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大概是他想多了
绿柳见她要走,有些愣,转身欲叫住她,“诶……”
“我先走了,下次再来。”
声音慢慢悠悠地从楼梯口传来,转眼人就已经到了楼下,随着那名男子的脚步离开。
从芳琉苑出来,苏音就一直坠在男子身后,不远不近,眯眼仔细观察他腰带上的暗纹,越看越觉得眼熟。
男子很谨慎,即使在大街上也留了个心眼,脖子时不时小幅度偏转一下,看周围有没有人跟踪他。
苏音一路躲躲藏藏,每个小摊面前都站了片刻。
直到男子进了迎松楼。
迎松楼是京城中有名的酒楼,有名在何处?
——贵。
寻常人家消费不起,楼里迎来送往的都是些富商或贵族子弟。
当然,贵也有贵的道理,迎松楼里菜品多,且每样都很精致,色香味俱上乘,传闻有一年昭帝微服私访,曾盛赞里面的白斩鸡,是以成为迎松楼的招牌菜。
苏音尝过一次,是当时洛七从这里打包了几样菜回东宫给太子,她也跟着沾了光。
她怕招人怀疑,不敢靠得太近,于是进了对面的珠宝铺子,装作挑选首饰,实则暗中观察进出之人。
过了一刻钟,男子还没出来,苏音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想走出去看看。谁知刚踏过门槛,右侧两条街道交叉处就拐出一辆马车,马车前方是肃王府的标志。
苏音立即把腿收了回来。
她侧对着迎松楼的正门,马蹄声声清脆,马车逐渐进入余光范围,最后在迎松楼停了下来。
深棕色的帘子被撩起一个角,里面的人似乎吩咐了几句,然后凌祈的侍卫兼车夫姜罗就翻身落地,进了迎松楼。
而在他进去不久,先前的那名男子终于走了出来,小小地朝马车斜了一眼,径直离开。
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苏音的眼睛,她趁着无人注意,再次跟了上去。
在苏音离开的那一秒,凌晏突然掀起轿帘,朝珠宝铺子看了一眼,目光犀利,眉头紧蹙。
刚才明明有人在盯着这边,怎么转眼,人就不见了?
“王爷,怎么了?”姜罗从楼里出来,手中领着刚打包好的饭菜,一并送入车厢。
凌祈摇摇头,“没事,回府吧。”
大概是他想多了。
马儿迈开脚步,凌祈也打开了檀木食盒,最上层那道脆藕盘子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小字。
凌祈看完,眉心微微隆起,然后将纸条塞入袖中,再不多言。
……
苏音跟着男子东拐西钻,最终来到一条较为偏僻的街道,周遭行人稀少,小摊贩不多,也就旁边的茶馆稍微有点人烟味。
男子进了三层楼的一个独栋后便没再出来,随后的一刻钟内,又有三两人结伴进去,衣着不菲,仪态富贵。
“昨儿输了八十两银子,今日必定赢回来!”
“得了吧,我看你没戏……话说,你那五百两银子到底倒腾好没有?可别让人察觉了,不然咱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这个赌场不比春熙堂,容易得很,今晚就能全把银子变干净喽……”
第197章 亏吗?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以为没人听到,殊不知被苏音尽数听进耳朵。
三言两句,却暴露了不少消息。
这是个赌场,但大概率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只是……肃王府怎么会和这个地下赌场扯上关系?
苏音躲在栏杆后面,思索片刻,没有直接进去,而是默默记下赌场的位置,然后快步离开。
折腾一圈,回到东宫已经快到用午膳的时间,她刚走进主殿,洛七就从回廊另一侧绕了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个食盒,“正好你回来了,给殿下送进去吧。”
盒子有些重,苏音将它挎在手臂上,“今日厨房的人为何没直接端过去?”
洛七解释道,“这是在迎松楼带回来的,殿下许久没去,想吃里面的白斩鸡,就让我去买。”
他想把苏音往里推,却在即将碰到她肩膀的时候堪堪收住手,“放心,你虽然没在,但殿下还是让我连同你那份一起买了回来。”
奇怪的语调听得苏音眉梢微挑,怎么总感觉一股深闺幽怨扑面而来呢?
她边往里走边摩挲着木头盖子上的纹路。
怎么会这般巧,凌祈前脚去了迎松楼,凌晏也让人去了,真是为了一顿美食这么简单?
“殿下,该用膳了。”
苏音把菜一道道摆出来,又取了碗筷,放在两边。
珠帘微动,撞在一起摩擦出细微的声响。凌晏撩起帘子,从里间款步而出,脊背挺直,走路不摇不晃,气质矜贵。
只是手上的物件中和掉他身上几分清冷疏离之感。
苏音看着他走近,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摊开在自己面前,掌心躺着一只“玉兔”,是真正用璞玉雕琢而成的兔子,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苏音愣住了,一时没有动作。
“手。”
清清冷冷的声音自头顶落下,苏音下意识伸出双手,小巧的玉兔便滑入掌中,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苏音收回手臂,抬头,“殿下……?”
凌晏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落座后道,“昨晚猫把你上元节赢回来的礼物弄坏了,我赔你一个。”
他顿了顿,“两个换一个,亏吗?”
“……不、亏。”
何止是不亏,她赚大了。
苏音将玉石雕成的兔子放在手边,垂眸避开凌晏的视线,若无其事地问道,“殿下今日怎么想起去迎松楼买饭菜?厨房的吃腻了吗?”
“偶尔换换口味罢了,”凌晏夹了块鸡肉放进嘴角,还给她碗里也夹了一块,“下午我有事不在东宫,你准备干什么?”
苏音拿筷子戳着碗里的肉,她不饿。
“出门逛了一上午,累了,准备休息休息。”
“也好。”
凌晏看她久未动筷,眉头轻蹙,“怎么,不合胃口?”
苏音闷头咬了一口,“嗯……不太饿。”
“晚上让厨房做些开胃的来,这几日瘦了,脸掐着手感都变差了。”
凌晏说着,抬手便要往她脸上招呼,被苏音一爪拍了下去,小小地翻了个白烟,嘴里含含糊糊的,“手感不好你还掐?”
第198章 夜行
凌晏低声一笑,也不同她计较规矩之事。
苏音在他面前一向没规矩惯了,若哪天真讲起了规矩,他才该觉得别扭。
这顿午饭吃得舒心又怪异。
舒心的是凌晏,怪异的是苏音。
所以饭后,她几乎是逃一般地回了偏殿,没顾上裴永祁和白鹭好奇的视线,径直走进屋子,关上房门,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勉强压下躁动的心绪。
她撑着桌沿缓缓坐下,有些头疼地摁了摁眉心,却又在片刻后轻笑出声。
她和凌晏的关系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味。
可能是净山寺他不顾危险冲进暗室将她救走,可能是在冬至宫宴上的出声维护,也可能是更早,在肃王刻意想接近时及时出现,将她纳入羽翼下。
总之……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她的预料。
苏音心情复杂,眼神中带着罕见的不知所措。
原本只是为保命万般筹谋,如今却有些不同了。
她撑着脑袋,想捋清楚自进东宫以来发生的事情,可越想越乱,毫无头绪,索性钻进了被窝里,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想不通,便不想了,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
屋内安安静静,屋外的两人仍旧面面相觑。
白鹭手里还捏着笔,扭身对着紧闭的房门,“姑娘这是怎么了?脸色有些泛红,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不行,她得去看看。
正要起身,就被裴永祁一个用力摁了下去,“好好写你的字吧,你见过这么生龙活虎的病人吗?”
跟一阵风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什么豺狼虎豹。
“你说,她中午是在主殿吃的?”
白鹭眨眨眼,“对。”
她突然啊了一声,“不是吧,难不成饭菜有问题,中毒了……哎哟!”
“毒你个头!”裴永祁直接赏了她一个爆栗,“早上让你说文写故事写不出来,现在想象力还挺丰富。”
裴永祁摸着下巴,思索两下,突然笑了。
啧……看来是有情况。
被子盖在身上,暖烘烘的,苏音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醒来已是傍晚。
白鹭点燃蜡烛,见她醒了,赶紧走上前,“姑娘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事,昨夜没睡好罢了,”苏音起身下地,接过她递来的暖毛巾擦了擦手,“什么时辰了?”
“刚过酉时,厨房那边刚才来问何时送菜过来,我以为姑娘还得睡会儿,就说先不慌。”
苏音笑了笑,中午没吃多少,这会儿也饿了,“上菜吧。”
“我这就去。”
饭后,苏音窝在软榻上看书,看的是方真大师那日送给她的佛经。
等外面天色彻底暗下来,庭院听不见一丝说话声,白鹭和裴永祁都睡着时,苏音才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换了身夜行衣,还乔装打扮一番,盘起长发,贴上胡子,化作男子的模样。
开门,从偏殿的矮墙直接跃了出去。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临近傍晚的时候下了场细雨,有些冷。
苏音照着早间的记忆,顺着街道,飞跃围墙和屋顶,来到了那个地下赌场。
第199章 死囚
一轮圆月半隐在乌云后,洒向人间的光线朦朦胧胧,让本就行人稀少的街道更显空旷。
四下安静,周围的百姓早就陷入沉睡,屋子一片漆黑,只有那栋三层的宅子映出些许光亮,烛光从并未遮严实的窗棂旁溜出来。
仔细听去,其间还混杂着吵嚷声。
一个纤瘦的身形悄然出现在屋檐下,理了理刚才踏空而来,被风吹得翻飞的衣襟,又抬手摁了摁胡子,这才掀开挡在正门口的黑色幕布,沿着楼梯往下走。
脚步轻盈而缓慢,耳边的嘈杂声却越来越明显,光线也愈发明亮,直到拐了两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四四方方的房间挤满了人,围着赌桌,脸上尽是贪婪之色。
喊声震天,金银满桌。
这样的地方,赌桌旁的人除了钱,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入眼。
苏音略微扫了眼这一层的布局,走到临近的赌桌旁站定,混入人群,观察两方玩的花样。
看了片刻,和寻常的赌场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大概是这桌的庄家,正好是她上午来时见到的两人。
想起之前偷听到的对话,苏音眼珠稍微转了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地下空间不大,偶尔会有几个伙计下来添茶倒水,个个步伐稳健,动作矫捷,一看就是练家子。
“哎哟,朱员外,今儿个才三更就走了?”
被叫住的人红光满面,一晚上收获颇丰,“走了走了,明儿媳妇从娘家回来,若发现我不在家是要撒泼的。”
伙计忙笑道,“哎哟,瞧您说的,挣钱给她花还不好?”
“哈哈哈……改日再来,改日!”
他顺着楼梯往上走,另外也有几人准备离开,苏音眼疾手快,趁机混入人群。
上到地面,从二楼下来一名年轻男子,正是苏音在芳琉苑看到的那个。
他没注意到苏音,只拍着朱员外的肩膀,“又赚了不少银子吧?下次有生意还来,必定给你个最低价!”
“那必须的,”朱员外呵呵一笑,“放心,我嘴严得很。”
周围的人听到这番话,见怪不怪。
来这儿的人除了好赌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做生意”。
什么生意?
钱的生意。
那些见不得光的钱财,从这里走一圈,再经周转,便成了来历清晰的银子。
大家心照不宣。
男子同那位朱员外寒暄几句,便又上了楼。苏音不敢冒然跟上去,于是顺着一行人迈出门槛,从宅子左侧闪身上了屋顶。
此刻乌云尽散,卷翘的屋檐被月光勾勒出银边,苏音卧在青瓦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将面前的瓦片掀开条缝。
房间里点着灯,烛火微摇,除了先前那名男子,还有个意料之外的人——
姜罗。
“大人,王爷吩咐下来的事情都办妥了,只是牢里边……”
姜罗声音有些冷,面无表情,“牢里的人你不用担心,都打点好了,被定为死囚,过两日连同杀人犯一起问斩。”
男子稍微松了口气,“那最好不过了,属下真怕因此暴露,给王爷引来祸患。”
第200章 别动,是我
前段日子,因为手下的疏忽,让那人偷听到一些对话,还阴差阳错闯进了地下的密室。
幸好对方本就是官府全力缉捕之人,在他的帮助下很快被捕入狱。
姜罗看他松了口气,不由得提醒道,“密室何等重要,怎么能让人随便闯进去?这种情况没有下次,明白吗?”
“明白,”男子顿了顿,突然问,“姜大人,那人在狱中就没有吐露只言片语?”
手握这么大的秘密,为了保命也会想办法以此为要挟拉拢狱卒才是。
姜罗冷笑一声,连同烛台上的火苗都跟着抖了抖。
“他想说,也要看有没有机会。”
让一个人闭嘴的方法有很多,对于这种亡命之徒,当用最简单的方式。
王爷早就考虑到了这点,命人在他的饭菜里添了哑药,想说也说不出来。
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姜罗不欲多言,压低声音同男子耳语。
苏音拧着眉头,将耳朵贴在青瓦上,还是不甚真切,只模模糊糊听到些词句,“……东宫……皇上……”
她挪动身体,正准备换个姿势继续偷听,谁知手肘一动,恰巧压在一根枯枝上,“咔哒”的轻响惊动了房间里的两人,抬头,四只眼睛同时看向屋顶。
苏音面色忽变,立马放下手中的瓦片,盖住从缝里渗透出的光。
脚尖轻点,准备飞身离开。
姜罗的功夫不比她差,几乎是瞬移到走廊,腾空而起,人还没到跟前,手里利剑已出,寒芒直逼苏音所在的位置。
苏音稍微往后一仰,躲开攻击,纤腰突然被一只手臂揽住,后背落入温热的胸膛,整个人被卷走,披风盖在她头顶,遮挡了视线,只能听到在快速移动时带起的风声。
她下意识屈肘往后怼,准备逃离桎梏之人,攻击却轻而易举被对方化解,同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别动,是我。”
姜罗剑锋所过之处,枝叶落尽,扑漱而下,洒满了屋顶,落在两只灰白花色的猫身上。
两猫原本在打架,被他惊到,立马分开,纷纷朝屋檐下逃窜,留下几声“喵呜”,在寂夜中显得尤为凄惨和突兀。
姜罗双眉微蹙,盯着两只猫逃跑的方向,一时没说话。
他速度已经够快了,却连人影都没看到,难不成刚才在房顶的真是猫?
站在屋脊上,用剑尖拨开脚下的树叶,仔细看去,也没发现人的脚步,姜罗稍稍安下心。
“大人……?”
“没事,”长剑唰得一声收入鞘中,姜罗重新回到房间,又朝刚才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我先回府向王爷复命,这边的事情你多长点心。”
“属下明白。”
他欲送姜罗离开,姜罗却摆摆手,“不用管我,去底下看看。”
“是。”
乌云不知何时又聚拢在圆月周围,光线黯淡,黑色影子飞出几里,彻底离开地下赌场的位置后,苏音才抬手将罩住头顶的披风扒拉开,望向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殿下为何在此?”
第201章 报复回去
两人落在一个荒废的八角亭里,因长时间无人打扫修整,柱子上朱漆斑驳,四处都长满杂草,还有往里扩展的趋势。
苏音落地后,退出他的怀抱,不解地看向面前的人。
凌晏抬手将披风带子系好,不慌不忙道,“就许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去听墙角,就不允许我踏夜而来?”
他今夜也是凑巧没有休息,刚到偏殿,就眼睁睁地看着苏音从矮墙根翻了出去,心生疑惑,于是跟上来看。
苏音眉头微拧,风把碎发吹到了脸上仍不自知。
她从东宫出来,一路上都没察觉身后有小尾巴。
凌晏看着她纠结的表情,低笑一声,走上前,抬手拿下她头顶的一片树叶,“别伤心,你的武功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相对于其他人来说,也算个高手。”
“……”
苏音突然想起两人刚见面时,她作为刺客,被凌晏掐着脖子抵在墙上,动弹不得的样子——
丢刺客的脸。
“该我问了,”凌晏垂眸,视线落在她白净却带着一丝不服气的脸上,“你又为何在此?”
这个八角亭处在半山腰,一二月的夜里,寒风吹得有些冷,苏音抖了抖手臂,“边走边说吧。”
凌晏朝她招手,她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只见对方手臂一抬,她小小的身子就被纳入毛茸茸的披风下,遮得严严实实。
暖意袭来,有些上脸,心跳也跟着加速。
苏音用手悄悄揪着披风里细细的绒毛,缓缓道,“我上午去芳琉苑的时候,看到那男子腰带上的暗纹有些眼熟,便跟踪他到了这个地下赌场。”
“眼熟?”
“那日在净山寺,肃王跟我说话时,我不经意瞥到的。”
当时凌祈突然靠近,她躲闪不及,目光恰好落在他袖口上,有个不明显的图样在月光照耀下显露出来。
最开始她也没怎么在意,以为就是普通的纹路,直到今日在芳琉苑再次碰上,才发觉这应该是一个标记。
苏音说完后,见他没出声,于是扭头望着他,“殿下在想什么?”
“没什么,”凌晏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无意识摩挲了两下,弄得她汗毛耸立,“小心水坑。”
“嗯……”
手上用了几分力,将苏音往他身上贴了贴,苏音倒也没挣扎。
两人并肩朝东宫的方向走,苏音的脸颊时不时会擦到他的胸口,最开始的时候她跟个刺猬一样,后来竟也慢慢习惯了,身体跟着放松下来。
凌晏嘴角微勾,突然听得她问,“殿下有办法见到狱中的那个死囚吗?”
“你想干什么?”
苏音脆生生道,“当然是报复回去。”
她从来不是什么大度之人,以前忍气吞声实属无奈,现在有机会自然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就算弄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才行。
“殿下,我听肃王身边的那个侍卫说,死囚过两天就会问斩,咱们得抓紧时间。”
凌晏笑了笑,“等天亮我让人去查,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他搭着苏音肩膀的手顺势往上挪了挪,掐着她的脸,“现在学会堂而皇之地利用我了?”
第202章 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苏音歪着脑袋,躲开他的手,却因为在他怀里,一偏头就撞上了他的下巴,这姿势更不对。
她只好再把脖子正回去,主动将脸送到他指尖。
“我没有利用殿下。”
凌晏眉毛一挑,继续掐着她的脸,“我出人出力,还不算利用?”
“当然,这是共赢,”苏音笑了笑,垂眸抿唇,语气突然变得认真,“殿下想要这江山吗?”
声音轻飘飘的,随风而散,却让凌晏的手指一时没了动作。
身为皇子,自出生起就注定活在尔虞我诈、血雨腥风中,有时候,就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而是不得不去争。
并且必须是最后的赢家。
他叹了口气,语调低沉而缓慢,“我有的选吗?”
“那我帮你。”
两人之间有片刻的安静,谁也没说话,直到走出大约百米的距离,凌晏才清了清嗓子,“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住在东宫和将自己的性命跟东宫绑在一起,两者截然不同。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音听完他的话,无声轻笑,“若我会反悔,就不会说出来了。”
“嗯,”凌晏闷声,将人搂紧了些,“苏音,我当真了,你也要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地上一长一短两个影子,中间却看不出缝隙,苏音拍了拍凌晏的手,换来他不解的目光,“殿下……”
“嗯?”
“你松开些,我不好走路。”
凌晏没理会她的要求,自顾道,“无碍,快到了。”
“……”
哒、哒、哒。
每到雨天,地面的积水就会顺着缝隙流下,滴落在牢房的地板上,将地板磨得透亮,而除了那一小块地方,周遭稀稀疏疏长着青苔。
青苔少的地方铺着一些稻草,稻草上有一床破旧的棉絮,里面露出的棉花已经成了黑色。
棉絮上坐着一个人,长发披散,蓬头垢面,眼眶深深凹陷,眼神黯淡无光。
他本罪不至死,斩令却下得如此快……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有些人高高在山、无限风光,背地里做的,还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望着牢门口那碗已经搜掉的饭,慢吞吞地走了过去,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正弯腰准备端起饭碗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长靴。
他稍微怔愣,顺着往上看,慢慢直起腰杆。
面前的人一身黑衣,戴着帽子蒙着面。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却能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好奇又凌厉。
不是还有两天吗?这就等不了了?
他心里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好好扮演着一个哑巴。
“楚良?”长风缓缓开口,叫出他的名字。
楚良后退两步,眼里升起几分警惕。
长风看着他的眼睛,语调平静,“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放弃希望,这就好办多了。”
他见楚良一直没说话,便道,“我知道你没有被毒哑,不用在我面前装哑巴。”
楚良瞳孔微缩,盯着他的面巾,开口,嗓音是嘶哑的,“你是谁?”
------题外话------
晚安
第203章 你敢得罪他吗?
哑药他确实吃了,也曾短暂的失声数日,但几天后,突然发现自己还能出声,只是嗓子坏掉,音色全变。
这件事情他一直瞒得好好的,没想到会被长风当场点破,震惊之外更多的是警惕。
长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开门见山,“不用管我是谁,我只问你,你想活吗?”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楚良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希望冲昏头,心里的防备反而更高了。
长风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语调平缓,不慌不忙道,“想活,便帮我办件事;不想活,那就当我没有来过。”
牢房里静悄悄的,水滴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明显,两人隔着牢门相对而立,谁也没有说话。
狭长黝黑的甬道里吹来一阵风,楚良衣衫破旧而单薄,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过了片刻,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凭什么信你?”
长风低低一笑,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只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信我,你至少还有一条生路;错过了这个机会,明晚这顿,就是你的断头饭。”
他指着地上缺了一角的陶碗,里面的饭早已经凉掉,上面盖着几片绿色的菜叶,隐隐泛着一股酸味。
楚良的想法早已动摇,面对生的诱惑,有多少人能抵挡住?
他本来只是一个小偷,罪不至死,却因为误闯密室而获杀头之罪,怎会甘心。
“你知道要我命的是谁吗?”他的嗓子向被玻璃划破一般,每说一个字,都在忍受巨大的痛苦,“那位位高权重,非常人所能及,你敢得罪他?”
长风听完他的话,嗤哼一声,“若换了别人,我也不屑出手了。”
楚良表情虽没什么变化,藏在破布中的手却慢慢收拢攥紧。
他偷盗多年,靠得可不仅仅是技术,脑子也很灵光。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被卷入两个大人物的争斗中了,且作为关键的一环。
犹豫片刻后,抬起头,迎上长风的目光,“我答应你。”
“接着。”
一道暗色的光影自眼前闪过,他下意识伸手抓住,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你脚镣和牢门的钥匙,明日子时,开门出来,什么都不要管,只往地下赌场的方向跑,剩下的我会安排好。”
楚良拿着钥匙,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你不怕我今晚就逃走吗?”
长风笑着摇头,“你可以试试。”
楚良垂眸,刚准备再问些什么,突然听到甬道里传来拖拖沓沓的脚步声,正是每天晚上都会前来巡逻的狱卒。
他心下一惊,想要出声提醒,再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来的时候未曾听到脚步,走得时候也没有任何响动,若不是手上拿着钥匙,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眼看着狱卒走了过来,他连忙把钥匙藏好。
“站在这儿干什么?”狱卒双眼一瞪,像两只铜铃般,嘴里还叼着刚刚剃完牙的竹签,“大晚上的不睡觉,熬鹰呢?”
他看到地上一口没动的馊饭,笑道,“别嫌弃,明晚让你吃点好的。”
第204章 断头饭
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肃王殿下,本来小偷小摸、鸡鸣狗盗之事关几年就能放出去,现在直接问斩。
狱卒吐掉嘴里的竹签,难得停下来好好跟他说句话,“我知道你们很多干这行的都是走投无路,但没办法,我也救不了你。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富庶平安地过一生啊!”
楚良看着他没说话。
狱卒等了半天才想起来他是个哑巴,于是长叹一声,摇摇头,迈着大步吊儿郎当地走远了。
耳边时不时传来一声呵斥,“都规矩点啊!”
“进了这儿就别想着逃出去了,敢逃,直接乱棍打死!”
……
牢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很高,用铁栅栏围着,出不去。
楚良坐在破棉絮上,脸朝向窗户,静静地看着天亮,又慢慢等到天黑。
狱卒准时送来了晚饭,老远就能闻到香味,莴笋炒肉沫,配了一个白馒头,一路走来收到不少注视,却没人想吃。
断头饭、断头饭,吃完这顿,明儿就该上路了。
“你!”狱卒中气十足,冲楚良招招手,“过来,吃饭了。”
他难得没有直接把碗放在地上,而是递到了楚良手里,“慢慢吃,最后一顿了。”
楚良神色漠然,伸手接过,冷冷一笑。
这是他入狱以来,吃得第一顿热乎的。
他吞咽的动作很慢,几乎是卡着时间,估摸着到了子时,从稻草底下摸出钥匙,打开脚镣,心跳地飞快,趁周围没人注意推开牢门,顺着台阶往上跑。
平时牢房门口都有好几个衙役巡视,现在却一个都没见着。
楚良飞快出了地牢,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衙门西北角突现冲天火光,紧接着是从房间里发出的呐喊声——
“走水啦走水啦!”
“快去帮忙!”
衙门的人一个个披头散发,衣裳都来不及穿好就拎着水桶往西北角冲。
楚良有些身手,躲在假山后,趁没人注意,翻身越过围墙,在夜色的掩盖下直奔地下赌场的方向去。
他以为没人发现,可还没跑出百米,突然听到墙内有人大喊,“有犯人逃走了,快追!”
“这边有脚印,是从墙头翻出去的!”
楚良吓得一个踉跄,头差点磕在墙上,一步都不敢逗留,两腿快得几乎现出残影。
衙门中还是有几个高手的,轻功一施展,很快就在巷子里发现了他。
距离快速缩短,眼看就要抓住他了,右手边突然缓缓驶来一辆马车,半大不小,看起来应该是个体面人家。
楚良不做多想,直接一溜烟钻了进去。
林晗墨受昭帝命令,早上出城,这时候才回来,本想抄近道早些回府,没想到中途闯入一个不速之客。
看着楚良身上的“囚”字,他手一抖,热茶尽数倒在自己身上,“你……”
“别说话,”楚良摸出藏在鞋子里的小刀,抵在他脖子上,“好好配合,我不会伤害你;若你不听话,我就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了。”
周围纷杂的脚步渐渐靠近,还有兵器拖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第205章 你说的权贵是谁
马车顷刻之间就被围了起来,车夫也是个不会武功的,但还算镇定,冲帘子里喊到,“大人!”
“我没事。”
除了最初瞬间的慌乱,林晗墨已经镇定下来,垂眸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你拿我做威胁也没用,我若是死了,你照样活不了。”
文人的傲骨显露无疑。
林晗墨为昭帝办事,不偏颇任何一方,嫉恶如仇,年轻时便敢在金銮殿上和昭帝争辩,对于这样的场面,丝毫不惧。
楚良沉默片刻,压低声音,“我无意伤你,只求活命。”
林晗墨听着这话有些不对,拧起眉头,“你倒也不像个十恶不赦之人,犯了何事,又因何从衙门逃出来?”
“……”
楚良一时没有应答。
他扫了眼马车上的布置和面前之人的衣着便知,这应该不是普通商贾。
观其言谈举止,颇有古风,却不呆板。
在他沉默的片刻,外面的人已经等不及了,扯着嗓子吼道,“犯人楚良,还不出来!”
楚良手一抖,差点划破林晗墨的皮肤,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等着回答。
“小偷小盗,得罪权贵,明日问斩。”
他眼底有些黯淡,自嘲一笑,“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楚良悄悄将轿帘掀起,露出一条缝,外面围了好几圈人,凭借他的功夫,断没有逃生的可能。
他想起昨夜那人的吩咐,于是压低声音对林晗墨道,“我要去个地方,让你的车夫带路。”
“那你总得告诉我要去什么地方。”
“前面左转,第二个胡同口左转。”
林晗墨清了清嗓子,吩咐车夫,“让他们别着急动手,先左转,然后在第二个胡同口右转。”
在京中当差的人对于朝堂官员很熟悉,认出这是林晗墨的马车,便不敢轻举妄动,“伤害朝廷官员,罪加一等,犯人楚良不可胡来!”
马车缓缓朝地下赌场靠近,衙门的人也跟着马车往前,一刻不松懈。
林晗墨没在意脖子上的刀片,而是问道,“你说的权贵是谁?偷盗的东西又是什么?”
楚良一时哑口无言。
朝廷为官者就是不同,哪怕只言片语都能察觉端倪。
见他许久没开口,林晗墨正要说话时,突然再次听到他嘶哑的声音,“等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马车行进之路的左侧有一面高墙,墙头慢慢冒出两个脑袋,聚精会神地盯着巷子里的动静。
苏音细长的眉毛横成“一”字,“林晗墨怎么会在这儿?”
从楚良逃出大牢,她就一直跟在其身后,原本打算在衙役快要抓到楚良时出手,帮助他顺利到达地下赌场,顺便把衙门的人也引过去,谁知道林晗墨恰巧路过。
林羽书和她算不上交好,但好歹也有过几面之缘,她不想让林晗墨受伤,所以时刻注意着马车里的情况。
洛七趴在旁边,摇摇头,“这不是殿下安排的,应该是恰巧路过。”
眼看着马车越走越远,苏音冲他抬了抬下巴,“跟上去。”
第206章 这京中还有你不敢的事情?
子时后,整个皇宫被笼罩在黑暗中,陷入沉睡,只有御书房的灯还亮着,精致的窗户上映出两道影子。
四周安安静静,只能听到往来穿梭的冷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一阵急促的脚步打破了晚间的宁静,御书房的门随即被扣响。
昭帝停下话头,拧眉看向门口,“进来。”
喜子匆匆忙忙地在他面前站定,拱手,“皇上。”
“何事如此着急?”
喜子气都来不及喘匀,连忙道,“不好了,皇上!林大人从城外回来,在巷子里被逃犯劫持,这会儿还未曾脱险!”
“什么?!”
昭帝听完后双目圆瞪,火气蹭得一下就上来了,“劫持朝廷官员,他好大的胆子!衙门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喜子连忙哈腰,“皇上息怒,今日衙门走水,也不知为何那囚犯从牢里逃了出来,衙役追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会儿还在僵持中。”
昭帝听完,随手将奏折扔到书案上,“你让吴勇达亲自带几名弓箭手去,务必将他完完整整地救下来!”
“奴才这就去办!”
看着喜子匆匆离去,昭帝抬头摁了摁眉心,看了一天的奏折本就烦闷,现在心里更是堵得慌。
掀起眼皮,见自己的儿子还一脸淡定地品着茶,眉目舒展,反衬得他一点都不稳重。
轻咳两声,正准备继续刚才的话,突然被凌晏打断,“父皇还是多派些人吧,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昭帝眉毛一抬,“什么意思?”
“昨日儿臣得知一个消息,明早在西菜市场问斩的人当中,有一个从事小偷小盗的,”凌晏放下茶杯,抬眸望向他,“罪不至死,却为何连秋后都等不到?”
昭帝微微压下眼皮,品着他话里的意思,“今晚的事情,是你的安排?”
“儿臣哪有这个本事把林大人都算计进去,也不敢。不过是想给那小偷一个机会,顺便挖一挖他问斩的原因,林大人被劫持应该只是凑巧。”
凌晏说得正大光明,让昭帝不好反驳。
他冷哼一声,“这京城中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只怕再给你一段时间,皇宫都能让你掀翻!”
嫌弃归嫌弃,凌晏的话他还是听进了心里,立马吩咐下去,增派人手。
吴勇达到的时候,楚良已经带着林晗墨从马车上下来了,就站在地下赌场的门口,周围围了一圈人,皆是刀剑相向,矮墙上还站着几名弓箭手。
他握着小刀的手心满是冷汗,也明白被自己劫持的定不是普通官员。
刚才下马车后,曾有人从背后袭击他,却被暗处飞来的一颗石子挡了去,他便知道昨夜来狱中的人也在这附近,就是不知道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
在楚良迟疑之际,耳边的一阵风撩了撩他散落的头发,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只有他一人能听到——
“这里,才是诉说你冤屈的最好地方。”
楚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明白了为何他要自己跑到地下赌场来。
第207章 尽数下狱
看着逐渐围拢的官兵,楚良心里忍不住打起鼓。
吴勇达冷眼扫遍周围,对矮墙上的一个弓箭手使眼色。
他带来的都是高手,射中楚良而不伤及林晗墨轻而易举,这般简单的事情,他不明白衙门的人为何拖沓至此。
吴勇达稍微抬了抬下巴,那名拉满弓的侍卫当即松手,利箭无声划破黑夜,直冲楚良而去。
眼看就要没入楚良的后背,吴勇达正准备松口气,突然被斜前方飞来的一颗石子打断。
石子灌有内力,撞在箭上,竟生生将其分为两截,应声落地。
几声持续的嗡鸣声在凝滞的空气中显得极为清晰。
楚良后背一身冷汗,却在瞥到自己脚边的断箭时莫名心定了。
“大人,他还有同伙躲在附近!”
这时,衙役赶紧过来告诉吴勇达。
吴勇达眉毛一横,双目犀利地扫视周围,“别躲在暗处装神弄鬼,有本事就站出来!”
“咳……”
楚良突然出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嘶哑的嗓音像铁器在狠狠摩擦地面。
“大人,你不是问我得罪的权贵是谁吗?看到这座三层楼高的宅子了吗?他就在里面。”
林晗墨用余光瞟了眼,没说话。
“我承认,自己手不干净,无意中摸到了人家的密室,对方怕我把秘密说出来,恨不得早些将我处死,还有我的声音——”
他轻咳两声,继续道,“也是被毒害的。”
“我所求不多,小偷小摸的惩罚我接受,断头之罪,万万受不起。”
吴勇达全程拧着眉头听他说话,眉心的沟壑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出发前昭帝虽没有明说,但他能读懂其中意思。
现在听楚良一言,当即抬手,示意属下带人进去搜寻。
地下赌场今夜的人也不少。
刚听到吵闹时,以为和自己无关,该玩继续玩,直到一队身穿盔甲,手持佩刀的人闯了进来,他们才发觉事情大了。
……
临近天明的时候,逐渐下起了雨,先是细如牛毛的小雨,绵绵洒洒,无声落在青瓦上。
而后逐渐转大,开始成串成串地沿着瓦缝往下掉。
鸡鸣三声后,京城里慢慢掌灯,开始一天的劳作,肃王府的蜡烛却已换了两次。
人,一夜未眠;灯,一宿未熄。
姜罗带着斗篷拾阶而上,进去厅堂,抖落掉身上的雨水,看向负手站在窗边的凌祈。
“王爷。”
良久后,才听到凌祈缥缈的声音,“如何?”
姜罗将自己探查到的如实告知,“楚良劫持了林大人,惊动了皇上,命吴统领亲自率兵前去营救。”
“地下赌坊被查了,密室也……被找到,所幸里面的情报都烧了,吴勇达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赌坊开了很多年,也赚了不少钱,除此之外,还是一个重要情报点。
进出赌坊的人背景复杂,对他要做的事情大有裨益,没想到,一夜被封。
凌祈嘴角缓缓勾出一抹冷笑,“里面的人呢?”
姜罗有些犹豫,咬牙道,“尽数下狱。”
第208章 亲自送他们上路
厅堂突然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细微到极致,听不出来。
凌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尽、数、下、狱。”
语调平缓,每个字从唇齿间溢出时都停顿了片刻,让人听得心里发寒。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步棋,对方下得不错。
“王爷,”姜罗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递上去,“属下在密室里发现了这个。”
凌祈接过,慢慢打开,饶是药粉已经沾了雨水还混了些灰尘,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当日在净山寺,他用到苏音身上的东西。
垂眸盯了片刻,半晌后发出一声轻笑,情绪不明。
难怪。
地下赌场的人个个武功都不低,有几人甚至称得上高手,就算时间紧迫,也不至于烧完东西后一个都逃不出来,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他害苏音被抓,差点丧命;她就来一招釜底抽薪,没要他命,却断他臂膀。
老实说,他很欣赏这种人,可惜苏音不在肃王府,而在东宫。
他每每想起来,都格外不爽。
“姜罗,我没记错的话,昨晚子时,太子还在宫里?”
“是,听宫里的探子说,那时太子和皇上都在御书房,商议政事。”
凌祈没再说话,心中却有了别的想法。
他怎么觉得,太子和昭帝的关系,好像并不是那么差呢?
太子回京后,虽时常惹昭帝生气,但昭帝却从未真正惩罚于他,最多就是动动嘴皮子,像对待一个叛逆的儿子,宠溺又恨铁不成钢。
可若说昭帝喜欢太子,又为何将他驱逐到青城山,八年时间不管不问。
凌祈总觉得,这中间少了些什么……
他拿着纸包的手渐渐收紧,最后握成拳,眼皮微微下压,盯着外面接连不断从房顶滴落的雨珠,出声问道,“你觉得他们在牢里,能扛过几个逼供手段?”
姜罗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低头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掌心中放着一个棕色小瓶子。
“想办法混入他们的饭菜里,让他们吃下去。”
姜罗一惊,王爷这是要亲自送他们上路的意思啊。
“没听明白吗?”
姜罗立马接过,抱拳,“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凌祈挥挥手,没转身,“下去吧。”
直到姜罗离开,彻底听不见脚步声,凌祈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眼底满是倦色。
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他正对的方向,就是东宫所在的位置。
苏音回到偏殿,天色已经大亮,白鹭端着半铜盆热水往她房间走,却瞧见她从矮墙处翻了进来,吓得瞌睡都清醒了。
“姑娘,你……”
她指了指房间,又指了指墙,压低声音,“你怎么没在房间,怎么是从外面进来的?”
“昨晚出去办了点事,”苏音边往里走边说,“午饭我不吃了,我要补觉。”
“哦。”
小丫头不疑有他,看她进房间后,转身去找黄山,也就是教她功夫的那个小侍卫。
刚才苏音从墙外翻进来的姿势太好看了,她也要学!
第209章 王爷请便
苏音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躺在床上晕乎一会儿,直到傍晚才彻底清醒过来。
一推开门,就看到白鹭望着矮墙发呆,她不解地走过去,拍着她的肩膀,“干什么呢?”
白鹭苦着一张脸,“黄山说我翻墙像只蛤蟆。”
“噗——”
苏音没忍住低笑出声,安慰道,“没事,多练习练习就好了。”
她四下看了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半天才反应过来,“裴先生呢?”
“春闱快到了,裴先生说要闭关出考题。”
裴永祁出考卷的消息年前就传遍了宣周,连远在北璃的魏子渊都收到了消息。近日京中涌现了许多有才之士,甚至可以说各方学子都愿意前来一试。
东宫最近也收到很多拜帖,都是慕名而来,不过全都被凌晏给拒了。
苏音笑了笑,“他倒是会躲清闲。”
“姑娘你饿吗?中午的时候殿下来了一趟,见你在睡觉就没进房间,放下零嘴就走了。”
“嗯,”苏音想起昨天的那几道菜,嘴馋得厉害,哪管零嘴的事情,“晚膳不用准备我的,我出去吃。要一起吗?”
白鹭眉毛顿时耷拉下来,自己做了片刻的思想斗争,最终屈服于裴永祁的戒尺,“先生布置的课业还没有完成,不能去,他一个时辰后要检查的。”
苏音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双手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出了东宫,直奔迎松楼而去。
下了大半天的雨,地上还没干,铺了浅浅一层水,临近夜晚,街上行人稀少,迎松楼里却很热闹。
堂下有咿咿呀呀唱戏的,也有端茶倒水秀才艺的。
来客也很大方,又都是不差钱的主,随手赏的东西就赶上店里伙计半个月的工钱了。
苏音在二楼走廊寻了个位置,要了一壶茶,几个小菜,边吃边听着旁人的八卦。
什么东街的寡妇新寻了个男人;西街的狗又咬人了。
不然就是哪个高门纳了小妾;谁和谁金玉良缘。
……
苏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端着杯子,晃着手腕,看浅绿色的水起了漩涡,茶叶浮浮沉沉。
余光中突然出现一双勾了金边的长靴,衣袍上有云纹花样,再往上,是一张颇具英气的脸,眉峰凌厉。
凌祈嘴角勾起一抹笑,“介意我坐在这儿吗?”
苏音眉毛一挑,没料到他也会在此,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王爷请便。”
凌祈掀袍坐下,兀自倒了杯茶,轻抿一口,眉目舒展,“不错。”
“王爷今天,怕不仅仅是找我喝茶这么简单吧?”
凌祈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性味正浓,像是在看一个猎物,开口,却一派轻松,“聊聊天。”
他视线在苏音脸上流连。
那道粉粉的疤痕已经完全消散,这么近的距离都看不出来,想必高术为了医治好她也费了番心思。
苏音丝毫不惧,抬头,撞上他的目光,“我和王爷好像没什么可聊的。”
“那就聊聊昨晚的事情吧。手段很高明,连我都甘拜下风。”
第210章 水至清则无鱼
苏音抿唇,无声一笑,“王爷过奖了,我这都是跟王爷学的。”
她昨夜特意把药粉留在密室,就是为了让凌祈发现,明晃晃地告诉他——这就是我干的,你又能如何?
不仅没有丝毫办法,还要亲手给曾经的属下喂下毒药。
弃车保帅,看起来很理智,又何尝不是冷血的表现。
打击敌人最好的方法永远不是猛攻,而是从内部瓦解。
苏音本以为昨夜会有些曲折,可谁能料到林晗墨恰巧从巷子里经过?省了好多事。
她冲着凌祈举起杯子,菲薄的嘴唇微微往上翘,眼神生动。不仅没了平时的冰冷,还多了几分娇俏。
看得凌祈有些晃神。
他主动端起茶杯和苏音相碰,清脆的声音淹没在堂下热闹的喝彩中,身体微微前倾。
“这么说,你还要感谢我?”
苏音轻笑一声,“王爷,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她这么说,凌祈也没恼,心平气和的说,“你真是我见过最不守规矩,也是最有趣的人。”
苏音也没客气,“这么说我的人多了,不差王爷一个。”
店小二很快就将菜品呈了上来,苏音冲凌祈扬了扬下巴,“王爷吃吗?”
凌祈看了看她,没说话,眼睛微眯。
苏音便不再管他,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并没有因为面前多了一个人而影响胃口。
素净的小脸鼓起一个包,随着咀嚼的动作一起一伏,还挺可爱。
狠起来,也是真的狠。
凌祈用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缓缓开口,“有太子为你撑腰,自然是不用怕的,昨夜的事情,太子费了不少力吧?”
若非如此,吴勇达怎么会带一大批侍卫前往,将地下赌场翻了个底朝天。
苏音伸向菜心的筷子一顿,顷刻之间就恢复过来,不动声色道,“王爷不必试探我,若想知道答案,只管查就是。”
她突然抬头冲着凌祈笑,压低声音,“不过我也要提醒王爷一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捂得再严实,也有被掀开老底的一天。
凌祈眼神逐渐变冷,嘴角的弧度却始终没有耷拉下来,“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放下茶杯,起身,“时间不早了,姑娘慢用,我就先走了,希望下次见面,你还是这般……伶牙俐齿。”
“借您吉言。”
目送凌祈下楼,踏出迎松楼的门槛,苏音才慢慢放下竹筷。
她并未将凌祈的话放在心上。
脸皮早已撕破,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堂下的咿呀声不知何时已然停下,换上了吹箫抚琴的,如泣如诉,在寒夜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苏音付了银子,起身离开。
溜溜达达地走到东宫门口,正好看到凌晏的马车从巷子尽头缓缓驶来,她停下脚步,等着马车靠近。
凌晏掀开帘子见到她,稍显诧异,抬腿到她面前,“站在这里干什么,不冷?”
“怕提早进去,殿下又该说我没个做婢女的样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跟之前明显不同,长风和洛七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选择垂下脑袋。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