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梦凰既然这么要求他了,他也乐得配合。
“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送你个礼物。”梦凰见陶潜答应,心情愈加的愉快。竟想做起了红娘,要撮合他和小菊。只听她在得到陶潜的期待的眼神回应后,这才开口道:“虽然你没从我这儿得到正确的解答,但我推荐给你一个人,她绝对会用真心教会你什么是真正的爱情。那个人,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小菊。她对你的感情,也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小菊?”本来像梦凰刚刚的话,陶潜是决不会跟着她一起瞎闹的。但涉及到了小菊,他就忍不住了。
“嗯。小菊。你们俩,一个叫陶潜,一个叫小菊。在我们那儿也个叫陶潜的人,而他最爱的就是菊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就是他的诗作。所以啊,在我听到你们俩的名字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们要是也在一起,那就好玩儿了。当真是天生一对呀。”梦凰说着,表情陶醉的望向一边,自顾自的在那儿yy,丝毫忘记了身边还有好几个人的存在。
“诗倒是好诗,但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陶潜终于有些不悦道。
“开玩笑?”梦凰听言,忽然瞪大了眼睛,眉头大力的拧成一个“八”字,眼珠扭动着,差点对到一起去。一脸的不解和迷糊,只是歪着头盯着陶潜。继而嘴巴微撅,委屈的眼珠泛红,带着哭腔接着道:“我一直都很认真的啊——我真的没有开玩笑!”
“喂,赵梦凰!”陶潜看着像是魔怔了一样的梦凰,惊讶的扶住她,急切的叫道。
“师妹?”裴信炎也见到梦凰的样子,忙在陶潜手扶住她的瞬间,又从他的手里将梦凰抢了出来,挪送到自己身后。警戒的盯着陶潜看了一眼,忙又转身一边查探着梦凰的情况,一边将她往真心那边送。靖泊和卫洋当然也都担心的望着她,一个让开路,一个堵在陶潜面前,不许他轻举妄动。不过,陶潜是离的最近,看的最明白的人,所以,他也根本就不会轻举妄动。
“裴信炎,你看你都叫我师妹,我还怎么当回我的尚书千金啊?”梦凰被裴信炎揽着,一时眼里只看得到他。故此,整个深思便也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只是,她好像真的是神志不清了,说话行事也完全和刚刚的她判若两人。
“是我不好,梦凰,我叫你梦凰好不好?”裴信炎见梦凰如此,知道她是因为情况更加糟糕才会如此,也顾不得别的,只是柔声安慰道。
“不好!我不叫赵梦凰,我叫孟凰!”梦凰突然大声拒绝,但紧接着,她又一脸幸福的回忆道,“串串和宁都叫我孟凰。我大彘哥都叫我小豚弟弟。我室友都叫我小凰儿——哈哈哈哈…….”梦凰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咧着嘴笑个不停。
“好,那我叫你凰儿。”裴信炎见梦凰神志不清说胡说的样子,心疼不已的回道。
“不要!什么凰儿,肉麻死了!你是叫我还是叫赵梦凰啊?”梦凰不满的一把推开裴信炎,怒视着他质问道。
“当然是叫你……”
“啊——好痛——”裴信炎话还没说完,就被梦凰的痛呼声打断。不仅吓到了他,也吓到了在座的众人。
“痛?哪里?”裴信炎忙扑上前,抱着她倒下的身子,急切的问。
“腿,脚,啊——肠子啊——我下半身废了!”梦凰像个孩子一般的痛呼道。但是,若是只听声音,总让人觉得呼痛的人是在演戏。既然已经痛成这样了,又怎么可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哪里怎么样了呢?
第三百三十九章 阴晴不定 (二)
“怎么回事?师傅!”裴信炎耳中听着梦凰的痛呼声,一时竟慌了神,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呼唤着真心。
真心当然也将梦凰的情况收入眼中,不用裴信炎呼唤他也会赶来。不过,一旁的陶潜也想过来查看梦凰的情况。但因为卫洋拦着,他一时也只能暂时忍着。不过,要是当他耐心耗尽的时候,他才不管挡在他面前的人是谁呢。
“啊——师傅没感觉了,我的腿没感觉了,它是不是已经掉了啊?”梦凰见真心赶来,精力又都移转到他身上,只看着他惊呼道。
“没有,你看它们还好好的长在你身上呢。师傅现在帮你检查一下,有什么感觉就说出来。”真心把住梦凰的肩膀,认真道。
“我的腿没用了啊——再也没用了——”梦凰听话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虽然眼里还能反射出自己腿的存在,但梦凰却愈加情绪崩溃的哭叫道。
“不会的,有师傅在,不会有事的!”真心镇静道。
真心知道梦凰向来对自己的身体非常了解。虽然她现在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但她的话却听起来又都不像是随口胡说的。真心总觉得,梦凰虽然情绪时好时坏的变化无常。但却又都是她从自己心底反应出的最真实的自己。只是变换的速度快些,并不是真的神志不清的发疯。所以,真心虽然镇定的向梦凰保证,但心里却在听了梦凰不断哭叫的话后变的很没有底。
“师傅你不是神,所以不要再勉强自己了。人都各有极限,所以师傅,输了,并不可耻的。”梦凰忽然又变的安静了下来。好像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一般,只是瘫坐在裴信炎的怀里,神色平静的看着真心劝慰道。
“你没感觉了吗?”真心诧异又震惊的看着梦凰,手还在不断大力的按压着梦凰耷拉在地的双腿。她的话他有听进去,但要他这么早就放弃。那根本就不可能!
“要是有感觉的话,我不是早就叫出声了嘛。师傅你也知道的,我在这方面是不会说谎的。”梦凰这时竟眉眼弯弯的看着真心,微笑的回答。
“梦凰你……”身边的裴信炎见此,更是搂紧了她,心里后悔的不得了。她现在这样,也都怪自己做了什么,或是没做什么。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却确定一定是自己的错。
“信炎,我已经死了一半了。另外一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罢工了。不过。这次好像跟你没关系了。”梦凰听见裴信炎唤她。轻轻的转过头来。恬笑的看着他,平静的将目前的状况告诉给他知道。
裴信炎听言,心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看着梦凰。眼珠越发的红了。
“母亲,不要走!”靖泊在一旁终于忍不住的扑上前来,用力的拉住梦凰的手,痛呼道。
“傻孩子,人都是要死的呀。你不能总是看着我的离去,也要想想我的离开会带来什么。不要让我觉得我的离开会给你们带来伤痛。相反的,你们应该活的更好才对。你知道的,我宁愿再也见不到你们,也不愿大家在一起痛苦。即使相隔千万里。我们只要知道彼此还活的好好的,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过的有声有色的。不会因为失去而踟蹰不前,也不会因为谁的缺席而停下自己的路。我们在群体中活着的同时,也是需要实现自己个人的价值的。”梦凰听见靖泊的声音,于是便又对着他说教道。神态语气又瞬时间变了另一种样子。不过。这个样子的她,却是从她醒来出现在厅中到现在所展现出的各种样子里,看起来最正常的一种。
“母亲,儿子做不到。”靖泊听着梦凰的话,忍不住流下泪来。好不容易有的母亲,为什么她还是不能一直陪着自己呢?
“唉,没有的时候,你也就不想了。你是想我后悔对你好了吗?我对你好,是希望能够将你引导到好的地方去。是想让你以后的生活在自己的努力下过的更好。就算不是现在,我也没办法一直陪着你。都是我对你太好了,才让你忘记了要独立!”梦凰严厉道。
“母亲……”
“不要叫我,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又还没死,你哭什么哭!”梦凰不耐烦道。甚至把脸也转向了一边。第一次,她对靖泊是这个态度。但,没有人会怪她。
“母亲对不起。”靖泊勉强的收回自己的眼泪,全部吞回腹中,表情紧绷的跪在梦凰身前。梦凰这样,非但不会让他产生丝毫的怨怼之情,反而让他对梦凰的离开更加难过。靖泊明白,梦凰这样突然的变脸,也只是想让他快速的成长成为可以担当的男子汉而已。她的时间不多,而且神志还不清不楚的,但关系自己,想让自己更好的心却始终没有改变。靖泊都明白的,所以才更加心痛。
“你谁啊?”梦凰突然转过头,神情戒备的看着靖泊,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没好气的问。
“母亲……”靖泊听言不由的心惊胆颤,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望着梦凰。
“母亲?叫谁啊?我才刚嫁给王爷诶,别乱说话啊!”梦凰皱眉瞪着靖泊生气道。
“刚嫁……梦凰,你看我是谁?”裴信炎听言,忙扳过梦凰的肩膀,急切的问。
“是王爷啊,臣妾给王爷请安。”梦凰转头一看,忙要起身给他请安。可双腿已经瘫痪,根本就动不了,只有上半身直了起来,然后有节制的朝着裴信炎弯了下去。
“母亲,您真的不记得儿子了吗?儿子刚刚还在和您说话的呀!”靖泊这才反应过来,飞快的跪爬了几步,在梦凰面前重新跪定,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我都说了不认识你了。王爷,臣妾真的不认识他。”梦凰向着靖泊怒道,但随即在面向裴信炎时又一脸的惶恐,小心翼翼的低着头窥视着他的反应。
“靖泊。”裴信炎先是冲着靖泊摇了摇头,然后便又专心转头温柔的看着梦凰道,“他是本王的义子靖泊,你才来可能还没见过他。他叫你母亲是应该的。”
“是这样啊,臣妾明白了。你好。”梦凰听了裴信炎的话,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冲着靖泊微微的点了点头,问好道。
“母亲。”靖泊因是跪着,所以直接朝着梦凰磕头道。
“王爷,他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竟然对我行那么大的礼。看来您为了教他真的费了很多心思。虽然他一开始话不说清,让臣妾吓了一跳。但现在看起来,他还真是好。”梦凰没想到靖泊会对自己这么恭谨,不由的感叹道。
“是啊,还得多谢他母亲替我教了个好儿子出来。”裴信炎看着梦凰,像是在附和她的话,同样感叹道。
“王爷一定也教了不少。不然,他怎么能长的这么好。”梦凰宽慰裴信炎道。
“我没做什么的。”裴信炎摇摇头。
“我说,还是先送她回房间吧,让她这样总是坐在地上也不好。”梦凰和裴信炎正说的起劲儿时,一边的真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虽然他已经猜到梦凰也不可能认得自己,但他还是想借此机会让信炎将自己重新介绍给梦凰。
“是。”裴信炎听言,忙答应着,起身抱起来梦凰。梦凰见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还这样无所顾忌的抱着自己,脸不由的红了起来。害羞的把整张脸都埋在裴信炎的颈间,咬紧了嘴唇。
“真有意思。”裴信炎前脚刚迈出厅门,后脚就听见陶潜不合时宜的感叹。但话音里却听不出嘲讽,而是浓重的痛惜。也因此,靖泊他们才忍住了怒火,没有对他动手。拦着他的卫洋也只是瞪了他一眼,没有再实质性的拦他了。因为,拦他也已经没有必要了。
就在大家的心情都不同程度的低沉时,屋外忽然传来了梦凰不解的声音,只听她疑惑的对裴信炎道:“王爷,这里好像不是鸾凤阁呀,我们不是要回鸾凤阁吗?”
“这里是我师傅的真心园,你不喜欢这里吗?”裴信炎柔声问。
“我,我还是更喜欢鸾凤阁一点。”梦凰声若蚊蝇道。
“你想去鸾凤阁,那我们就去鸾凤阁。”裴信炎坚定的回答。
“好。多谢王爷。”梦凰说完,又将头埋在裴信炎的颈间,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从中汲取着热量。
裴信炎也感受着怀里人的小动作,嘴角勾起,享受着这久违的温存。脚步坚定而又缓慢的向着真心园外走去。梦凰在他怀里静静的窝着,丝毫也感受不到路途颠簸的震颤。甚至,舒服的她竟然缓缓的阖上了眼睛,趴在裴信炎的肩头悄悄的睡了过去。
见裴信炎折返的众人,因见梦凰睡着,便想劝他还是暂时先放梦凰在这里。但就在裴信炎准备再次折返的时候,梦凰突然醒来。只见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像是不认识裴信炎一般的盯着他。然后,就一句话没有的大力推搡着他,想要从他的怀中挣脱。也幸好她力气不大,裴信炎反应的快,不然,她这突然的一下子可就要摔惨她了。
第三百四十章 阴晴不定(三)
“放开我你这个变态!我可是尚书千金,而且马上就要嫁给誉王爷了,你怎么敢对我动手动脚的?”梦凰见挣脱不开,愤怒道。
“我……我就是你要嫁的誉王。我不是坏人,只是你受伤了,我想带你去休息而已。”裴信炎见梦凰如此,便知她现在是连自己都不认得了。虽然心痛难忍,但为了不让她一个人,他只好迅速改口道。
“是吗?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梦凰依旧神情戒备,但也放弃了挣扎。只是两个眼珠子不停的转着,时刻寻找着机会。
裴信炎从未见过这样机灵的梦凰,不由的一时有些看呆了。话也忘记回答,只是紧盯着梦凰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睛。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梦凰现在的状态,是不记得裴信炎,记忆完全退回到了她刚刚醒来的时候。知道自己穿越,但还没来得及改掉自己在现代的行为举止和说话习惯。
“没见过。”裴信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原本该不屑的他,却因这话是从梦凰嘴里说出来的,因此倒是很认真的回答。
“吼——”裴信炎这一下倒弄的梦凰无语了,直接将脸转向一边不想再和他说话。
但当裴信炎重新抱紧她要向着屋里走去时,梦凰又急了,双手趁裴信炎不注意下意识的紧掐着他的脖子,看起来有些惊恐的急道:“你要带我去哪儿?我不认识你,我也不相信你!你赶快放我下来,不然,不然我……”
“不然你…….要怎么…….办?”裴信炎费力的吐出问话。其实,梦凰也并未下死劲儿掐他。但裴信炎好像真的吓到她了,她原本并没有多用力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裴信炎的脸也变的越来越红。但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有放下梦凰。
“你……绑架我对你没好处的。就算王爷和我是包办婚姻,没有感情做基础,但我总归是他的未婚妻。你绑架我,让他面子上不好过,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是为你好诶,你放了我行不行?”你见裴信炎的脸被自己掐的通红。更是害怕,最后还是松开了手,好言好语的求肯道。
“我真的是誉王,我永远都不会害你的。你真的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梦凰虽然放了手,但裴信炎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心里的压抑减轻多少。只见他瞪大了眼睛,眼珠通红的望着梦凰,恳切的问。只希望她能稍稍想起一点。可是,梦凰澄澈的眼中唯一能透射出的就只有他那悲伤的面容,一点熟悉的东西都没有。
“你……你好像认错人了。虽然我真的不认识你,但看你这样。我也不忍心。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那对不起了,你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梦凰看着裴信炎心痛的表情,不由的一阵心软。她猜想着他可能是把自己当作成是他爱的人才会这样。不然。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他,他又如何会对自己有那样深情的表现。梦凰断定一切就像自己想的那样,于是决定告诉他实话好让他放开自己。因此,梦凰才会指着自己,然后直接说出“你爱的人已经死了”的话。
“我爱的人已经死了?我爱的人?我爱的人!”裴信炎反复咀嚼着梦凰说的那句话,这才知道自己错过的究竟是什么。自己一直不肯承认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对不起啊,这是事实。你也有知情权的不是。”梦凰尴尬的笑笑,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其实这个时候,屋里的人也早都站在门外。将这短时间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大家起先都认为是梦凰的情况再次恶化才会到现在连裴信炎也记不得了。但听着她说什么“你爱的人已经死了”的话。还有她那完全现代化的口吻,大家也不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梦凰已经离开了这里。可是,梦凰之前又说她是尚书千金。很快就要嫁给誉王。大家也因此,陷入到迷惑之中,不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不知道没关系,张口问不就可以了。于是。一直没开口的卫洋觑着大家的眼色向着梦凰问道:“你说他爱的人已经死了,那你又是谁呢?”
“你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你们是一伙的?”梦凰眉头深皱道。
“我是他师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卫洋短暂的自我介绍后追问道。
“师弟?呵,我活着活着真是什么都遇到了。这完全就是小说的设定嘛。还是说我小说看多了。唉——”梦凰没有急着回答卫洋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感叹。
正当卫洋他们都微微皱起眉时,梦凰又开玩笑的开口道:“我说‘师弟’,你认识我不?我很像你师兄爱的那个女人吗?”
“你不说你是谁,我又怎么确认自己认不认识你?”卫洋棋高一着,绕过梦凰的问题,转而反问她道。
“你看脸认不出来吗?我想想啊,我叫赵梦凰,是吏部尚书赵明航的独女。”梦凰不满的瞪了卫洋一眼,但还是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身份。
“既是赵梦凰,那就是我师兄爱的人。”卫洋看了一眼裴信炎肯定道。
“噢——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这样说吧,我不是赵梦凰,我叫孟凰,孟子的孟,凤凰的凰。我不姓赵,我姓孟。我刚刚说我是赵梦凰,是因为这个身体的主人是赵梦凰,我不是。我只是一抹来自现代的幽魂而已。不过,我跟她长的一模一样啦。”梦凰像是初次见面一样的向他们介绍着自己。不过在场的人,除了陶潜以外,大家都听过孟凰的自我介绍。只是没想到她会在现在这样的情况里再说一遍。不过,大家也没有急着让她像上次那样封口保密。只是看着这样的梦凰,感受着自己和她的渐行渐远。记忆已经没有了,大家现在只好奇她回去她的世界以后会不会过的很好。
“你们一点都不惊讶?还是你们都不信啊?”梦凰见大家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疑惑的问。
“我信,我爱的,就是你!”终于,裴信炎在沉默了许久后再次开口。这次他说的话,才终于让众人都惊掉了下巴。
梦凰也瞪大了眼睛,直盯着裴信炎看了半天才喷笑出声,“扑哧——你别开玩笑了。都到现在了你竟然说喜欢我?你喜欢的应该是这张脸吧,不管她背后有着怎样的灵魂。只要是顶着赵梦凰这张脸,这个身份,你都会喜欢的吧。”梦凰说到最后,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很是不屑裴信炎的告白。
“你怎么会这么想?”裴信炎被梦凰突然的论断噎的话都说不好了。
“不这么想那该怎么想。想你博爱无边,通吃天下吗?你不会真的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萝卜吧。我最讨厌你这样不拿感情当感情的人了。看你这样,也一定不懂什么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吧。哼,被你抱着我真的好恶心!”梦凰止不住的恶言相向,认定裴信炎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我……你误会了。”裴信炎只能说出这样苍白无力的辩解。梦凰这样看他,这样不认同他,就已经让他丧失了自信,羞愧的要钻进地缝儿里去。
“你够了吧!我实在没精力再跟你们闲扯了。你不是说对我没恶意,又喜欢我嘛。那你就赶快放了我啊。你这样抱着我,他们又像是在看猴戏一样的看着我们,你难道就厚脸皮到这种程度吗?你要丢人现眼,不要拉着我。”梦凰的耐心耗尽,愈加“毒舌”道。对于不喜欢的人,梦凰的嘴可毒着呢。她才不管自己说出的话杀伤力有多强。只是要发泄自己的怒气和憎恶而已。
“你的腿瘫痪了,没办法自己走的。”裴信炎的心早已被梦凰不认得他,拒绝他的事伤成了碎渣。因此,梦凰的毒舌也已经伤不到他了。只见他还是紧抱着梦凰不放,在原地站了半天依旧保持着那一个姿势保护着梦凰,不让她跌落在地。对梦凰,也只是坚定而温柔的答话。
“我的腿瘫痪了?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也不记得了?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梦凰惊讶的一连发了几问,但矛头却全都指向裴信炎,她直觉就认为是裴信炎对她做了什么。
“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裴信炎见梦凰怪他,也不否认的同样责怪着自己。都是自己错,都是自己不珍惜,都怪自己放着眼前的宝贝却贪心着别的东西。都是自己的错,所以才会让自己失去了唯一的兄弟,现在又要失去自己这一生唯一爱的女人。
“你……混蛋!”梦凰没想到裴信炎做了事竟然还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承认,气的不知该再骂他些什么。只好从牙缝儿里挤出了“混蛋”两个字。
“师公,母亲她……”靖泊看到这儿实在忍不住求救的望向真心。但真心目前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梦凰现在的情况太过特殊,真心现在是什么都不敢动。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亲自了断(一)
“唉,还是让我说句公道话吧。既然她不认识你,不希望你抱着她,那你就把她放下好了。这样大家才能平心静气的好好看病吧。叫你放她下来,又是让你把她扔在地上。”正在众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陶潜无奈的摇了摇头,向着裴信炎道。
紧接着,他又开口向着梦凰继续道:“你也暂时忍一下,不要那么紧张,让他先抱你进房间好不好?好歹你也看着他抱了你半天,你不累,他还累呢。”
“虽然我也不认识你,但你说的也有点儿道理。送我进去坐下吧。”梦凰巴不得裴信炎快点放下她,听见陶潜这么说自然不反对。但也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们都是站在一起的,肯定也是一伙的,这几个人,不管老的小的,都不能相信。
裴信炎本无意搭理陶潜,但见梦凰开口,他也不会违拗。听话的抱着她再次走进了厅里。此间,梦凰的眼珠还是在不停的转着,四处打量着自己所经过的地方。新奇和认真记忆的样子就好像她真的是第一次来这儿一样。
“好香啊,还真有竹子的味道!”梦凰用力深嗅了一下,惊叹道。
“你喜欢这里吗?”裴信炎把梦凰放在圈椅上,半蹲在她面前问。
“嗯…….要是真的竹子建的话,那肯定会透风,晚上会冻死的。一定是中看不中用。”梦凰质疑道。
“不是的,这里冬暖夏凉,我师傅就住在这里。你看,他的身体这么康健,就是保养得宜的结果。”裴信炎顺着梦凰的话,适时的引出真心来,试图让他接近梦凰好看看她现在的状态。真心当然也二话不说就走上前来,在梦凰面前站定。
“郭老师?”梦凰一见真心就忍不住惊道,这身材和这脸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郭德纲郭老师的。
“你说谁?”真心皱眉道。
“没什么,说了你们也不认识。看你这身材,定是养尊处优惯了吧。生活的这么好,吃的这么好。想生病也难啊。”梦凰撇撇嘴,很不认同裴信炎的论断。
也难怪她会这么想真心,会更加误会裴信炎。真心的身材本来就和郭德纲没两样。梦凰一开始也是不相信以他这样的身材会在轻功上有着怎样高的造诣。但在她当初亲眼见过真心施展轻功后,她才不得不相信有时候轻功的高低和体重是没关系的。不过现在她把以前的东西都忘记了,又没有亲眼见到真心施展轻功,那有了偏见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对不认识的人都是这个态度吗?”真心失笑道。梦凰这态度,还真是没大没小啊。没有了记忆,看问题的方式也变了?
“那是当然,如果我对每个人都好的话,那又该怎么对我喜欢的人呢?你不觉这对他们很不公平吗?我对你们一无所求。二无结交的兴趣。我根本没必要腆着脸对你们示好。更何况,在敌我未知的情况下,我还是跟你们保持距离的好。”梦凰冷静的回答。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宣示了自己的态度。对她来说,眼前的人是否有恶意还是未知的。所以,彼此还是理智行事的好。
“这种话,以前的你是断说不出口的。你的改变,你自己没有发现吗?”听到梦凰这种不念旧情的话,真心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是欣慰的提醒道。他心里,其实也是希望梦凰能够记起自己的。虽然梦凰能够忘记以前的不愉快是很好。但毕竟她现在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他不希望梦凰到最后是“一个人”走的。连她最爱的人一直陪在她身边都不知道。
“什么以前,改变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梦凰很是无奈的看了真心一眼,扭过头去不想再说话。
“不知道没关系,现在你的身体最重要,我是大夫。让我来帮你把把脉吧。”真心说着就就着靖泊搬来的凳子,坐在了梦凰身边。裴信炎也识相的让了开来。真心边说边伸出了手。
真心本以为梦凰会反抗的推开自己。但没想到,梦凰不仅没有推开他,更好像是没感觉一样的任由真心抓住她的手腕而没有转过头来。甚至,真心在感觉到不对劲儿时。稍稍摇了摇她的手,但她还是没反应的坐着,眼睛看着旁边,紧抿着唇。一副谁都不想再搭理的样子。
裴信炎离的最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上的大石不觉变的更加沉重。只见他面色凝重又痛心的转身走到梦凰面前,再次蹲在她眼前问道:“你知道自己哪里不舒服吗?”
“知道,我脖子以下已经没有知觉了。”梦凰低头看着裴信炎,微微笑道。
“还痛吗?你不害怕了吗?”裴信炎看着梦凰的眼睛,感觉到他爱的那个人正在慢慢回来。那种熟悉感,伴随着梦凰看他的眼神变化变的越来越浓郁。
“不怕了,我现在心里很平静。”梦凰温柔的看着裴信炎,真挚道。
“你都记起来了?”裴信炎不放心的确认道。
“都记起来了,但是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我看的很明白,可有的,我到现在还是一知半解。而且对于她找我来的原因,我是越来越不明白了。”梦凰说完长吁了口气,略有些疲累的看着裴信炎。
“母亲,您又都记起来了?”靖泊在旁边听到梦凰的话,激动的再次抢在裴信炎之前开口。
“嗯,刚刚吓到你了吧。”梦凰看向靖泊,歉疚道。
“母亲现在没事了就好。”靖泊只求她能好好的,之前的惊吓便可尽数忘却了。
“我不想骗你,你真的得坚强起来,学会过没有我的日子。以后你的日子还长,还会有你爱的女人会陪在你身边。她能陪你的时间可比我要长多了。你们还会有许多可爱的孩子,失去我,并不代表你失去了所有。父母是迟早都要离开的,谁都不可能永远陪着谁。所以,我们才要更加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梦凰看着靖泊,认真道。这一时的清明极有可能就是自己最后的时限。在这最后的时刻里,梦凰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留下的,不是伤痛,而是希望。
“母亲的话,儿子会铭记在心的。”靖泊说完,紧咬着牙,抿着唇强忍着心里的不舍。
“好孩子,以后,你就是誉王了。你就不再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而是保护别人的一方之主了。别忘了你的责任,也别忘了自己的初心。以后的路,就要靠自己去走了。”梦凰正色道。
“母亲放心,儿子会做好的。为了您,也为了那些该儿子负责的人。”靖泊挺起胸膛的保证道。
“好。”梦凰点点头。然后又看向真心,尽着最大的努力把头低下,停了许久才重新抬起头,又是歉疚,又是遗憾,又是感激的向着真心道:“师傅,徒弟不孝,没办法继承您的衣钵了。但您对我的教诲和照顾,我都会刻在心底,永世不忘。只盼您能再觅佳徒,将您高超的医术发扬光大,造福百姓。”
“借你吉言了。”真心虽想说笑缓解一下气氛,但无奈唇边的笑总是看起来那么苦涩。
梦凰微笑着点头,继而转向卫洋道:“二师兄,这段时间,是师妹不懂事,总是跟你对着干。师妹别的不求什么,只求二师兄以后找个刁钻野蛮,但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与她成就一对欢喜冤家。”
梦凰真是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稍稍调侃一下卫洋。不过,这次卫洋对梦凰的话倒并不是很生气,相反的,他到是对梦凰说的“欢喜冤家”四字很有兴趣。最起码,以后的生活不会无聊了。于是,卫洋也拱了拱手,回答道:“借你吉言了。”
“呵呵。”梦凰见此也是满意的一笑。然后又转向陶潜,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这才开口道:“我是说真的,陶潜,你就娶了小菊吧。相信这个世上,懂你,爱你,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就只有她了。你又不是不在乎她。花开堪折直须折呀。”
“都快死了,竟然还学人家做起月下老人来了。”陶潜撇嘴道。但梦凰最后的提议,他还是听进去了。
“还有,你在制药方面的天赋,如果可以的话,难道就不能用在制些对百姓常见病有疗效的药上吗?制这些药,总比你单单制毒要有意思。人体看似简单,但实际上是极其复杂的。而能杀死人的方法也有很多,随便一种就能将人置于死地。但救人就比杀人难的多了。说实在的,其实制毒解毒很单一,也很没有挑战性。人在疾病面前那么弱小,连一个小小的疟疾都能让人那么痛苦的死去。你难道就不能发挥你的聪明才智,研制出一种可以预防的药吗?一旦你研制出来,受益的不止是千万的民众,还有掌握这研制方法的你和燕国。最起码,如果你们能一直保留着这些药方的话,以后燕国就可以一直中立而没人敢动了。就像我师傅这样,打仗是最不可取、最野蛮、最两败俱伤的行为了。”梦凰不断斟酌着词句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亲自了断(二)
梦凰在说制药的问题上还是有所保留的。其实,如果选题得当,真让陶潜研制出了能控制百姓的灵药。那么,可能以他的野心,新一轮的大战定会被挑起。但他研制也是需要时间的,因此,梦凰的主要目的也是希望他被研制工作拖住脚步,不要再用毒来害人。多行些正途才是。
这次,梦凰的话音落了许久也不见陶潜答话。可能他是真的在思考梦凰的提议吧。梦凰见他不回应,也不敢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于是也不等他回答,便又回头,看向她最后想看的人。
梦凰看着裴信炎,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信炎,夫妻一场,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我都答应你。”裴信炎坚定的回看着梦凰答应道。
“我这么说可能很自私,也很让你为难。但是,为了大家以后的安宁我只能这么做了。还请你,对我父亲,只给予他荣耀和赏赐就好,别再对他委以重任了。现在的丞相一职,也希望你能准许他辞去。”梦凰恳切道。
“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吗?”裴信炎问道。
“他还没决定,只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你能答应吗?”梦凰只看着裴信炎,眼睛眨也不眨的等着他。
“好。”裴信炎想了一下,郑重的点头答应。君无戏言,梦凰的用心,他明白。
“多谢。”梦凰感激道。
“你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裴信炎期待道。
“我……没有了。只希望你能做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梦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坚定的回答。没有希望,最后才会没有失望。既然给不了你要的幸福,那不如就痛痛快快的放你走。执着的痴念,一个人承受就已经足够了。不管他最后是真爱还是假爱,只有自己先放下,才能真正无牵无挂的离开。
“你对我真的一句话都没有了吗?”裴信炎不甘心的追问。
“唉,还有…….”梦凰看着他这样。突然一个想法冒出来,叹了口气开口。
“是什么?”裴信炎眼神放光急切的问。
“请你送我最后一程吧。我不想战战兢兢的等待着别人来结束我的生命,我想自己了断。但是你也知道,我现在也根本没有自我了断的能力。所以。你我好歹一场夫妻,由你来亲自了断我。我想我应该会有勇气接着走下去的。”梦凰深吸了一口气,说出这个对裴信炎可能会有些残忍的想法。
“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裴信炎听着梦凰的话,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用着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她,期待她改变主意。
“我没有在开玩笑,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请别人帮忙。”梦凰不忍的转过头,不敢看他的眼。决然而认真的开口。
“母亲是要自戕吗?”靖泊惊痛道。
“古人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不要再神志不清的到处伤人。趁我现在还清醒,还能自己做决定的时候,我想自己面对这些。你不要把问题想的那么严重。我并不是去死,而是离开。我会在某个地方重新活过来。重新过只属于我的人生。在那里。我们还是可以再相遇的。所以,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勇敢面对这离开。只有先跟这里再见,我们才能在另一个世界里重新相遇。有得必有失。能清醒的面对‘死亡’,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试炼。只要通过它,我就会变的更加坚强。你也是希望我变的很好,更有勇气的对吗?”梦凰将自己自杀描绘成了通往幸福的通道。成功的将靖泊悲伤心痛的心情转化为半信半疑。
“母亲。可是……”靖泊到嘴边拒绝的话都被梦凰所说的堵在喉间,再也吐露不出。
“我只想自己做一回主,我不能总是要求你要坚强,可自己却做不到以身作则吧。都到最后了,我真的想自私一回。自杀对我来说真的不是悲哀的结束,而是新生。你若想我过的好。就让我这一回吧。”梦凰环顾众人,恳切道。不止是对靖泊,也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她是时间真的不多了,再不抓紧,她真怕死神会提前到来。像这样跟大家都一一告别。然后独自赴死。这才算是个圆满的结局。
“可你这自私一回,就等于是让师兄他亲手杀了你。你不觉这对他来说,很残忍吗?”卫洋见靖泊已然无话可说,只好忍不住开口道。
“是你我也不介意。”梦凰看了看卫洋,开口道。梦凰其实还是打心里不认为裴信炎会喜欢自己。所以才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在梦凰看来,裴信炎说喜欢自己,也有可能是习惯,是被大家起哄才有的想法,是假象。就像当初自己骗陶潜一样,他也被这种假象给欺骗了。所以才会认为他喜欢自己。
“我……”卫洋被梦凰的话再次噎住,咬着牙不知该怎么往下接。
“好!我送你走。”就在真心也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裴信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我送你走”四个字咬的极清楚,让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一时之间,屋里的人都没再说话。都只是垂下眼帘,明明不是什么恐怖残忍的景象,可就是没人再抬眼继续看下去。大家的心,都不同程度的被压上了一大块石头,压抑的快要喘不过气来。就连陶潜,也不再嬉皮笑脸的看热闹,而是把头转向了另一边。突然涌上心间的疲累,让他第一次感到这么的力不从心。明明不是自己的事,却也禁不住跟着难受。
就在这寂静中,梦凰淡淡的开口,声音不大,但却再次像一记重锤击落在众人的心上,“你既答应了,那就将我沉湖吧。”
“沉湖?不行!”裴信炎听到这个“湖”字,立刻就联想到了真心园前的忘忧湖。梦凰曾经被楚诺的人丢进去过一次。那次是当时她在知道了自己不在乎她后,自杀的那次。梦凰以前不说,他也就当作是没发生过这事。但现在,梦凰竟说要自己将她“沉湖”。这不是逼着他,完成她以前没有完成的自戕嘛。这让裴信炎如何能够答应。于是,他想都不想的拒绝。
“我该死在水里的,信炎,拜托你了。”梦凰看着裴信炎严词拒绝的样子,知道他是想起自己曾在忘忧湖里自杀的事。她心里顿时也很过意去。但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了自己喉咙如撕裂般的疼痛。梦凰忙飞快的说了最后一句话,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我是不会将你沉湖的!”裴信炎将头转向一边依然坚定道。但此刻的梦凰已经没办法回应他任何话了。她禁闭的嘴唇,再也张不开了。她再也控制不了这张嘴了。
等了许久,梦凰都不再开口。大家这才抬起眼帘,裴信炎也疑惑的转过了头。不看不知道,一看,不止是裴信炎,连真心他们都不由的慌了起来。而这时,大家才发现刚刚听到的话竟是梦凰能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的梦凰,眼中纵然有千言万语,口里也是说不出任何话的。裴信炎见此,气恼的扑上去,忿恨的咬牙下死劲儿的一连锤了自己胸口好几下。只打的自己吐血不止,才在梦凰心疼又蓄满了眼泪的眼神中暂时停止了对自己的毒打。
梦凰满是泪水的看着他,而他也一句话都说不出的看着梦凰。两人眼中都有着千言万语,但就是无法再用语言来表达出来。连最简单的“嗯,啊”等单音节的词都发不出来。一个张不开嘴,一个狠咬着后槽牙,具是说不出话来的流着泪。
而就在两人这样持续了半个时辰后,梦凰流干了眼中的最后一滴泪,轻轻的阖上了眼。裴信炎见此,突的瞪大双眼,只期待着这是梦凰的恶作剧,她很快就会重新睁开眼睛。可是,裴信炎直把眼睛瞪的快要突出眼眶,也不见梦凰的睫毛轻颤那么一下。
“噗——孟凰……孟凰……孟凰…….”裴信炎禁不住的喷出一口鲜血,一下子跪倒在地,将头埋在梦凰的膝间,一手紧抓住椅子腿儿,一手抱住梦凰,咬着牙压抑的低声痛呼。
靖泊见此,也一下子跪倒在地。“砰”的一声,双膝砸在粗竹竿排叠而成的地板上。竹子因为他这突然的一下,竟“撕拉”一声,被他的膝盖砸了两个不小的塌陷。
“母亲!”靖泊不敢大声痛呼,只得像裴信炎一样咬牙隐忍着,伏身在地。卫洋和陶潜也都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只有真心,看起来还算没事。只见他慢慢走上前来,伸手拉过梦凰的手替她把脉。而大家见他如此,忙止住悲痛,满怀希望的看着他。但伴随着他越来越拧巴的眉头,大家的心便又渐渐的沉了下去。裴信炎看他的样子,也等不及问,自己也拿起梦凰的另一只手把起脉来。但他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和真心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眼中的绝望比真心的要多些。
第三百四十三章 亲自了断(三)
“师公,母亲到底怎么样了?”靖泊没办法上前,只好急切的问。
“是啊师傅,您别光皱眉,倒是说句话呀!”卫洋也终于忍不住的催促道。
“唉——以前她短暂离开时,胸口还一直有一丝气息来续命。可这次……”
“是那股气没了吗?”靖泊不管不顾的打断真心,急问道。
“不是。”真心没有生气靖泊的唐突,继续道,“这次是完全相反的情况。除了胸口,其他地方都被一股若有似无的莫名气息给充满。而且她的心脏,也已经停止了跳动。”
“心脏停止,这不就代表……”靖泊往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还有比这更糟的。”真心看了眼裴信炎,眼里满是不忍。但为了梦凰,他不得不说出这话。
“还有?”靖泊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是和师兄有关的吗?”卫洋果真不一样,他见真心在看过裴信炎后就变的更加痛苦,于是大胆猜测的问道。
“嗯。”真心点了点头道。
“那是什么?”卫洋同样看了看又将头埋在梦凰膝间的裴信炎,替他问道。
“梦凰虽然跟我们说的不多,但她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乱说的。她既说了要死在水里,那么也只有水才能让她从这具身体里解脱,从而回到她自己的世界里去。极有可能,那些萦绕在她身体里的不明气息就是她。只是困在这具身体里,没办法出来。”真心大胆猜测道。
“那如果母亲出不来的话,她就回不到她原来在地方了?”靖泊顺着真心的话问道。
“很可能是这样,既困在这里,又如何还能离开呢?”真心摇头叹息道。话都说成这样了,想必信炎也该明白自己要做些什么了吧。有些话,他真的不想由自己的口讲出来的。
“那怎么行?母亲要回到属于她自己的地方,才能得到安宁和重生的。师公,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帮母亲回去呢?”靖泊因为梦凰的事着急。一时也顾不得多想想就迫不及待的问。
“唉——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听她的话总是没错的。信炎,该你做决定了。”真心深深的叹着气,看向一直不说话的裴信炎。早做决定,也好让梦凰早些解脱。拖久了。如果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父皇?该不会……”靖泊见真心突然问起裴信炎,疑惑了一下顿时想到了自己刚刚忽略了什么。虽然后悔自己的失言,但为了梦凰能够获得真正的安宁,他还是抛掉了自己的愧疚,同样看向裴信炎,等待着他的回答。
到了这个时候,连靖泊都明白了接下来裴信炎最不可逃避的事是什么。卫洋又怎么可能还猜不到。而他正因为知道,所以也才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把头转向了别处,不敢再给他施加压力。
能让梦凰回到她该在的地方,忘却在这里所遭遇到的不幸。这对梦凰来说。是个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恩惠。他当然也希望她能好好的。毕竟梦凰并不欠这里什么。她是有资格过上那种大家心目中的世外桃园般的生活的。对此,卫洋不会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他不看裴信炎,也只是因为他知道裴信炎现在的痛苦。以前可能不清楚,但当卫洋亲眼看到裴信炎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含泪看着梦凰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师兄,再也不是那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了。他正在看着的那个女人,就是他这一生唯一爱上的女人。只是,他明白的太晚,而她也再不相信了。两个人,就这样生生的错过。明明是对的人,可偏偏两人遇到的总不是时候。
一个不需要爱。不相信爱的时候,遇上了爱他成痴的她。一个被伤透了心,不相信他的爱的时候,却又重遇上了不知何时爱上她的他。两个人的感情,就像是同一磁极的磁铁,一靠近就会被彼此弹的更开。连一开始的夫妻之缘都无法再令他们调回正确的磁极。
梦凰在这里不止活的憋屈。连感情也一样憋屈。这种忽近忽远,若有似无的感情,也好像如当初带她来到这里的那些莫名的海一样缥缈。一时平静无波,一时又惊涛骇浪。但惊涛不多,就只是连绵不断的海波。将人慢慢又毫无防备的卷进去。一点一滴的将人的心和感情都牢牢的缚住,逃脱无门。这也就是裴信炎会在不知不觉中爱上梦凰而不自知。而梦凰又在无数次警告自己不要喜欢裴信炎,而且裴信炎也永远不会喜欢她后还是一心一意的只想着他,只爱着他的原因吧。
陶潜虽然也没说什么。但今天无意中看到的一切,都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动。梦凰和裴信炎的感情,和他们相顾流泪的神情,都让他明白了真正的爱着一个人会是怎样的表现和感觉。而这时,他才确定梦凰说之前骗他的话的真的。但奇怪的是陶潜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因为想起梦凰后来告诉他的话而忍不住会心一笑。
自己对小菊是什么样的感情,陶潜暂时还不想确认。但小菊对自己的感情,陶潜根据今日梦凰和裴信炎的表现,多少也可以确认梦凰说的是真的了。虽然小菊是下人,论理是不该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但陶潜却并不曾为此生气或是感到侮辱。相反的,他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虽然他那么想要的梦凰现在死在了他的面前。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跟裴信炎炫耀那个爱自己的女人还活的好好的。自己虽然最后投靠了他,但他却是失去了所有,而自己却还有小菊在身边陪着。
不过,陶潜心里在窃喜,面上还是不会表露出来的。他还没傻到会在将要办白事儿的王府里,旁若无人的笑出声来。为了多看些好戏,他还是当他的透明人,才不会被人赶出来。但他的眼神还是聚焦在了裴信炎的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可是,等了半天,裴信炎仿佛对真心的话置若罔闻一般,连动都不动。只是拉着梦凰的手,悄无声息的将自己的内力传入她的体内。可是,已经死了的人,输再多的内力也只是石沉大海而已。
“信炎,为师的话你听到没有?你在做什么?”真心见裴信炎良久都没有回答,看不过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后领,轻松的把他拎了起来。一拎起他来,真心这才看见他的掌心正握着梦凰的掌心,闭着眼睛在全力的往她体内输送真气。也不知他是从何时开始的,真心只看到他苍白又汗珠直滚的脸色,便知他已经输了起码有半个时辰的内力。而且还是一点也不控制的全力输送。这样用尽全力输送的内力,可比他平常连输两个时辰的内力还要耗费功力。
“快放手,再多输一刻,你就会虚耗过度了!你倒下了,想要这个国家再乱起来吗?”真心怒道,一把拉起梦凰的另一只手,将自己浑厚的内力灌注进去,一下子弹开了裴信炎牢牢抓住她掌心的手。
可裴信炎二话不说,又抓住梦凰的手继续灌注。真心早料到他会如此,因此并未撤手,果然,裴信炎的手再次被真心强大的内力弹开。真心一边抓住他的肩膀,来不及喊人便再次发出内力,从里到外震晕了裴信炎。而卫洋和靖泊这时才赶过来,接过倒下的裴信炎。两人一个扶着裴信炎,一个扶着梦凰,将他们都扶到了梦凰的房间躺好。之前裴信炎布置在她房间的睡榻还在,所以,卫洋就还将他安置在了那里。
大家不用商量,便各自分工协作。靖泊负责照顾他俩。卫洋去通知赵丞相。真心则负责将一直在看戏的陶潜请出了王府。反正他今天也是向大家辞行的,所以,真心这样也不算撵人。只是礼貌性的送客而已。而关于梦凰的事,真心也相信陶潜他不会不顾后果的到处乱说的。
再说裴信炎,他被真心打晕后,便被卫洋他们送到梦凰的房间,和她共处一室。可能是因为这个的关系吧,裴信炎在昏迷后竟然梦见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又黑又大的空间里。四周围都静悄悄的,仿佛只能听得见他一个人的呼吸声。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明明四周看起来是一片黑暗,但他却能感觉到自己走过的地方都不相同。自己好像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走着,走了许久也走不到头。甚至原来在的地方,也转不回去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忽然,裴信炎在一个角落里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四下敲击的闷声。裴信炎顺着声音慢慢的找了过去。声音听在耳里也越来越大。“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谁在那里?是孟凰吗?是你吗?”裴信炎感受着四下连击的节奏,试探的问。
而就在他开口问后,声音突然消失,好似蒸发一样无迹可寻。
“砰砰砰砰!”
突然,这四下连击又一次出现,而且就像在裴信炎耳边一样振聋发聩。紧接着,梦凰的声音也跟着出现在他耳边。
“放我出去!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儿!放我出去——”
第三百四十四章 亲自了断(四)
“孟凰?孟凰是你!孟凰你听得到我吗?”裴信炎听见是梦凰的声音,激动的向前扑去,但却摔了个大跟头。刚刚就在耳边的声音也顿时消失不见了。
裴信炎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回跑了几圈都没有再听到或是感受到有关梦凰的任何声响。许久的寂静,让裴信炎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幻听。
“有……没有人…….啊…….啊——放我……出……去……”
不过,当他将要放弃的时候,梦凰的声音再次出现了。但这次听起来,却又好像远在千里之外,隐隐约约的听的不是太真切。裴信炎尽全力朝着声音的来源飞奔而去,但却依旧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音传来。
“孟凰!你是被困在哪里了吗?你听的到我吗?孟凰?”裴信炎听到梦凰断断续续传来的话,发现她似乎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于是他连忙站定,运起内力大声呼喊。可他无论叫的多大声,他的声音都像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也没有人回应。
“妈——救我!”这次,梦凰的声音又出现在裴信炎的耳边。听起来是那么的无助和恐惧。而她的话,也像是她一个人的自说自话。她既听不到,也看不到。似乎在她的世界里,从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而裴信炎虽然能听得到她,但却看不到也寻不到她。
就这样,梦凰呼救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在裴信炎耳边响起。而无论裴信炎反应多快,与她的声音多接近。他始终都无法真正寻得到她。连看上一眼也是奢望。梦凰的声音不断的萦绕在他身边,一次又一次的带给他希望,可最后留给他的只有失望。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将裴信炎的心搞的更加疲惫不堪。从未被什么打败过的他,终于垂头丧气的跪倒在地,紧握着拳头,将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放!我!出!去!”突然,梦凰的声音再次出现。一个字一个字咬的极重,像一只接一只的重锤再次毫不留情的敲打在裴信炎的耳中和心底。裴信炎的心也不由的跟着这四个字“咚!咚!咚!咚!”连震了四下。直震的他整个四肢都感到麻嗖嗖的,手指也不由的跟着颤抖了起来。
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想要再次握拳。但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双手最多只能保持成半握拳状。他尝试着想要吸口气缓上一缓。但那口气刚吸进喉间,他的脑中顿时就如醍醐灌顶一般闪过一阵清明。而那短暂的一瞬,也已经足够时间让他捕捉到了。
“孟凰,是你在提醒我吗?我知道这是你。你放心,你的话我都会答应你的。我会亲自送你走。你是我的女人,只有我可以送你走。也只有我可以再次找到你!你等着我,在你的世界里等着我,等我处理好这里的一切,我一定会去找你。这是我对你的约定,你可以忘记。但我一定会履行!”裴信炎依旧颤抖着,眼中也隐隐的闪着泪光。但他的眼泪是不会那么轻易的留下来的。他给了孟凰承诺,不管孟凰能不能听得到。
当给出了承诺后,裴信炎也不再慌着追求孟凰的声音。他像是卸下了心底的一块大石一般长吁了口气。直接在原地躺倒,面无表情的闭上了眼睛。不多时。他就呼吸渐沉,就那样睡了过去。而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梦凰的房间了。
他身体的底子好,所以不像梦凰那样三灾八难的。虽然精神和身体上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但裴信炎也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恢复了一大半。精神上的尽快恢复,也得赖于他在那个未知空间中所经历的一切。他既在那里想开了也暂时放下了对孟凰的执念,那么醒来后也就自然而然的看开了。连想都不用再多想。自己对整件事的看法就已经在自己的潜意识中得到了巨大的改变。
裴信炎起身来到梦凰床前。她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而最凉的就属梦凰的心脏位置了。但她其他的地方触碰起来还是像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裴信炎握着她的手,想起自己在那个未知空间里所发生的一切。想起自己在那里答应孟凰的事。握住她的手也不自觉的渐渐收紧。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就这样抓住孟凰,让她永远留在这儿陪着自己。孟凰说的对,他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他不是圣人。想要的也一定会握在手里。但在那里,他听到了梦凰求救的声音。她听起来是那么的无助和害怕。而她的无助和害怕,正是让他选择最终放手的原因。他对谁都可以自私,但对孟凰,他却已经自私不起来了。
裴信炎看着梦凰依旧如初的脸。轻轻的拨过她掉落在额上的发丝,温柔的眼光在她脸上流连不已,“孟凰,我会放你走。但你不能忘了我,更不能去看别的男人。我不管你世界里的规矩是什么。你已经嫁给我了,你那次的死根本不算数。所以,你一直都是我的妻子。而且,你放心,我的妻子现在、以后也永远都是你。即使你不在了,你的位置也一直会在。”
“孟凰,你听到了吗?我叫的可是孟凰。我喜欢的也是孟凰。我的话你要记牢,千万不要忘记。我现在就送你走,后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裴信炎说完,闭着眼睛深吻着梦凰的手臂,直等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眼神坚定而决然的打横抱起梦凰。一步一顿的走出了房间。
一路上,众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因此,也没人出现问上一句。裴信炎就这样畅通无阻的抱着梦凰来到了忘忧湖边。他抱着梦凰,直接施展轻功跳到了停在岸边的小船上。他将梦凰轻轻放下,扶正她的头以后,一个人撑着篙,慢慢的划到了忘忧湖的中央。将船停稳,裴信炎又蹲下身来,恋恋不舍的看着梦凰好似睡着的脸,久久都不愿将视线移开。
但时间总在不停的流逝,再等,它也还是会不留情面的疾走。裴信炎终是下定了决心。托着梦凰的头,将她再次抱进了自己的怀中。只见裴信炎抱着梦凰,慢慢的蹲下身。双手托举着梦凰,缓缓的将她的身体放置在湖面上。然后让她的腿先浸入水中,再之后是半个后背和他的双臂。再然后,他的手臂下降,梦凰的身体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沉入水中。直到水没到了梦凰的全身,裴信炎才慢慢的抽回了自己的双手臂。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梦凰的身体飞快的沉入湖中。
裴信炎垂手立在船上,盯着梦凰沉入的位置,直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便“扑通”一下跳进了水里。然后又很快的抱着梦凰湿透了的身体回到了船上。
而这时,刚好卫洋也带着赵丞相来到了忘忧湖的对面。正好将裴信炎跳湖救梦凰上来的一幕看在眼中。赵丞相急的狂奔过来,卫洋也随后跟上。他一见便知自己的师兄不知何时醒过来了,而且还想开了同意将梦凰沉湖了。想必,这是刚沉过湖的样子吧。
卫洋连忙扶着赵丞相上了停在真心园对岸的船,划着浆来到了裴信炎的船边。赵丞相来时也已经通过卫洋得知了梦凰的死讯。但眼见裴信炎将梦凰从湖中捞起,便又止不住疑惑。但他好歹也是当朝的丞相大人。虽然疑惑,但他还是在船上就要对着裴信炎行君臣之礼。但被同船的卫洋给搀扶住了。
“师兄,赵大人来了。”卫洋见裴信炎对他俩视而不见,只是抱着梦凰发呆,于是出口唤道。
裴信炎听到声音,知道有人来了,但此刻刚刚送走孟凰的他如何还能有精力去处理其他人的事。于是,他一边头也没抬的回道,“我没空。”一边将梦凰重新放好,一个人撑着篙将船划到了岸边。然后又一声不响的抱着梦凰飞身上岸,回到了梦凰的房间。
“还请大人理解。”卫洋见此,尴尬的笑笑,抱拳向赵丞相解释道。
“卫将军,下官有一事不明,还请将军明示。”赵丞相正色道。
“大人请说,在下知道的定会知无不言。不过还是先请大人坐稳了,我们到对岸去说话也方便些。”卫洋微笑道。
“将军所言极是。不过下官的问题也并不是那么难回答。只希望将军能够据实以告。”赵丞相依言坐好,但并没有放松道。
“大人误会了。在下没有要欺骗大人什么。这次请大人来,也只是以王妃父亲的身份请您来的。嫂子的事,等下我师父会亲自向您说明的。”卫洋依然笑着,但船一到对岸他就改口道。
“嫂子?”赵丞相一时没反应过来。
“嫂子。师兄的妻子,就是我的嫂子。我知道您心里有许多的疑问,今天,就一次讲清楚吧。不过,还请您多给我师兄一些时间,毕竟嫂子是他唯一爱上的女人。”卫洋把话将的很明白。只是信息量太大,赵丞相一时还消化不了那么多。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亲自了断(五)
“听起来,你们和梦凰都瞒了我许多。那天梦凰来见我们时,我们就注意到了她的情况很不好。谁知道没几天的功夫,你就来找我,告诉我凰儿的死讯。我来这儿还是瞒着凰儿的娘。我也明白君臣有别,但今天,我不论如何也要听到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虽然卫洋改口唤梦凰为嫂子,但赵丞相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之前为了国家的事,他可以暂时放下自己的疑问跟皇上他们一起设计布局。但现在,也该是做回他父亲的身份了。之前对裴信炎的态度,也不全是演戏。赵丞相其实也掺了不少自己对他的不满一同发泄了出来。只是人的忍耐始终是有限度的,没有了外敌,自然就可以好好解决一下家事了。
“你都忍了那么久,为什么这会儿又沉不住气了。当初你以为梦凰被烧死的时候,也没现在这么着急啊?”卫洋刚想继续劝慰赵丞相,真心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半是说笑半是指责道。
原来,赵丞相和真心也于早年相识,彼此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只是不常相聚,所以别人才极少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梦凰这个徒弟,就是真心早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在尚书府里做客时见过了。也和尚书大人约定了等梦凰长的再大些,他就要带她离开。
但不想后来他年少气盛,凭借着自己高超的医术和武功到处挑战各大势力。在为平民们争取权益时和四国中许多大势力的人都结了怨。因此,为了不祸延亲朋。真心就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与他亲厚的人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而等他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时,他已经成了魏国誉王的师傅。而且跟其他结怨的势力也都悄然和解。
一开始,有人传言他是依仗了魏国的势力,是先皇出面帮他摆平了那些嫉妒他的人。也因此,真心为了报恩才破格收了裴信炎做他的徒弟。而且还专门为他创出了独门杀招——火熔掌。不过同时,为了防止别人说闲话,他还收了一个没人要的孤儿,和裴信炎一起教导。同样的。为了公平起见,他也为了那个孤儿,也就是现在的卫洋创出了和裴信炎相反但又相辅相成的杀招。
不过,就在这个传言让众人都有些瞧不起和不甘心的时候。终于四国势力联名发布了一纸通告。主要内容。一是大概说明了大家放过真心且尊他为真心老人并不是单看着魏国的面子。其中最大一部分就是因为真心自己。是他公正,真心为每一个病人考虑的真心感化了众人。大家都是因为真心服他,敬他,才会放下彼此的利益,单尊他为四国唯一的——真心老人。
而当这一切事都告一个段落之后,真心才再次和赵丞相重逢。而刚好那时梦凰也已经长大,到了要嫁人的年纪。真心为了不耽误梦凰的未来,于是在裴信炎要选择一位照顾靖泊的王妃时,出口推荐了梦凰。裴信炎的优秀是每个魏国臣民都知道的事。而真心也清楚,像裴信炎这样的性格。也只有善良无我的梦凰能够软化他的心。
可没想到,真心的一片好意,竟然遇到了无数的变数。真正的梦凰不堪变化,跳湖自杀。而后悔的她又神奇的将自己的转生送了来。之后,又是楚诺。又是子晴,又是陶潜的事,将梦凰和信炎都折磨的不成样子。最后,明明两个人都是彼此深爱着对方。可就是一个不信,一个独自后悔伤心。
真心以前也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算到了很远。但还是赢不过这人生的变数。梦凰的死对他的打击也很大。他失去一个他最珍惜的徒弟和朋友。而另一个原本没有心的徒弟也心碎不已。那么相信他的朋友,将女儿托付给了自己照顾,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没有照顾好她。自己竟给她选了一条对她来说步满荆棘的路。不仅将她刺的满身伤痕。也让周围看客的心里也不由的酸酸的,又是不忍又是憋屈。
不过,年逾不惑的真心也鲜少会把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表现出来。习惯性的隐藏,也不知不觉中将他变的愈加深沉老练。以往也总是喜欢直来直往的他,现在说话也不自觉的绕上好几个弯儿。没有恶意,但话里的内容却比别人多说几句话还要多。
“你必须给我个交代!”赵丞相可没想在这时还要给他这个老朋友面子。绷着个脸,不悦道。他女儿都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他还要再顾及什么。
“交代——我一定会一五一十的给你交代清楚的好不好?进去吧,这事儿,一两句话也说不清。”真心举起双手。投降道。但说到后来,他也收起来嬉笑,拉着赵丞相进了他的房间。
卫洋见赵丞相被真心拉走,知道一时之间也没他什么事了。于是,他便自顾自的离开,去找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靖泊。明明是让靖泊照顾师兄他们的,谁知道师兄自己醒来将梦凰沉湖后,靖泊竟然还是没有出现。反正目前卫洋也没事可做,去找找靖泊也没什么可耽误的。
打定了主意,卫洋抬脚便走。直奔园里的小厨房去。果然,卫洋还未进去就遇见了从厨房里出来的靖泊。只见他手里端着刚煮好,晾的差不多的参汤,大步走出,直奔梦凰房间的方向而去。
卫洋拦住他,缓了几步,叹了口气把他拉回厨房,示意他放下参汤。但又见他熟练的将装有参汤的罐子放进大锅中保温着。感叹他的细心之余,不由的玩笑,装作不虞道:“你一个军人,整天在厨房这个女人待着的地方厮混是个什么意思?好歹你现在也是誉王了,怎么还能干这些活计呢?”
“现在局势还未完全稳定,这些跟父皇相关饮食,还是我亲自来看顾比较好。”靖泊老实的回答。靖泊早看出卫洋拉他进来是有话要说,所以才会顺手将参汤放进锅里温着的。当然了,他也看出卫洋这话是在说笑,于是见招拆招和他打太极道。
“看出来了?”卫洋欣慰的一笑,问道。
“是。卫叔有要事的话尽管直说好了。”靖泊点头承认,正色道。
“也没什么。只是要告诉你,你不在的时候,你父皇他醒了,而且刚刚他也不知是哪根筋搭对了,直接将你母亲沉湖了。”卫洋耸耸肩道。
“什么?那母亲她现在怎么样了?”靖泊一听,急问道。
“被你父皇救上来了,现在在她房间里。我只是来告诉一声,你还是不要过去了。给他们点时间独处吧。”卫洋手搭在靖泊的肩上劝慰道。
“父皇这么快就…….”靖泊听话的耷拉下脑袋,嘴里嘟囔着,似乎是对裴信炎那么快释怀有些不满。但他还是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裴信炎必须尽快振作起来。魏国皇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维系整个国家的责任都肩负在他的身上。他不能倒下,也决不允许倒下。
“你会不会太偏向你母亲了些啊?”卫洋自然不会错过靖泊嘟囔的话,无奈的看着靖泊道。
“那卫叔不也是偏向父皇的吗?一边一个,那才公平。”靖泊反击道。
“是公平——唉,以后,你父皇就只剩我们了。”卫洋无奈道。但一想到处理完梦凰的事,就是赵丞相的事,卫洋就不由的多为裴信炎担心几分。梦凰的愿望,他势必是要替她完成。那么,他就必然会失去赵丞相的帮助。少了他的帮忙,裴信炎往后的路要走的可能会更加艰辛些。
虽然他也能猜出梦凰是害怕什么才要裴信炎不要重用赵丞相。他也可以理解梦凰最后想为她父母留一份安稳的孝心。但就像靖泊说的,他的确是更偏向裴信炎的。所以,他才忍不住这么担心裴信炎以后的路。
“我会尽全力的!”靖泊仰头坚定道。
卫洋看着他,算是满意的点点头,又接着叮嘱道:“现在师傅在见赵丞相。你母亲的事,师傅定会解释的很清楚。也不用我们再操心什么了。也许,等他和师傅谈完,不用师兄开口,他也会主动配合的。既然师兄做了决定,我们就遵从他的命令行事。有些话,不该说的,你就注意些吧。”
“我会的。”靖泊听言脸色不是很好,勉强笑了笑答应道。
“你也不要总是埋怨你父皇了,父子之间怎能有隔阂。你想想看,这也是你母亲希望看到的吗?”卫洋见靖泊在听到自己单为裴信炎考虑的事时还是有些不满,于是出言警示道。
“为了母亲,我会忍住的。只希望父皇他是真的将母亲放在了心里。”靖泊一听卫洋提到梦凰,想起梦凰临终时交代自己的话,不免有些不忿的答应下来。但他的底线始终是梦凰。如果裴信炎真的贪新厌旧的话,这隔阂还是会再生出来的。
“唉,她痴你也痴,你真不愧是她的‘儿子’!”卫洋见他还是那么固执,不由得叹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亲自了断(六)
整整一个上午,真心他们都未再从房间里走出。卫洋和靖泊在厨房里待了一段时间后,估摸着可能没那么早结束,便极有默契的驾船离开了真心园。直到快到晌午的时候,才带着饭菜从湖对岸归来。
二人也不敢冒然打扰他们,于是便还是将手中的饭菜放在了园中的小厨房里温着。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梦凰房间传来了开门声。二人对视一眼,卫洋又不放心的对靖泊使了个眼色,这才相继出了小厨房,向着梦凰房间走去。
果不其然,靖泊和卫洋在厅中“刚巧”碰上了衣裳已经半干的裴信炎。只见他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抿着唇向着真心的房间走去。相信以他的内力,只要他愿意,他一定就能知道赵丞相身在何处。
“师兄。”卫洋见连他也看不出裴信炎到底怎么样了,于是担忧的唤道。
裴信炎听到声音,这才转过头,看见是他们两个,便开口道:“你们一起跟过来吧。”
“是。”靖泊和卫洋点头答应着,也一同跟了过去。三人来到真心门前,裴信炎伸手叩了几下门,便直接推门而入。卫洋和靖泊见此,只好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一进来,他们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静寂。卫洋这才想起,他在靠近师傅房间的时候,也未曾听到屋里又任何的声响。他奇怪的快走了几步,这才看清屋里的人。只见真心和赵丞相不知何时,彼此都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神情凝重而落寞。一开始忿恨的要讨个说法的赵丞相,此时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不但一点斗志都没有了,而且整个人看起来都老了许多。让人心生不忍。
“你来了。”真心看着裴信炎半干的衣裳,猜到他定是做出了决定。明白做这个决定。不易的他,真心也不由的心生叹息道。
“师傅。”裴信炎依旧面色无波的向着真心先行了一个拜礼,然后面向赵丞相,毫无预兆的跪了下来。他的一跪。连真心都没有料到,更何况是卫洋他们。卫洋情急之下就想离开搀起来他来。但被一旁的靖泊给拉住了。
“你是皇帝,不该跪我的。”赵丞相坐着没动,更加没有起来的意思。但话里却劝道。
“对不起。”裴信炎根本就不管赵丞相是起身还是继续坐着。也不管什么君臣之礼。他现在只想做他要做的事,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他。
“您又何错之有啊?不该您道歉的。”赵丞相说话间,还是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扶着椅背跪在了裴信炎的面前。
“请您将梦凰的下辈子也许给我吧。这辈子,我们注定错过。但我不想连下辈子也辜负她。”裴信炎好似没看见赵丞相也跪了下来,一个人自顾自的继续道。
“回皇上的话。臣女的下辈子,微臣想交由她自己做主。微臣不想再逼她做任何事了。”赵丞相改口,懊悔的拒绝道。
“好,那朕就不求你了。”裴信炎点点头,梦凰的确是不希望自己的下辈子还是被别人控制的。她应该从一开始就是自由的。自己有信心。一定能重新赢回她的心。也让她相信自己对她的感情。管他同意不同意的,只要孟凰愿意就好。
“多谢皇上体谅。皇上放心,凰儿的愿望,微臣已经知道。微臣会全力配合的。”赵丞相见裴信炎没有再以权压人,感激道。
“那就好。朕打算追封她为朕唯一的皇后,谥号,孝文康惠。且晓谕天下。众女无可比肩者,故当朝不再立后。”裴信炎依旧是平静的开口,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真心和靖泊他们是见证了当日的心酸,故也能理解裴信炎的决定。但他的话却着实在刚知道事实的赵丞相心上再加一次重击。
先说谥号的事。四国从建国初到现在,还从未有哪个皇帝甚至是皇后的谥号超过两个的。封号暂且不说,单只说谥号。在这个世界里。不同于我国的古代。谥号的字数从一个字开始,发展到后来用好多个字,简直成了褒义词的堆砌。明朝皇帝谥号十六字,清朝皇帝谥号为二十二字。在这里,其实说是两个字。第一个字也是每个国家固定的沿用的。封号也是如此,第一个字总是固定的。而这么说起来,在这里的谥号还是只有一个字。
而现在,裴信炎竟然在魏国固定的“孝”字后又加了三个字,“文、康、惠”。这三个字的份量均不轻,甚至一个比一个重。均有慈惠爱民的意思在里面。不得不说,裴信炎对梦凰的评价实在是高。高到连赵丞相自己都有些质疑了。
还有,谥号如此,还可以说是对逝者所尽的一些哀荣。但永不封后的圣旨一下,那可就闹大了。他若不想封别的女人为皇后,那么大可不封。不需要发道圣旨来把其他人的念想和路都堵死。他这圣旨一下,君无戏言,更是给梦凰带来的极大的荣耀。赵丞相实在是怕梦凰她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恩宠啊。
“请皇上三思,小女她可能承受不起。”赵丞相犹豫了半天,开口进言道,
“丞相忘了郊外还有她的神庙吗?朕说她承受的起,她就承受的起。朕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而是通知。这道圣旨,还麻烦丞相大人照朕说的拟好,明日早朝通晓全国。”裴信炎不容分说的下令,他说过,答应梦凰的他一定会做的。不管梦凰知道还是不知道。在他心里,的确是没有任何女人能够跟她比肩了。这后位永远都是她的,自己唯一的妻子也只有她。死后能和自己一起长眠于地下的人也只有她。
“可是皇上……是,微臣遵旨。”赵丞相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被裴信炎一个凌厉的眼刀甩来,吓的一下子噤声不敢再多言。尽管他还是担心,但没办法,他也只能遵旨行事。
“还有,她的葬仪之前已经举行过了,所以这次,不需要再大办。只自家人来见她最后一面便暂将她送入原来建好的誉王妃陵。等皇陵建好,再将她挪入皇陵。朕的师妹孟言,就说她是出外巡游了。朕不想她再顶着这个身份存在。她唯一的身份就是朕的妻子。”裴信炎又补充道。
“是,微臣遵旨。”赵丞相见那样离谱的圣旨自己都遵了,那这道旨,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分别了。只是现在,他该想想怎么回去安慰梦凰的母亲了。对她,还是不要说的那么复杂比较好。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裴信炎转过头,眼神淡淡的从卫洋他们脸色扫过。那神情好像是在说,就算你们有意见我也不会在意。不过,他们都理解他,又如何还会有意见。于是,众人皆摇了摇头,都道“没有”。裴信炎见此,没说什么的点了点头,向着真心和赵丞相分别作了一个揖,自顾自的离开了真心的房间。
众人也没别的事要说,也都各自散了。赵丞相因为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多且太大,于是也顾不上去看看梦凰便神色恍惚的离开了誉王府。不过,就算他想见,恐怕这个时候的裴信炎也是不让的吧。连靖泊送饭给他,也被他挡在门外。说了句不吃便将门牢牢的阖上了。害的靖泊连屋里的一角都没看见,更别说是躺在床上的梦凰了。恐怕也只有到了送梦凰离开的时候,靖泊他们才能见上梦凰最后一面。
第二天天还没亮,裴信炎就从梦凰的房间走出来。昨天说好今日早朝时就要宣读追封梦凰为皇后的圣旨,所以,裴信炎才会这一大早就从梦凰的房间出来。靖泊虽然也想趁此机会去看看梦凰。但既是要上早朝,他这个“誉王”也是必须要到的。更何况,今天要宣读的是对梦凰来说最重要的事。为了给梦凰撑腰,他是一定会按时到场的。
赵丞相也是官场的老手了,虽然昨日受惊不小,但他还是遵旨拟好了圣旨,也早早的等在了朝堂之上。既然皇上要赐自己早已死去的女儿一份哀荣,他这个做父亲其实也不会太过反对。毕竟是女儿的荣宠。虽然他从真心那里得知自己真正的女儿早就在那次落水后就去世了。但孟凰也是他的女儿,他感觉得到。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他对孟凰也是有的。能得知梦凰下一世还会成为自己的女儿,赵丞相的心里多少也释怀了许多。这辈子,他这个做父亲的没做到的,下辈子再补偿给她也是可以的。赵丞相想通了这点,失去女儿的痛也得以稍稍减轻了许多。
昨日裴信炎让他拟的圣旨,他已经拟好,且拢在了宽大的袖袍之中。这道圣旨,他几乎花费了自己一夜的时间来拟。但还未来得及让裴信炎来过目,也为来得及加盖皇帝的玉玺。照理说,这道旨还不能被称之为圣旨。但眼见上朝的时间都到了,裴信炎还未派人来找他要圣旨。他的心里也多少有些忐忑,不知该拿自己袖中的圣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