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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冷汗满头,忙道:“前辈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江湖中人瞧出破绽的,他们胆敢跟踪,我们抓起来丢进秘牢之中。”
他将这被胡老头发觉的讯息传信回去,晚上依然有人跟踪雪月儿俩人,瞒过送行的雪罡,远远的展开轻功坠在后面,以防她意外改变地点,失去了她的去向。
雪月儿纵马赶来,胡老头将马送到雪罡武馆在这边刚建半年的店铺中。雪月儿他们不方便露面,自然得由胡老头这临时的脚夫代劳。
雪月儿不知道通往山上的路,自然由力山带路。
三人两道轻微的脚步声,就在这漆黑的山林之中响起。力山是久在山林之中穿行的老猎手,不用带灯火,就能够在漆黑的夜路上稳稳当的行走疾奔。
雪月儿这两日在漆黑秘道之中呆久了,也有些有适应。
在他们身后的远处,自然还有两道黑色身影远远的坠着,灵敏似山猫,饶是机警如力山这老猎户都未能发觉。
并且,他们连力山在山道之上布置的陷阱都未踩发一个。两人走在路上,仿佛就是两团轻飘飘的棉絮,就算暂时的休息,也是在树枝之上。
雪月儿跟在没有内功的力山身后,只能慢慢的走着,两位追踪的高手就有大把的时辰在半道上歇息。
进入了山道深处,说话不大可能被人听到,因此力山禁不住好奇的问道:“小姐,听闻你俩小小年纪,已经遍览群山,还飘洋过海,走遍了两片大陆?”
雪月儿摇头笑道:“力山叔是鹃姐的父亲,就叫我月儿吧,叫小姐什么的怪不舒服的。我们也谈不上走遍,只是匆匆的穿越而过,随便瞧了一两座山。两边的大陆这么宽广,真要踏遍谈何容易。不谈别的地方,就我出生的雪家镇周围的地方,都未能踏遍,想要踏遍所有的地方,只怕终此一生,都踏不完。”
力山笑道:“小姐就是厉害,要是换作我,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我这一生,还未到过大的州城呢,更别提什么都城。”
雪月儿笑道:“山叔,说了别叫我小姐,叫月儿就好!你若想玩,叫阿吉陪你去逛逛啊,都城有我们的店铺,你们尽管……”
忽然想及他们真要过去,绝对得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力山哈哈大笑的摇摇头道:“谢谢小姐的好意!我们还是不去了吧,鹃儿娘身子弱,经不起这一路的奔波折腾。”
雪月儿笑笑作罢,这普通之人,还真受不了马车或骏马的颠簸,那人往上抛,再猛往下摔的感觉,奔跑得快了,还不得将人震散了骨头架子。
一路笑谈,雪月儿大半夜的才赶到了力山的家,那落在群山怀抱中的小屋。
那间小屋彻夜灯火通明,特意迎接雪月儿他俩上山的。
如果李浩清醒,会发现那小屋之中,原本烧得噼啪作响,黑烟滚滚的松明油火把,已经换成了干净烟少的油灯。
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另外旁边还新搭起了几座小茅屋,备好了木床棉被,那木床还透着刚刚斩削出来的清香味儿。
临时新建的床是留给他们自己住的,将里面的房间让给了馆主夫人与李浩俩人,是以前力鹃与他们的床。
雪月儿娇蛮任性,自从回到家,打定主意就是要与李浩同床,还说李浩已经习惯了与她一起睡,这样能让李浩睡得舒服一些。
馆主夫妇自然知道她一路就与李浩同宿同歇,哪里管什么名份礼仪,早已经拿她没办法,只得由着她去。
当夜,胡老头没有追踪上这山林,而是次日一早才上山。
那追上来的两个黑影,竟然也早有准备,带着背来的包裹,远远的在一棵大树之上搭了个窝。
他们的到来监视,竟然没有引起力山家的那条大黄狗的惊觉。
不过有了那条该死的大黄狗,还有那不知道布置在哪的陷阱,让这两人的数日监督就变得有些困难。
为了应付狗的灵敏嗅觉,两名追踪监视者都使用树林之中一种气味强烈的树木汁液,掩盖衣服上原有的气味。自身的气味,使用了龟息术收敛。
李浩他们现在只在固定的地方转悠,也不用太费心神的去奔跑,收敛住气息不成问题。
一日的劳累,雪月儿他们很快就睡着了。当夜无事,第二日李浩醒来,又开始将这幽静的山林吵翻了天。
雪月儿清晨为他洗手擦脸,还未等她喂饭,李浩有恢复好的一点力气,囔囔着要找他的仙子姐姐,摇摇晃晃的奔出去,跌跌撞撞的就跑。
这样的情形,雪月儿就算经历过数次,依然是无法彻底冷静下来,想拦又不敢拦,想扶又犹豫着。
馆主夫人见识过这场面,旁观者清,虽然心痛她女儿,咬紧牙关还是能坚持忍在一旁。
阿吉与力山夫妇就不一样,馆主夫人事先他们打过招呼,等到亲眼见到这心人心碎的一幕,就忍不住伸手想拦。
雪月儿忍着心痛,抹了把泪水道:“不要拦他,也不要扶他,让他去跑。”
力鹃娘道:“这孩子这么虚弱,摔坏了身子怎么办?”
雪月儿道:“没有事的,李浩练过武,经得起摔,只要不从超过丈高的地方摔下去,就不会有事的。”
李浩发疯的时候,雪月儿就会飞快的为他拉起了全套鳄鱼皮甲,把他的头脸护住,那里还没有经受特殊的训练,防护能力还抵受不住这意外的伤害。
力鹃娘叹了口气道:“这造的什么孽啊?这么一个善良侠义的孩子,怎么就要让他遭这么大的罪呢?”
“扑通!”
李浩脚步踉跄,刚刚奔出房门,就被房前那道门槛绊了个狗啃泥。
跟在他后面的雪月儿伸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背后,咬牙将眼光瞄过一边,继续蹲在那眼看着。
“呸!”
李浩迷糊的吐出了嘴中的污泥,摇摇晃晃的从地上撑起,冲出了前面不怎么宽广的草场,向着前面狭窄的小山道奔去。
听闻李浩折腾的动静,原本还坚持着在练拳的阿吉乱了心情,打得是东倒西歪,不成章法,干脆收了拳,跟在后面瞧着。
草场前面的小山道狭窄,山道之外是一道高及丈许的山崖,普通人摔下去肯定得断手折腿。阿吉忙站在岸边,小心的盯着这“姑爷”,不让他有个闪失,这可与平地不一样。
雪月儿咬牙道:“阿吉,回来!不用你管,放心那山道还摔不死他,也不会摔断骨头的!”
阿吉道:“这……”
普通的官道一般宽及两、三丈,小道仅容两马车并排通过,约莫八尺,这山道就只有不到三尺的宽度,仅够一个人通过。
力山平时挑木柴上来,都是竖挑着的,不能打横。脚步不稳,神智不清的李浩晃在上面,会摔下去可能性,就占了九成九!
本来,李浩是径直冲向前面的,被阿吉拦了下来。
雪月儿咬牙喝退他时,他不忘给李浩拉转了一个方向,不让他冲上崖学鸟飞。
往左一晃,李浩砰的撞在土壁之上,双手用力扶在泥壁上,稳住身子,脚步虚浮的往山下猛冲。
小道呈圆弧形盆旋,李浩笔直的往前冲,就冲出了山道边缘,径直的冲出山道,真成了飞鸟一样腾空而起。
“砰!”
没有害怕的惊叫,只有焦急的心情,李浩在半空手舞足蹈的乱晃两下,脸面朝下,砸在了山崖之下的草地之上。
“李浩小心!”
“小李小心!”
……
雪月儿数人惊慌的尖叫着,一齐拼命的往李浩摔下的山崖奔去,他们的身边还有一只大黄狗。
众人之中,以跟在后面的雪月儿速度最快,叫得最为揪心。
全身黑甲的李浩像只木偶稻草人,砸在满是晨露的草地上,震得草地一阵晃动,片尘不扬。
摔倒草地,李浩没有惊慌的大叫,也没有叫痛,哼哼着双手双脚乱撑,欲图挣扎起身。
黑影腾空扑落,雪月儿化成白影流光,后发先至的坠在地上,忍住了没有动手去抱,眼睁睁的瞧着李浩摔倒在地。
“月儿,你怎么不抱住他啊?摔断了骨头怎么办?还楞着做什么,快点扶起他,瞧瞧有没有受伤啊。”
馆主夫人吓了一大跳,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她女儿也能够忍心不接。
雪月儿被她这一通喝斥,心有动摇,忍不住想去抱起李浩。
对面百丈开外的一棵树上,那潜伏监视的高手吓了一大跳,差点惊呼出声。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狠心,让一个神情不清醒的小孩子,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听闻他才练武功没多久,别摔坏了身子,没法向六公主交待。
“小娃娃,忍耐控制的能力不错了哇!不要去扶,只要那小子没摔死就行,哈哈……”
远处传来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众人抬头望去,才见那里有道淡黄色的影子飞快的向着这里奔来。笑声未绝,一个肥肥的胖子已经出现在雪月儿面前,手上戴着四玉三金七枚戒指,一手各抓着一只酒坛,正是胡老头踏着晨露赶了过来。
近了,还闻到一阵浓烈的酒香味儿,原来这胡老头这么早就喝了酒,而不是没开泥封的酒坛子里散发出来的。
“仙子姐姐,别走!”
有了胡老头这一番喊叫,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李浩已经费力的撑了起来,嘴中兀自喃喃不休的喊着。
他那一身黝黑锃亮的皮甲上面,沾满了冰凉的露水。
进入山林,雪月儿顾不得惊世骇俗,棉衣内置,皮甲外穿,还特意给李浩换上了一双漂亮的带倒刺的皮靴,一整套瞧着,显得精神抖擞。
这带鳞刺的皮靴,是李浩他们特意留下来的。另外还有不带鳞刺的皮靴,是专门用来在山林穿行时用的。
不过皮甲精神,人却蔫头耷脑,缩胸驮背,脚步虚浮的,与他身上那套皮甲完全不般配,像是从战场逃下来的胆小将军。
摇晃着爬起,半躬着身子,李浩就急躁的迈步向前。
在他的身后,那片压塌的草地慢慢弹起,那已经压弯折断的草枝,已经回复不了它当初竖立的原状。
在人形印记的旁边,还有一堆触目惊心的粪便,正是大黄的杰作。雪月儿眼中只有李浩,没有发现,力山夫妇等人却是吓了一大跳,力山尴尬的道:“等会儿我去把它清扫干净!大黄,你不能再在那乱拉了,要躲到山林中去,知道不?”
大黄好似听懂了力山的言语,摇头晃着尾巴,冲力山吠叫着。
“扑通!”
往前两步,李浩被草枝绊住,再次扑倒在地,撑了一会也没能够撑起身子。
馆主夫人担心向雪月儿道:“月儿,扶他起来吧?瞧瞧他是不是真受伤了?”
胡老头将酒坛子扔向阿吉,摆摆手,哈哈大笑道:“夫人尽管放心,只要这小子不断气儿,胖子自有办法救他醒来,让他活蹦乱跳的继续玩命!胖子这一年多辛苦收集的伤药,正愁没地方用呢!”
……
众人哭笑不得,只得在旁干瞧着。
有了李浩在山林之中这一次的折腾,阵仗极大,力山夫妇竟然连做饭的事情都给忘了。
见李浩似已力竭,雪月儿抹了把泪水,蹲在李浩旁边,柔声劝道:“李浩,咱们先去吃饭好吗?吃饱了饭,才有力气追人。”
李浩虚弱的道:“吃饱饭,才有力气追人……我要吃饱饭,我要追人,不,我要追仙子姐姐……”
“乖,咱们现在就去吃饭!”
雪月儿禁不住泪水狂涌,搂住李浩,就这样抱起了一身露水的李浩,皮甲上的露水瞬间弄湿了她的棉衣,草枝碎屑泥土,沾了一身。
馆主夫人心疼的道:“月儿,你不要这样抱啊,湿了衣服,会得风寒的!前辈言道你自己要先养好身子,才能让小李回复神智,你这么做怎么行?”
听闻李浩要吃饭,力山推了推力鹃娘道:“你还楞着做什么,快点回去生火做饭啊,要不然让李公子吃什么?他受了刺激,可不能让他跟咱们一样吃冷饭,先把昨夜的饭菜热一热。”
力鹃娘抹了把眼泪,哦哦的点头应允,惊慌的迈步向着厨房跑去。
雪月儿道:“不要用过夜的汤水,你们尽管慢慢熬,李浩一会不吃没事,他胃口不大好,一定得用新鲜的。”
现在他们熬制的药汤,不仅大补,还添加了一些开胃的药材,帮助李浩提高食欲,要不然李浩也不会在幽暗的密室之中,渐渐的喝上较多的饭菜。
力山道:“小姐,昨日才收到你们的飞鸽传信,事情匆忙,来不及准备,先将就着用下。今日我就去山林张网捕捉一些斑鸠等活物备着,日夜准备着为李公子熬制药汤,一定让他早日恢复。”
雪月儿感激的道:“辛苦力山叔了!”
力山摇头道:“一点也不辛苦,李公子与馆主,先后救下力鹃那傻丫头,留下她在镇上享受富贵生活,更为我们报了做梦都想完成的大仇,我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拼了这条命,都没有什么怨言,何况只是小小的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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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主夫人笑道:“那是我们应该做的,力山兄就不必总惦记着,说出去让人家笑话。”
雪月儿抱着李浩坐回床前,馆主夫人忙拿来毛巾为她擦拭着身上的露水,心疼的道:“月儿,你真得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雪月儿道:“娘,你就放心吧,我身子骨壮,不会有事的。”
胡老头笑道:“小娃娃,有几日没有正常练过武艺了?你将来的武艺不行,再遇到凶险你怎么办?”
雪月儿一惊,才记起自从遇上仙子,到仙子离去,已经整整八日没有像往常一样练习拳脚功夫,路上又是两日夜的不眠不休,进入密室也将这事忘在一旁,至今已有二十多日没有正常练习过武艺。
武艺练功,也要靠持之以恒,才能够缓慢的增加功力,这几日跟着李浩一起,心急如焚,忧愁过度,饮食睡觉都变得不正常,何况是练功,功力肯定是不进反退。
行走江湖,靠着护甲外物,终不是安身立命的好办法。比如敌人以车轮战拖住他们,就能够轻易的困死他。或者直接用力道凶猛的拳脚功夫,用重兵器一通猛砸,同样能让他们外伤不显,却身受沉重的内伤。
胡老头笑道:“现在这里空气清新,环境幽深,老头帮忙照看着这发疯的小子,你正好可以放心大胆的练功,补回这几日损耗的内力。以后出外游玩,才更能够安心,不惧外敌,从容应付各种凶险的情况。休息之余,再将你们在外面的精彩经过讲讲。”
雪月儿亲自给李浩喂过饭食,等李浩昏睡过去,也不用另外选靶子,就着山林四周的大树开始拼命的乱砸乱踢起来。
馆主夫人惊得大叫道:“月儿,你这是怎么了?小李过几日会好起来的,你别折腾自己的身子好吗?”
胡老头同样吓了一跳,摇头道:“小娃娃,你现在也跟着发疯了吗?这练的是哪门子功夫?”
雪月儿道:“外功!”
胡老头诧异的道:“噫,你一个女娃儿练什么外功?难道是岩狮那疯老头教你的?你身上已经有两套护甲防身,完全不用练外功,得改练轻功!”
雪月儿的轻功,现在改练了圣手门的轻功,用来逃命之需,胡老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作没见。
雪月儿笑道:“跑得再快,也得预防意外的偷袭。轻功要练,外功同样要练。”
胡老头点点头,想想当初自己遭受密集的劲箭围攻,就算有护身宝甲防护,同样受了不轻的内伤。因此没有再劝,潇洒的躺在一张竹椅上晒太阳。
这样练功,比她爹监督练习还要疯狂。那时是她爹逼的,现在是她自己要这样练的,时刻得遇到未知凶险,这心境跟着转变成熟。
或许,当初胡老头有意让她与李浩去犯案,就是为了让她调整心态,苦练武艺。现在,这效果真就达到了。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侥幸脱逃出海外,雪月儿他们依然如故的贪玩,放松了警惕,练功与先前一样,直到遇到了那场惨痛的刺杀,雪月儿为掩护李浩,身受重伤回来,俩人就疯了一般苦练不止。
馆主夫人叹了口气,这才知道雪月儿跟着李浩在外面受的苦楚果然不少。
自用过早餐,力山一早就带着大黄出去张网猎鸟捕鹿,李浩昏睡,胡老头闭眼晒太阳,雪月儿在远处疯狂练功,阿吉就去修补那临时搭建起来的小木屋,馆主夫人在为俩人担心之余,偶尔给力鹃娘聊一些雪月儿在外面的奇闻异事,逗得力鹃娘惊叹连连,笑得不时咳嗽。
雪月儿数日里未曾好好的练功,饮食不调,身子没有以前那么健壮,骤然发了疯一般的狂练,只练了两三个时辰,全身变得被汗水湿透,酸软无力,再加上忧心李浩,正午之前已经歇息下来。
在她娘的劝议下,回到澡房换洗成一身干净的衣服。其实她知道,有李浩不正常的发疯,她换了也是白换。
中午,带了干粮的力山并没有回来,大黄却叼了只小麻布袋回来,里面装着的是一只鲜活斑鸠,毫发未伤。
馆主夫人惊赞道:“这大黄真是好样的,不仅能忍着不咬死猎物,还能送猎物回来,聪明得跟人一样!”
阿吉道:“鹃儿一直道大黄聪明过人,来了数次,也没有亲眼见识过,今日算是开眼了!”
力鹃娘瞧清袋里装的东西,拍拍它的大脑袋,兴奋的回厨房,抓过一块鲜嫩的生肉喂给了大黄。
大黄摇头摆尾的叼过肉,蹲在地上嚼着,吃饱之后,吠叫两声,缓慢的向着屋前行去,渐渐的欲奔欲快,返回去找力山去了。
早晨还是晴空万里,暖风柔和,才吃过午饭,云彩变色,山风狂起。那挤得似要滴出水来的乌云,让力鹃娘他们的脸色变得与云色一样,阴阴沉沉的。
阿吉等人,赶紧将晾在草场上的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衣服收了进来。
馆主夫人道:“嫂子,这是不是要让阿吉送蓑衣去?”
力鹃娘摇头道:“不必了。就算阿吉能够找到,这雨水已经会湿透了他的衣衫,何况他还找不到,更有可能踩上他辛苦布置的陷阱。山里人家,这种事情遇得多了,夫人不必担心。我去烧锅姜汤水准备着。”
风越刮越大,那严实的乌云变得开朗了一点,立即淅淅沥沥的洒下一蓬雨雾,纷纷扬扬,迷迷蒙蒙的,让困在小屋之中的雪月儿众人,忧愁伴随着那细雨,洒落又溅起,如此反复。
现在的问题又有了,春雨绵绵,雪月儿的衣服一天数换,洗好的衣服就没有那么容易干,天晴时分挂满了新添的竹架,阴雨绵绵的时候,狭窄的屋檐不够晾了,带来的那仅有衣服就变得不够用。
望着满屋子的挂满了半干的衣服,让众人觉得呆在小屋之中闷得慌。
力鹃娘歉意的道:“小屋简陋狭窄,坏了几位贵客的兴致,明日一定叫她爹去再搭几个凉棚。”
馆主夫人笑道:“嫂子这话太见外,是我们给你们俩带来大麻烦了!”
……
就在细雨起时,也就是饭后的一个时辰,李浩似是被山风的冰寒冻醒了,悠悠的醒来,又在重复着那千篇一律的一句经典辞句。
雪月儿赶紧奔了过去,端过烧好的热水为他擦脸洗漱,准备让他吃饭。
李浩现在神智半清醒的状态变得居多,雪月儿上午喂过他饭,他就疲累的闭眼睡了,没有再折腾。现在醒来,也没有第一时间蹦扎。
等到雪月儿抱着喂过近碗的米饭,正坐在雪月儿怀中的李浩,望着屋外出神,忽然大喊道:“仙子姐姐,你等等我!”
雪月儿双手飞快,抓过旁边的头盔面盔,拉上脖颈的护领,全套皮甲装备到位,准备放他出去疯。
馆主夫人忙劝道:“月儿,现在不能让他再疯了,快抱住了他不要放他出去。”
雪月儿闻声收手,将刚刚挣出她怀抱的李浩抱了回来,任他在自己怀中挣扎都不肯松手。
胡老头摇头叹了口气道:“春雨绵绵,一般下雨,就要连续下个几天,你将他困在屋子里?那要等到何时才能够让他恢复好?”
馆主夫人道:“那就慢慢来吧,总比淋雨受了风寒要好吧?”
胡老头摇头道:“有药材准备,他受不了风寒,只是心中那点邪火发泄不出去,憋得久了更将难治。小娃娃,松手吧,不要跟着他了,这左近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危险,由胖子帮你追在后面吧,免得你的衣服又得湿!”
雪月儿摇头道:“我要陪着李浩一起!”
胡老头摇头叹气不止,忽然笑道:“也罢,这下雨天的,困在这屋中怪憋屈的让你们两个小娃娃都出去疯一把也许更好一些!”
雪月儿松手,放开了李浩,不接胡老头手中的蓑衣,转身奔进房中,以极快的速度换上一套黝黑皮甲,飞快的追了出去。
李浩神智不清,在这下雨天的,也不知道闪避,照常不误的顶着绵绵细雨,在满是泥泞的草地之中飞奔而去。弄得诸人的心情跟这细雨一样的零碎与寒冷,更忧心雨中的俩人会不会就此受了风寒。
脚步飘摇,方向不变,李浩笔直的朝着前方猛奔,那里是高近丈的土崖,雪月儿冲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踉跄的奔近了悬崖前的数尺。
力鹃娘惊道:“月儿小姐,赶紧把李公子抱住啊,那么高别摔坏了他!”
馆主夫人同样惊道:“月儿,快抱住小李!”
早晨李浩从六尺多高的地方摔下去,除了鼻子手掌变得有些红肿,连血都没有流出,让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暗道这练武之人果然更经摔打。
这会儿,带到临头,她们依然忍不住会惊慌的大喊大叫,叫碎了春雨中的数颗寒心。
“砰!”
雪月儿咬牙忍住了没有接,让李浩继续像只木偶一样猛摔而下。
又是后发先至,与他一起腾空,雪月儿依然先他一步疾坠在小土崖之下,注意倾听李浩是否有骨断的危险发生。
一切正常,雪月儿轻喘了口气,将细雨滴打在皮甲的答答声忘却一旁,整个人全身心的听着李浩在那挣扎,喘息。
也许被摔得麻木,仅此一摔,李浩在草地上挣扎良久,没有起来。
过了半柱香,雪月儿赶紧抱起他回来,为他擦拭干净皮甲的雨水与沾上的雨水,还好里面的衣服没有湿。
这预告为力山准备的姜汤水,就先一步灌了两人一碗。
第二日、第三日,依然是细雨绵绵不绝,将诸人困在烦人的春雨之中。
李浩连摔数次,仿佛学了乖,落地之时竟然自然而然的曲腿站立,虽然最后难免摔倒,但爬起来就仅仅数息的功夫,继续向着细雨深处狂奔。
从来没有到过山林之中生活的经验,力山夫妇也没有遇到过这种行为太反常的家伙,只能见招拆招。
衣服少,胡老头来去如风的,不多久就带回了一大包,并且不忘又提了两大坛满院;衣服难干,力鹃娘与馆主夫人就烧了堆柴火小心的烘烤着;阿吉赶紧日搭起一个专门用来晾衣服的凉棚,另外再另外搭出了个巨大的练武场。
雪月儿虽然总要在下雨天追发疯的李浩而湿透,但能多保持干燥一会,她娘就得想办法让她多保持一会,让她尽可能多的处在良好的状态。
“唉,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馆主夫人困在雨帘之下,望着眼前雾蒙蒙的雨水,还有远处模糊的两道身影,就算平日里温婉娴静,也变得有些心烦意躁,为雨中的两人忧心。没有想到,原本想在这山林之中,多看一刻自己女儿,感觉这久违的温馨,感受更多的,却是忧愁绵绵的难受。
“痴子雨下游,慈母屋中忧。是远忧近亦愁啊,难得安心日!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必太过担忧。且看这绵雨霏霏,像风似雾又若纱,衬以群山轻和,红绿为妆,难得一见的奇妙景象,且放开心来赏玩,不必多想忧愁之事。”
胡老头摇头感叹,加以劝议。
馆主夫人苦笑道:“妾身又如何比得过胡前辈独自一人逍遥洒脱,了无牵挂。”
胡老头摇头道:“谁言胖子无牵挂?雨中那小子是本门第十九代单传门人,如果疯疯癫癫的总不回复正常,胖子还得劳心费力的去另外再找一个玄孙,重新训练过,岂不要累煞苦煞!”
细雨之中,雪月儿永远以最温柔的声音劝道:“李浩,咱们先休息一会好吗?你已经跑得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会?”
李浩摇头喘息道:“不!我要追,追仙子,仙子姐姐,不然……”
“扑通!”
李浩虚浮的脚下一个踉跄,又一次摔倒在草地之上。声音不怎么响,却摔痛雪月儿的心弦。
“月儿姐,扶我,我起来,我要继续追,追仙,仙子姐姐去!”
李浩神智好似恢复了不少,已经知道叫人帮忙了,更记得雪月儿是陪伴他一路的姐姐。
雪月儿抱起他道:“我不是月儿姐,我是你妻子!我已经累得跑不动了,咱们回去歇息好吗?”
躺在雪月儿怀抱中,李浩慢慢喘息着,没有再挣扎去追仙子,歪着脑袋打量着雪月儿道:“我妻子?我没有妻子!你就是月儿姐姐!”
雪月儿柔声道:“那月儿姐姐对你好不好?你喜不喜欢姐姐?”
李浩道:“喜欢!月儿姐姐对我最好了!”
雪月儿欣喜的继续哄道:“那你娶月儿姐姐为妻子好吗?”
李浩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雪月儿道:“那样做,姐姐就可以永远陪着你身边了,继续照顾着你,你不想哪一天会见不到姐姐吧?”
李浩摇头道:“我要姐姐永远与我在一起,不想见不到姐姐!”
雪月儿欣喜的道:“那就得娶姐姐,只有这样才能永远见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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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浩道:“我就娶姐姐,让姐姐永远留在我身边,能够天天见到!”
雪月儿开心的道:“那咱们以后一起开开心心的活着,不要再去找仙子姐姐了,好吗?”
李浩神色陡变,又来了力气,在雪月儿怀中拼命挣扎,尖声道:“仙子姐姐,仙子姐姐你在哪?我要去找仙子姐姐!”
雪月儿身子一颤,似是被寒雨冻着了一般,嘴中发苦,心如刀割,望着怀中的李浩,眼睛再次变得模糊。
李浩在雪月儿乱挣,大叫道:“月儿姐姐,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仙子姐姐,要不然她会走得更远的,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好,月儿姐姐陪你一起找,你别急,好吗?”
唉,还是自己操之过急啊!雪月儿吸了口鼻气,把李浩放了下来,抹了把模糊的泪眼,陪着他一起继续在雨水中疯狂奔跑着,任李浩一次次的继续摔倒,摔得她遍体鳞伤的心跟着像利针扎了一下又一下似的。
这一下,李浩连滚带爬的奔跑,疲累的直接昏迷了过去。
抱李浩回屋,雪月儿顾不得自己全身被雨水淋透,推开了她娘忍不住要帮忙的手,坚持着要自己帮李浩宽衣洗澡。
等她帮李浩洗好,她娘赶紧递来干燥的棉衣,雪月儿接过衣服为李浩穿了,继续向着房中奔去。
馆主夫人泪眼模糊的劝道:“月儿,你先给自己换下衣服吧,别冻坏了身子!这喂汤的事就交由娘来做好吗?你还不放心娘?”
现在李浩是整日不加以控制,神智恢复清明了一点,雪月儿跟他在一起,变得更加忧累交加,雪月儿点点头道:“有劳娘了,慢慢喂,千万别弄醒了李浩!”
馆主夫人头一次听到女儿愿意将李浩交给自己伺候,总算能多为她担一分心了,变得欣喜若狂,忙道:“你放心,娘一定会小心,不会弄醒你的宝贝疙瘩的。”
从雪月儿手中接过李浩,瞧着眼前那紧闭睫毛的清瘦的脸孔,馆主夫人一边舀过热姜汤,吹凉了小心喂李浩,一边在喃喃细语:“你小子究竟有哪点好?把月儿迷得这般死心塌地的,就算为了你粉身碎骨她无怨无悔,现在还要我这当丈母娘的亲自喂你,你这小子以后一定不能辜负月儿的一片心思啊!”
几番在李浩面前提起仙子,李浩每次都会发狂,雪月儿就此陪着他疯跑,只提她自己,绝口不再提仙子之事。
渐渐的,李浩醒来的第一件事,不再是寻找仙子,偶尔会微笑着像一个真正的顽童,与雪月儿交谈嬉闹着,对周围的人,感觉忘记了似的,变得有些陌生,只会楞楞的在雪月儿劝导下,叫着生涩无情的称呼。
当李浩歪头楞脑的,与雪月儿一般叫胡老头为“胡爷爷”时,胡老头恨不得狠狠的用力敲他两记爆栗,他宁愿李浩叫他“老头”,“胖球”,也不要他这么呆头傻脑的叫他。
而当李浩像呀呀学语的小童叫馆主夫人为了岳母时,馆主夫人变得有些哭笑不得,心酸酸的,在雪月儿期待的眼神之中,还是装作非常开心。
李浩生涩的称呼力山为力山叔时,力山哈哈大笑的抱起李浩,用胡子扎他的脸道:“嗯,这样瞧着比顽皮的小娃娃都还要乖,如果天天都这样老实的呆着,那就省了心了!”
众人一起开心的笑着,颇有种苦尽甘来的意味。
胡老头摇头笑道:“这小子真变成这样!这小娃娃跟着他一起在外面热闹这了么久,刺激得够了,肯定要嫌没有趣味了!”
……
时辰似快又慢,眨眼间,他们已经在山林度过二十多日的时辰。
这时候,李浩已经开始变得正常起来了,神智恢复清明,再面对馆主夫人时,就变得有些尴尬,手足无措,让他们乐得哄笑不已。
每日里,李浩会坚持与雪月儿一起练习岩狮的外功,还有那疾奔无影的轻功。除了偶尔会再发一两次狂,李浩现在已经变得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李浩现在能奔能跑,还会露出隐隐带着一抹忧伤的笑,让雪月儿欣喜之余,变得有些不安心,拜托胡老头一定小心看好了他,千万不能让他半夜三更的溜走,继续追寻神仙。
见到李浩一天恢复得比一天好,渐渐的雪月儿已经不能追上他了,雪月儿眉里眼间那抹忧愁变得越来越浓,真怕李浩哪天会甩下自己跑掉。
这一夜,李浩疯狂练功后,疲累的睡了过去,雪月儿却在一旁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干脆起身下床,坐在清寒明月下发呆。
身后脚步声动,雪月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她娘过来了。
雪月儿忍不住叹道:“唉!娘,我现在该怎么办?”
馆主夫人叹道:“月儿,你已经铁定了心要嫁给他,干脆把婚礼办了下来,定下名份。小李如果真是重情守义之人,就算要去追仙,也一定不会再舍下你的。只是现在你被人追杀,不能热热闹闹的置办一场风光的婚礼,就真的委屈你了。”
雪月儿倚在她娘怀中道:“娘,女儿只求能够与李浩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馆主夫人叹道:“唉,你这痴心的孩子!我瞧小李铁了心是要继续追寻神仙的,你难道就不怕再跟着他受苦吗?再遭到别人的追杀怎么办?”
雪月儿道:“以前李浩什么都不会,我还不是一路跟他走了过来。现在我们的江湖经验十足,轻身功夫堪称一流,武功稍具,更有防身宝甲,以后行走江湖,肯定只是有惊无险。娘,你就放心吧。只是不能再时刻见到爹娘,还有令弟,不能在身边伺候你们,孩儿有些不忍心。”
馆主夫人叹道:“我们都还能动,无病无灾的,不用你来伺候,只要你过得开心,时常回来看望我们,我们就心满意足了。月儿,你这出去两年,从以前的刁蛮任性,甚么事都不会做,变成现在这样的懂事,娘真的非常高兴!”
“娘……”
雪月儿感动的往她娘怀里钻动着。
馆主夫人笑道:“你这疯丫头,瞧你那在雨中那疯狂冷漠的样子,比大人还要坚强,这会就知道像小时候一样躲娘怀中撒娇了?我还以为你变得坚强稳重,独挡一面的女侠了呢!”
雪月儿羞道:“女儿在娘的面前,就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馆主夫人轻轻拍着雪月儿的肩膀道:“月儿,那咱们明日就与你爹商议,把这婚礼,就在山林之中简单的办下来吧,给你服下一服宽心药。”
雪月儿道:“娘,你真好!”
馆主夫人道:“娘答应让你嫁人,你就道娘好了?那娘以前对你就不好了?你就是有了情郎忘了爹娘!”
雪月儿撒娇道:“娘,我不是说你以前对我不好,是我以前不懂事,没有察觉到。跟着李浩在外面这么久,才知道伤痛是多么难受,照顾人是多么烦人劳累,才清楚你们以前的辛苦,才知道你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么?”
馆主夫人笑道:“谁敢生月儿的气?让你受气,别一下又跑得无影无踪,别在我们有生之年,再不见不到你们俩了!”
雪月儿道:“娘,不来了,你又来取笑我!你放心,我们以后肯定会每年都会赶回来过年的!”
馆主夫人笑道:“好好好,不取笑了。每年一次,会不会太少?那小李又能听你的?”
雪月儿道:“娘,来回跑路,很费时间的,所以李浩肯定不会频繁的回来。不过,每年的年前,我一定要让他回来陪爹娘过年!”
馆主夫人道:“他不回来,你怎么办?”
雪月儿蛮横的道:“我揪他回来?”
馆主夫人摇头道:“瞧你把他当宝贝的样子,比当初爹娘疼你还要厉害一些,你舍得揪他?只怕还得撒娇,胡搅蛮缠的求他回来吧?”
雪月儿脸红的道:“娘,你总取笑孩儿,我不与你谈了,我去睡觉!”
馆主夫人笑道:“被娘说对了吧!你这会又想着陪伴你的李浩,片刻都不想多留在娘身边一会。”
雪月儿羞得脸上发烧,再次奔回她娘怀中道:“娘,你就知道取笑月儿!”
馆主夫人拍拍她的背脊,笑着劝道:“天色不早,娘累了,你也早点睡吧!你睡得不足,时日可没有精神陪你的李浩练功。”
次日凌晨,一羽白鸽从力山的房中腾空飞起,向东而去。
这是力鹃成为雪罡夫妇的义女,嫁给阿吉之后,雪罡馆主特意送来的联络用的,以免有意外情况发生时,来不及送信。
雪月儿温柔的伺候李浩穿衣洗漱之后,两人在清晨的晨露之中开始了又一日的练功。
胡老头起来,馆主夫人微笑着向他走来,道过问安礼仪。
胡老头笑道:“夫人是来求胖子作主,让这小子结婚的吧!”
馆主夫人一楞,诧异的问道:“前辈怎么知道?”
胡老头哈哈大笑道:“胖子听觉灵敏,昨夜就听到了。此事夫人不提,胖子也要提,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要继续留在山中呆到什么时候。这山珍,连日里尽是这些,胖子都吃得有些腻味了,是时候到外面畅饮一顿了。”
馆主夫人笑道:“如此太好了,把这事定下来,以后咱们就安心得多了。前辈,以后就留在武馆吧,要厨师做什么好菜,我们可以去请各地的名厨过来伺候。”
胡老头摇头道:“胖子自由自在惯了,要不是李浩这小子胆大包天,祖师爷手上动戒子,胖子今生也不可能会出现在夫人的武馆,有这一月余的缘分,已经足够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早晚终要走的。”
馆主夫人知道这种绝世高人,若不是李浩这层的关系,真不可能出现在自家这一流都不及的二流顶尖武馆。
更因为爱屋及乌,胡老头还特意从江湖之中搜来一本一流顶尖的刀法秘笈,算是送与自己徒孙的礼物。
李浩从沧门二虎那搜来的两本秘笈,一本拳脚的,一本剑法,虽然都是刚猛的外门路子,却与雪罡原来的刀法不相符,不方便雪罡修炼。
趁着李浩俩人回来休息,胡老头将这事点明了,雪月儿原本因为练功变得有些红的秀丽脸上,立时变得更加红艳,连耳根子都红得透了,不时拿眼睛偷偷的瞄向李浩。
李浩望了雪月儿一眼,有些迟疑的道:“我不会放弃追寻神仙的梦想,哪怕希望依然渺茫!这途中肯定还要受许多的苦,只怕就要苦了月儿姐……”
雪月儿道:“我不管,你去哪,我就跟到哪,哪怕你去闯阎王鬼殿!”
李浩苦笑道:“月儿姐,仙途渺茫,你又何必跟着我一起受罪?到外面游了一两年,是时候回家休息了。”
雪月儿红着脸道:“我不管,我今生就跟定你了,谁你当初招惹我?”
李浩道:“当初我才没招惹你,是你自己对我紧追不舍!”
雪月儿脸红得不能再红,蛮横的道:“我就对你紧追不舍了,还要继续胡搅蛮缠,你就别想甩脱我!”
李浩道:“路途苦闷凶险……”
雪月儿抢道:“反正我就跟定你了!”
馆主夫人摇头笑道:“月儿,你这刁蛮撒泼,一点都不含蓄斯文,哪里还有一个淑女的样子?别把小李吓跑了!”
雪月儿急道:“娘,你不知道,不能跟他这狡猾的家伙讲斯文的!若只是乖乖的在原地等着他,不用吓,他就会拔腿就跑,这招不管用。只有把他缠得死死的,不让他离开身边,才有机会治住他!”
馆主夫人笑道:“月儿,你还把小李的脾性琢磨透了啊?说说看,他这一路甩掉了几个对他感情好的?”
雪月儿兴奋的道:“那当然了!缠了他一年多,都快有两年了,能不琢磨透他?别的记不大清楚了,反正鹃姐是一个!”
阿吉尴尬的笑道:“姑娘全被他迷走了,我哪找妻子去?”
霎时间,众人在这乐得哈哈大笑。
笑得远处监视着这边的两人有些莫名其妙,因为胡老头在这里的缘故,他们不敢过分逼近。
李浩尴尬的道:“跟着我在一起是受罪,武艺高强的月儿姐,尚且遍体鳞伤的回来,何况是虚弱不堪的鹃姐。为了这事,我当初已经心痛得非常难受,就不要再让月儿姐跟着继续受罪了吧?”
雪月儿脸色微变,有些焦急的道:“李浩,咱们当初已经说好的,要么当游山玩水的游侠,要么当你的甩手大掌柜,反正我俩是要形影不离的。你自己承诺过的事情,你可不许赖皮。再说我们当初经验不足,还有两大帮杀手追着,尚且安全的走了回来,如今来掉主要的一个杀手。四公主的悬赏是要抓活的,追缉我们的人就很许多顾忌,我们就有机会逃脱。”
李浩心虚的偷偷瞄了馆主夫人道:“我不是不守承诺,我怕到时又让你遍体鳞伤的回来,你爹娘会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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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儿道:“李浩,你现在不乖了,当初明明叫是岳母!”
……
众人有些哭笑不得,两人争吵,雪月儿不忘死死咬定李浩已经许下的承诺,让李浩尴尬不已,不停的在挠着脑袋,时时偷偷的去瞄馆主夫人。
馆主夫人现在变得有些为难,李浩所提之事,确实是她最担心之事。每当想及雪月儿身上那三道触目惊心的箭疤,她就忍不住的心痛如绞,恨不得从此将女儿永远留在身边,不让她再跟着李浩去外面历险。
亲耳听到李浩重提追仙,当初的坚定的馆主夫人变得犹豫不决。
胡老头笑道:“夫人,你到底是想先放下心来呢,还是要时刻担忧着此事?胖子留在这的时日已经不多,到时别怪胖子没有帮忙。”
馆主夫人忙道:“前辈莫急!我答应此事,不会反悔的,就怕以后还要苦了月儿。”
雪月儿道:“娘,只要能跟李浩在一起,我什么苦都不怕!”
馆主夫人叹道:“就知道你这疯丫头会这么说的,娘拿你有什么办法?你们再在江湖上行走,就千万得小心着点,不要再胆大包天,胡乱招惹仇家,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
雪月儿道:“娘,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这一路行来,除了胡爷爷让我们证明自己的本事,其他的时候,我们躲避尚且来不及,哪里还敢去招惹别人?”
馆主夫人道:“那为何你们回来之后,又招惹到了都城皇宫的公主?”
雪月儿道:“那是公主派人在极珍阁监督,怪不得我们。”
馆主夫人道:“那你们老实的把珍珠卖掉就是,为何还要来上一场赌斗,这不是有意引他们注意嘛!”
……
雪月儿道:“那是李浩太大意了,以为公主跟平常江湖中人差不多,赌斗践誓,不会有什么意外,哪里知道他们权势熏天,赢得了赌斗,他们手下的奴才很有可能会借机报复。李浩不得已,有意输掉了比试,谁知道文月公主还会纠缠此事,派人盯梢。”
馆主夫人道:“总之是你们太过嚣张,不知道收敛一点。树大招风,你们在都城的店铺已经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你们千万就不要再去了!钱财够用就好,那店铺就由他们去打点,得失也不用太过记挂。”
雪月儿吐舌道:“这个我可不管,但李浩肯定有办法的!”
胡老头这会劝道:“你这小子,这么好的娃娃哪里去找?还不快点答允成婚?”
李浩为难的道:“可我武艺不精,真的怕月儿姐跟我在一起,会受到伤害!”
胡老头哈哈大笑道:“那你就老实的去当你的大老板啊,别去追什么虚无飘渺的神仙!”
……
胡老头摇头笑道:“胖子逗你玩的呢!你们当初武艺差劲,护甲暗器什么的,一件都没有,不是一样一路走来了。现在装备精良,武艺提升,江湖经验老到,反而害怕了?难道你小子还嫌弃这小娃娃?”
雪月儿立即变得有些紧张,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盯着李浩不放,非常害怕他摇头不认,或者只将自己当作他亲生姐姐之类的话。
李浩摇头道:“月儿姐姐对我最好了,我感激还来不及,如何会嫌弃?可是……”
雪月儿脸色大喜,立即打断他,兴奋的道:“那你就早点娶我!”
“哈哈……”
霎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哄笑起来。
馆主夫人斥道:“月儿,你一个女儿家,大庭广众之下也敢提这事,就不害羞?”
雪月儿道:“害羞能有什么用?只要能得到李浩,我做什么都值得!”
胡老头哈哈大笑道:“小娃娃胆大包天,敢作敢为,勇气可嘉,胖子佩服啊!小子,你平时不是一们胆大妄为,这会怎么缩手缚脚,不敢做了?大不了,你拐了这娃娃继续跑,瞧你的泰山大人能奈你何?”
旁边的人又是一阵暴笑不止。
馆主夫人尴尬的道:“前辈,你怎么能够这么煽动小辈犯错呢?”
胡老头笑道:“胖子这不是煽动他犯错,是给他勇气,胖子还想每年见到这两个小妹妹一次呢。要不然他独自一个人跑了,胖子上拿找他去?到底有没有给我们圣手门找上一个门人,胖子也得记挂着,这滋味可就不大好受啊!”
胡老头继续向李浩道:“小子,你要记住,你未完的诺言还有许多,男子汉大丈夫当言而有信,不能就这么撒手就跑,不管不顾的只做你自己的事!”
李浩皱眉望着东方的天空,那里是灰蒙蒙的一大片云朵,连续下了两三天雨,依然不见有开朗之色,就像自己的心情啊!
李浩长叹了口气,摇头道:“既然你们都不怕,那就结婚吧!”
胡老头老实不客气的赏了他一个爆栗,笑骂道:“你这混帐小子,胖子怎么说你才好?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难得的两大喜事,你小子现在这愁眉苦脸的模样,唱的是哪一出?”
李浩抚摸着自己被敲疼的脑袋,拉长了一张苦瓜脸,小声嘀咕道:“本公子现在唱的是《金笼吟》!”
众人又是一阵捧腹暴笑,笑传四野,雪月儿兴奋的一把抱起李浩亲了两口,站着原地在猛转着圈子。
这奇怪的一幕,惹得对面的那两个家伙更是狐疑不已,猜测李浩是不是已经完全恢复,大家开心庆祝呢。
笑够了,馆主夫人道:“小李,你说话还挺逗人的,果然恢复了就变得生龙活虎,机灵古怪,怪不得月儿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一起。现在你已经同意了,那么明日就叫她爹过来,把这简便的婚礼办了吧。”
阿吉笑道:“瞧小姐现在的模样,除了兴奋,哪里还有新娘应有的娇羞?花烛能点,洞房已经谈不上!”
馆主夫人无奈的叹息一声,笑道:“三从四德的礼仪,在这疯丫头眼中,早已经视若无物,比一般的江湖女侠更不懂得矜持,疯野的不像话,要不然哪里会追着当初的一个小叫花子,离家私奔呢?反正也没旁人知道,我这当娘的,也不怕跟着丢人了!”
雪月儿大笑道:“我才没丢人,现在李浩已经牢牢的抓在我手中!”
……
胡老头放声大笑:“两只怪胎!”
馆主夫人道:“月儿,你跟小李在一起,变的懂事得多,稳重得多,却是要比以前更大胆,更疯狂!不过等你结婚之后,这些应该都会变得要好一些。好吧,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传信,让你爹上山准备婚礼。”
力鹃娘笑道:“那我们这就去清扫屋子,布置新房。”
力山道:“这可是大事,我可得赶紧去多猎杀几只野味准备!”
阿吉道:“我负责打造一间全新的新房!”
力鹃娘道:“对,一定得另外再造一间新房!”
胡老头笑道:“力山,你还是跟着造新房吧,免得阿吉那小子造的太过丑陋难看!猎杀野味的事情就交给胖子。”
力山兴奋的道:“有前辈出马,我们就放心得多,我还怕猎杀不到够多的野味,坏了大事呢!阿吉,你快点去伐木,我负责造。”
雪月儿兴奋的道:“李浩,我们也来帮忙!”
李浩正楞楞的出神,忽然惊愕的道:“不行,我还得下山一趟!”
雪月儿脸色大变,惊得忙一把抱住了他,急道:“李浩,刚刚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没完成婚礼,你这会哪也不能去!”
李浩微笑道:“月儿姐,你放心,我不会跑。如此大事,我得去告知爷爷一声。”
雪月儿脸色变得通红,将头埋进李浩怀里,尴尬的道:“谁叫你讲得没头没尾的!我与你一起去!”
馆主夫人担忧的道:“月儿,你们不会又一去不返吗?前辈,这事……”
胡老头哈哈大笑道:“你们放心,尽管去忙你们的吧!这小子最为守信,两年之期,说回就回,肯定不会一去不返的!再过四日,就是适宜婚嫁的黄道吉日,就将日子定在那天吧!”
雪月儿兴奋的拉着李浩跑进了房里,把原先藏好的暗器匕首等装备拿了出来,一件件的装备上皮甲。
那些星雨银针,雪月儿早在雪罡武馆就托胡老头秘密传信权州精造的星铁,早已经弄了过来。
不仅如此,还另外多打造好几只,是与黝黑皮甲同色的黑漆色。另外还有四支答应给阴吉尔的暗器。
六公主那边,早有她自己派人把精造的暗器弄了过去。不过这一次外逃使用时毒针水筒时暴露,被她父王下令收缴了去。
听闻暗器威力猛,霎时间,她的王兄王姐,都想要这种威力奇大的暗器。六公主就是不告知在哪打造的,当初派去的心腹早已经派去监督雪月儿老家去了,他们一时追查不到。
她的众王兄王姐大怒,将她被收缴的暗器全部瓜分了,让她自己无暗器可用。他们人多,就有几个运气不好的猜输了,失了拥有一件的机会。
三公主更是以李浩之事为威胁,六公主无奈,在她发毒誓之后,另外派人再去求星铁帮忙打造了两套,她们各自一套。
她自己的暂时也放在她姐姐那里,免得被自家兄弟姐妹打劫一空。
李浩他们准备留给她的鳄鱼皮甲,因为逃亡时带着麻烦,也丢在了岩狮那边,只等自己过去再取来交给她。
俩人细心的装备上全套的装备,在众人送别的目光下,飞快往山下奔去,赶往李浩的祖坟。
雪月儿他们下山,力山他们在山中就变得热闹了,乒乒乓乓的,大张旗鼓的伐木造屋。
胡老头那肥胖子,难得亲自去猎野味。等他猎来,力山等人瞧得就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了。原因无他,胡老头抓回来的猎物,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都是活蹦乱跳,毫发无伤的逮了来!
入夜时分,雪罡亲自挑了一担锦袍新衣,红烛彩带等物事。雪月儿要与李浩结婚之事,现在是除了已经知道的几人,其他的都没有告知,包括至亲的家人。
在重金高官的引诱下,谁又能确定,曾经的亲人就不会去告密。
李浩俩人离开,随后就有一位高手紧追而去,另外一人留在这里,察看他们究竟在办什么事。直到雪罡连夜挑来锦衣,将这山林小居布置的喜气洋洋,他们瞬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立即飞鸽传信连州王府。
“可恶,你们竟然不来救本公主,祭祖成婚,逍遥快活!惹火了本公主,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六公主看过那张信笺,立刻变得粉脸含怒,拍桌顿足,将一张小小的纸片撕成了碎片。
发了一会怒,六公主在练武场来回踱步,思索如何解决这个麻烦。
信是李浩他俩下山之后的第二日发出的,言明三日后成婚,如今从这边赶去,快马加鞭,也仅仅是刚刚够,还有可能引起旁人的注意。
一柱香之后,六公主道:“绿香,这边之事,不要泄露出去。你去请三姐过来,就提本公主闷得慌,想找人谈谈外面的趣事。”
送信过来的侍女点头应是,疾步往外传话。
过公主阁的大门,自有侍卫拦了下来,由一旁的侍女仔细的检查无误,才放行出去。
这公主阁的侍女们,由于六公主想易容出阁的的原由,出入也变得不自由了,一般都留在阁中,如无重要的事情,不让出去。
三公主正在阁中看书,闻言奇怪的道:“六妹最近疯练武艺,就是想去陪她玩一会,她都嫌耽误她练功,被她晾在一旁,这会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难道因为这最近出现的大事件,让她坐卧不安了?来人,摆驾六公主香阁。”
凤辇出行,三公主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摆驾六公主阁。
人到香阁之外,除了一名贴身侍女,四名健壮的轿夫,其余侍卫人手全都留在了门外,他们可不想让人抓脸抠鼻的搜来搜去。
进入花园小亭,三公主笑道:“六妹,今日怎么有闲情来请姐姐玩了?是不是一个人在府中呆得无聊,又在想你的小驸马了?”
六公主笑嘻嘻的赞道:“知我者,三姐也!”
旁边只两个贴身侍女,六公主忽然以低似蚊吟的声音道:“三姐,你得帮小妹的忙,今日出不了这公主府,小妹就不能第一个与驸马成婚了!传扬出去,岂不会让人笑掉大牙?”
三公主大笑道:“哦?六妹的小驸马要成婚了?你消息灵通哇!驸马娶妾,本来就会让人笑掉大牙,六妹你又不是不知道?”
六公主急忙捂住她的嘴道:“三姐,你想害死小妹啊?小妹现在正急得没办法了,今日不管用什么办法,小妹一定要出府见上驸马一面。”
三公主连连摆手,摇头道:“六妹,这忙三姐不能帮!要不然父王也将三姐困在阁中,岂不愁煞?三姐因为迟迟未能招驸马,已经引起父王的不满,再闹这一出事,肯定会引起父王的雷霆大怒,然后就把三姐撵出阁去,三姐岂不是没得挑了?”
129
六公主笑道:“三姐,那白衣书生找不到,你就把翎姐府中的那只游龙招来当驸马,不就得了?反正我去那边‘游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三公主伸手就去挠六公主的痒痒,笑骂道:“好你个六妹,叫三姐来帮忙,还来取笑三姐!看三姐怎么收拾你!”
六公主连连闪躲,笑道:“三姐,今日有求于你,小妹让着你!其实,既然中意,尽管去招来便是,推三阻四的迟早会落入旁人手中。”
“就算你不让,哪回不是先败下阵来?却来卖这便宜人情,算了,不玩了!”
三公主笑闹了一阵,收手回坐,忽然眉有忧色的道:“唉,不是三姐不想啊,数次过去,他都只中意翎姐,三姐能有什么办法?在翎姐府中时,三姐已经发现他对翎姐姐有情意。”
六公主诧异的笑道:“哦?真有此事?那为何他不去参与比武招亲?”
三公主道:“被假驸马一招制敌的暗器震慑住了!”
六公主叹道:“畏手畏脚,敢想不敢为,不够光明磊落,豪气凌云,算不得人中龙凤的极佳人选,三姐怎么就会中意他呢?”
三公主叹道:“白衣书生了无踪影,其余的霸气刀横无忌太过粗野,冈青松有勇无谋,就游龙稍好一点。”
六公主大笑:“三姐,你怎么尽想着从伯王那边抢人?难道不中意咱们连州的英雄俊杰?传扬出去,岂不寒了连州豪杰们的心?”
三公主笑道:“能拉来一个算一个!这是在招驸马,伯王也无可奈何!”
两人笑闹一阵,才提到正事,这也是六公主正常的程序,不可能请来人一谈即走,会引起监视之人的疑心的。
三公主忽然强拉六公主进书房,笑道:“六妹,这一年来,你尽知道疯练武艺,这书法诗词,是不是落下许多?走,让三姐瞧瞧你现在写出来的字,还比不比得过三姐!”
六公主连忙大叫道:“三姐,小妹不去!”
三公主强行拖她进去,笑道:“六妹,既然是你自己请三姐过来的,现在就由不得你自己了,先让三姐开心一下才行!”
六公主挣不过,不由哀叹道:“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书房霎时传来一阵嬉闹哄笑,过了足有一住香的时辰,六公主苦着一张脸,送三公主摆驾回府。
路过大门,侍卫们例行要搜查,三公主娇喝道:“一群狗奴才,瞎了你们的狗眼?六公主不是好好的站在那?”
四名侍卫望了眼远处的六公主,顿时不敢再言语,惶恐的放三公主凤辇出去。
三公主回到自己府中,忽然变得焦躁不宁,来回走动,娇喝道:“来人,传侍卫,本公主要去权州城。”
一行队伍,又浩浩荡荡的向着王府之外行去,起程权州城,立刻有人将消息报知连王爷。
连王摇头笑道:“这老三胆子就是比老六小啊,去了几回都没有结果!由她去疯吧,等她回来就放言,过了今年,她自己不挑定人选,就由不得她自己了!”
三公主等华丽鸾车出了连州城门,立即弃了鸾车,改乘骏马,带着侍女与两名顶尖侍卫疾奔向权州城。
三公主四人刚走不久,后面的侍卫才敢在那议论纷纷,纵马疾追。
日夜不停,除了凤冠霞帔,扮成普通富家千金的三公主只用一日半,就奔行至权州城。同行的侍卫不由暗暗叫奇,暗道这思春的女子的疯狂劲就是不一样,偏偏到了那边还要装作娴雅娇矜。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到了权州城,三公主一改疯狂赶路的劲头,改住驿站,梳洗一番之后就沉沉睡去,只命贴身侍女去王府传话。
瞧着侍女带剑纵马,顾不得连夜疲累,在公主吩咐下,亲自去王府传信,两名侍卫守在公主的寝房之外,心照不宣的笑了。
夜心镇的夜香来酒楼中,店中无人,冷冷清清的,掌柜的正望着门外的纷纷细雨出神。
“得得得……”
忽然一阵响亮的马蹄声踏破了小镇的寂静,掌柜的来了精神,揉揉快睡着的眼睛,睁眼向大街望去,只见一对年青的侠侣冒着细雨,纵马带着雨披,疾奔而来。
一个憨厚的店小二立即上去牵了马拴着,掌柜的赶紧拿过挂在旁边的一块干净毛巾,快步迎了过去,递给进来的两人,笑脸嘻嘻的问道:“两位客官是要住店,还是喝酒?”
瞧清来人的稍微显胖的脸上,略带苍老,进来的瘦削青年眼角微微变得湿润,或者是没有擦干净雨雾。
“掌柜的,好酒好菜尽管上!酒要香醇柔和一点的,不要辣的!另外……”
见他楞楞的站在门边不动,他旁边的伴侣,忙拉着他坐下一张靠窗边的桌子,叫了一大桌的上等酒菜。
被自己的同伴轻轻的捏了一记,清瘦男子回过神来,接着道:“上房一间,只住一日!”
“掌柜的,来瓶好酒驱驱寒,拿手好菜尽管上!”
片刻之后,又有一名旅客匆匆的从镇外赶来,在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要了桌好酒好菜吃喝着。
这让掌柜的感到有些意外,这种鬼天气,又不是吃饭的时辰,想不到小店还能有生意上门。瞧他们三人都是有钱的主,肯定能够小赚一笔。
想到这点,掌柜的脸上又是一幅笑呵呵的模样,活像一个笑脸财神,没了刚刚那望雨思愁的无聊模样。
“客官请慢用!热菜马上来就来!”
店小二在拴马,掌柜的先亲自送上一叠熟牛肉片,一叠盐卤蚕豆,一壶上等蝶恋香。
旁边的那位客人刚刚擦干净雨水,瞧了这两人桌上的酒菜,忽然叫道:“掌柜的,我的菜照他们的来一份一样的!”
“好嘞,这位客官请稍等!”
掌柜的端着托盆,小跑回后厨,微胖的身子一摇一晃的,瞧着颇为滑稽。
坐在那桌的男子瞧着掌柜的直出神,连同伴劝酒都忘了回应。
他旁边的那位女子顿时不高兴了嘟起朱唇,撒娇道:“相公,你是不是又在想哪个相好的?你再不陪我喝酒,我可要生气了!”
清瘦男子忙道:“娘子,哪里的话!瞧着掌柜的模样,想起了自家的亲人!”
旁边的那位长脸男子微笑着接过话题道:“这位公子,听你这话,你们是刚刚从外地回来的吧?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
清瘦男子面色微变,转头瞧着这男子,微笑道:“刚刚想家严想得出神,兄台莫怪。我们确实是从外地游玩归来,特意赶来上香祭祖的。”
长脸男子点头道:“清明节已过,这时才返乡祭祖,晚了数日,依然不失为孝子行径。两位侠侣想必是要事要办,在路上拖延了。”
清瘦男子笑道:“说来惭愧,只顾着在师门学武练功,真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长脸男子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自当勤奋学艺,以求一朝技压群雄,光宗耀祖。先辈地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清瘦男子笑道:“这位兄台真会劝人,不知道此来何事?”
长脸男叹道:“清明刚过,忆及当初的老友,过来探望还活着的兄弟。”
清瘦男子道:“兄台还真是性情中人!细雨阻路,旅途寂寞,且过来同桌一叙如何?”
长脸男子兴奋的走了过来,笑道:“求之不得!”
两人聚在一起,随便讲了些江湖趣事。未等雨停,长脸男子道在访友,抢着付了银子,就此别过。
清瘦男子也不推托,连声道谢。乘着人少,他俩坐在酒楼中与掌柜的乱聊一通。旁边的女子只是搂着男子,微笑着听他们言语,偶尔会接一两句话。
近午时分,店中的人陆续多了一些,两人道是要去探望镇上的亲人,冒雨出去了。
出门,女子就道低声道:“浩弟,咱们不去瞧小米好吗?”
李浩一本正经的道:“好,本公子不去瞧小米,只瞧西村婶!”
雪月儿嘟嘴道:“那还不是一回事!”
李浩轻轻的抹着她的嘴,笑道:“你这嘴最近怎么老撅这么高做什么,又不是没地方挂东西。掌柜的不言道小米已经订亲了,你怕什么?”
雪月儿道:“怕你这小色鬼直接将人偷跑了!”
李浩笑言:“你许是不许?”
雪月儿道:“不许!绝对不许,你就是我一人的!”
……
李浩两人共撑一个大油纸伞,一路笑闹着,并没有直接赶往镇西小村,先去了镇里的菜市场。小镇的卖菜,都只是在早晨卖一会的,绝不过正午。此时已经是正午,这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人。
李浩一路扫视着这个较为开阔的街道,想起以往捉弄他们的一幕幕情景,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着。
雪月儿不由问道:“你与小米经常在这玩?”
李浩笑而不言,雪月儿气得直去挠他痒痒。
细雨本斜,两人这一阵玩闹,弄得身上湿了更多。
两人快步向往西赶去,直到出了小镇,约莫再走一里路,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小村落。那里约莫有十来户人家,远远的已经传来了犬吠之声。
李浩嘴角再次上扬,雪月儿忽然发怒,拖住他,就是不许他往前走。李浩好一顿哄劝,才让她同意过去。
春雨如油,草色青青,行走在这种小道,两人不仅衣服湿了大半,不过片刻,皮靴与袍脚都湿得透了。
雪月儿不由嗔怪的道:“好好的不骑马来,现在好,全身都湿透了,你是不是还得借口得了风寒,小住一晚?”
李浩又笑道:“娘子许是不许?”
雪月儿道:“不许,绝对不许!”
两人笑闹前行,一会就来到了一间简陋的泥土垒成的小屋前。
小屋的房门直接开着,李浩冲屋里喊道:“屋里有人吗?我们赶路淋湿了雨,想借屋烤烤火!”
屋里探出一个老苍头,大声道:“两位贵客,只要不嫌小屋简陋,就进来烤烤吧,正好刚刚做了饭!”
李浩道:“谢谢大叔!我们只是烤火,又不是来住宿的,哪里有那么多的顾忌。”
雪月儿轻声道:“你又故意来气我的?”
李浩笑道:“这不是依你的主意,事先道明,免得反悔。”
老苍头往里屋走去,一个中年妇人向他们走来,正是那卖菜的西村婶。
西村婶向他们递来两条洗得发白的粗布毛巾,微笑着道:“两位贵客是好像不是镇里人啊,这是从哪里过来游玩的?”
李浩笑道:“大婶好眼力!我们从雪家镇那边过来的,过来这边探望一位朋友。我娘子贪玩,冒雨出来,就弄了个全身湿透,只能进来避雨。”
雪月儿闻言白了李浩一眼,没有反驳,继续擦着身上的雨水。
“两位侠侣真是恩爱!羡慕煞我们这对老头子!我这就去帮你们熬两碗姜汤驱驱寒。”
西村婶哈哈笑着,回厨房去了。
屋子里,那位微微有些驮的老苍头,从里屋端来一铁盆烧透的柴火。
雪月儿奇怪的问道:“噫,这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你们怎么还要烤火?”
老苍头摇头叹道:“这阴雨绵绵的时日,衣服晒不干,像我们这种衣服简陋,能换的不多,只能用火烤干。好在离夏日已经不远,这会还有得一段时间熬,再过一阵就好得多了!”
老苍头端过火,讨好的问道:“对了,两位贵客有没有吃饭?不嫌弃的话,与我们一起吃点?”
“不用了,我们刚刚吃饱出来游玩的,你们自己吃吧。”
李浩俩人继续擦拭着身上的雨水,脱下湿了不少的外衣烧烤着,雪白的水汽蒸腾而起,化成一片白雾,慢慢消散在低矮的屋顶。
后面厨房之中,走出一个端菜的小姑娘,清瘦高挑,长脸大眼,皮肤较黑,长得还算清秀。年纪约莫十四岁左右,应该不到十五岁,因为她胸前才微微凸起,身材明显的才刚刚开始长。
她那双端菜的手掌,却比练武的雪月儿长得还要粗糙宽大,老茧遍布,显然做了不少的粗活。
李浩摇头感叹,想不到小米变化还挺大的,陡然比他要长高了数寸!
她才进来,雪月儿一双眼睛就紧盯着她不放,眉里的忧色放下不少,喜色占了多数。
这村女放下菜,盯着雪月儿的脸道:“这位姐姐长得真白,真漂亮!衣服也好漂亮!”
雪月儿虽然跟着李浩在长期在外奔走,自王府事件之后,一张脸基本上都戴着面具,就没有露过,不白才怪。
雪月儿笑道:“你想不想穿这么漂亮的衣服?”
这村女脸色失落的道:“只怕我这一生都别想穿这么好的衣服!”
雪月儿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没有破,但原本青色的土布衣服,现在已经洗得发白,都快磨烂了。紧紧的绷在身上,一双微黑的手臂露出一大截,裤腿也露出一小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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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是这样,她爹娘的衣服就更不像样了,补丁加补丁的,破的不能再破。
雪月儿惊讶的道:“你们怎么穿这么破的衣服!怎么不去买新的?”
李浩摇头微笑道:“娘子,你以为每人都能像我们一样,想买就买,想扔就扔?他们能够吃饱饭,就算非常不错了!”
雪月儿摇头感叹,忽然问道:“小妹妹,那你嫁人的时候,能不能穿这么好的衣服?”
小米羞涩的低下头,闷头扒拉着饭粒道:“应该可以穿一件新的衣服,不过不可能有姐姐的那么新!”
“这是真的么?这衣服才值几两银子而已!小妹妹,你怎么知道你穿不上这么好的衣服?如果哪天嫁了个富贵人家,不就能够穿上了。”
雪月儿这下楞了神,这样的衣服,他们逃亡的一路,为甩脱杀手,不知道扔掉了多少件,没想到眼前的村女竟然在成亲的头等喜事上也无法穿上。
小米低头头道:“我已经订亲了,小楠哥家穷,绝对买不起这么漂亮的衣服的。”
雪月儿半晌无言,以前在街上见许多人穿得寒酸,还不以为意,从来没有没想到,他们当中的人,连成亲的大喜事,依然得穿着寒酸的衣服,不禁为他们感到可怜,眼角变得也有些湿润。
雪月儿忽然道:“小妹妹,你想去我家做家丁吗?他们每逢过年,都会领到一件崭新的衣服,虽然没有我身上这件这么好,绝对比你们这种要好一些。”
那老苍头,小米的爹摇头道:“谢谢这位小姐的好意,我们不会去签卖身文契的。去大户人家做活,虽然比我们在乡村要好一些,却动不动要挨打挨骂的,每日里还有做不完的活,还不如在家自由快活的多。”
雪月儿楞楞的道:“有这回事?我怎么不清楚?”
李浩微笑道:“人家不愿意,你就不要劝了。你若可怜她,就将这件衣服给她好了,我再为你买过一件?”
雪月儿道:“虽然这件衣服才买一日,但总穿过的,不大好吧?”
老苍头他们连忙摆手道:“小姐,你们这可使不得!等会你没足够的衣服穿,外面风寒,会着凉的!”
李浩见来的时间已经有了些时日,微笑着道:“娘子,咱们衣服已经烤干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回去肯定得弄湿,还得再换过衣服呢!”
雪月儿道:“可是……”
“谢谢大叔大婶,我们该回去了。如果改主意了,可以去夜香来酒楼找我们,我们只住一夜。”
李浩一把拖过她,撑起油纸伞就走。
“小妹妹,你如果想要新衣服,来酒楼找我们,我送你一件崭新的!我衣服多得是,有的只穿几天就扔掉。”
雪月儿被李浩拖着走,没有用力挣,只是有些生气的瞪着他。
直到出了小村,雪月儿才奇怪的问他:“小李,想不到你这么绝情,当初的伙伴订亲了,你就不管不顾!你这见利利忘友的家伙!”
李浩微笑不语,雪月儿恨得牙痒痒的,伸手又想去挠他。
李浩忙道:“你是不是又想送出几件衣服?只怕那小妹妹不会来找你!”
雪月儿微楞,随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回头望向身后的小村,笑道:“这会我想再送,也找不到人送了!”
忽然,雪月儿又奇怪的问他:“夫君,你怎么只聊一会,就着急着要走?”
李浩悠悠的道:“我下午还得去祭拜祖父呢,哪有时间拖延。办完事,就得赶紧走!”
雪月儿不再说笑,问道:“你爷爷对你很好吗?为什么以前问你,总是闪过不想提?现在总能给我讲讲吧?”
李浩回忆起童年的那段辛酸时光,长叹了口气,没有再推辞,慢慢向雪月儿道来。
他家世代为贼,他爹从他神父那习得偷技之后,技艺较佳,青出于蓝,很少失手,日子也过得丰润。他爷爷就暂时封技休隐,用积来的银两在一座小村庄中买了点田产度日。
渐渐的,他爹恃技而骄,竟然色胆包天,从大富人家偷来一位大小姐,背回家当妻子。
那富翁失了银子与女儿,雷霆大怒,立即去官府报案,悬赏缉拿,他爹只得带着他偷来的娘远走他乡。
那位千金小姐一路担惊受怕,本就不思饮食,益发瘦得皮包骨头。数度寻死不成,渐渐变得像行尸走肉的木偶,茶饭不思,自己吃饭洗漱的甚么都不管,任由他爹折腾。
过了一段时日,就怀上了他。事已至此,他娘也就认命了,天天跟着他爹提心吊胆的逃亡。可他们每次刚刚安顿不久,就又会有捕快闻讯一路追杀而来,逼得他们连夜奔逃。
原因无他,刚开始那小姐对一般的粗茶淡饭,喂到嘴头都不下咽,再加上总是生病,他爹盗来的银两经不住花,只能继续顶风作案。
他们历经艰辛,终于在盗了一大笔的银两后,逃到一座偏僻山村。而他娘,因为饿得惨了,渐渐的适应了吃一些粗粮。
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他娘生下了他。而当他刚刚出生,他娘就难产而死。
他爹顿时发了狂,留下一封给他爷爷的遗信,抱着他娘的尸体消失不见,至今死活未知。
村民听到婴儿的哭喊声,见到大门洞开,赶紧把孩子送到一位刚刚生了孩子的妇人那,暂时保住了他的幸命,并将那封留着的信送了出去。
他爷爷赶到这座小村之时,他已经在一位好心的大婶那里喝了十数日的奶-水。
他爷爷偷东西偷了数十年,饶是技艺精通,也被人抓到过数次。自然,就挨了不少棍棒,还进过数次监牢,留下了一身的老伤。
那些伤痛,年青时好了就不觉得有什么,到得晚年,每每发作之时,酸酸麻麻,想摸又触不到,令他痛不欲生,只能时常醉酒度日。
他爹偷了千金小姐逃亡时,田产房产已经被查来的官府没收,他爷爷自此喝酒喝得更凶了,时常醉倒在路旁不醒人事。
等那封遗信辗转送了过来,他顿时惊痛,神情变得清醒过来,没日没夜的赶了数日,才从一位好心的大婶那,把他抱了回来。
然后,他爷爷就是在破庙之中,时刻醉酒与清醒,用偷来的山羊奶把他抚养大的。
他娘在逃亡时惊吓过度,怀上他时已经是瘦的皮包骨头,怀上他后,依然是饮食难保。再加上他出生没多久,就数日变换奶-水,还时常饱一日,饥一日,又是病痛连连,李浩因此就落得骨瘦如柴的模样。
奇怪的是,他竟然能够安然的活了下来!
他爷爷那时已经是无家无产无积蓄,靠偷盗慢慢抚养他长大。自他懂事起,他爷爷也只能传下他这技艺,从小训练火中取栗、油中捞钱的手艺,还有制作各种迷香等等。
为此,他小的时候,总是被人指着鼻子骂小偷儿,半夜去偷盗,也没少挨狗咬。
有时人家丢了东西,就算没有当场抓到他们爷孙俩,也没有搜到东西,也会过来暴打他们一顿。
他们祖孙俩只能变换地方,背井离乡。
他爷爷在他九岁之时,再一次偷盗被抓,一顿暴打,将他打得奄奄一息。等他赶到,他爷爷趁着还清醒,就逼他发誓:宁愿乞讨,也不要再去偷盗。
他爷爷死后,他当场就痛哭的昏了过去,周围的乡亲对他爷孙恨之入骨,都不会去帮他,他只能连拖带背,在一处山头葬了他爷爷。
异乡新坟孤零零的,连一个来送行的都没有。
埋葬了他爷爷,他就听从爷爷临死前的劝告,离开了这唾弃他的小镇,一路踉跄乞讨,没有再去偷东西。可怜这小镇之人基本是都认识他们,谁也不肯施舍他这小偷儿,让他数度饿昏过去。
没人施舍,他只能去捡一些酒楼中倒掉馊饭菜充饥,爬树林中去摘青涩的野果子,没了果子就嚼苦苦的草叶子。
总之,那时候他什么苦楚都尝了。
一路乞讨,直到赶到夜心镇,昏迷在夜香来酒楼,遇上了好心的酒楼掌柜,收留他,让他当了一个店小二,他的生活才算变得安定下来。
未等李浩讲完往事,雪月儿早已经变得泪眼模糊,抱紧了李浩。不敢想像,那样的生活,到底得有多苦?蝼蚁偷生,这偷生的代价未免太过惨痛了吧!换作是她,有勇气活得下来吗?
等李浩幽幽的收住了话头,雪月儿吸了鼻气,抹掉眼睛前湿润的眼泪,柔声道:“夫君,原以为小米她家的生活,已经够苦了,没想到你的生活更苦!我以后要好好的疼你,不让你再受这么多的苦!”
李浩微笑道:“娘子,那苦日子已经成为过去,没什么好害怕的!”
雪月儿忽然问道:“夫君,你娘还是千金小姐,又是哪一个大户人家?咱们去拜访一下好么?”
李浩从小就未见过他爹娘,想到这,他眼睛顿时变得模糊,摇头道:“爷爷没说!”
雪月儿心疼的为他擦拭干净眼泪,自责的道:“夫君,都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事!”
李浩不语,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雪月儿急了,摇晃着李浩道:“夫君,你就算开口骂两句也好啊,别不言语啊!”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夜心镇城中,雪月儿这一番动作,立即引来过往的路人注目,并向两人指指点点。
雪月儿勃然大怒,娇喝道:“看什么看,滚一边去!”
李浩两人都是华服佩剑的江湖中人,雪月儿这一声怒喝,霎时将一群胆小的吓得远远跑开,胆大的也闭嘴不言,不想招来无妄之灾。
夜心镇太小,两人不一刻就回到了夜香来酒楼,披上雨披,纵身骑马,飞快的向着镇北方向奔去。
越过两个小镇,记不清的小村,李浩在一座小店中勒马停下,买了一堆纸钱香烛,用数张大油纸包得严实。
雪月儿吩咐要再买些纸马、纸房子等大东西时,李浩冷眼一瞪,她霎时哑口不言。
随后坐在马背上才想到,要在下雨天点纸马,烧纸楼,除非先盖上一个大棚遮雨,前提还得先将纸马与纸楼等干燥无损的送到山上!
雪月儿再一次发现,自己许多时刻,都是想到就做,这急性子,就一如当年偷偷的跟李浩出来。
李浩现在纵马疾奔,骑在马背之上不言语,雪月儿不敢再胡言乱语,默默的陪在他身边,望着清瘦的他身子,她心里总有一种没底的感觉。
身临其境,她总会忘记别人对她说过的,一捧沙,抓得越紧,不但不能牢牢的抓住,反而漏得更快。她的李浩虽然不大可能会漏掉,她却总有一种即将漏掉的担忧。
渐渐行至狭窄的山林,李浩在前,雪月儿在后,两匹骏马在小道溅起片水花,两人身子与骏马擦得两旁的树枝沙沙作响,上面的雨水抖落满地。
没过多久,两人直接骑马来到一座矮小的山头,停在一座孤坟之前。
这座山头,离山下的小镇仅仅数里远。想想也是,当初李浩只是一个瘦小伶仃的小童,能连背带拖的把他爷爷弄出多远?
坟前墓碑倾倒,杂草丛生,几棵矮树长起,说不出的凄凉,不仔细看,还看不出这是座坟地。
去年离开之时,重新立起的墓碑,不知道又被哪个该死的家伙弄倒了。或许,这一次真是被无知牲畜弄倒的。
李浩到得坟前,翻身下马,拔剑斩草。
雪月儿不敢相信的道:“这就是爷爷的墓地?”
细雨绵绵,寒风瑟瑟,孤坟冷冷清清,李浩继续斩着草枝小树,默然不答。雪月儿感觉像是天空密集的乌云一样,压抑难受,赶紧帮忙整理旁边的草枝。
斩掉了墓前的杂草,李浩徒手刨出一个更深的泥坑,搬过墓碑竖好,用手掌拍实。
好在李浩练过两个多月的铁砂手,这些松软的泥土对他没有什么大碍,雪月儿不敢劝,也不能劝。
等雪月儿拔刀飞快的斩出了一大片的平整的草地,将那些杂草拖过一边,李浩也将墓碑上的青苔泥污抹了个干净,显现出那雕痕不久的刻字。
当初他埋葬他爷爷时,没有足够银两,也请不动人来帮他爷爷立碑。这碑还是李浩在夜香来酒楼之中,近半年来的积蓄刻成的。本来用不到这么多,李浩得从邻近的小镇请人雕刻,运送,这长途运送的费用,就比在本镇打造要多了不少的钱。
抚摸着墓碑,想想以前经历的艰辛遭遇,如今已是华衣怒马,金银不愁,珠宝成堆,即将娶亲成家的李浩,禁不住泪眼模糊。
雪月儿斩光了草枝,默默的用草枝蘸水,帮忙洗涮着墓碑上的泥浆,与李浩一起承担这份浓浓的哀伤。
与李浩的痛苦回忆不同,雪月儿在不停的祈祷,祈祷爷爷在阴世少受小鬼欺压,多积攒阴德,早点投胎转世,保佑李浩从此一生福禄双全,富贵无忧。
131
雪月儿将墓碑洗涮干净了,瞧李浩依然摸着墓碑在发呆,瞧着这绵绵细雨不停,却不知道该如何点香烧钱。
无奈,雪月儿只得柔声劝道:“夫君,该早点给爷爷烧钱了,要不然他在那边要受罪!”
李浩应了声,清醒过来,拔剑飞速斩削,用树枝搭了个半圆棚架。高仅两尺,长约两尺半,宽约一尺。
弄好框架,李浩飞快的用带来的油纸覆盖在上面,用绳索固定,弄成了一个简易的小棚。
旁边雪月儿已经将那一大堆的纸钱香烛拿了出来,李浩跪在潮湿的泥泞之中,雪月儿跟着一齐跪了下去。
李浩接过香烛,敲火石点燃,将香烛插在坟前,慢慢的烧着一张张纸钱。蒙蒙白雾之中,霎时飘起一道淡淡青烟,斜斜升起,一阵风吹来,立即消散无形。
李浩一边烧纸钱,一边喃喃的念道:“爷爷,不孝孙儿带孙媳来看您了!”
雪月儿哀色之中闪过一抹欣喜,有了李浩这番话,她就可以放心了,不会再因为李浩这一路都没有搭理她而感到不安。
山下小镇的居民被困屋中无聊,瞧着这山中飘起的烟雾,不由得大为起疑,纷纷猜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他们辗转从杂货店得知,是来了两位江湖侠侣烧钱上香,祭拜扫墓时,再观烟起之处,正是当初埋葬李浩爷爷的山头。那里只有少数的几块墓地,本地之人在清明节早已经清扫祭拜过,唯独剩下那老偷儿的。
难道,是老偷儿的儿子、儿媳回来了?艺成归来,他们不会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吧?
思及这点,镇中几户人家变得惶恐不安,特别是最后打死了老偷儿的那户。
越想,聚在镇长屋子里的他们,就越感到害怕,好似那寒气直冒的宝剑,已经如这冰凉的天气一般,无孔不入,转眼即将架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这气节,依然戴了顶白色狐皮帽的枯瘦老板:“镇长,这事得及早探明,否则可能有血洗全镇之祸啊!”
“这会儿害怕了?当初为何只为了几斤粮食被偷,就将那老偷儿往死里打!”端坐正上方的一个方脸男子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他们冒雨而来,证明他们不敢胡来,大家且放宽心端坐。老柯,你赶紧过去瞧,要机灵点,问不明白,你就别回来了!”
枯瘦的老板愁眉苦脸的道:“我这不是为民除害吗?当时打死了那老偷儿,你们可是一个个的拍手称快,到时两位大侠就算来血洗我一家,你们也跑不脱!”
大厅之中顿时一阵纷乱嘈杂,有的催镇长快去传信派人来缉拿他们,有的想吩咐客家收拾细软,准备开溜。
镇长拍桌大喝道:“安静!”
大厅众人立即停止了议论,变得鸦雀无声。
镇上仅有的几名守卫,正在这这屋守着,镇长也不用继续调人,此刻发信,这细雨绵绵的鬼天气,旁边的小镇肯定不会派人来帮,何况是莫须有的罪名,仅仅是他们的猜测。
镇长继续问那名杂货店的掌柜:“当时那两位大侠过来之时,有没有带着一幅咬牙切齿,戾气极重,准备行凶的神情?”
杂货店掌柜皱眉仔细凝思一会,平静的道:“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与一般来扫墓的人一样,压抑忧伤。对了,那位女侠好似想买纸马、纸楼等,被他夫君一瞪眼,就不敢言语了。”
狐皮帽急道:“会不会是身上银钱不多?还有什么?当时他们到底买了些什么阴财,你倒是仔细的再说明一遍啊?”
杂货店掌柜的道:“这时节来买纸钱的极少,我自然记得极为清楚。那男子买了香烛两对,纸钱极多,满满两大包裹,差点将小店搬空了!对了,还有包纸钱的大油纸数张。”
镇长点头道:“此时下雨,不用油纸包着会被淋湿,这也正是为何那两位不买纸马等大物件的原由。一次烧这么多,这是不是要出远门,难道他们真要对我们下手?”
狐皮帽吓得脸色苍白,催道:“镇长,赶在他们来之前,咱们快跑吧!”
镇长手指不停的轻点桌面,忽然摇头道:“诸位且放宽心,他们肯定不是来找咱们的麻烦的!如果他们想动手,就会先屠了我们小镇,再为老偷儿上香,而不会在那边慢慢化钱。”
狐皮帽道:“会不会是他们想漏了这点,一会就过来呢?”
大厅中众人的脸色,多半跟狐皮帽一样变得有些苍白。他们既然敢来,肯定是武艺超群之辈,绝对不是这几名普通的守卫就能够拦截得住的。
镇长思索一会拿不定主意,皱眉踱步走到门前,望着远处小山上飘起的那一抹青烟出神。
狐皮帽忽然又道:“镇长,也许他们算定咱们肯定不会在这下雨天逃跑,更不会有人来帮忙,因此不慌不忙的在那慢慢烧钱。细雨冰寒,夜幕漆黑,绝对是杀人的绝佳时期!”
众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想像寒雨纷飞,阴风嗖嗖,伸手不见五指,两个恶魔拔剑肆意扫割,全镇霎时惨嚎不绝,鲜血飞溅,有如人间地狱的悲惨景象。
脖颈变得更凉了似的,有几人吓得连伞也不撑,惊慌的撒腿就冲进了雨幕,一边扯着嗓子尖叫道:“恶魔杀人了!大家快逃命啊!”
镇长同样打了个寒战,立即暴喝道:“守门的,拦下了!”
“砰!”
镇长府的大门关了起来,门口站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拦住了这吓得要发疯的三人。
奇怪的是,那三人之中却没有枯瘦的狐皮帽!想想也是,他胆子不够大,也不会把人直接打死。
望着那三人尖叫着拼命抢门的模样,大厅之中的众人变得不安份了,互视的眼光之中都带着一抹惊忧。
镇主喝道:“诸位兄弟不必担心,且等老柯将消息探听明白再议。”
狐皮帽道:“镇长,等他探明白也许已经迟了,咱们先躲一阵吧?”
镇长再次瞪了他一眼,诧异的道:“提出要跑的是你,刚刚冒雨逃命的为何没有你?你若想自个儿逃命,我可以叫人把你扔出去!”
狐皮帽不敢再言语,大厅之上的众人再次变得鸦雀无声,坐卧不宁,有焦躁的来回走动着,有的站在门前继续盯着那淡淡青烟。也许,等烟断,就是他们纳命的时日。
今日又为何下这场该死的雨,要不然直接骑马躲避一阵,也无人盆问笑话。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那位派出去的老柯才浑身湿透的赶了回来,一把油纸伞撑了跟没撑一样。
他一进来,连个递干毛巾的人也没有,全都将他围了起来,问道:“那来的两位是谁?有什么另外的目的?”
这枯瘦的老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道:“镇长大人,小的探明白了,他们不是来杀人的。那位女侠言明是即日就将结婚,故此前来祭祖。啊欠!”
杂货店掌柜惊愕的道:“祭祖?那小偷儿当初离开时应该未满十岁,至今才十来岁,绝无可能长得那么高大!”
镇长皱眉道:“老柯,你问清楚了?”
“那位女侠亲口说的!”
可怜的老头浑身湿透,冷得全身发抖没人答理,挤得又不能动。
镇长眉头依然不见舒展,继续问道:“那男子有没有言语?”
老柯摇头道:“那大侠极为忧伤,泪痕宛然,不愿意答理我这老儿。”
镇长道:“如此看来,确实不可能认错的了。奇怪的是那小偷儿当时离开时非常小,这才走了不到四年,绝无可能长得那般高大吧?老柯,将经过仔细道明了。”
“啊欠!”
老柯重重打了个喷嚏,喷了对面众人一脸,特别是对面的镇长喷得最多。
镇长眼睛一闭,恶心的抹了把脸,眉头皱得更紧了,顾不得喝斥,吩咐道:“来人,速度拿干毛巾、干爽衣服过来,再端盆火过来!”
老柯拱手弯腰谢道:“谢镇长大人!小老儿急匆匆小跑上山头……”
柯老头撑着把雨伞,带着柄山刀,匆匆赶到山头,望着坟前有两人在烧钱,稍喜道:“老儿还以为山林着火了,原来是有人冒雨扫墓上香,虚惊一场!”
坟前小棚下的男子头也不回,女子回头望了他一眼,继续化钱。
柯老头慢慢走近两人,大为奇怪的继续问道:“两位大侠,为何如此急匆匆的冒雨扫墓?过些时日,候天晴时分,多烧些纸马、纸屋什么的岂不更好?”
女子叹了口气道:“过些两日,我们就要与夫君结婚,不能拖延,只能冒雨祭祖。不能多烧些,确实有些遗憾!”
柯老头走过去帮着化了几张纸钱,借机看清他们的面容,他这一接近,男子凶光暴闪,瞪了他眼,瞧清他的面容,脸色稍平,继续烧钱。
柯老头心有余悸的道:“几位老爷不知道,当时那男子的眼神凶神恶煞的,像来自阎王殿的恶鬼,吓得小老儿心一突突的猛跳,以为再活不过今日了!”
大厅之上的众人顿时吓得寒气直冒,脸色又变得有些苍白,来者不善啊!
镇长强自镇定自若,平淡的道:“后来呢?”
柯老头手中慌乱,一下拿了一大堆纸钱往前扔去,男子飞快的从火上夺了下来,速度之快,楞是没有让纸钱点燃。
柯老头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杀人,赶紧往后爬去,忽然手上又是一空,另外抓着的一堆纸钱也被他取了回去!
柯老头匆忙起身,一跤跌倒在草地上,不敢再去化钱,楞楞的站在一旁打量他们两个。好在他们也没有出言赶人,让他宽心不少。
站在他后面的几人点点头,他那确实湿得透了。
柯老头摇摇头,惊道:“几位不知道啊,那大侠出手的速度快若闪电,老儿眼前一花,放在香火之上的纸钱就不见了,楞是没有点燃,接着手上抓着的纸钱,也在淋到雨水之前脱手而去。老儿回来之时,才想起,那大侠不敢一次烧那么多的纸钱,是因为头顶的油纸棚太矮,怕被火苗烧着了。”
“这大侠就是有办法,稍微动手,就能在这下雨天从容的烧钱!”
厅上众人纷纷点头称赞。
又有人道:“他们是大侠,速度当然快了,你以为是你老儿拿刀慢吞吞的砍柴!”
镇长催道:“后来呢?”
柯老头等了好一会,心平静下来,才继续问道:“噫,这不是老偷……这不是那孤身的老头的墓吗?听说他没有亲戚,一个幼小的孙儿一去不返,生死不知,两三年都没有人来扫墓,两位大侠没有认错人?”
女侠当时就流泪道:“爷爷怪可怜的,以后,我每年都要夫君来扫墓!”
“如此道来,他们确是老偷儿的孙子,那小偷儿和他的未来娘子?”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惊恐之色更甚。
狐皮帽脸色苍白,问道:“镇长,咱们怎么办?真是那小偷儿回来了?难道当初他是因为长得不好,年龄显小,不知因何拜入武林门派时,才长得这般高大?”
大厅之上又是纷乱一片,镇长拍桌大吼道:“别吵!听老柯讲完!”
老柯头当时想继续问,女侠虽然伤心,却还会回答一些,后来那大侠重重一哼,俩吓了我们俩人一大跳,女侠不敢再言语,想必是大侠生气她化钱三心二意。
柯老头见打探虽然不大清楚,但已得到了他能够探听到的,留在那也再探不到什么,不敢再多作逗留,匆匆忙忙的下山去了。
柯老头临走回头张望,没有看到他们往他这边看,也没再听到山头上有言语之声传来。
镇长皱眉思索一会,抬头道:“那女侠言及今后年年来扫墓,有没有停顿?”
披着件干净衣服,端着碗姜汤在烤火的老柯摇头道:“老儿刚问,那女侠想也未想就回答了,不似作假。”
镇长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是真回来扫墓的!他们既然年年要扫墓,肯定不会屠杀全镇之人,那时他们就肯定不能再回来祭拜。”
稍顿,镇长转头对狐皮帽道:“不过,你这老儿恐怕就有灾了!”
狐皮帽大惊,扯着公鸭嗓子尖叫道:“镇长救命啊!”
镇长摇头道:“我又拿不准那大侠的心意,能够帮你什么?你自己去向他陪罪,或者趁他没有过来之前,现在就赶紧逃命去吧。”
狐皮帽望着即将变黑的天色,哭丧着脸道:“冰凉细雨不停,道路泥泞,家中的细软又没有收拾,到时黑灯瞎火的,要怎么逃啊?别没被人杀死,自己先吓死、病死!镇长,诸位兄弟,这回你们一定得帮我向大侠求情啊!别忘了,当初暴打他们爷孙俩的,你们也有份!”
……
孤坟之前,一大堆的纸钱一张接一张的缓缓燃烧着,燃起的青烟冲得头顶的油纸哗哗作响,与细雨滴落的沙沙声相互应和着,奏成一曲忧伤的哀歌。
132
一张纸钱燃尽,不过数息,转眼间那大包的纸钱就只剩下了了几张,终化为无,只有那火烬残留,随着寒风的吹拂,时明时灭。剩下一小节烛头的烛火,依然在寒风中摇曳,地上烛泪点点,不久,它们也即将寂灭。
雪月儿温柔的为李浩擦尽脸上的泪水,劝道:“夫君,你不必太过伤心。爷爷若地下有知,得悉你现在的情况,会你感到欣慰的。此时天色将晚,咱们也该回去了。”
雪月儿欲挣扎起身,感到双腿酸麻,又跪了下去,拍打了几下腿脚,缓缓躬身站起,扶起李浩,出了香棚。
李浩茫然无神,被雪月儿架着走,眼睛依然盯着那孤坟看着。
雪月儿劝道:“夫君,别太伤心了,咱们以后每年都来陪陪爷爷,现在真该回去了。”
李浩精神恍惚,能不能稳坐马背之上,尚是问题,雪月儿叹了口气,抱起李浩同乘一马,缓缓向着山下行去,直到出了狭窄的山道,才纵马狂奔。
他们刚到小镇门口,忽然眼前黑压压的站满了一大群,见到李浩俩人回来,跪在地上道:“我们以前得罪了大侠,还请大侠开恩,饶了我们!”
瞧着眼前这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本来木然呆坐的李浩眼中精光暴闪,手按腰中长剑,就欲跳下马。
跪在雨水中的众人吓了一大跳,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子战栗不已,更加确认了他就是当初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偷儿。
雪月儿忙一把抱紧他,按住了他手中的剑,柔声劝道:“夫君,就饶了他们吧,毕竟当初是爷爷犯错在先!爷爷就算此时还活着,也不愿看到你杀人的!”
下面的数人磕头不止,连声求饶。
李浩挣了几次,挣不出去,愤怒的吼道:“滚,别让本公子再看见你们几个混蛋!”
狐皮帽等人心中稍喜,赶紧爬起来就走。
“站住!”
他们刚刚走了几步,李浩忽然暴喝一声,将他们吓得一下就停下了脚下的步子,仿佛是用钉子钉住了似的。更还有几人脚步踉跄,差点吓得坐倒泥地。
镇长战栗一下,惶恐不安的问道:“大侠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李浩冷冷的道:“本公子下次回来时,若是再见到爷爷的墓碑倒在地上,血洗全镇!”
镇长惶恐的应道:“大侠放心,墓碑以后绝对不会再倒了!柯老头,这墓碑以后就由你看着,歪了一点,拿你是问!”
柯老头连连点头应是,李浩眼神冷冷的再次扫过众人,似要将他们的面貌刻入脑海之中,瞧得众人寒气直冒。
李浩带过自己马匹的缰绳,轻轻拍了拍雪月儿的手,雪月儿松开抱紧的手。
李浩双手一撑,腾空而起,就在雪月儿的马背之上,跃上自己的坐骑,扬鞭疾驰而去,溅起一片水花泥浆。
直到两人走远,身影马蹄声尽皆消失,众人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脸人尽露欣喜之色,急忙跑回自家屋里洗浴更衣。暖烘烘的屋里热水旺火姜汤,早已经预备好。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李浩他俩这次来,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报仇,只是亲眼见到了当时打死他爷爷的“仇人”,难免情绪激动。
不过他们也不是算白受罪,算是换来一个心安,不用每日里提心吊胆的防着李浩报复。
那山头的坟地,以后就由柯老头专门守着,连村中的顽童,都由各户的家长警告,不许去那座山头玩,以免不知道哪天,李浩忽然就回来了。
后来,他们觉得实在不放心,干脆找来了石匠,主要由狐皮帽出钱,在墓前造了座石墙压着墓碑。思索再三,干脆再造得气派一点,也不过多几个工钱的事。
这样,除非是大人有意去毁碑,一般的顽童,五六人一起,也休想撼动那墓碑分毫。
等到墓碑石护栏造好,镇长诸人来到那座山头,望着这以前这土坟孤零零的没连块墓碑也没有,如今变得气派非凡,占地数丈方圆,阶梯、护栏,尽是麻石堆砌,就差没配上石狮石马了。
当初的狐皮帽,如今戴着顶绸缎帽子,哭丧着脸道:“这墓修得,比咱自家的祖墓都要气派了!以后去了地府,不知道会否被骂个狗血淋头。”
返回夜心镇的路上,进入一条阴暗山道,左近无人,雪月儿忽然问道:“夫君,你刚刚有没有想过雪洗那小镇,或者找那个戴狐皮帽的老头报仇?”
李浩诧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家伙就是杀我爷爷的恶霸?”
雪月儿道:“我又不是白痴,跟了你出来这么久,总懂得一些察言观色的技巧。夫君总盯着那戴狐皮帽的家伙瞧,恨不得将他吃了似的,而那家伙又抖得比谁都厉害,不是他会是谁!”
李浩点点头道:“我这次过来,本来并没有打算报仇,只打算安静的烧了钱就回去。可那家伙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忍不住就想将他碎尸万段。再有就是咱们要成亲,不想多造杀孽,得给自己积点阴德。”
雪月儿道:“爷爷在地下知道你的做法,一定非常高兴的。”
阴雨天黑得早,不一会,夜色渐渐的拉严了漆黑的夜幕,路上乌黑一片,除了浅浅的积水有微弱的反光,甚么都瞧不见。
老马识途,李浩俩人不管不顾,也不打火把照明,丝毫不停的继续纵马疾奔。
半夜时分,他们才赶到夜心镇时,掌柜的总算放下心来,笑嘻嘻的迎了出来道:“两位大侠总算回来了,热水与姜汤早已经预备好。”
雪月儿道:“掌柜的,再备上桌精致的酒菜,我们这一路疾赶,还没有吃饭呢。”
他们刚回来不久,酒楼对面的一家店铺飞快的翻进一道黑影。
脱下雨帔,那男子摇头叹道:“还真是倒霉,盯个梢淋雨不说,还得饿着肚子赶路,早知道咱也骑匹马跟着他们!”
走到后院,黑灯瞎火,冷灶空锅的,这男子不由抱怨道:“喂,热水姜汤与热饭呢?你小子就不知道帮我预备着?”
漆黑的夜色之中传来一个声音道:“别吵吵,耽误了我的监听,上面怪罪下来,拿你是问!再说了,老子又不是你婆娘!又哪里知道你半路不吃东西,今夜又会赶回来?”
“你个混小子!真是倒霉透顶了!”
男子咒骂了句,干脆提了桶冷水浇了个透顶凉,匆匆换过衣服,运功一周天,驱除了身上的寒气。也不掌灯,就在漆黑的房中摸出一点冷菜,胡乱填饱了肚皮,倒头就睡。
半夜里,掌柜的亲自陪着李浩两人坐着,店小二早已经打发去睡了。
李浩喝了杯酒,忽然奇怪的问道:“掌柜的,你为何对我们这么好?”
掌柜的笑道:“因为你们是行走江湖的侠客。”
雪月儿大奇,问道:“这是为何?”
掌柜的道:“因为当初有个伙计离开了这酒楼,发什么梦,要去外面寻找神仙,我得不到他的讯息,就时常向江湖中人打听他的消息,渐渐的养成了习惯。起初还探听得到,后来就失去了他们的踪影。隔了半年左右,他终于送来一封信,告知他安然无恙,让我们不必担心,我也就放宽心了,没有再去打听。只是如今两年之期已近,他却已有一年多没有了音讯,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这可怜的孩子!”
雪月儿笑着瞧了李浩一眼:“这么说来,我们也是托了那位伙计的福了。要不然,这姜汤什么的,也无法这么快就喝到,此时只怕还得在这吃冷菜。”
掌柜的笑道:“老头只是有些不明白,你们江湖之人,为何总要连夜赶路?”
李浩笑道:“各地遇到紧急之事,多由会武的江湖中人传信,当然这连夜赶路的也多是江湖中人。”
李浩再次随意问了些掌柜家中的情况,得知当初还只能抱在怀里的小公子,现在已经学会走路,三牛叔还是老样子。酒楼之中的事情,掌柜的因为自家公子半夜总会吵闹,影响睡眠,只得新雇了一位店小二帮忙。
鉴于李浩以前太顽皮,总是偷偷躲懒,夫人特意要求,一定得挑个憨厚的楞头小子。
雪月儿不由得大笑,李浩摇头笑道:“掌柜的,依本公子瞧,那小子太憨了,不会哄客人开心,只怕挨了不少骂吧?”
掌柜的笑道:“谁说不是呢,起初许多的事情,没少由我自己来伺候,为了这小子,唉……想想,还是那顽皮小子招人喜欢,客人也爱过来和他闹上一闹。这憨厚小子,客人问他半天,除了必要的,绝对不会多说出一些哄人开心的话,这小费什么的更别想得到了。”
雪月儿忽然笑嘻嘻的问道:“那以前的伙计能得到许多小费?”
掌柜的摇头笑道:“小镇偏僻,也不会常有。不过就算如此,那小子只在小店做了一年多点,加起来,也有近二两的小费,差不多顶他一年工钱了!”
雪月儿追问道:“那他用来做什么了?”
掌柜的叹道:“给他爷爷雕墓碑。”
雪月儿霎时没了追问的兴趣,悠悠的道:“那店小二真可怜!好人长命,他今后一定会多福多寿的!”
掌柜的又摇头笑道:“那小子可不算好人,是个顽皮透顶的小坏蛋,偏偏又招人喜欢!”
饭菜吃饱,困意上涌,雪月儿忽然拿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放在桌上道:“谢谢掌柜厚待,这是饭菜,不用找了!”
掌柜的摇头道:“这可使不得!这一桌酒菜,最多值个二两银子,上午你们已经打赏过了,真不用再赏了。”
李浩笑道:“我娘子就是一个挥金如土的阔千金,掌柜的跟她客气,她反而要不高兴。我们困了,不与掌柜的闲聊,得去睡觉了。”
掌柜的抱拳道:“如此就多谢两位大侠,祝两位大侠行走江湖一帆风顺,灾祸不至。”
回到房中,李浩摇头道:“娘子,你这是要惹人注意么?”
雪月儿道:“忍不住就想打赏,夫君莫怪!”
李浩道:“唉,你这急性子何时能改?”
熄灯入睡,雪月儿兴奋的想着即将到来的婚期,心里美滋滋的乐开了花,辗转反侧,终于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清晨,李浩两人匆匆用过早餐,在掌柜的送别下,冒着微寒的晨风,纵马疾奔,离开了夜心镇,向着来路奔回。
出了小镇,雪月儿奇怪的问道:“你就这样走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留?”
李浩笑而不语,雪月儿恼羞成怒,忽然纵身跳上李浩的背后,与他共乘一骑,伸手就去挠痒痒。
李浩斥道:“胡闹,被路人瞧见了,岂不要大肆传扬,引起旁人的注意?”
雪月儿忽然笑嘻嘻的道:“夫君一扮作大人,就不老实了,还是扮作小孩给我抱着乖一点!那样就没有人议论了!”
李浩笑骂道:“未婚有子,更有人骂!”
雪月儿更怒,伸手挠个不停,与李浩在马背上闹作一团。
李浩赶紧劝道:“好了,别闹了,这大道之上过往之人肯定多!”
雪月儿催道:“那你将经过道明。”
李浩只得点头应允,将经过都告知。
每过一处,李浩就飞快的留下该给的银两,小米家留了十两银子与一封书信,让他们再买两亩田产过日。
雪月儿奇怪的问道:“为何不多留一点?你又将信留在哪了?有没有写什么情话?”
李浩又不打算说,雪月儿伤势欲跳,李浩忙道:“粘在凳子背面。”
雪月儿穷追不舍的追问下,将剩下的东西盆问清楚,确认了李浩没有写情话。也知道在乡村,意外之财来得过多,只会让人产生好逸恶劳的习惯,渐渐的失去原本吃苦耐劳的本性,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李浩在信上,也只提是冒着生命危险,辛苦积攒而来的。
雪月儿忽然又想起,这信是李浩什么时候写的?她虽然早有给掌柜的打过招呼,小米还未来找她领新衣。
李浩笑道:“就在烤火之时,用柴火写的,原本写的信还在这里呢!”
雪月儿驱马贴近,俯身一把抢了过去,遍览只了了数字,确未提其他的事情,只祝愿她过得幸福,雪月儿这才开心的笑了起来。
给三牛叔的银两多了些,有十五两,信中嘱咐他备些田产,给家中的两个小子请个教书先生。
是李浩清晨起来之时,留在厨房的。送给掌柜的信与一两件普通珍玩,更是半夜就留下了。
一些过于贵重的珠宝财物,交给他们这种普通人,只会引来杀身之祸,这是李浩不愿意见到的。
雪月儿吐了吐舌头道:“还是夫君谨慎,早有预备。”
赶路往返共计两日,夜心镇逗留一日,恰巧就是三日,他们赶到山下小镇,已经是漆黑的夜晚。
小雨今日清晨就停了,只是头顶的天空依然是阴沉沉的,好似随时再会下一场雨似的,那么山林之中的小道,还是潮湿如故,此时返回山上,就算有雨帔护身,难免全身湿透。
133
勒停马头,望着镇外山林的那一片墨黑,还有眼前这漆黑一团一小镇,雪月儿轻声问道:“夫君,咱们现在去哪里?是在小镇住一晚,还是回山中?”
“哪也不许去,得随本公……公子回府!”
忽然传来的声音,将李浩俩人吓了一大跳,好在这声音并不凶恶。
两人手按剑柄,臂上暗器机关打开,紧盯着眼前声音传来的夜幕。马蹄声响,夜色中纵来一骑,让李浩俩人放心不少。
童音清脆:“古弟,笑兄,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之熟悉,宛若在昨日响起,李浩惊愕的道:“路公子?你怎么出来的?”
路公子道:“此处不方便交谈,请与本公子来。”
雪月儿顿时坚定的道:“不行,我们还得赶路!”
陆公子道:“那可不行,要结婚,也得将本公子从王……从府中救出来再说!”
李浩狐疑的道:“你自己不是已经跑出来了,哪里还用得到我们来救?”
陆公子道:“我不管,我已经和姐姐发誓,最多十日,一定得返回府中!笑兄,不是笑姐,去还是不去?大不了,大家都别想过安生日子!”
雪月儿叹道:“路弟,你是存心来破坏姐姐的好事啊?”
陆公子忽然附耳近雪月儿,轻声道:“让我叫你姐姐也行,这拜堂成亲,绝对得一天进行!要不然,本公子这脸面无处搁!”
李浩听到怪异的称呼,忍不住噗哧轻笑,赶紧捂住了嘴。
陆公子嗔道:“哼,你别高兴太早,还没有找你算帐呢!”
雪月儿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已经探听消息,那咱们就连夜上山吧,别误了明日的吉时!”
陆公子道:“不急,明日有许多事情不方便问,得今日谈清楚了!”
三骑马静静的摸黑进镇,来到一间偏僻的小屋前,那房门自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人,将三人的马牵了进去。
李浩微笑道:“陆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们的老巢的?”
陆公子嘻嘻笑道:“一回来,就指派出去了!”
李浩迟疑的道:“连王爷……”
陆公子道:“父王清楚,但没有追查,只是将我困得死死的,逃了数次都没有逃出去?这次不是你们逼急了,我也不会叫三姐来帮忙。古弟,你言而无信,为什么不来救我出府?”
雪月儿争辩道:“夫君刚刚醒来不久,哪里有机会去王府!”
陆公子忽然发怒道:“不许叫!本公主……本公子还未招驸马,姐姐就不能叫夫君。”
李浩忍不住又是一阵暴笑,摇头道:“陆小姐,别叫公子了,听得别扭!”
陆公子忽然飞快的伸手,一把揪住李浩的耳朵,却不用力,嗔怪道:“古弟,你为何清醒了不来救我,却想着做这美事?是不是已经将我忘了?”
李浩故作惨痛的哀叫连连道:“陆小姐饶命啊!本公子哪里敢啊?两年之期未至,本公子就不算违誓!”
雪月儿想去帮忙,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劝道:“陆妹,你问就问,别动手啊!”
“你把他当宝贝了,本公子就要揪,你能耐我何?”陆公子不干了,手上顿时用力,揪着李浩的耳朵道:“好哇,本公子在府中日夜练功,只为早日不成为你们的拖累,你们却急着结婚,也不来救我,还提两年之约,纯心还要让本公子多等几个月啊!你们都欺负我!呜呜……”
这是一间新挖的地底密室,他们也不惧有旁人听到。
雪月儿尴尬的抱紧了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身子,柔声劝道:“陆妹,夫君……李浩确实刚刚醒来,这些时日……唉,虽然人清醒过来,我还是不放心啊,只能出此下策,不是有意不来接陆妹的。咱们别谈这个了,先回山中好吗?免得白日被人看到不好。”
陆公子不依的道:“为了追来这,我已经数日夜未合眼了,今日刚刚到这,今夜也不许睡!得将事情讲明白了!”
雪月儿在昏暗的油灯之下仔细瞧,陆公子果然是眼眶深陷,那黑乎乎的眼圈,还真是数日夜未眠。
雪月儿心疼的劝道:“陆妹,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放心睡觉吧,明日咱们就一并拜堂成亲,绝不会撇弃你的!不是形势所逼,我真不会这么着急的。”
陆公子道:“那好,等你们先救出了本公主再谈!”
雪月儿道:“陆妹,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就算把你救出来了,李浩在你翎姐的追杀下,你又如何办一场风光的婚礼?还不如就这里办,还有李浩的祖师主持呢!”
陆公子,即六公主道:“我们可以上雪山求翎姐姐原谅的,其实翎姐姐早已经释怀,放弃追杀你们,可恶的伯王就是不撤榜!”
雪月儿感动的道:“四公主心真善良!”
六公主叹道:“翎姐姐因为这事,要作‘冰女’了呢!”
雪月儿问道:“什么‘冰女’?”
六公主道:“就是玄冰宫的嫡传弟子,一般不大可能嫁人的了!”
雪月儿道:“这又是何苦?都是我们无意犯下的错,夫君,咱们到时去冰宫请罪去,劝劝四公主,好吗?”
六公主笑嘻嘻的问道:“到时翎姐姐来与我们抢古弟,我们怎么办?”
雪月儿道:“所以咱们得先订下名份,让她抢不走!”
六公主又道:“好哇,你就是打这主意对付我的?”
雪月儿急道:“不是,而是……唉!”
六公主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猜到了是什么事,嘻嘻一笑道:“你是怕古弟跑了?”
雪月儿低头瞧着胸前的双螺,悠悠的道:“确实非常的怕!”
两人快言快语,将李浩晾至一旁,连日赶路,昨夜没有睡好,困意上涌,他顿时倚着椅子直打瞌睡。
六公主动气的伸手去捏他的鼻子,嗔道:“你这可恨的家伙,本公主三日夜未合眼,你竟然睡得着!”
雪月儿劝道:“陆妹,大家都困了,先赶路上山,或者睡觉,明日清晨再赶路?那样还得上山继续洗澡换衣,太过麻烦!咱们今日赶紧上山吧?”
六公主叹了口气道:“既然姐姐是着急此事,我就依了你吧!我自己的婚礼服早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就别想甩掉我!”
出门,雪月儿忽然劝道:“陆妹,你困了,先睡会,我背你赶路!”
六公主忽然笑道:“姐姐偏心,你带古弟上山就抱着上去,带我上去就用背的?”
雪月儿滞了滞,微笑道:“谁叫陆妹那么重,哪有李浩轻!”
三人纵马出镇,身后整整跟了四个侍卫,还带着几个大大的包裹。马到山脚,一名侍卫负责赶马回去。
三人三侍卫共计六人,雪月儿抱着熟睡的六公主,一名侍卫背着李浩,一齐向着山上行去。他们快赶到山林小屋时,那赶马回去的一名侍卫紧追了上来。
山道之上布置的陷阱,力山早已经告知了雪月儿,雪月儿自然能够带着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径达山中小屋。
“嗷嗷嗷……”
在一阵狗吠声中,前面的数间房里,先后点燃了点点灯火,在这漆黑的夜里瞧着,是那么的刺眼,温暖。
这在往昔,可是从未有过的情景。当初李浩摸到这里,迎接他的只有力山手持的一根松明没火把。
屋前,雪罡问道:“前辈,是月儿她们回来了吗?”
胡老头摇头道:“奇怪了,多出湿水泥泞,现在这声音听不出来了!有一个声音像是有点像,一、二、三……共计五个人是走过来的。”
胡老头摇头皱眉:“太混乱了,应该是那帮小子的!”
雪罡等不下去了,与力山点着火把迎了出去,胡老头晃晃脑袋赶紧跟了出去,以免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力山叔,我们回来啦!”
远处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正是雪月儿的,力山众人顿时狂喜,没事就好。
人影渐近,多了数个身披雨帔的男子,不知是谁,除了胡老头笑而不语,雪罡等人狐疑的问道:“月儿,他们是谁?”
雪月儿不答反问:“爹,力山叔,胡前辈,热水准备好了吗?”
门前,力鹃娘等人欣喜的道:“你们总算回来了?”
馆主夫人揭开雪月儿怀中的雨帔,问道:“这小李又偷懒睡着了?”
揭开来,却变成了个华服公子,正奇怪间,旁边的一名侍卫微笑着将熟睡的李浩递了过来道:“李公子在这呢!”
馆主夫人指着雪月儿怀中的小公子问道:“月儿,他又是谁?”
雪月儿附耳轻语,馆主夫人吓了一大跳,惊道:“她是公……唔……”
雪月儿嫣然轻笑道:“娘,您就是大惊小怪,她是千金大小姐,不是公子!”
馆主夫人指着几人,呐呐无言:“这……这……”
馆主雪罡问道:“娘子,他是谁?”
馆主夫人道:“新娘子!”
……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而那四名男子不等他们招呼,立即在屋旁拉开了帐蓬,仿佛早已经预知了那里有个空地,这不由让他们更大为惊奇,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发楞,雪月儿不由催道:“娘,快来帮忙啊,我都要累死了!”
馆主夫人赶紧道:“来了!”
望着木桶之中的雪白娇嫩,身子丰润,容颜清丽,气质高贵的小娃娃,馆主夫人叹道:“还真像!”
一片哗哗的水声之中,雪月儿微笑着轻声道:“如假包换!娘,你千万不要透露出去,对外就讲是李浩偷来的富家千金,和我一样,嘻嘻!”
馆主夫人湿漉漉的手指轻点雪月儿的鼻子,笑道:“有一个和你一样犯傻发疯的,你就得意了?唉,咋现在的娃娃就这么倔强呢?有福不享,偏偏要去外面受罪!你瞧瞧她的黑眼圈,还真和你这疯丫头一样的疯!”
这突来其来的四侍卫一主子,馆主与力山惊讶的睡不着了,缠着微笑连连的胡老头问道:“前辈,他们是谁?”
胡老头倒头就睡,笑道:“富家千金,明日的新娘子!咱们明日有得忙了,早点歇息吧!”
雪罡惊愕的道:“这小子,究竟偷了几位小姐出来啊?偏偏月儿还不生气吃醋,真是岂有此理!”
力山连声赞道:“厉害,真是太厉害了!如果能向别人吹嘘,那我就能跟着沾沾光了!”
阿吉傻了眼,叹道:“小姑父就是牛啊!”
暗地里,他还得意的嘀咕着,幸好自己先抢了他一个,要不然现在还不定在打光棍!
胡老头斥道:“别吵胖子睡觉,赶紧滚回去!想脑袋不保的,就尽管去吹嘘吧!”
几人带着狐疑与猜测,返回了自己屋里,辗转反侧,兴奋的睡不着觉。
馆主在想着,怎么从自己的夫人那磨出消息的真相;力山则在打他娘子的主意,指使她去打探内幕消息。
虽然不能向外人吹嘘,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欲还是好的,免得像现在这样,像猫爪子挠心一般,有痒难搔,好不难受!
李浩入水即醒,雪月儿在一旁帮忙,他自己困倦的乱摸乱洗着。
六公主从宽衣解带,到入水,到洗好,再到最后的穿衣,可就从头至尾,没有睁开过眼睛。那嗜睡的模样,真怀疑等到明日,她能否自己醒来。
力鹃娘好奇的问道:“夫人,这贵气逼人的千金大小姐,嫩白嫩白的,到底是谁家的孩子?眼圈黑黑的,又似好几日没有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馆主夫人笑道:“大户人家的,也是这小子偷来的!”
力鹃娘点头道:“怪不得她几夜未睡的样子,原来是吓的!”
馆主夫人忍不住噗哧轻笑,抱起她问雪月儿道:“月儿,把她抱哪睡?”
雪月儿道:“放我们床上,三人一起吧,要不然她明日起来可能要发脾气!”
馆主夫人摇头道:“都是群小疯子!就算是小孩子,也应该有起码的礼仪规矩!”
雪月儿笑道:“真按礼仪规矩来,她今夜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力鹃娘大为不解的一会瞧瞧这个,一会望望那个,狐疑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听你们谈话,好似,这小娃娃,也是自己跑出来的?那么这外面的侍卫又是怎么一回事?她家的人就不管吗?难道,那群侍卫是武馆里的人?哎呀,这头大了去!”
六公主比李浩大几个月,身子骨比他长得健壮丰润得多,仅仅是分别几个月,她就比李浩高了近寸!不过再怎么瞧,她也绝对是一个稚气未脱,还未长成的小女孩。
雪月儿催道:“婶婶,你帮不帮我洗啊,都要困死了!”
力鹃娘摇头笑道:“大小姐,怎么刚刚瞧你帮李浩洗,怎么那么有力气?好似一点不困似的,这会儿知道困了?对了,你们不是祭祖扫墓,怎么弄来个千金小姐?她到底是哪家的娃娃?你就告诉婶婶吧!我一定守口如瓶,谁也不说的!”
134
雪月儿闭眼道:“路上捡来的,嘻嘻,我也忘了问她是哪的!婶婶,有些事情,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就好,不一定要知道真相,知道反而对你们不好!”
力鹃娘道:“好吧,反正她的来路,肯定比你家还要大的千金大小姐!我们一个都惹不起!”
送走李浩,雪月儿困倦欲睡,身子越变越软,如果不是她娘拉着,恐怕就得掉进水桶之中,就此睡着。
过了一会,她大眼睛之上的睫毛,终于轻轻的盖上。
俩人叹了口气,继续为她洗浴。力鹃娘为她擦拭干净水珠,馆主夫人帮她穿好宽松棉衣,把她抱回房间安歇。
一张小木床之上,靠着清新木板墙壁的右边是六公主,中间是李浩,左边才是雪月儿。好在李浩与六公主身子不大,所占的地方较小,困得不会动弹,三人安睡一床并没有大碍。
瞧着床上这两张粉雕玉琢的精致脸孔,还有一张清瘦俊秀,馆主夫人叹了口气,掖上棉被,轻轻合上房门,回房歇息去了。
两位夫人刚回到各自的房中,就遭到了自己的夫君盆问。
此事绝不能乱讲,少一人知道多一份安全,馆主夫人嘟囔两句翻身就睡。
力鹃娘是确实无话可讲,将馆主夫人的那通说辞告知力山后,翻身欲睡。奈何自己也非常感兴趣,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也睡不着。
这一夜,他们几人就这么在猜测之中辗转难眠,渐渐的困倦睡去。
清晨的天色还是漆黑一片,雪月儿她们还在睡梦之中,寂静的小屋里外,就传来了阵阵轻微的悉索声响。
雪月儿睫毛轻眨,悠悠醒来,眼睛半睁,看清一片漆黑的天色,飞快的闭上,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非常困倦,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忽然间想起今日即将发生的事情,顿时清醒过来,怎么也睡不着了。想现在起床洗漱梳妆,望着床上熟睡的两人,又不想动了,侧身盯着俩人出神。
不知觉间,睫毛一眨一眨的,终于闭在了一起,带着甜美的微笑,沉沉的睡去。
天色渐开,白雾不散,山顶的众人已经忙碌开来。
“姐姐大懒鬼,快醒醒!”
雪月儿的胳膊从棉被中拉出,被拉下了林床,由一只胖呼呼的小手抓着,用力的摇晃着。
雪月儿迷糊的睁开眼来,惊愕的望着眼前的小童,欣喜的道:“令弟,你怎么上山来了?不用去念书写字吗?”
稚气的童音道:“爹爹说姐姐今日要嫁人,就带着我上山来,要为姐姐贺喜!”
雪月儿欣喜的脸色,转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忽然眉头微皱,又带起了一抹担忧。
馆主夫人推门进来,微笑着道:“令儿今年已经十一岁,已经非常的懂事,不会去外面说三道四的,你不用太担心!”
雪令道:“就是,令儿已经长大了,什么都懂的,姐姐不必害怕我会乱传!姐夫与令儿一样大就可以娶亲,娘,回去我也要娶一个漂亮的新娘子!”
馆主夫人笑道:“好哇,咱们的令儿已经长大了,可是现在新娘子在哪,谁同意嫁给咱们令儿啊?”
雪令歪头道:“嗯,谁当我的新娘子呢?姐姐,你去帮我找一个来好么?”
雪月儿哭笑不得的道:“令弟,这找新娘子,得你自己与爹娘一起去找,姐姐不能帮忙!”
雪令瞧着依然熟睡不醒的六公主道:“那位姐姐就非常的漂亮,就是与姐姐一样的懒,现在还不醒来!姐姐,她又是你从哪找来的?以后令儿娶新娘子,也要娶那么漂亮的,但不要她这么懒的!”
雪月儿道:“她也是你姐夫找来的!你姐夫厉害吧?令儿,你以后要做就做出人头地的人中龙凤,那么温柔贤淑,娇美漂亮的姑娘,就会一个个的来求着你娶!知道吗?令儿,你一定要给姐姐争口气,好好读书,争取考个状元回来!”
雪令道:“嗯,令儿一定要考个状元,让许多与这位姐姐一样漂亮的姑娘,争相来求亲,到时锦衣华服,敲锣打鼓,骑马游街,绝对要比姐夫要风光得多!”
雪月儿娘俩乐得掩嘴轻笑,不敢太大声。
雪月儿飞快的穿好衣裙,抱着他出去,将房门轻轻的掩上,让熟睡不醒的李浩俩人继续睡一会。
房门之外,雪罡望着他们娘儿三,微笑着道:“小李还没有醒来?”
雪令道:“姐夫是大懒鬼,两个姐姐也是大懒鬼,这么晚了还不起来!爹,咱们去叫他起来好么?”
馆主夫人道:“令儿,别乱说。那位姐姐三日夜没睡,昨夜才睡着的,令儿能够做到吗?”
雪令吐了吐舌头道:“令儿做不到!那位姐姐真有那么厉害吗?对了,姐夫又为什么不起来,难道他也三日夜没有睡觉?”
雪月儿微笑着道:“他与姐姐一样,赶了好长好长的路,困得要死,昨夜他回来的时候,你正在熟睡呢!他睡得比你晚,当然醒来也要比你晚才对!”
雪令点头道:“姐姐,你们走好长好长的路的去做什么?这次成亲之后,别走了好吗?我想姐姐跟我一起玩!”
雪月儿面有惭色,点头道:“令儿,你知道吗?姐姐以前跟你一样,什么事都不懂,出外几年,会的就多得多,远比爹娘十数年教的还要多!所以,令弟,你现在还不算真懂事,知道吗?姐姐陪你的时间不多,路上遇到的一些精彩故事,没时间给你讲,你可以慢慢的问爹娘。”
雪令插话道:“嗯,这几日爹爹给我讲了许多你们的故事,催促我要发奋图强,多念些书,争取做一个非常厉害的人!”
雪月儿忽然问道:“令儿,你的武艺还在练吗?”
雪令闻言不大高兴的嘟起了嘴道:“姐姐偷偷的跑了出去,爹娘一生气,除了让我在起来的时候打一两套拳健身,不让我多练了!令儿现在想多练一会,都不行了,姐姐,你教我好么?”
雪月儿摇头,轻声附耳道:“姐姐武艺差劲,不能教你,你要真想学,去找那位胖子爷爷教,爹娘不敢拦着你的!”
雪令顿时眉飞色舞,欣喜的道:“真的?”
坐在那无所事事的胡老头,将头转向这边,嘿嘿笑道:“你们俩个小娃娃,休想拿胖子当挡箭牌,此事免谈!”
雪月儿微笑道:“令弟,怎么样?那胖子爷爷厉害吗?咱们在这轻言轻语的说悄悄话,他隔那么远,就知道咱们在讲什么,姐姐告诉你,今日你不死缠着他,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雪令一双眼珠子转得飞快,点头如啄米。
远处忙着指挥摆设的雪罡听到胡老头出声,大概猜测出雪月儿他们是什么意图,斥道:“月儿,你自己跑了就算,又在教坏令儿是吧?”
雪月儿吐了吐舌头,推了把雪令,不敢再言语。
雪令机灵的奔近胡老头身边,拉着他的手摇晃一阵,忽然就跪了下去磕头,清脆的喊道:“求胖子爷爷教令儿厉害的功夫!”
童言无忌,众人不由暴笑,干活变得更加有劲。
雪罡一个箭步奔去,飞快的将他抱了回来,斥道:“令儿,不许胡闹!别听你姐姐的!”
雪令道:“爹,你就让令儿跟胖子爷爷学功夫吧,姐姐说他的功夫很厉害的!”
雪罡斥道:“厉害也不让学,你只许学文,不许练武!”
胡老头微笑着摇头不语,慢慢的在品着一杯酒,静候事态的变化。
雪令争辩道:“姐姐言道:光学不练,诗词不精。要想念好书,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还得出外游历一番,遍览名山大川,有助于提高吟诗作赋题文章的功夫,姐姐道外面的有才华的学子,大多喜欢出外游历,增进见识。书上亦有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可江湖凶险,要胖子爷爷教会功夫保命才行。”
雪罡道:“这……令儿,那是男子成年之后,都得秀才之后才做的事情。你现在还小,等再过一两年再出去游历,到时爹不拦着你,你就别烦前辈了好吗?”
雪令摇头道:“爹,令儿要早日成才,当然要付出更加努力。做也也要做这事半功倍之事,而不是苦劳无功。总不能虚度年华,像镇上的一些酸秀才一样,终生都是碌碌无为。”
胡老头哈哈大笑道:“小娃娃有志气,好样的!你真想跟胖子学武艺?”
雪令兴奋的回道:“想,非常想,胖子爷爷是姐夫的祖师,肯定非常厉害的!既然做人要做最顶尖的,学,当然就要学最好的!”
胡老头哈哈大笑的抚着胡须道:“小娃娃此话大有道理,不愧是多读了几年书的学童,比你姐姐有见识!不过,跟胖子习武,非常辛苦的!”
雪令点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胡老头笑道:“谢谢胖子爷爷!”
胡老头笑道:“好,趁着胖子还有几下闲功夫,就先教你几套心诀吧。”
有胡老头出面,雪罡尴尬的站在一旁,不好再行劝阻,只能狠狠拿眼光瞪向雪月儿。
雪月儿只作没见,走到胡老头面前道:“胡爷爷,你只要教他一些易容术与逃命的轻功就行,不要再让他历险了,他可不是你圣手门的传人!”
胡老头哈哈大笑道:“怎么,这会才怕你的弟弟到时也被人追杀得无处容身?胖子告诉你,晚了!”
雪月儿急得晃着他的手道:“胡爷爷!”
胡老头摇了摇头,笑道:“胖子逗你玩的!不过你告诉你的未来夫君,别一心只顾着追仙,敢不把圣手门当回事,胖子就让你的令弟当他的徒弟,到时让他叫你师娘!”
雪月儿吐了吐舌头道:“胡爷爷,你真坏!哪有你这么胡来的?”
胡老头哈哈大笑道:“谁叫你没事找事,楞给胖子找来这么一个顽皮小子。不过这小子虽然没有那小子机灵,但记性不差,认的字也多,更懂礼貌,不像那顽皮小子,见到胖子连声祖师爷都不叫!整天就是老头老头的叫,胖子早想暴打他一顿,又怕打坏了身子,他就一走了之,就此让圣手门灭门。”
雪月儿吐舌道:“怎么会?到时再找一个就是!”
“怕到时被你夫君变着法子灭了!”
……
门前的草场整得平平坦坦的,数间新建小木屋早已经洗刷一新,力山他们以前的老屋子里,那被松明油熏得乌黑的墙壁,早刮得干干净净,屋顶的黑烟清扫一空。
所有窗户上,贴满了鲜红的大红喜字,房里更贴了一个尺许见方的大喜字。
雪月儿推开一间新房,里面一张小木床之上,铺着华丽鲜艳的绸段锦毯,上面一床鲜红色的崭新鸳鸯锦被,再前面是三个鸳鸯枕头。
更奇的是,三只枕头质料一样!要知道,当初馆主他们预备的,只有雪月儿与李浩的。
馆主夫人笑道:“这枕头是公主的侍卫带来的,与你爹挑的……”
雪月儿忙捂住了她的嘴道:“娘!”
左右瞧了会,幸好大家都在忙碌,没人跟进来。
不过这一张床上,枕头之上是绣着两只鸳鸯,却有三只枕头并列,这新房布置得就显得另类了。
木床旁边,新刷的红漆木柜,梳妆台,木桌椅子等,一应俱全。
除了木制房子显小,一切都似模像样。
因为时间仓促,又不能举办盛大的婚宴,这一切就从简而行,不用另外挑嫁妆送行什么的。下雨天的山道泥泞湿滑,干脆连游行都省了,反正也没人看。
雪月儿瞧着那红漆柜子,摸着已经变干透,油光闪亮的柜面,瞧着还算平滑漂亮,不由诧异的问道:“这油漆谁刷的?”
馆主夫人笑道:“胡前辈亲自刷的,他小的时候学过一两年这手艺。”
雪月儿不由大笑,忽然问道:“这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馆主夫人道:“正午吉时举行。怎么,你等不及了?”
雪月儿低头瞧着挂着胸前挂着双螺的丝绳,微笑着道:“没有,就是问问!”
馆主夫人笑道:“你就骗娘吧!谁不知道你做梦都想等这一刻!”
雪月儿打开一个柜子,发现里面放满了那自己带来的珠宝,还有从二虎那扫荡而来的,玉女什么的俱在。
雪月儿奇怪的问道:“娘,孩儿只想办场婚礼,定个名份,爹怎么把这些东西都拿来了?”
馆主夫人道:“咱们自己府中存的珠宝,比不上这些珠宝,你爹就挑了些好的过来应应喜。虽然你们身上有钱,还有价值连城的珠宝,但也不能办得太过寒酸,弄这些珠宝过来,是为以后的好日子博个好彩头。月儿,你要知道,这是你一生中仅有的一件大喜事,爹娘不敢马虎处置。真心希望你们以后能够白头偕老,福禄双全。这小女婿,唉,但愿过得一两年,也能够回复正常人的生活。”
135
馆主夫人忽然拿出一块洁白的丝巾道:“月儿,这是喜帕,虽然知道这时女婿还小,不能……到时,你总用得到的!一定得让尽早怀上个白胖小子,让他收收心,不能让他这么折腾了。”
“娘!”
雪月儿煞时间脸色羞得通红,连耳朵根子都红得透了,将头埋在她娘怀里不出来。
馆主夫人笑道:“这会害羞了,怎么以前天天抱着他睡时,就一点也不觉得?说你就是长不大的疯丫头!”
雪月儿将头埋在她娘怀里,心里却在想着以前思春动情的一幕幕,一边听着她娘讲一些结婚之后要注意的事情,以及怀上了孩子之后又该怎么办。
听到这些,雪月儿不由感叹,女子怀上孩子到孩子出生,这要遭这么大罪啊,好似不比她在外面受的苦楚要差。
馆主夫人抚着雪月儿的头发,娓娓细谈,思及年轻时的事情,皱纹微起的脸上,不自然的浮起了一抹红晕。
馆主夫人忽然轻轻的拍着雪月儿道:“月儿,你真不叫醒小李起来吃饭?”
雪月儿吱唔着道:“让他再睡会吧!以后的日子,也许就没有这么舒服了!”
馆主夫人道:“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馆主夫人发着雪月儿就在这新房慢慢谈着,雪月儿虽然感觉有些困,因为听的话关系自己的终生幸福,倒不至于迷糊睡去。
“李公子,你醒来啦?”
还未至中午,外面传来了一声问候,是力鹃娘的声音。
雪月儿霎时从她娘怀里挣起,飞快的跑了出去,馆主夫人笑骂道:“这疯丫头!”
前面,李浩正揉着惺松睡眼,随意披了件棉袍就出来了。
雪令立刻舍了胡老头,飞快的奔到他面前,抱着他道:“姐夫,你醒了?”
李浩楞楞的道:“姐夫?”
这词,听到自己头上,怪新奇的,让他忽然有种热血上涌的温馨感,绝对要比雪月儿一直叫他夫君来得强烈一些。
也许,是她这一路叫得次数够多了,到现在,已经没有了什么感觉。
雪月儿微笑着道:“他是我弟弟,你的小舅子——雪令,只比你小几个月!”
李浩尴尬的挠挠头脑勺,盯着眼前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小胖子,一时间忘了怎么回话,胡老头他们几个顿时乐得哈哈大笑。
雪月儿微笑着道:“雪令可是把你当大英雄来瞧,你可不能做这小顽童的模样!对了,陆妹还没有醒来?”
雪罡错愕的问道:“陆妹?那千金小姐姓陆?全名叫什么?”
雪月儿笑嘻嘻的道:“陆瑶,你们记住了,千万不能传扬出去,否则可是杀身之祸!”
李浩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继而笑嘻嘻的向抱着自己不放的雪令道:“雪令,我要去洗漱,等会和你玩好吗?”
雪月儿辩正道:“得叫小舅子!令弟,你姐夫读的书少,这点他比你差!等你武艺与文才俱都变为上乘,那么你就比你姐夫要厉害了,要努力加油哦,不能偷懒,姐姐等着看你比过你姐夫呢!”
雪令忽然抱住她姐姐,附耳道:“你们两个眉来眼去,鬼鬼祟祟的,肯定在撒谎!”
……
雪月儿惊讶的道:“令弟,你好厉害,怎么知道的?”
雪令得意的道:“因为教书的儒师总骂我:眼神闪烁,定是刁钻耍猾,谎言欺师!刚刚你们两个眼神同样的闪烁着,定是谎言欺众!”
雪月儿大笑道:“令弟,你做什么坏事,让儒师骂你?”
雪令道:“儒师管教太严,字写得不好,背诵不出,就罚抄几十上百遍的,因此我们就将他的戒尺藏起,或是扔进废井之中。事后儒师问起,我们就顾左右而言其他,闪烁其辞。”
雪月儿道:“令弟,你这样做是不对的,知道吗?以后不要再胡闹了,千万别学姐姐以前顽皮淘气的样子!严师出高徒,这话也你听过,以后,你想成为出人头地的俊杰,就得多努力,多问,多学,多听儒师的教晦。遇到一些疑难辞句,要多请教儒师,知道吗?你懂礼貌了,儒师也更愿意教你这些。这些,姐姐以前都不懂,现在想后悔已经不及。令弟,你不要再走姐的老路,知道吗?有空,学成了一些保命的武艺,尽早出去走走,最好能让胖子爷爷带你去趟京城。”
雪月儿现在在教诲着她弟弟,难得没有帮李浩洗漱。李浩自己动作飞快,三两下就搞掂了这些事情,微笑着接过力鹃娘送来的一碗热汤喝着。
马上午餐,就不必另上饭菜。
雪令双眼放光的盯着李浩那双快若无影的手,那擦手抛毛巾上架的动作潇洒飘逸,干净利落,忍不住拍手赞道:“姐夫动作好快!瞧着比那些肥胖的公子哥儿写字走路舒服得多!”
雪月儿微笑着道:“令弟以后用心,也能达到这种地步的!姐姐刚才对你讲的话,你听到没有?”
雪令点头道:“嗯嗯,令儿到时就去繁华都城玩玩,到那里能见到姐姐么?”
雪月儿摇摇头道:“不知道,姐姐只是让你出去长长见识。但有一点你要清楚,出外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别跟在家时一样,甚么话都讲。关于我们的事,不管任何人问起,都不要讲。算了,你还是别去都城,随便去大的州城游玩一番,等年纪大一点,再自己进城赶考去。”
雪令道:“那姐夫呢?到时去不去考武状元?”
雪月儿道:“姐夫与你不一样,他已经成家立业,家财万贯,完成了许多人做梦都完成不了的事情,不用再去夺状元谋个一官半职。令弟,你到时一定得考个状元出来,争取娶个公主回来,知道吗?”
这雪月儿是拿自己来作比示,李浩有些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继续喝汤。
整个王朝那么大,什么样的天才神童都有,仅凭着一腔努力,真有可能就夺取状元回来吗?就好比那次比武招亲,那可是藏龙卧虎,俊杰辈出,一山还有一山高。那还仅仅是一州之地,放眼整个大王朝,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高手。
雪月儿见能劝的已经劝的差不多了,对雪令道:“令弟,你先到外面去求胖子爷爷教些功夫好吗?姐姐与姐夫要商议一些事情。”
雪令乖巧的点点头,临出门时不舍的望了他们两个一眼,笑道:“姐姐,等会你一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能输给陆姐姐!”
雪月儿笑道:“令弟,你陆姐姐挂着两个熊猫眼,肯定比不过你姐姐的!”
李浩不由大笑,差点将口中的汤喷了出来。
雪月儿问道:“夫君,这吉时快快到,等会要梳妆打扮,陆妹总不能继续昏睡吧?”
李浩无所谓的笑道:“她不醒,就由你抱着拜堂算了!”
雪月儿啼笑皆非,笑骂道:“夫君,哪有你这么胡来一气的?传扬出去岂不要让笑掉大牙!等会拜堂一定得让她自己拜,她不醒来就算了,咱们自己拜!”
李浩摇头道:“那她事后得知,还不大发雷霆,指不定就要派人将你的事情捅到权王爷那去?梳妆就由你们帮弄吧,到时她肯定会醒来的。不醒的话就由婶婶抱着拜堂吧,让她多睡一会也是好的。这丫头,与咱们一样的倔,咱们三个,真是倔到一堆了。”
他这话才落,馆主夫人进来道:“时辰不早,你们该梳妆打扮了,那陆姑娘怎么办?”
雪月儿笑道:“就这样帮她弄吧,我还想瞧瞧,一通梳妆打扮完成,她会不会醒来!”
馆主夫人叹道:“这梳妆打扮,没了下人,只得我亲自来,你们倒好,再弄来一个新娘子,存心想累死我啊!”
雪月儿笑嘻嘻的道:“那我自己的妆由我自己来,你去她弄吧。”
馆主夫人摇头道:“你这疯丫头,这事哪能由自己来的,净胡说八道!”
领着两人回到自己原先睡觉的卧房,馆主夫人道:“你们三个谁先来?”
雪月儿指着李浩道:“李浩先来!我要瞧瞧,他扮成新郎后,会不会变得更英俊一些。”
馆主夫人笑道:“要是不能变得英俊一些,你嫁是不嫁?”
霎时,又将雪月儿闹了个大红脸。
馆主夫人帮李浩解下发绳,帮他梳着头发。李浩变得拘谨异常,像僵硬的木偶坐在那,一动都不敢稍动。
雪月儿忍不住噗哧轻笑,过去帮忙。
馆主夫人笑道:“月儿,帮他梳个成人发髻?”
雪月儿笑嘻嘻的道:“娘爱梳就梳,管那么多做什么!”
馆主夫人摇摇头道:“这也是没办法,谁叫现在年龄还比他大!”
李浩那盆顶竖起的成人发髻梳起,馆主夫人道:“月儿,拿根金簪过来。”
雪月儿拿起一根纯金的龙首发簪,馆主夫人接过插在李浩黑色的发髻之中,瞧着,还真有了那么一丝贵气。
再为他换过一套艳红的锦袍,上绣着精美的鸳鸯戏水图,还有一双官靴。
雪月儿虽然非常想用那双带倒鳞的黝黑皮甲,馆主夫人道杀气太重,不吉利,不能穿,她也只能作罢。
这一打扮,李浩霎时变成了一个喜气洋洋的新郎官,不过瞧着,怎么都像是招财童子,而且他不够富态。
为李浩梳完妆,再是雪月儿,馆主夫人笑骂道:“你这疯丫头,娘还未为你换妆,自己倒早早的除掉两个丫头角儿,梳起这成人发髻,是早打定主意要嫁人是吧?“
雪月儿嘻嘻笑道:“不是我有意要改的!胡爷爷道是在外行走,既然要扮已婚女子,这发髻自然得改过,要不然怎么瞒骗过别人。”
馆主夫人道:“还狡辩,那娘再帮你梳回去?”
雪月儿撒娇道:“那怎么行!你帮陆妹梳丫头辫子吧,反正她不知道,嘻嘻……”
馆主夫人笑骂道:“两个疯丫头!也不知道这丫头的爹娘知道这回事后,会不会气疯?”
雪月儿吐舌道:“瞧是不会,因为爹娘知道孩儿是跟着个小叫花子出去的,都没有气疯,何况是他们!”
……
馆主夫人摇头道:“你这疯丫头,就得早点嫁出去,要不然娘还愁找不到婆家呢!”
雪月儿嘟起了嘴道:“娘,女儿有那么难堪吗?不就是表哥不同意娶我么!他现在还不是让我找来一个刁蛮小姐,折磨的他也没了办法,瞧他以后见到我,还敢不敢瞧不起我!嘻嘻……”
一番描眉扑粉画红,雪月儿清丽的姿色变得更加娇艳了一些。
馆主夫人帮她换新锦衣,忽然碰到一些硬梆梆的东西,皱眉道:“月儿,今日你们成婚的大喜之日,就不要带着凶器,将它们全部都取下来吧!对了,新郎官的皮甲等也要除下来!”
雪月儿道:“不就拜个堂,哪里用得到这么麻烦!”
馆主夫人道:“那可不行!这是你一生的大事,万万不能马虎了事。”
雪月儿无奈,飞快的除下了所有的衣服,只留下那件溥如蝉翼的雪蚕丝衣。
馆主夫人道:“怎么又将这件羞人的衣裙穿上了?”
雪月儿娇笑道:“这可是刀枪不入,价值连城的宝贝,李浩特意送我的珍贵礼物,在这成婚的重大日子,当然得穿着!”
馆主夫人嘀咕道:“比纸还溥,能有那么好么?”
换上全新的锦衣罗裙,红色新娘服,再戴上顶珠冠,一个娇艳的新娘子就出来了。
再是熟睡的六公主,换衣之际,雪月儿摸到了一块金质令牌,赶紧收进了衣袖。
本来她早已经收了起来,是在清晨醒来之后,还回给她的。没想到,她会睡到现在还不醒来。
馆主夫人道:“你又在藏什么?”
雪月儿在衣袖露出一角,馆主夫人惊愕的忘了当前的动作,这才确信,雪月儿所提之事,确实是真的!
馆主夫人将公主的双丫发髻拆散,想了想,既然是嫁人成亲,还是给她梳成了成人的发髻,与雪月儿的一样。
淡黑柳眉,狭长睫毛,扑了点粉底,黑眼眶消失了不少,脸蛋粉红圆润,小鼻梁,嘴唇不用抹红,就显得那么娇艳欲滴。
馆主夫人摇摇头道:“月儿,这公……这陆姑娘确实比你要漂亮啊!长大了肯定会长得更漂亮一些!”
雪月儿叹道:“岂止比我漂亮,她还是人人夸赞的神童呢!”
山林之中,数座小木屋密聚一起。
“一拜天地!”
其中一间最大的大厅之中,随着这粗旷男子的唱礼,一对娇艳的新娘子,一高一矮,正与一个矮小清瘦的新郎官,向外面拜过了天地。
“二拜高堂!”
在一男子兴奋的大喝声中,众人哄笑声中,三人继续向着大厅之上端坐的肥胖老头与一对富贵夫妇跪下。
“夫妻交拜!”
一声唱礼罢,两位新娘与对面的新郎互相交拜。这跪站的位大有讲究,刚刚好是一人一半,不偏一分,分对着新郎官,呈三角对立。
136
在两位新娘这中间留的缝隙,不知道对谁了。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这兴奋的大吼声,后面的站立的一位虚弱的中年大婶,立刻搀着两个盖着红盖头的娇新娘进入新房,新郎,由另外一个健壮的男子扶着。
端坐大厅之上的肥胖老头放肆大笑:“哈哈,胖子的总算放下心来了!”
与此同时,一片山清水秀,白雾缭绕的群峰间,在某座山头下面,一潭碧绿如水,清澈见底的湖水中,盛开着许多淡雅粉红的荷花。
静,非常的静,除了风吹树摇摇沙沙声,再无其他,就算是随处可见的鸟鸣,在这里也听不到一声。
湖边一座简陋的小木亭之中,两人正盆膝而从,一个中年男子双手抵住前面一个年轻的女子背后,缕缕白雾,时而淡淡的飘起,飘散。
仿佛,他们就似两座山峰,永恒的存在,风吹云绕终不动。
忽然,前面的黄衣女子身子一阵轻微颤抖。
中年男子暴喝:“绿婵,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三番两次的走神,这是在拿爹与你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岂不知,这已经是用功的关键,这一步不成功,你终生无法得进启智阶层!收神,静心,随为父一起用灵力修复这损伤的筋脉,只要这一步成功,你今生还是有缘启智的!你千万不要辜负家族对你的殷切期望!只要进阶启智,以后就有缘羽化飞升,得享永生!”
本来,在此养伤的重要时刻,是不能分一丝神的,可前面的女子总是心不在焉,由不得他啰嗦其中的要害。
中年男子切记道:“切记,现在不管是甚么事情,就算天塌下来,你也要不管不顾,全力冲关,修复这损伤闭塞的筋脉!只要冲过这一关,希望在即!记住,你是整个路家的希望!”
这一番啰嗦,前面的女子颤抖片刻,回复正常,银牙紧咬,脸色变得坚毅了一些。后面的男子眉头稍轩,额头上的冷汗慢慢消散无形,回复了冷面玉雕的模样。
顿时,这两人如两座山峰一般,继续如亘古不变的姿式静坐。
“呼,总算完成了这礼仪!”
新房之中,鲜红盖头未揭,两名女子自己就先后扯了下来,如狼似虎的扑上了对面的男子,在床上翻滚成一团。
一个娇嫩清脆的声音嗔怪道:“说,为何不叫醒本公……本公子!要不是大家的哄笑声太吵,本公子还得不明不白的拜完了天地,稀里糊涂的就送入了洞房!”
另一个女子娇笑道:“陆妹,夫君可是为你好!想让你多睡一会!”
瘦小的男子道:“陆妹,你就大声囔囔吧,让他们继续笑话吧!”
六公主道:“不对,你得继续叫公……呃,得叫娘子!唉,真头疼!不管了,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不许再叫陆妹,咱们可是拜过堂的!”
雪月儿趁机起哄道:“夫君,你现在可得改口了!”
李浩笑道:“改口就改口,不就是叫个娘子嘛,又不能叫得你们多长几两肉!”
六公主道:“本公……唉,本小姐现在已经够壮的,再长肉就胖了,不好看!”
雪月儿却娇羞的将头埋在李浩怀中,不发一言。
“喂,你们三个小娃娃该出来吃饭了!又不能真正的洞房,在里面起什么哄?”
屋外传来了胡老头的大喝,雪月儿脸色变得更加通红,燥热非常。六公主与李浩俩人却若无其事,笑脸嘻嘻的互相拉着,一齐走了出来。
木屋门小,他们这么牵成一行,这出门可就不能同时出去,无人肯让,又不能作横行螃蟹。
最后六公主将李浩往前一推,自己与雪月儿并排走了出来。两人抓着李浩的手却未松,弄得李浩成了一个反手被擒的小贼似的。
刚刚拜堂的大厅里,才摆上的桌椅上,胡老头拍桌大笑:“这么小的娃娃也懂得争风吃醋,笑死胖子了,哈哈……”
众人乐得暴笑不止,这三人同时成婚,新郎新娘还都是未成人的小童,这也算是天下奇闻了,如果可以,他们绝对有兴致向亲朋好友吹嘘一番的。
只是,这事情还真有些不可能。
怎么坐椅子,现在难题又出来了,三人瞧着眼前只能同时坐下两人的椅子,顿时有些发傻。
六公主嘟嘴道:“你们这群饭桶,怎么就不找一张长椅子过来?”
“小的疏忽,公……公子恕罪!”
一众侍卫霎时收起哄笑,嗫嚅无言,生怕她怪罪下来。
雪令笑道:“你们这群侍卫确实够笨的,陆姐姐现在已经是新娘子,怎么能称公子?”
上席,胡老头饶有兴味的摸着肥厚的下巴道:“素闻陆府千金智慧过人,可有应对之策?”
一张长凳三人挤是能挤下,却不好动筷箸,六公主不由大感为难,凝眉苦思。
大家跟着来了兴趣,一边思索应对之策,一边笑脸嘻嘻的等着,瞧六公主会想出什么方法。
两位新娘分站其后,李浩独坐,自己成了侍女?夫妻分开坐,未免显得不够亲密!李浩左拥右抱,估不论承不承受得起,大庭广众之下,太过不雅!
苦思无策,六公主娇喝道:“来人,另开一桌,夫君在上,我左,月儿姐右!”
胡老头等人乐得大笑,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更好的办法,也只能这般照办。
于是,第一桌,胡老头在上,左雪罡夫妇,右力山夫妇,下首阿吉与雪令。
桌椅摆好,雪令跳了下来,与李浩四人凑成一桌。
剩下的四名侍卫一桌,还就刚刚好。
望着那早已经预备的三份酒菜,六公主恍然大悟:“好你个胖老头,故意耍本……本公子!”
雪令道:“陆姐姐,你咋这么爱自称公子呢?是不是你爹非常想要个儿子?”
大家乐得又是一阵哄笑。
之后一通互相敬酒、祝词,除了四名侍卫与胡老头,其余人兴奋的喝了个酩酊大醉,不醒人事,就连幼小的雪令亦是如此!
四名侍卫小心翼翼的,先将醉酒的六公主抬进了新房,然后才是李浩,雪月儿。而后,把其余众人都抬进了房间休息,男女授受不亲,事急从权,在他们江湖中人眼中,并没有太多的顾忌。
等他们做完这一切,肥脸已然喝得通红的胡老头,微笑着点头赞道:“不错啊,你们四个够称职的!现在还陪胖子喝酒不喝?”
其中的一名侍卫微笑着回道:“能陪大名鼎鼎的胡前辈喝酒,那是我们天大的荣幸,不过我们四人职责在身,也只能辜负前辈的一番美意!”
胡老头点点道:“那胖子就独自喝酒,你们小心看着点。”
四名侍卫点头应是,闲着无聊,瞧着四桌杯盆狼藉,除了胡老头仍然在吃喝的那桌,侍卫们将三桌都收拾了。
一位侍卫摇头叹道:“想咱们堂堂三品侍卫,竟然做这端盆擦桌的下贱活儿。”
另一名侍卫点头道:“谁说不是呢!这一年多来,不管是刮风下雨,严寒酷暑,都得日夜不停的监视,唯恐没有完成公……公子交待下来的任务。还好李公子已经回来,咱们今后肯定不用再受这份苦了!”
他们这一醉酒,除了雪罡久经点阵,清醒的早,其他人就连晚饭都省了,一觉直睡到翌日天明。
侍卫在外多年,一些日常事情,都得自己料理,现成材料在那,自然轻松的就收拾出来一桌丰盛的饭菜。
雪罡点头赞叹着侍卫菜烧得不错,中午的酒劲未下,又兴奋的与胡老头喝酒聊天,继续着这未完的喜悦。为雪月儿担心了近两年多,现在危险未除,总算能稍微松了口气,也得大张旗鼓的庆祝一下。
第二日清晨,力山等人先后清醒过来,一边干活,一边一个劲的在拍头,脸上依然是笑开了花。
雪月儿与李浩先后清醒过来,只有六公主嘴角上扬,圆脸带笑,睡态舒服,不知道还在做什么好梦,依然没有清醒过来。
雪月儿娇笑着道:“夫君,现在怎么办?叫不叫陆妹吃饭?”
李浩捏住六公主的鼻孔道:“她已经睡了近两天,应该已经缓复过来,不能再让她睡了。”
六公主喘不过气来,小嘴不自然的大张着在呼气,乐得李浩俩人哈哈大笑。
六公主难受的摇头晃脑,悠悠的醒了过来,迷糊的瞧着眼前的两道身影,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像只暴怒的小狮子,娇喝一声,从床上跳起来,扑上了李浩的身子,张嘴就咬他的耳朵。
李浩痛得呲牙咧嘴,尖叫道:“啊哟!你又不是小狗,还真咬啊!”
“叫你吵本公主睡觉,叫你捏鼻子!”
六公主嘻笑松嘴,在李浩耳垂留下一行牙印。
李浩揉着耳朵,雪月儿则捂住六公主的嘴,将她抱了下来,轻声劝道:“陆妹,你是偷偷溜出来的,不能胡乱言语。”
六公主吐了吐舌头,娇笑道:“月儿姐姐,你们再多陪陪本……陪陪我,与我一同赶往权州城,好吗?”
雪月儿道:“陆妹,你就不能跟我们一起出去,别回权州城……不,是连州王府!”
六公主叹了口气道:“我也想啊,我现在一刻也不想离开李浩,不,今后得称驸……不,是夫君!唉,这乱七八糟的称呼,还真拗口!”
六公主揉揉依然有些昏沉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对了,江湖之人当一言九鼎,言出必践,本……我已经答应了三姐,不能不践誓啊!”
大家兴奋的吃过最后的早餐,当六公主提到下山的事情,气氛瞬间变得尴尬,淡淡的愁绪渐渐变得越来越浓。
整个大厅之中,除了胡老头照喝不误,雪令还嘻笑如故,其余人紧皱着眉头,耸拉着一张脸。
就算内心窍喜的四名侍卫,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摆出一幅欣喜若狂的脸色。
馆主夫人拉着雪月儿的手道:“月儿,你们就不能不走吗?就在这住下好不好?”
望向李浩的眼神忧伤不已,嘴张了数次,欲言又止。
力鹃娘劝道:“小李,你现在已经成亲,有了两位娇滴滴的新娘子,就不要总在凶险的江湖上闯荡,往后安心的住在这山林小居,多好?”
力山点头道:“就是,小李,人活在世,不就图个安稳舒适,凭着你的本事,在这山林之中,肯定要活得比我这半老的老头要舒坦。”
雪罡站在一边摇头叹气,没有言语,知道这事,要劝,也劝不住,干脆就不白费口舌。
雪令摇晃着他姐姐的手道:“姐姐,再多陪令儿玩几天好吗?多讲点故事给令儿听。”
雪月儿抚摸着雪令的头道:“令弟,姐姐还有事情要办,不能陪着你们。不过令儿,姐走以后,你一定得乖乖的听爹娘的话。读书习字得多用用功,争当人中俊杰,最好能中个状元回来!”
雪令连连点头道:“令儿以后一定会用功的!姐姐,你们能不能再留下来陪我玩?你走了,令儿与爹娘都会想你的!”
“令儿乖,姐姐会回来看你的!”
雪月儿紧紧的抱着着雪令,泪流不止,渐渐的模糊了双眼。
瞬间,离别的忧伤,又湿了数人的眼睛,就连带着原本带着欣喜的侍卫,禁不住也有些感伤。
……
该来的,终究会来,该走的,怎么也留不住,任他们如何相劝,也不能改变李浩的想法。
收拾好简单的行囊,雪月儿与六公主不舍的换下鲜红的新娘服,易容改扮成普通江湖侠客,在众人不停的挥手相送之下,向着山下行去。
四名侍卫之中的两名,早已经先众人一步,去山下打探,准备好骏马伺候着众人。
李浩他们三人与两侍卫走后不久,雪罡夫妇带着雪令,还有阿吉,成为第三波开始下山的。
要真算起来,他们算是第四波,胡老头实在受不了他们那哭哭啼啼的场面,早已经先一步疾奔下山。
力山夫妇望着那满窗的大红喜字,还有那新添的四间小木屋,如今已经是人去屋空,再复寂静。
两位老人瞧着地上扒拉着肉骨头的大黄狗,感伤着摇摇头,经这么多的人热闹的摆了个宴会,还真感觉在这深山之中还真是有些寂寞了。
因为力鹃怀有身孕,众人就没有告诉她这事,没有让她上山喝喜酒。
醉酒,不仅能让人有头痛欲裂般的难受,也有醉酒的好处,六公主经过一场大醉,从中午睡到次日清晨还不醒,就把那数日未合眼的困倦补回来,变得神采奕奕的。
此行大功告成,端坐马背,六公主意气风发的道:“古弟,趁着有空,给本公子讲讲你们在外面的故事?”
李浩摇头道:“大道之上人来人往,耳目极多,还是不要随便交谈,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提。”
六公主眉头微皱,无奈的点点头,暗道她这堂堂王朝的公主,成亲、谈话,都不能随心所欲,当得未免太过憋屈。
137
前面,有两名侍卫探道,中间是李浩三人,后面又是两名侍卫,一行七人,疾速向着权州城奔去。城里,还有三公主的仪仗护卫队。
本来侍卫们是打算留一名在李浩他们中间护卫的,六公主杏眼圆睁,娇喝一声,把那侍卫吓得嗫嚅无言,打发到后面去了。
坐在马背之上赶路,无法听到精彩的故事,就连歇息吃饭,李浩俩人也避不交谈,六公主被恨得牙痒痒的,心痒难搔,当即吩咐侍卫改换马车。
从前到后,都有侍卫照应,中间还有一名侍卫亲自赶车,半躺半睡在软榻之上,在六公主的纠缠之下,李浩再也无法推脱,只得将在六公主离去之后的精彩故事重复了一遍。
这一咱的经历凶险万分,峰回路转,六公主听得时惊时喜,赞不绝口。
带了份对李浩他们的担忧,她自然听得更为用心,时而柳眉横竖,美目圆瞪;时而嘴角上扬,眉目带笑;时而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好在有了马车的阻隔,侍卫的监视提醒,就算在大道之上,也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忽然,六公主轻声道:“夫君,能不能再陪我一路,送我回府,直到将接出来啊?”
李浩面有难色道:“如今你自己的侍卫也不好穿插进去,得另行赶路,我们又怎么能够进去?那里面是你三姐的护卫仪仗队,你三姐知情,那贴身侍女知情,旁人却不悉,你总不想将这事弄得人人皆知吧?”
六公主腻在李浩身上,幽幽的道:“可我舍不得离开夫君与月儿姐姐嘛!想着你们成双成对的一路快活,我心里难受!以前,总不知道离愁是什么滋味,在这一年内,我终于亲身经历,饱尝其中的滋味,那感觉,真是不好受啊。”
雪月儿笑道:“有道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陆妹此时还是黄毛丫头,连少年都算不上,该不会也是为吟诗作赋,装腔作势?”
六公主嗔道:“才不是呢!我回来之后,就是独守空闺,苦盼君归的痴女子。非寻常之人,当行非同凡响之事,也得先人之忧而愁!你们知道吗,我在那些时日之内,不敢让自己歇息下来,每日里学着你们在进入黄沙大漠之前那疯狂练功的情形,拼命练功,累极而眠,才没有许多情形可想。就算如此,茶饭之余,思及与大家的快乐时光,宛如昨日,挥之不去!”
雪月儿摇头叹道:“陆妹,你瞧瞧你,现在还是未行成人之礼的高贵公……公子小姐,锦衣玉食,名誉远传,本当无忧无虑的嬉笑玩闹,何苦这么早就自寻烦扰?”
六公主道:“那你呢,还是一样!不早点想着,就给你一人独自抢占了去,哪里还有我的份儿,我才不要呢!此时的烦忧,定能换来以后长久的美好时光。”
雪月儿摇头道:“智者多虑,未免就一定能够得到预期的效果,此后的事情,是喜是忧,还是未知之数!”
六公主娇笑道:“管他那么多呢,前途凶险依旧,只是多一些刺激!现在不是有皮甲、暗器护身,再加上咱们三人都精易容术,自身武艺亦有小成,何况追杀咱们的高手现在少了一批,还怕什么?”
李浩摇头道:“江湖凶险,凡事都不可预料,咱们自当小心为妙。想当初咱们又哪里招惹了沧门四病猫,是他自己硬挑起的事端。祸福无常,总有些事情会出乎意料的到来。”
六公主娇笑道:“既然祸福无常,咱们自当坦然应对,何必过于担忧?”
雪月儿取笑道:“陆妹,你这会又不忧啦?不是曾道思愁难去,日夜难熬吗?你就不怕你父王……他回头将你关得死死的,不给我们任何机会救出你?”
六公主笑道:“那我可不管!半月之内,没有将我救出府去,我就将你们的事情捅到伯王那去,他可是为了翎姐姐的事情,无时无刻不想把你们抓来!”
……
雪月儿半晌无言,眉有忧色的长叹着,幽幽的道:“陆妹,咱们姐妹一场,往后共事一夫,你就忍心将我的父母往火坑里推?”
六公主扮个鬼脸,吐了吐舌头道:“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撇下我不管,就此结伴逍遥快活?因此不得不以此为要挟。就算要被抓起来监禁,也得大家在一起,那样才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同命鸳鸯!”
李浩捏着六公主的鼻子道:“什么有福同享,有难舍难分当的同命鸳鸯,你就是个自讨苦吃的白痴小笨蛋大傻瓜!”
六公主反转身子,抱住李浩又咬又挠,娇嗔道:“好哇,你又欺负我!我是白痴笨蛋,你也好不哪去!明明得到家财万贯,美女在抱,却还要出去受罪,让月儿姐姐和我一起跟着你受罪!你不仅是笨,还冷血无情,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雪月儿笑道:“反正咱们是笨蛋一群!”
李浩笑道:“本公子是冷血固执,你们是痴傻成性!明明知道跟着本公子是要去受罪,还傻得紧追不舍。”
……
他们三人虽然扮成了江湖儿女,但依然是一男二女,两女谁也没有改扮男子,现在如何入住旅店,这就成了一个大难题。
二女伺夫,共住一屋,在江湖行走,虽然不在少数,得绝对显得惹眼刺目。
因为这样做的,不是江湖大豪,就是浪荡成性,侍卫成群的公子哥儿,这不管哪一类,都能吸引旅客的兴趣,私下里做那追问究底的猜测。
这若猜测不出来,那可就是一传十,十传百的话题,肯定得传得人尽皆知。
思及此事,这仅剩的一个夜晚,三人就在这狭窄简陋的马车内度过。
时睡时醒,一觉天明,已经到达了权州城下。
侍卫有王府的三品侍卫令牌,省了守城卫兵的检查,连马车的窗帘都未掀开过,出入城中极为方便。
这一幕瞧得李浩暗自心动,暗道以后行走江湖,是不是也弄一个来玩玩。
但后来一想,这假冒虽然容易,无疑更引人注目,极有可能暴露了自己的行踪。除了临时会用得到,还真不能潇洒自如的随意假冒。
车轮滚滚,前面就是官衙驿站,是“三公主”临时下住的府邸。前面的侍卫已经探听明白,“三公主”身体微恙,在此处连住了整整三日,没有变换府邸。
六公主微笑着道:“这侍女还挺听话的,不错!我这就……哇……”
转眼望着两人欣喜的脸色,带着些困倦的神情,离别又在眼前,六公主乐极生悲,扑进了李浩怀里大哭起来。
李浩忙安慰道:“陆妹,你先别哭啊,这在大街之上要惹人注目的,轻易就要暴露出去,你想本公子以后就在监牢之中度过吗?也许不用你送,权……老爷与小姐就得送本公子进大内当差!”
“这当儿,人家愁都愁死了,你还尽来说笑!你去当差就去当差,不过不能去大内,就得去咱们府!”
六公主哭得梨花带雨,依然忍不住噗哧轻笑,捏起粉拳砸着李浩瘦弱的胸膛。
雪月儿脸色通红的瞧着俩人,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低头埋胸,承受力有所增加。
李浩轻声道:“好了,陆妹,分别只是短暂,我们会先你一步,到达连州城的,一定会把你救出王府,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六公主自己擦着满是泪痕的眼眶,像是一个撒娇的小丫头,嘟嘴道:“真的,你们可不能骗我?”
李浩轻轻的抚着她的微翘的嘴唇道:“怎么你们都爱翘嘴唇?都快翘成难看的猡猡兽了!”
六公主气得张牙舞爪,猛挠李浩,雪月儿忍不住掩嘴轻笑。
闹了片刻,雪月儿轻声催道:“陆妹,别闹了,快点易容下车,在原地停久了,可要给人瞧出破绽来了。”
六公主霎时间又是眼角模糊一片,眼泪又欲夺眶而出,抿了抿嘴,幽幽的轻声道:“夫君,你为我易容化妆!”
李浩随手一扯,飞快的将她的衣裙脱下,抓过旁边早预备好的宫女服饰换上,一边为她复容,笑骂道:“又不是要画眉,你净出鬼主意!”
李浩除下那张易容用的溥面皮,却不知道那侍女是长啥模样,应该是时隔数日,已经记不清,不由楞楞的道:“陆妹,这事还得你自己来!”
六公主道:“你放心,那面皮早在我怀里藏着呢,你为我换上。”
李浩一边细心为她换妆,一边问道:“陆妹,这偷跑的缘由,你想好了没有?”
六公主无言的点了点头,自己默默的为脚下那套溥的钢板调整到合适的高度。临出车门,眼泪又是夺眶而出,返转身,抱紧了李浩。良久,才擦了把眼泪跳下车,疾奔而去。
官衙驿站前,一位宫装女子疾步往里奔去,一位丫环惊喜的一把拉住她道:“红玉,你总算回来了,你整整三天没有归来,三公主气得大发雷霆,茶饭不思,整日躺在床上不下来。权王府派人来见,她也不见!”
红玉脸色苍白的轻声问道:“是游龙宁剑锋宁侍卫吗?”
拉着她的丫环道:“谁道不是呢?三公主眼巴巴的来到权州城,是为了何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你现在坏了公主殿下的好事,瞧是没好日子过了!”
红玉惶恐不安的身子一个踉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些,旁边的丫环忙扶住了她,轻声问道:“你跟妹妹说说,是不是又去瞧你的相好的去了?你这不是存心要气三公主吗?她心里不好过,你却在节骨眼上犯事,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红玉叹了口气道:“谁知道三公主今次大反常态,不见宁侍卫了!唉,瞧是挨板子是难免了!”
另外一个丫环劝身子一个激灵,脸色苍白,声音虚弱的问道:“要不要姐妹们一起帮忙求求情?”
红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三公主拿定的主意,轻易不会更改的,还是不要拖累大家,拼着就是一顿板子。”
红玉忽然诡秘一笑,附耳轻言道:“你放宽心,我有个消息,公主肯定不会打我板子的!你们千万不要进来求情,反而误了我好事!”
旁边的那丫环愁容顿去,欣喜的道:“真的,能不能讲给姐妹们听?”
红玉轻声道:“过了这关再议!对了,宁侍卫来了几次?”
旁边丫环道:“两次,前两日一日一次,今日未来!唉,三公主为……”
红玉道:“噤声!三公主的事情,岂又是你我能随便妄言的?”
行至一间幽静的独楼雅室前,红玉轻声道:“公主殿下,红玉回来了!”
“进来。”
里面传来一声平淡的声音,喜怒难辨,却着令人心底生寒的威严。
红玉应声推门进去,里面光线幽暗,灯烛不点,三公主大白天的,依然静静躺在一张床上,难看清她脸色的喜怒。
“吱呀!”
红玉轻轻的掩上了门。
“你还有胆子回来?”
公主的声音依然不无喜无怒,让人难以捉摸,正因为分辨不出喜怒,才更让外面的侍女与侍卫等人更加担忧,无不为红玉捏了把汗。
“扑通!”
一声跪地的声音传来,红玉惶恐的道:“奴俾该死,误了公主的大事!”
三公主轻哼道:“大事?这事,能算大事吗?躺了三日了,身子骨也该锈了,你伺候我穿衣。”
红玉点头应是,紧接着传来一阵悉索的穿衣之音。
外面远远站立的侍卫与丫环不由暗暗稀奇,满头雾水,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明白三公主这会竟然没有生气,没有雷霆暴怒,反而像平常一样。
过了足有一柱香的时辰,那悉索之音渐去,声息变得轻微起来,想是在梳妆打扮。
“说吧,你此次偷偷溜出去,究竟是去做什么事?”
清脆娇柔,却带着威严的声音顿起,暴风雨要来了,马上就是电闪雷鸣,地动山摇之势,外面的侍卫与丫环差不多都是一幅极度紧张的神色,只有少数几句眉眼含笑,颇有种幸灾乐祸之意。
红玉的声音响起,弱弱的道:“公主是清楚的!”
“砰!”
一声拍桌的声音传来,将外面的众人吓得身子跟着一动。
与此同时,三公主大喝道:“大胆,本公主问你,你竟然还敢狡辩,还不从实招来!”
红玉嗫嚅的道:“奴俾是去找,是去找……”
“砰!”
三公主雷霆大怒:“到底是找什么!”
“是找宋侍卫去了。”
声音传来,微不可闻,如若不是众人屏住呼吸,竖耳倾听,恐怕还听不到。
霎时间,外面的众人,微笑的有之,娇羞的有之,轻笑的有之,担忧的亦有之。
三公主道:“哼,本公主不问也知此事!本公主在这里受罪,你不陪本公主,却敢偷偷的跑出去,你可知罪?”
山雨欲来风满楼,狂雷将至云漫天,又是几人欣喜几人愁。
138
红玉道:“奴俾知罪!不过公主,奴俾探听到一个绝秘的消息,公主一定非常感兴趣的!”
三公主狐疑的问道:“真的?”
红玉道:“绝对是真的!”
再接下来,里面没有了任何动静,就算王府侍卫用高强的内功搜听,依然毫无所获!
一位丫环摇晃着一名以耳贴墙的侍卫,以低若蚊鸣的声音,吹气如兰的问道:“阿原大哥,里面在讲什么?”
那紧皱眉头的侍卫顿时来了兴趣,得意的以手指了指自己面颊。
那侍女脸色霎时羞得通红,在众人暧昧的眼神之中,扭头就跑。
“嘿嘿……唔……”
侍卫阿原乐得大笑,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胆!谁在外面放肆?”
里面传来的娇喝声,霎时间将这侍卫吓得魂飞天外。
侍卫阿原立即跪在地上,惶恐的道:“小的失言,惊扰到公主,请公主恕罪!”
三公主道:“肃静,再有大声喧哗,小心本公主打你们板子!”
侍卫阿原擦把额头上的汗水,暗道侥幸,应道:“是!”
里面又没了声息,大概又过了一柱香的时辰,才传来了三公主欣喜的大笑声。
三公主大笑道:“竟然有此事,哈哈,笑死本公主了!来人,摆驾回府!”
外面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红玉带来了什么好讯息,竟然气闷的三日不下床的公主哄得如此高兴。
送红玉进来的丫环乐得心花怒放,就差没手舞足蹈庆祝一番,而有的侍女则恨得眉头紧皱,咬牙切齿。
命令下来,原本安静的驿站内院,立刻热闹起来,侍卫与侍女跑进跑出的,忙得不可开交。
宝马神骏,香车奢华,三公主身着凤冠霞帔走出小住三日的寝房,一张娇艳的绝美脸孔上,满是心花怒放的神色,比来时要兴奋得多,完全没有了三日不出的暴怒。
三公主由红玉扶着上了踏脚木马,钻进车厢,另一位侍女立即放下光彩夺目的彩丝窗帘。
“起程!”
等了片刻,红玉娇喝一声,车夫手上长鞭虚甩,四匹雪白马骏马马蹄轻扬,动作整齐划一,拖动这乘香车缓缓驶出官衙驿站。
香车之前有护卫开道,后面亦有,中间才是侍卫,还有娇弱侍女以及马车,不过这是在城中,她们还不敢乘坐。
出了驿站,侍女乘车,一众护卫、侍卫上马开道。
鲜衣怒马,刀剑耀眼,杀气腾腾的吆喝着,立刻就将原本拥挤的人群吓得让出一条道路来。
铁蹄轰鸣,车轮滚滚,烟尘滚,没有权王府中人的相送,三公主就这样飞快的离开了权州城,回连州城去了。
这一回,让事后得知讯息的权王诸人捉摸不透了,不明白三公主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就在三公主大张旗鼓离城而去的同时,此刻的权州精造铁匠铺中,迎来了两位普通的江湖侠客。
一男一女,趾高气扬的进入店铺,男子冲掌柜的道:“听闻你们铺子里打造的刀剑不错,我们要打造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还有一把吹发立断的宝刀!”
掌柜的笑嘻嘻的道:“两位大侠真是来对了地方,只要你们有珍贵的原材料,打造出来的宝剑包你们满意!”
男子眼睛一瞪,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本公子只有银子,没有原材料!你堂堂的一个铁匠铺子,怎么连一点材料都没有?那你还开什么店铺,干脆关门大吉罢!”
掌柜的脸上不大好看,暗骂这两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公子小姐,没本事却要来出丑露乖。
心里腹诽,为了生意,掌柜收起脸色,陪笑着道:“二位大侠有所不知,这宝刀宝剑份属难得,当然就得要好的材料锻造。手中剑利,比武过招,与人争斗,多了点倚仗,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瘦脸男子鼻孔上扬,眼瞪房顶道:“废话,如果不能多点倚仗,本公子何必多费口舌来购宝剑?放心,只要有宝刀宝剑,银子本公子有的是!”
旁边的女子眉目含笑,搂着男子静静的站着,笑而不言。
掌柜的尴尬的道:“这位少侠,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材料的问题!没有材料,如何能够造出利剑!”
瘦脸男子轻哼道:“废话,有好的材料,谁都能造出宝刀利剑,何必来找你们这什么权州精造?唉,原来也是一群草包,白费功夫赶来了!”
掌柜的哭笑不得的道:“这位公子此言差矣!同样的材料,技艺不同,锻造出来的武器亦有差别!”
瘦脸男子这才眼睛平视,诧异的道:“哦?真有此事?本公子可不信,这样吧,你将你们锻造出的最好的剑拿来给本公子瞧瞧?”
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暗道生意能成,最好能乘机多宰一把这白痴公子。
掌柜的从屋里取过一柄精钢长剑,笑嘻嘻的道:“这位少侠,这柄是本店打造出来的上佳宝剑,上等精钢,千锤百炼才锻造出来的,不信你可以用自己携带的宝剑斩斩试试!”
瘦脸男子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安然无恙那是好事,但是斩缺了怎么办?不会叫本公子陪吧?嗯,陪也没有关系,差剑也仅仅值个一二两银子!”
掌柜的快气得七窍生烟,瞧了眼李浩手中的普通剑鞘,赌咒发誓道:“只要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仅凭少侠手中长剑,恐怕还斩不断!不信,少侠尽管试试,斩缺了,本店自认倒霉!”
瘦脸男子来眉飞色舞的拔出手中长剑,掌柜的眼中精光暴闪,瞬间将那剑瞧得明白,只是一柄普通的精钢长剑,利则利矣,绝对伤不了自己手中长剑分毫,顿时他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只等生意上门。
长剑出鞘,瘦脸男子然后才有些忙乱的扯紧袖子,就差没往手心吐上口唾沫星子。
瞧这架势,这所谓的少侠,恐怕只会三两招花拳绣腿的功夫,兴许还比不过人家庄稼把式!掌柜的嘴角微微上扬,礼貌起起见,头却未摇。
好戏即将登场,旁边的女子兴奋的一双美目瞪圆,嘴角同样微微上扬,等着瞧自己的郎君如何使坏。
“呀嗬!”
瘦脸男子阴阳怪气的暴喝一声,掌柜的双手立即捏紧手中长剑,神情有些紧张,这小子若有几斤力气,真将剑劈的砸在自己脚上,那情况恐怕就有些不妙。
“呼!”
白光耀眼,瘦脸男子手中长剑暴斩而下。掌柜的手中力气全出,狮子搏兔,当全力以赴。当两柄剑就要斩击在一起之时,掌柜的眼睛微闭,风声霍霍,半晌却未听金铁交鸣之声。
睁开眼来,掌柜的有些哭笑不得,这瘦脸男子剑停于不到一寸的距离,又收了回来,正尴尬的挠了挠脑勺道:“站姿不对,绝无可能斩断!”
掌柜的苦笑着劝道:“少侠尽管尽力斩击,绝无可能斩断的!”
“呸呸……”
瘦脸男子张嘴就吐唾沫,终究还是用上了这招。
霎时间,掌柜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了,就差没有破口大骂。原来别人吐唾沫是往自己手心吐,能让自己抓牢一些,这瘦脸男子吐唾沫,却往他手中长剑吐!
这还不算,那唾沫星子还喷到了自己衣衫上面,就差没喷到脸上!掌柜的暗中咒骂着,脸上难看的神色瞬间收回,依然装得笑嘻嘻的催促着。
后面同来的女子,早已经笑得花枝乱颤,捧腹大笑,掩嘴已经承受不住她现在的喜悦。
“呀嗬!”
男子阴阳怪气的大叫又响,掌柜的暗中祈祷这浪荡公子哥儿能够尽快的试完,千万别在收回手去。
“乓!”
掌柜的手上长剑一沉,一阵金铁交鸣之音,火花不起,瘦脸男子手中的长剑,还真如他所愿的斩了下来。
瘦脸男子怪叫道:“哎呀,力用大了!本公子手麻死了!”
“呛啷!”
白光闪过,他手中的长剑抓握不住,掉在了地上,砸起一小块青砖碎屑,将原本平坦的青砖地砸出了一个小坑。
掌柜的瞧也不瞧手中长剑,将它搁在一旁,微笑着甩了甩手道:“好似还真有些麻,少侠好大的力气,还好我也练过几年拳脚,要不然还真抓不住!怎么样,这剑锋利否?”
李浩微笑着转头对大笑不止的雪月儿道:“娘子验明一下,那剑有否缺口?没有缺口和裂纹,咱们就买了!”
雪月儿忍住笑,摆手道:“掌柜的自己验明就好!”
掌柜的摇头叹道:“公子还真是谨慎心细啊!”
抓过架上长剑,掌柜的随意扫过,一边笑道:“少侠尽管放心……”
掌柜的忽然眼珠子快瞪的跳了出来,不敢相信的将剑身中央凑近了自己眼前,轻轻用手抚摸着那上面多出的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还有那极难看清的细细裂缝,摇头不迭道:“噫,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的!这确实是星铁大师亲自冶炼的精钢长剑,没有看错啊!这上面印记也是他的,难道是那帮混小子鱼目混珠,想试探自己的手艺?”
瘦脸男子顿时不干了,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怒气冲冲的喝道:“好你个奸商,竟然拿下劣低等的破剑来糊弄本公子!还好本公子谨慎,知道验证,要不然以后与敌手厮杀起来,如何能保住项上人头?你这是在谋财害命,本公子要去官府告你!”
掌柜的哭丧着脸道:“少侠息怒,这肯定是大师手下顽徒干的好事,本店素来童叟无欺,绝无可能蒙骗少侠的!”
瘦脸男子揪住他衣领不放,拖着就往外走去,吼道:“如今事实俱在,你还敢狡辩?跟本公子见官去!”
掌柜的稳站不动,劝道:“少侠,这样吧,我带你去后厅锻造室,让星铁大师亲自为你锻造一柄质量上乘的精钢长剑。到时任你斩劈,缺了也不用你陪!”
瘦脸男子不依不饶的道:“他又造不出削铁如泥的宝剑,本公子为什么要他造?不行,一定得拿你这卑鄙无耻的奸商去见官!”
后面的女子微笑着走了上来,拉住男子的手道:“夫君,咱们犯不着和这种奸商怄气,咱们银子也不赔了,去别家找宝刀去吧!”
瘦脸男子犹自气呼呼的道:“不行,他这是谋财害命,一定得命他去见官!”
这动静闹得有些大了,外面立刻围了许多看客,里面也奔出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张嘴就问道:“掌柜的,出什么事了?”
掌柜的喝问道:“阿楠你来得正好,这柄剑是不是你们几个偷偷的用师傅的名头锻造出来的伪劣剑?”
阿楠抓过那柄有缺口的长剑道:“不可能!师傅的名号,我们绝不敢冒用的!要不然还怎么在靠这手艺过活?两者剑造出来,要卖也是卖到外面,哪里还放在这里露出破绽!”
阿楠抓过瘦脸男子丢在地下的长剑,狐疑的望着那上面的一个缺口道:“就是这柄剑斩出来的的?绝不可能啊!这事大有蹊跷,我瞧不出来,得让师傅他老人家来瞧瞧。”
瘦脸男子喝道:“管你们谁来,别想跟本公子来个一推三不知,今日不与本公子去见官,休想逃脱!”
掌柜的道:“少侠息怒啊,如果这剑真的是由星铁大师造出来,真的就是这么不堪一击,那么本店砸锅卖铁,也要为少侠找来珍贵材料,铸就一柄绝世宝剑,削铁如泥的那种!”
瘦脸男子松开了爬着他衣领的手道:“真的?如果敢欺骗本公子,有你好受的!”
“绝对是真的,不信少侠可以亲自去后面查看!”
瞧着外面的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掌柜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连忙劝解道。
瘦脸男子道:“就算后面是龙潭虎穴,有这众目睽睽之下,晾你们也不敢拿本公子怎么样!”
掌柜的苦笑着道:“少侠说笑了,本店是童叟无欺的老店,不是杀人劫货的黑店!”
瘦脸男子自己的剑都不拿了,当先往里走去,嘿嘿笑道:“只怕未必!”
发生如此事情,小店之内暂时是不可能有生意的了,掌柜的吩咐道:“阿楠,看好店子,我与两侠少侠去后面一趟。”
他抓起那两柄缺口的剑,匆匆的跟在李浩他们后面,往后院走去。
外面乱哄哄的吵闹声不停,里面乒乒乓乓的打铁声依然不绝于耳。
锻造坊里一个身高七尺,全身肌肉虬结的黑脸汉子,在气候依然微寒的晚春,就赤着身子在那拼命的在敲砸着一柄大刀,声音之密集,就好似爆豆子似的。
旁边两个小伙计在忙碌的拉着风箱、打磨修理着器具的边角,见到掌柜的亲自来了,狐疑的抬头望着他手中的两柄长剑。
瘦脸男子好奇的东张西望,轻笑道:“啧啧,那肌肉长得不错,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就不知道真实本事如何!”
闻听此言,两名小伙计瞪向他的眼神变得厌恶,懒得理他,继续做着自己手中的活,等着瞧他们此来是找什么麻烦。那锤刀的汉子却恍若未闻,趁着刀胚鲜红,继续卖力的敲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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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等到那大汉停止了手上动作,才问道:“星铁大师,这柄剑是不是你亲自打造的?”
星铁接过那柄长剑,瞧了瞧印记与剑身纹路,伸指轻弹,响声清脆悦耳,确是自己的手艺没错,点点头道:“确实是我打造的,只是这缺口与裂纹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这柄剑斩出来的?”
掌柜的张嘴欲言,星铁迅捷抓起两柄剑,上下互相斩击。
“乓!”
火星四溅,与打铁时一般耀眼,清脆的金铁交鸣声起,震得众人难受的皱起了眉头。
星铁斩过之后,什么也不讲,就将两柄剑交给了掌柜的。
星铁造的那柄剑上,缺口没再出现,瘦脸男子带来的那柄剑,就变得不一样了,缺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掌柜的不敢相信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星铁淡淡的瞧了眼瘦脸男子道:“这位少侠好快的手法,肯定携带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先斩击在剑上,再以劣剑砸出裂缝。不过靠着这点伎俩,就来想蒙骗老夫,你还是做不到!恶意损坏上等精钢长剑一把,照价赔偿二十两纹银,这缺口剑归你了!”
瘦脸男子道:“果然是欺人的黑店,凭什么讲本公子有削铁如泥的宝刀?如果本公子有削铁如泥的宝刀,也不出现在你们这种以次充好的伪劣小店了!”
“乓!”
掌柜的不信邪,再迅速的一斩,火星四射中,顿时又将瘦脸男子带来的长剑砸出了一个缺口。
掌柜霎时来了火气冲瘦脸男子吼道:“好你个奸诈之徒,竟然用这瞒天过海之计,这柄剑缺了也算你们的,赔银子来!”
瘦脸男子拍了拍自己身上,嘻嘻一笑道:“要银子没有,要小命一条!不信你来搜!”
旁边的女子噗哧轻笑摇头道:“夫君,别闹了,咱们赔银子吧!不过这破剑有条裂缝,拿着就不安全了!”
瘦脸男子摇头笑道:“能够斩出缺口的剑,买来何用?本公子就是不赔银子,瞧他们能奈我何?本公子要买的,就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不是破铜烂铁!”
星铁淡淡的道:“只要公子自己有珍稀材料,老夫保证打造出来的剑不比别人差,就是比鼎鼎大名的器狂打造出来的利器,也不惶多让。”
瘦脸男子忽然笑嘻嘻的道:“传闻器狂前辈用金银打造出来的剑,同样有削铁如泥之效,为何你就做不到?还不惶多让,依我瞧,是差得远了,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壤之别!”
星铁脸色变了变,叹了口气道:“算了,这剑不用你赔了,本店自认倒霉,你们走吧!”
“这……”
掌柜的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
拉风箱的男子这时出声道:“师傅,刀烧红了!”
瘦脸男子得意的道:“娘子,咱们走,这种欺名盗世的小店咱们不光顾了!”
那女子收住了笑,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回头望着,见星铁神情变得有些落寞,不由低声道:“夫君,咱们闹的有些大了吧?”
那瘦脸男子嚣张的道:“什么大不大,本公子全凭心意好坏,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何况凭他的手艺,真不能打造出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刀,那破铜烂铁,还不如本公子腰中……噫,本公子的剑,怎么不见了!”
女子噗哧轻笑道:“夫君,你的剑还在那锻造室里躺着呢,现在已经满是缺口,瞧是无法用了!”
瘦脸男子道:“本公子行走江湖,剑壮英雄胆,少了宝剑防身那可怎么行!算了先到这小店找一口破铜烂铁吧!”
跟着他一起出来的掌柜的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将他的嘴撕了!
瘦脸男子拍拍额头道:“嗯,还是让他现造一把的好,尺寸合适,用起来顺手!”
瘦脸男子去而复返,那两名伙计顿时双眼冒火的瞪着他道:“你这世家公子哥儿,又来闹什么事?”
瘦脸男子道:“本公子的剑没了,先到你们店买把破铜烂铁将就着!”
拉风箱的一个男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瘦脸男子鼻孔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本店的东西既然是破铜烂铁,你买来作甚?”
瘦脸男子嘻嘻笑道:“还得用来应付一下你这样的地痞流氓!”
“你……”
这年轻男子怒气冲天,扬起拳头就砸。
“助手!”
身后风声霍霍,一个更强劲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拳头,叹道:“那就让他去前店挑柄破铜烂铁吧!”
那男子凶光毕露,恶狠狠的瞪着瘦脸男子:“师傅,这小子存心来找碴的,咱们不卖了!”
星铁摇头叹道:“咱们得养家糊口,不卖怎么行?”
那男子气愤的道:“可是……师傅,咱们卖给谁不行,就是不卖给这种小人!”
星铁摇头道:“生活所迫,由不得我们挑三拣四!再说,咱们卖出去的那些刀剑,又有几柄的主子不像他这种的,咱们犯不着为他生气,给银子就行!阿东,你带他去前面挑剑,挑最好的!”
瘦脸男子嘻嘻笑道:“那里的尺寸合适,本公子要你另外打造一柄合适的!”
阿东指着瘦脸男子的鼻子,大吼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不管你是什么少侠不少侠的,赶紧滚!来火了……”
星铁狂暴的打断他道:“阿东,不许闹!赶紧起火备材料!”
瘦脸男子又道:“本公子耐心有限,限一小时之内完成!对了,这里太吵,有什么地方让本公子坐坐?”
星铁道:“若不嫌弃,先到前面柜台等候?一个时辰之内保证完工,质量不减!”
瘦脸男子道:“瞧那贼眉鼠眼的奸商,还不如瞧瞧诸位肌肉壮硕的实在,这肌肉,啧啧,本公子非常的羡慕哇!”
阿东小声嘀咕道:“像你这种奸诈的狡狯之徒,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肯定是别想练出来的!”
星铁问明了瘦脸男子的长剑的具体要求,速度飞快的抓过几块铁锭,直接丢入熔炉,然后拿过一个剑模过来,静待铁锭熔成铁水。
倒模,一柄大概的剑成了型。
将粗制剑胚再丢入火炉,待烧得通红之后,星铁飞快的用铁钳夹了出来,与拉风箱的阿东一人一锤的飞快敲砸着。
火星四溅的敲打之中,两人身上的汗水密集的冒了出来,与火红的煤块相映,油光呈亮的。
如此往复数次,一柄长剑终于打造成型。再经星铁亲自饰边,开锋,一柄精钢长剑算是打造好了。
星铁望着瘦脸男子道:“还有什么具体花纹什么的要雕刻的么,此时离一个时辰还有一柱香的时辰!”
瘦脸男子摇头道:“随便镂些普通的花纹吧。免得本公子这柄剑被人斩断了,还有人能从上面的独特印记瞧出本公子的名号来,你们无所谓没有关系,本公子可丢不起这人!”
在一旁拼命擦汗的阿东气双眼圆睁,真想用手中的铁锤给他一锤,敲扁了他的尖瘦脑袋,就不用再听嗦了。
星铁点点头,飞快的在剑上倒上一些溶液,双手抓着一柄尖刀疾挥,霎时间如削木刻泥一样,在剑上加上了一些普通的花饰。完工之后,丢进了清水之中清洗一番,再用抹布擦拭干净,递向瘦脸男子。
瘦脸男子狐疑的接过剑,摇头道:“一块那样的东西就能轻易刻划出来的东西,肯定是不行的,本公子得斩上两剑试试,别上大当!”
将原先的剑架在架子上,瘦脸男子高扬起手中新铸的长剑,怪叫一声,猛劈了下去。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他手中的长剑安然无恙,那柄长剑却被斩出一道豁口。
瘦脸男子满意的瞧过自己手上的长剑,毫无破损,点了点头道:“甚好!这把破铜烂铁还符本公子的心意!就是不能直接斩断,未免美中不足!瞧着你让本公子玩得开心的份上,这五十两银票赏你的!”
“啪!”
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飞快的砸在了星铁那湿漉漉的健壮腹肌之上,沾在了那汗水密冒的皮肤上。
“你……”
阿东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言语,楞楞的瞧着俩人嚣张的离去。
等瘦脸男子两人走远,阿东与另外两位伙计对嚣张狂妄的瘦脸男子骂不绝口,同时劝慰师傅不要太在意。
星铁起初脸色大变,张嘴欲言,又闭上了嘴,面无表情的收起银票,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颓然的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回到卧室,星铁走到墙角拍打数下,进入了地下密室。坐在那椅子之上,他手中除了那桌五十两的银票,还多了一封书信。
借着夜明珠的光线,星铁原本颓然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欣慰的感觉,还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模样,喃喃咒骂道:“这小兔崽子,回来见老夫,还要先气老夫一顿,真是岂有此理!”
原来那信是李浩在拍银票的同时,以极快的无痕摘星手,藏入了星铁宽松的裤子里。
星铁久识胡老头的手法,自然清楚他可能是胡老头,也有可能是与他有关系之人,一时没有联想到他俩会是李浩与雪月儿,当初生涩的两个小娃娃。
本来他们进来这权州精造铁匠铺,也用不到这么多的顾忌,与进入自己家里没什么区别。
可李浩听过胡老头在山中的一番告诫,雪月儿更在秘室之中已经听闻,才要胡老头将打造好的暗器银针辗转送来。
当初李浩与雪月儿秘密进入王府之事,出事之后,除了二王子窃笑不已,权州王爷与过来祝贺的王弟,还有众王子公子怒气冲天,誓要助四公主找到元凶,那可恶的百变双魔。权王爷在凌晨得知讯息,立即下令严密搜查。
通过当初送李浩俩人进府的那个老丫环,顺藤摸瓜,很快就找到了星铁头上。
权王爷抓不到元凶,揪出一个帮凶,自然雷霆大怒,下令要动大刑,逼问李浩俩人的下落。
他的一个妃子得知消息,立即前来求情。她就是星铁曾经的恋人,造化弄人,被选进了王府当妃子。
王爷怒气难消,刑罚虽免,人却收监大牢,关押不放。
不仅是他们,还将那权州精造的一店之人全部换来,严刑拷打,逼问李浩俩人的下落。
星铁的三个徒弟还算硬气,昏死数次,被打了一天也未招供。
那掌柜的可就招供不出,暗器之事他也并不清楚,胡乱招了些抵数,刑罚倒免了一些。
当夜,权王府睡觉的书房,出现了他一位爱妃的内衣,还有一封书信,留名胡春秋,让他尽快放人,否则就不仅是内衣的事情了。
权王爷雷霆震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下令将权州精造的众人给放了,另外派人日夜监视着,准备哪日能够收网抓住李浩俩人。
到时就是算他有可能是胡春秋的徒弟,不敢杀他们,也要将他俩暴打一顿,监押不放,到时再行处置。
胡春秋的留信,也未证明他们就是他的弟子,而且,他们做了此事之时,也未具名圣手门弟子所为。
不过还得多层顾忌,给自己留个退路,别到时胡春秋又来找自己麻烦。
另外,他还有一个心思,如此年轻的两个小娃娃,就如此的足智多谋,如果能收为己用,那绝对是添了一大臂助。凭着她那还算不错的容颜,收为自己王子的王妃也不是不可以,况且她本来就精通易容,稍作改变,谁又能发现?
本来,守在权州精造外面的几名密探也确实守到了,可看到了李浩那偷奸耍滑,十足一个无赖流氓,亦或是自大成性,嚣张无比的花花公子,他们的注意力就淡了。
后来李浩更是随意羞辱星铁,这可不是对待他曾经的救命恩人应该有的方式。注意力就更加淡了。
直到李浩嚣张的赏银出去,他们只派了个人跟踪,查探一下他们究竟是何来路,没有立即上报王府。
李浩与雪月儿俩人出了权州精造,相互搂抱着,嬉笑嫣然的走进了一家华丽的绸衣店。
仅仅数息之后,先后随着人流走出来的,就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位中年男子与妇人。
守候在外面的那密探足足等了两三柱香的时辰,觉得不大对劲,就算他们闹事爱折腾,如今已经是日上正天,应该吃午饭了,他们怎么还不见出来。
不放心的进去一瞧,哪里还有那一对嚣张少侠的踪影,这名密探意识到事态不好,立即奔回了原处,与一起监视的密探们商量应对之策。
起初,他们确实非常的惶恐紧张的商议对策。忽然有一人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禀告王府,也就什么事都没有,禀告了,反而是办事不力之罪。去抓,凭着他们如此狡猾的身手等,那肯定也是白费力气之事。
其余数人纷纷点头,言道确实如此,虽然颇为遗憾到手的富贵就这样失之交臂,也没有生起继续追踪的想法,以免被人瞧出破绽,反而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