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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二十六章:投降

    赵普与黄宣武坚持了三天,这三天里,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反向冲击,夜晚偷袭,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但在卢城营面前,一切皆是浮云,除了损兵折将,丝毫没有办法撼动对方的阵线,当王强的第四营投入战场之后,赵黄二人终于决定投降。

    响水洞战场,除了战死的数千联军士兵之外,剩余的二万余人在赵黄二人的带领之下,向征北军缴械投降,他们除了得到一个可以保住性命的承诺之外,什么也没有。

    云昭满意地安排这些降兵分批离开潞州,向北地进发,这些人,将成为广大北地的又一批屯垦者,也许过上一年半载,他们中的许多人,也会像千牛卫士兵一样,将北地视做他们的家,在那里生根发芽了。

    北地缺人啊,每一个人丁现在在云昭看来,都是宝贵的,有人,便能开垦荒地,种植粮食,有人,便能为矿山提供源源不绝的劳力,有人,商铺才有伙计,有人,才会有货物的不但被消费,不断地为北地创造税收。

    潞州已经没有成规模的敌人军垩队了,只剩下潞州城,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杨宏发坐守空城,用一夜白发来形容也不为过。

    征北军的大部队根本就没有光临潞州城,只是不断地有骑兵出现在潞州城外,绕城而走,他们的怪叫声,吆喝声,肆无忌惮的观察着城墙,对着城池品头论足,但这已经足以让城内胆战心惊了,聚集在潞州的十余万大军逃得逃,亡得亡,现在在城内拿着刀枪守卫城池的只是一些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杨宏发毫不怀疑,当征北军的第一枚霹雳炮弹落在城头之上时,这些人定然会一轰而散。

    杨宏发不敢逃因为城外充斥着征北军的斥候,自己守在城中,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要是抱着侥幸心理逃出去,撞在这些斥候手中,也许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自己砍了再说,那才冤枉透顶。

    杨宏发不知道云昭的大部队去了那里,但很清楚的是,云昭不会忘了潞州城。

    在战战兢兢之中,在一片惶恐之中,一骑自远处而来,大摇大摆地停在了离城仅有数十步的地方来人明显不是一名军人,长袍绾巾,一副文人模样。

    “城上的人听好了,我叫杨青是知州大人的本家侄儿,快去禀报知州大人,

    就说我要见他!”来人在城下,扯开喉咙喊道。

    云昭的大军开始向着他既定的目标展开战略行动,潞州,云昭觉得杨青一个人去就够了,对于杨宏发来说杨青现在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对于杨青的突然抵达,杨宏发犹如在黑夜之中看到了一盏明灯,在饥饿之中突然捡到了一个馒头,又或者是在冰天雪地之中,突然有人送来了一件厚厚的棉袄,那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实在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当初一夕之间,杨青的父母兄弟姊妹从潞州神秘消失,杨宏发便以为杨青这只他放出去的风筝已经断了线想不到的是,在杨家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杨青却以救星的面貌出现了。

    杨青当即被以最隆重的礼节迎进了潞州的知州府衙。

    “杨大人!”杨青昂着头跨进了府衙,面对着自己曾经的族长,他不卑不亢地抱拳一揖:“久违了!”

    “杨青,你亦是我杨氏子弟,你面对的可是杨氏族长,为何如此无礼?”杨宏发还没有吭声,旁边一个白发老者已是厉声责喝起来。

    杨青转头看去,认得那人是杨氏的一位宗老长辈,论起辈份,自己得叫一声大伯,他冷冷一笑,伸手指着大堂,“这位大人,这里是潞州知州大堂,杨大人是潞州知州,杨青现在是朝廷内阁门下行走,奉镇北王王爷之命前来公干。”杨青声色俱厉,毫不留情地反驳着,顿了一顿,看了一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这位宗族长辈,语气终是缓了下来,“如要论私谊血亲,应在杨氏宗族祠堂,而不应是在这潞州大堂。”

    杨宏发心中也着实不痛快,以前这个杨青在宗族内虽然才学出众,但每次见到自己不是低声下气,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时移境迁,今日他竟然可能在自己面前大声喝斥宗族长辈了,但形势不由人,眼下他是胜利者一方,而且听他自报官职,居然是内阁门下行走,前途可以说一片光明,自己那里还有底气要求他什么。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杨大人,不知镇北王爷派你前来所谓何事?”

    杨青呵呵一笑,“知州大人,你这可是明知故问了,潞州如今状况,路人皆知,世家联军灰飞烟灭,娄湘率兵远遁,偌大一个潞州,竟无一兵一卒可用,镇北王爷派我前来,只是想问一句,知州大人是降呢还是战?”

    杨宏发被杨青险些噎了一个倒栽,看着盛气凌人的杨青,不甘心地道:“镇北王爷如此托大,需知我潞州城中还有我杨氏健儿数千,还有数万青壮可供驱使上阵厮杀,鹿死谁手,亦未可知呢?”

    杨青大笑起来:“知州大人是在说笑话吗?某亦知道,杨氏还有数千私军可堪一战,但那可是杨氏健儿,大人难道想学古太冲,陈昂身首分离全军皆墨,还是想学古星河,仇开来被高悬旗杆示众于万人之下,赵普黄宣武三万大军,只不过撑了三天便尽皆投降,不知知州大人自信可撑几天?”

    杨宏发嘴唇嗫嚅,半晌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杨大人,你可能不太知道征北军的内情,他们是以战绩论军功,王爷之下,骄兵悍将求战心情,无人不想用知州大人的人头来搏一个封妻荫子,现在正磨刀霍霍,瞪着潞州城呢,如果不是杨某念着旧情,苦苦哀求王爷,现在出现在城下的可就是征北军的大军了!何去何从,杨大人速做决断,杨某已尽人事,尽人情,可也算对得起杨家列祖列宗了。”

    杨青的一番话终于彻底击溃了杨宏发的心理防线,“镇北王爷怎么说,我们献城投降,可有什么条件,能给杨某人什么待遇?”

    杨青心中大喜,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其实此时征北军大军已经各自开拔,根本就没有围攻潞州城的准备,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做,拿下潞州城,其实便是他这个书生的一己之责了。

    “杨大人,实话告诉你吧,先前你在潞州的一些举措,已经大大地激怒了征北军上至王爷,下至将领,你不会忘了在潞州煸动百姓,围堵征北军之事吧,王爷曾说,单论此事,便可以将你砍头一百次亦不为过。不知杨大人还想要什么待遇呢?”

    “你是说什么也没有?”杨宏发变色道。

    “也不是什么也没有。”杨青双手负在背后,淡淡地道:“如果杨大人献城投降,那么,你将是第一个向我征北府投诚的南方知州,王爷发话了,看在这一点上,不再追究杨大人以前的过错,同时,允许杨大人携带私人财物移居兴灵,在那里,征北府会为你提供宅院,同时为杨大人你提供一份资政的职务,领取一份俸禄,其余杨氏子弟,如有出色者,我征北府的大门自然是向他们敞开的。”

    “也就是说,我投诚之后,只会有一份只领俸禄不做事的闲职,而且只许带走家中浮财,那我杨氏在潞州的田地,宅院呢?”

    “这些都将充公!”杨青毫不留情地截口道。

    “杨青,你亦是我杨氏子弟,云昭这是抢劫!”杨宏发怒道。

    “知州大人,你知道赵普与黄宣武投降之后,他们被押去北地,将会做什么吗?”

    “与我一样?”

    杨青放声大笑,“杨大人,你想得太美了,他们将为我家王爷去种田,种得好再说其它!”

    “赵黄二人去种田做农夫?”杨宏发倒抽了一口凉气。

    “为了活着,自然便得去做!”杨青冷冷地道。“知州大人不想潞州破城,杨氏灰飞烟灭,便得做出取舍,财重要,还是人重要?”

    杨宏发颓然坐倒,“就没有转擐的余地么?”

    “杨大人,这已经是极为宽大了。”杨青缓缓地道。

    “可容我考虑一二?”杨宏发道。

    “时间要快,我最多在这里呆上今天一天,明日便要返回,我等得起,孟姚这些杀人入麻的悍将可等不得。我在征北军中地位可远远比不得此人,杨大人,你当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杨宏发连连点头,“杨青,你既然回来了,总得去杨家祠堂祭祭祖宗,叩几个头,烧几柱香。”

    杨青沉默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这是自然!”无论他走到那里,血脉里杨氏的血液终是不会变,看书ns.)即便自己想忘记也不可能,要不然这一次王爷也不会急令自己从兴灵赶到潞州了。

    杨氏宏大的祠堂之中,杨青恭恭敬敬地叩头,烧香,看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灵牌,“族长,准备将先祖灵位迁到兴灵去吧,这一辈子,你不可能再回到潞州了。”

    杨宏发默取得半晌,“杨青,这个决定由你来做吧,从今天起,你便是杨氏一族族长了,杨氏的存亡便由你来决定了。”

    “我?”杨青有些诧异,按照云昭的意思,杨氏族他这个位子,肯定得由他来做,原本以为还得费些心力,没有想到杨宏发如此光棍。

    “我已经完了,以后也就一寓公而已,一个家族想要发展,没有政治上的依靠,那是痴人说梦,你是北朝第一位状元公,才学过人,如今又在内阁门下行走,深得云昭信任,将来必然能带领杨家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我虽不舍,但为了杨家,我亦只能忍痛退位,这是所有家族宗老的决定。”

    杨青微微点头,伸手从杨宏发手中接过了代表家族族长的印章。

    翌日,潞州城门大开,杨青引领着杨宏发以及杨氏宗族所有男性子弟,一路行向云昭的中军大营。

第九百二十七章:上京的冷

    十一月的上京,天气已经异常寒冷了,北风呼号,扫过屋瓦,发出呜呜的声响,景仁宫中,几株光秃秃的大树在大风之中摇曳,偶尔有鸟雀飞来,亦是立足未稳便又展翅高飞而去。秦柔娘坐在窗户边,看着窗外,窗户都被木条钉死了,只是在木条与木条之间露出约一指宽的缝隙,可以看见窗外。外面没有糊上窗纸,这让秦柔娘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之外,却也让她饱受风寒之苦。

    屋子里放着一个火盆,不过下面的人端来的木炭却不是那种无烟木炭,一旦燃起来,满屋子里都是浓郁的煤烟味,紧闭的门窗又不能让这些烟尘散发出去,使得整个屋子一旦点起火来,便根本无法呆人,秦柔娘哪里受得了这个,情愿受冻,也不愿意遭这份活罪。

    身后响起脚步声,沁娘抱着一床棉被走了过来,将棉被裹在秦柔娘身上,“娘娘,还是去床上躺着吧,左右比这里要暖和一些。”

    秦柔娘摇摇头,“不,这里可以看些风景。沁娘,你知道吗,今天院子里的树上,一共飞来了十八只雀儿,但没有一只能在树上停留超过一刻钟的。”

    “娘娘!”沁娘有些心酸。

    “对了,左边那株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也掉落了,不知飞到那里去了!”秦柔娘有些遗憾地道。

    “娘娘,这些东西没有必要看,看了没得多添伤感。”沁娘轻轻以替秦柔娘按着双肩。

    “沁娘,你的好还没有全好,用不着操劳,歇着吧,将伤养好了,将来还有事要做了,现在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秦柔娘摆摆手。

    沁娘黯然叹息道:“好与不好都不打紧,反正沁娘也就陪着娘娘在这里终老罢了。还能有什么事做,便是养好了身体,武功恢复如初,在这深宫大院,又能如何?娘娘,今儿庭院里又多了几个侍卫,以前没照过面,看他们的神态及表象,倒个个都是武道高手。”

    秦柔娘吃吃笑了起来,“你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他们来保护我们的人身手也一天比一天高明,沁娘,你应该感到骄傲。”

    “这哪是来保护我们的,这是来监视我们的,娘娘!”

    “沁娘,你跟在我的身边,我一直没有问过你自己的情况,你年龄比我大,可嫁了人?可有子女?”

    沁娘摇摇头,“娘娘,我们自小便被收容进秦家,习文习武,然后根据各人不同的天份分开,我们自己已经嫁给了秦家,这一辈子也不能嫁人的。哪有什么儿女?不过这样也好,要不然这一次秦家之变,我如果有亲人,只怕也不存在,只是多了些伤心罢了。”

    秦柔娘沉默片刻,“等这次脱去大难之后,我给你好好找一个人家嫁了,你武功如此之高,我想你一定喜欢那些威武的大将军吧?”

    沁娘格格笑了起来,“娘娘,如果真能出去,我倒不喜欢那些粗鲁的大将军,倒是那些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更让我动心。”

    柔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亦是笑了起来,“你竟是这个心思,想将来欺负人么?也行,等这事儿过儿,朝里的状元榜眼探花任你选,看上那个就嫁那个,其它人嘛,倒也不够资格。”

    沁娘只当是柔娘说笑,心道难得娘娘高兴一会儿,倒是可以趁此机会陪着她开心一下,“娘娘这可不行,据我所知,本朝上一科的状元榜眼探花可都娶了亲的。”

    柔娘冷笑,“那有什么为难的,只要你看上了,他要么退亲,要么掉脑袋,自己选,”

    沁娘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秦柔娘,怔怔地道:“娘娘,我们真得还能出去吗?”

    伸手将被窝拉得紧了一些,秦柔娘道:“沁娘,你记住,只要我们每多活一天,出去的可能性便大一点,我们已经活了一个多月了,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这也就是说,我们脱此大难的机会已经愈来愈大了。”

    “娘娘,这是为何?我们不是被打入冷宫了么?难不成还有翻身的机会,皇后娘娘的死……”沁娘打出了话头,“只怕皇帝陛下不会轻易地放过我们。”

    “他是指望不着了!”秦柔娘摇摇头,“我在这里等一个人,如果他出现在这里,我的话就应验了。”

    “谁?”

    “曹仪!”秦柔娘淡淡地道。

    “娘娘,我们被关在这里,一点消息也得不到,您怎么能判断出只要曹仪一出现在这里,我们就能脱险?”

    “很简单,如果我们已经一文不值,以曹仪的身份,他根本就不屑于再踏入这里来见我们两个将死的可怜虫,去一个将死之人那里去炫耀胜利,曹仪不会做这等事,所以,如果他出现在我们这里,那就代表着很多事情他已经无法掌控了,他不得不来救助于我。你明白吗?”

    “可是现在我们还有什么可以掌控的呢?”

    “多着呢!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是那些事情,不过我们迟迟未死,就代表着这些事情很多,很厉害!”秦柔娘淡淡地道。

    “如果真有翻身的那一天,我第一件事就要杀了那些烂婆娘,死太监!”沁娘恨恨地指了指他们居住的寝殿外边的一排厢房,“他们烧着给我们的无烟煤,将那些猪都不吃的食物端来给我们,却克扣了我们应得的那一份,每天对待娘娘您大呼小叫,完全不知尊卑,连让他们将窗纸糊上都不肯,让娘娘在这里挨饿受冻。”

    “人都有奉上踩下的劣性,平常人都是如嘴,何况这些身处深宫之中,心里畸形的太监宫女?”秦柔娘微笑道:“这冷着实有些难熬,但这吃食嘛,倒也无所谓,沁娘你挨过饿吗?”

    沁娘摇摇头,“我从记事起便在秦家,因为在习武之上极有天份,一直在府里享受着最好的待遇,从来没有挨过饿。”

    “我挨过!”柔娘抬头看着屋顶,“那滋味,可真不好受,我记得有一天下大雪,我和父亲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我连走出院门的力气都没有,就趴在院子里的石磨之上,眼巴巴地看着路的尽头,他出去打猎了,下大雪也没有回来,否则我怎么会挨饿?”

    “娘娘,那人是如今的镇北王云昭云王爷吧?”沁娘小心地道。

    “云昭那天很晚才回来,他扛来了好几条狼腿,那晚上,我可吃撑了!”柔娘突然笑了起来,“沁娘,饿了难受,可吃撑了更难受呢!”

    “娘娘,你没事吧?”沁娘有些不安起来。

    “能有什么事!”秦柔娘站了起来,“我们现在饿得难受,那些人说不定正撑得难受呢!沁娘,我去睡会儿。”

    “娘娘,我来给您暖脚!”沁娘赶紧跟了过去。

    外面的风似乎更大了些,吹得屋里帐幔飞舞,穿堂而过的风声发出呜呜的啸叫,屋里不时便发出砰的一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被风吹倒掉在地上摔碎了。秦柔娘紧紧地裹着棉被躺在床上,沁娘坐在床尾,将她一双冰冷的脚捂在怀中。即便是她,此时也已经冻得簌簌发抖了。

    景仁宫中寒冷入冰,而在乾清宫中,此刻又是另外一番风景。

    十数个火盆里,炭火烧得正旺,屋里温暖如春,几盆理应在春天才会开花的盆栽此时却含苞怒放,从外面进来用大皮袍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曹仪等一干人,才坐了一小会儿,便已是汗流浃背,脸上也渗出了汗珠,此时,李逍本应当让众人脱去棉袍,这样也舒服一点儿,但愤怒的李逍,正在咆哮的李逍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臣子们的尴尬,丝毫没有理会他们,而是一迭声地咒骂着,咒骂着反叛头子云昭,咒骂着潞州那些误国的将领,咒骂着殿里这些大臣们一个个尸位餐素,直骂得声嘶力竭,脸郏一片通红,最终在一阵剧烈的咳漱声中,这场咒骂才最终得以平息。

    潞州连二接三的惨败消息已经让曹仪等人失色,潞州若失,叛军便可直扑通州,而此时,通州的防线还没有建立起来,原本准备开往通州的军队如今还滞迟在卫州,盘距在绥化的雄阔海仍在顽抗,而围剿他的大批部队因为粮草被焚,器械被毁,大量过冬有的棉被,棉袄,柴料在那一场大火之中尽皆化成了灰烬,进攻不得不停了下来,雄阔海还可以缩在房屋之内避寒,而刑恕所带的数万大军却只能在野外忍饥受冻,怨战之心已经是一波高过一波了。

    曹仪看着上面瘫坐在软床之上的李逍,潮红褪去,脸色变成了青白,原本一双睿智的双眼,此时剩下的只是阴鹫和愤世嫉俗,曹仪心中不由一阵后悔。

    二次中风之后的李逍整个人完全变了,如果说第一次中风之后,李逍躺在病床之上还与自己一起制定了平灭秦柔娘的计划,显得极为冷静和从容,但二次中风以及心湄的意外死亡,则完全让这位皇帝失去了应有的那分沉着,变得像是一个疯子了。

    也许,李逍挽救不了大局了!曹仪忍受着不断淌着汗水的难受,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第九百二十八章:我们赢了

    从乾清殿中出来,曹仪万分失望,李逍的命令根本就不合时宜,他想要荆州谢家猛攻相州,打入潞州,切断正在进攻潞州的征北军退路,姑且不论谢士林会不会遵守这样的命令,单是据曹仪所知道的情况,如果的荆州,谢士林是自顾不暇了,腾冲一战,谢士林被打破了胆,如今大军龟缩于荆州各大城镇之中,根本不敢出城与敌死战,此时纵横在荆州大地之上的是云昭的蒙族骑兵,领兵大将札木合是蒙族有名的数一数二的将领,在这个的虎视眈眈之下,谢士林根本就不敢出荆州一步。而且,云昭还在向荆州增兵,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二个命令便是要各军迅速剿灭雄阔海,然后出卫州,增援通州,这还要他说吗,谁不知道要先打下雄阔海,但如今怎么打得下来?让士兵们饿着肚子去打仗?闵家倒是肯去,可是单单闵家一军的进攻,在雄阔海的反击中大大地吃了一个亏,雄阔海的个人武勇实在是远超常人。只可惜,这样的人居然是秦柔娘的铁杆心腹。

    卫家的态度突然奇怪起来了,对刑恕的命令推三阻四,阴奉阳违,在闵家进攻绥化的战斗之中,本来同气连枝共进退的卫家突然之间便撒手不管了,这里面的弯弯绕曹仪用屁股也想得出来。除了卫光明本身的考虑之外,据报告称罗网的人在江南绑架了不少卫家重要人物的家属在这其中也有许多关系。

    罗网与职方司的合流,现在让曹仪最为头痛。

    窖湾仓储的被焚,便是职方司的杰作,根据事后收集起来的情报,潜入进来作战的,是云昭麾下的一支名叫水师陆战队的部队,听说这支部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下海能擒龙,上山能捉虎的猛士,虽然有些夸大,但现在看来,其战斗力着实惊人,他们在袭击了窖湾之后,转过头来又伏击了前往援救窖湾的覃之华,砍了覃之华的脑袋,带着缴获的大匹战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在卫州已经成了朝廷的梦厣,瞻之在东,忽焉在西,神出鬼没,专挑朝廷的软胁打,光是往卫州运送粮草军械的车队就被他们袭击过若干次了,搞得刑恕不得不沿途布下重兵来应对他们的威胁,如此一来,兵力更是分散,哪里还有余力进攻绥化。

    曹仪长叹了一口气,停了下来,上京城中兵慌马乱,罗网的刺杀仍在进行,每天自己都会接到谁谁又被杀在家中了,罗网的确没有杀级别更高的朝廷重臣,但他们选择的对象极有针对性,都是各部各衙之中那些掌管实事的干吏,这些人一死,很多公务一时之间竟然积压如山,各部的告急要人的札子雪片一般地飞到内阁。

    一只老鸦呱呱叫着从曹仪的头顶飞过,曹仪停下了脚步,看向那只漆黑的老鸦飞走的方向,突然之间,看到一间四角亭子的屋顶,“那里是景仁宫吗?”曹仪问道。

    “是,大人!”新任的兵部尚书,亦是豪门世家一员的王景略点头道。“贤妃就关在那里。”

    曹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陛下还一味地叫着要立刻杀了贤妃,殊不知现在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贤妃这里呀!”

    王景略点点头,“解铃还需系铃人。首辅大人,您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曹仪沉默片刻,“等一等,等一等,还没有最后时刻呢!也许峰回路转也说不定,也许还有机会。”

    王景略苦笑不已,“首辅大人在等潞州的消息?”

    “是啊,潞州集结了十数万大军,总不至于败得如此之快,如果他们能撑过这个冬天,我们这边怎么也能解决掉雄阔海。那时一切便霍然开郎了!”曹仪道。

    “但愿如此吧!”王景略点头道:“但凡事总得做最后的打算,首辅大人,先将你曹家与我王家的军队调去通州吧,如果潞州真能撑过这个冬天,这里的军队收拾雄阔海也足够了。”

    曹仪点点头,“这事你去办吧,还有,将卫光明的军队也调到通州去,他们在这里,已经三心二意了,留下闵家就可以了,闵氏可没有退路。”

    王景略重重地点了点头,曹仪留下闵家,可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急于要消灭雄阔海,平灭掉秦柔娘一系,如果事情有了反复,闵家也是一个交易筹码不是吗?

    随着上京的一声令下,曹宁,王旁,卫光明带着三氏私军离开了绥化,一路向着通州前进,留下了卫州镇军与闵氏军队与雄阔海僵持。

    曹仪没有等到潞州的好消息,当通州知州萧中则飞马急报,潞州镇将娄湘率三万潞州镇军一路退入通州之后,曹仪几乎瘫坐在太师师上。

    “娄湘误国!娄湘误国啊!”曹仪从喉咙之中发出了一阵类似野兽一般的呜咽之声。颓然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言声。

    没过多久,得到消息的王景略自兵部大堂一路奔到内阁,人还没有进门,怒吼之声已传来,“娄湘该杀,娄湘该杀!”

    曹仪苦笑着抬起头来,“王兄,娄湘是该杀,但却杀不得啊!三万潞州镇军入通州,如今的娄湘,我们只能结纳,而不能喊打喊杀啊,组织通州防线,这三万人终还是少不得啊!”

    “他今日能卖赵普黄宣武,安知来日就不会卖了我们曹氏王氏!这样的人你还能信?”王景略怒道。

    “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我们不是赵普与黄宣武。”曹仪此时已恢复了平静,“娄湘退到潞州,以为这是他娄氏崛起的良机,我要让他自尝苦果。娄氏,逃得了这一次,下一次仍然将挡在云昭的铁蹄之前,直至灰飞烟灭!”

    王景略怒气冲冲地坐了下来,看着曹仪,“首辅大人,不得不走那一着了!”

    “还能如何?该妥协时就得妥协!这就是政治!”曹仪没有王景略的患得患失,断然道:“在共同的利益面前,没会什么仇恨是不可以化解的?除非她想与我们携手下地狱!”

    “既然首辅已下决断,那就得马上着手了!”

    “我今日便去!宫外的事情,便由你来主持!”

    “首辅大人,我们如果这么做了,乾清殿里的那位怎么办?”

    “看她的意思吧!”曹仪无奈地道,“反正那位看起来已经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有他不多,无他不少,换一个人,也许于大越更有利。”

    “我有些担心!”王景略欲语又休。

    “一个女人,纵有些格局,也大不到那里去!”曹仪冷笑,“这天下,终还是需由我们这些人来作主!”

    景仁宫中,寒冷依旧,昨日下了些雪籽,夹杂在风中的雪籽从窗户的缝隙之中,从瓦缝之中飘落下来,使得本不有些润湿的被褥更是显得潮湿不堪,秦柔娘一大早便起来坐在窗前,沁娘替她轻轻地揉着身体,这些日子下来,秦柔娘浑身都是酸疼不堪,如果不是沁娘天天替她按摩着,只怕早就忍不下去了。

    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个健妇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咚的一声放在秦柔娘面前,粗声粗气地道:“洗脸水!”

    看着盆里还飘着零散的冰碴子,沁娘大怒,“娘娘要得是热水,这水能洗吗?”

    健妇斜着一只眼,冷笑:“一个打入冷宫的贱人,那来这么多要求,有水就不错了。洗在也在你,不洗也在你!”

    沁娘顿时恶向胆边生,霍地扬起手掌,便欲劈下。

    “沁娘!”秦柔娘低声叫了一句,“你杀了她,可就在这里呆不得了,你想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沁娘举起的手掌拐了一个弯,重重地拍在身旁的一根木柱之上,啪的一声,柱子之上立时多出了一个手掌印,那个健妇顿时惊呆了,此时她才知道,刚刚自己是在鬼门关里打了一个转,要是秦柔娘晚叫那么一点点,她的脑袋只怕已成了烂西瓜。

    怪叫一声,健妇转身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秦柔娘弯腰从水盆里捞出冰冷的毛巾,用力拧开,轻轻地揉搓着脸部,“这冰水也有一桩好处,初时洗的确寒冷刺骨,但多洗得一会儿,便会感觉到一片火热了。”

    “娘娘,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沁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脱毛凤凰不如鸡,下山猛虎被犬欺,这些人在深宫之中,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有什么奇怪的!来,沁娘,你也洗洗吧,一脸的泪痕,多不好看!”

    沁娘流着泪水,双手捧着冰水,用力地浇在脸上。

    院子之中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之声,原本守在宫外的卫兵突然推开大门闯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了?”沁娘大惊,抬眼看着秦柔娘时,却见她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一片。

    “拜见首辅大人!”院子里,响起了整齐的呼喊之声。

    听到这一声,脸色惨白的秦柔娘身子摇晃了几下,丝丝晕红一点点浮了上来,慢慢地变得一片潮红,她扶住了沁娘的肩膀,“沁娘,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第九百二十九章: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

    景阳宫的大门从宫廷政变那一天起,就没有完全打开过,只是偶尔打开一条小缝,供人出入,今天终于完完全全地打开,看着被打开的大门,秦柔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不仅闻到了自由的空气,更是看到了大门之外那光明的前景。

    曹仪出现在大门里,光线自他身后而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阴影恰好罩在了秦柔娘的身上,使她完全身处在阴影之中,秦柔娘不由皱起了眉头,向后退了几步,让自己重新出现在光明当中。

    她傲然看着曹仪,这一回合,她是胜利者,曹仪不得不上门来结束这场战争了。

    “贤妃娘娘,别来无恙?”曹仪从进门起便一直盯着秦柔娘,当看到秦柔娘后退数步,从自己的阴影之中走出来重新置身于光明之中时,额头青筋不由跳动了几下,但马上便又恢复了平静,笑容可掬地拱手一揖。

    “托首辅大人的福,还没有死!”秦柔娘淡淡地道。

    “这个,贤妃娘娘还真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一力阻止,此时的娘娘只怕早已重新投胎做人了!”曹仪笑道:“想必您也知道,陛下是一定要杀你而后快的。”

    “如果不是你,我会落到这一地步?”秦柔娘看着他,“你是想要我感谢你吗?或许我恨你更多一些。”

    “感谢也好,恨我也罢,娘娘看到我出现在这里,以娘娘的聪慧,当知道我的来意!”曹仪微微一笑:“娘娘不给老臣一个座位吗?”

    秦柔娘袍袖一拂,转身坐到了窗前的桌旁,伸手微微一让,曹仪笑着走了过去坐下,“多谢娘娘赐座!”

    秦柔娘微笑不语,一边的沁娘也用略带讽刺意味的眼光看着曹仪。

    曹仪微愕,不知秦柔娘这是闹那样,以秦柔娘的聪慧,当知道自己的来意,亦不会跟自己做些根本无益的事情。

    正自错愕莫名之间,一股凉风突然自窗外而来,吹拂在脸上,顿时寒冷入骨,再看对面的秦柔娘,缕缕青丝已随风而起。曹仪顿时反应过来,一旦反应过来,反而觉得屋子里更加寒冷彻骨了。

    “这是我的疏忽,娘娘受苦了!”曹仪微微摇头,拍拍手,“来人啊!”

    曹刚大步走了进来。

    “安排人,将这里重新整治一下,这成什么样子,娘娘的屋子里都快要结冰了,钉着窗户做什么?打开,糊好窗纸。”

    “是,大人!”曹刚转身大步而去。

    “给大人上茶!”秦柔娘转身对沁娘道。

    “娘娘,我们这里没有热水。”

    “那就给首辅大人上一杯凉水!”秦柔娘淡淡地道。

    沁娘转身,片刻之后,已是端来两个杯子,两人面前一人一杯,柔娘端起其中一杯,“首辅大人,请!”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曹仪端着杯子,皱眉半晌,终于还是放了下来,“娘娘,还是饶了老臣吧,老臣年纪大了,这冰碴子一般的水,老臣实在是喝不得。”

    “首辅大人喝不得,本宫却已经喝了很长时间了!”秦柔娘笑道。

    “这是老臣的错!”

    “幸好这场战争是我赢了,否则,我想,我会连这种冷水也喝不着了,所以,我甘之如饴!”秦柔娘笑道。

    曹仪连连摇头,“娘娘,这场战争你没赢。”

    “我如果没赢,你会出现在这里?首辅大人,你不会厚颜说你赢了吧?”秦柔娘讥讽地道。

    “娘娘没赢,我则输得更惨,我们的这场争斗只有一个赢家,那就是云昭!”曹仪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

    秦柔娘顿时僵在了那里,“云昭?”

    “娘娘可能还不知外面的具体情况吧,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娘娘可能猜得出?”

    “两点,一是罗网的行动部门给你们造成了极大损失让你们无法承受了,我想紫燕应当脱险了,也只有她,才能整合所有的罗网分部,抵消王启年的叛变所造成的影响。对了,王启年应当已经死了吧?”

    “娘娘说得不错,娘娘与我的三天之约,连一天也没有用,就在我的亲卫面前,王启年被活活烧死了!”曹仪苦笑着道,“娘娘却说说第二点。”

    “第二点,应当是雄阔海,你们没有拿下他吧?”秦柔娘笑道。

    “娘娘说得都对,但又都不对!”曹仪道。

    “这是怎么说?”秦柔娘皱起了眉头。

    “罗网的行动队再厉害,总也杀不到我头上,杀不到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的头上,大越别的不多,但想做官的却多,有这个才能的人也多,用一句过江之鲫来形容,也不为过,所以血流得很多,但却不足以让我妥协,而只会让我更愤怒,我会更执着于扑灭娘娘的势力,因为做为我们来讲,没有谁会喜欢这样的局面,我不喜欢被威胁。”曹仪一字一顿地道,“曹某做事,喜用阳谋而讨厌阴谋。”

    “而雄阔海知机得早,率秦家军盘踞绥化,也仅此而已,在卫州,不说我们世家私军,光是卫州镇军,以及闵卫两家,就有超过五万人马,娘娘,雄阔海再武勇,能挡多久?”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秦柔娘疑惑地问道。

    “紫燕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她下令大范围内的刺杀官员,但她做的第二件事,则造成了极大的危害,她与云昭的职方司合流了。”

    “合流?”

    “不错,她下令罗网与职方司合流,在她的帮助之下,职方司袭击了我们在卫州的仓储,一把火烧了所有的辎重粮草,我们攻击雄阔海的行动不得不停下来。即便到了如此地步,我们亦将雄阔海逼到了绝境,但这个时候,却让我不得不停下进攻的脚步。娘娘可猜到什么了?”

    秦柔娘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地踱着步,半晌,终于停了下来,“我被关起来时,征北军已经打到了潞州,莫非潞州已经失守了?”

    “娘娘果然是聪明人。”曹仪竖起了大拇指,“娄湘这个狗贼率三万潞州镇军抛下友军跑到了通州,以至于潞州兵败如山倒,我来之前,刚刚接到最新的战报,赵普,黄宣武三万联军已被迫投降云昭,潞州尽数落入云昭之手,其麾下大将胡泽华,王强两人率两个主力战营已开始进逼通州,而我们的大量精锐部队还在通州围剿雄阔海,想要将他完全歼灭,还不知要多长时间,如果通州再失守,那上京就再无遮挡了,所以,我只能来找你,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吧,我们需要团结起来,共同对付征北军。”

    “潞州都失守了?”秦柔娘低着头,喃喃地道。

    “是的。”

    “皇帝怎么说?”

    曹仪摇摇头,“不瞒娘娘说,在娘娘被关的那一天,因为心痛皇后之死,陛下二次中风,据太医所说,恢复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受此打击,陛下心性大变,根本就不能静下心来思考问题,商讨对策了。”

    秦柔娘冷冷一笑,“昊儿呢?”

    “娘娘放心,一旦我们达成协议,我自然负责将小皇子给您送来。”

    秦柔娘微微点头。

    “娘娘,面对如此危局,不知娘娘有什么考虑?”曹仪忽然问道。

    讥讽地看了一眼曹仪,秦柔娘冷笑:“首辅大人,你是想考较我吗?”

    曹仪亦不否认,“娘娘,皇帝眼下做不来事了,我想,在很多事情之上,我们需要达成一致,否则到时候你做一套,我们做一套,不免又回到了老路之上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秦柔娘道:“曹仪,你不会认为,就凭着你们几家私军以及卫州镇军再加上通州的军队就能挡得住征北军吧?”

    “娘娘不妨直言。”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你们这些军队的战斗力如何,我相信你们曹家的军队战斗力必然不输于卫军,但是在通州集结了这么多统属不一的军队,指挥想必是一个大问题吧?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不败才怪!”

    “娘娘中意谁?”曹仪问道

    “当今大越,还有几人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威信?”秦柔娘反问道

    “苏灿,从良?”

    “苏灿不行.”秦柔娘断然道:”调从良去卫州吧!让他去统一协调这些统属不一的军队,以他的能力,威望,当会将这些军队有效地整合在一起.”

    “从良一去,南部怎么办?”

    “让苏灿接替从良在南部的位置.”秦柔娘想也没想.”南部都是卫军,苏灿与从良合作多年,当能担起此重任!”

    曹仪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柔娘,”苏灿杀了秦家满门,我还担心娘娘复出之后,第一件就是要对付他呢!娘娘不恨他?”

    “国事为重!”秦柔娘淡淡地道:”说不恨那是假的,但如果他能替我儿子守住这江山,这仇恨忘记又何妨?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我不能因为死去的而放弃活着的,在我看来,我的儿子便是我的一切,能为他做事的人,我都要保着.”

    “娘娘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曹仪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娘娘,响鼓不用重捶,明人不说暗话,在娘娘走出这间大殿之前,还有很多事情,我们得当面说清楚.”

    “那是自然!”

第九百三十章:交易

    稍稍理了理头绪。曹仪竖起了一根手指:“第一要务,罗网的刺杀行动必须马上终止。”

    秦柔娘微笑道:“这取决于绥化之围何时可解?”

    “我进这间大殿之前,刑恕已经下令卫州镇军撤退回了卫州大营,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此时,卫家必然也跟着撤退了,说不定他们此时正在准备着返回南部三州去。”

    “闵家呢?”

    “闵家自然是还要搏一把的。他们肯定会鼓起最后的余勇向雄阔海发起攻击,不过娘娘想必也不会担心他们会有所收获吧?”

    “不,我很担心,现在雄阔海的麾下每死一个人,我都会很伤心。”秦柔娘蛾眉倒竖,看着曹仪,“首辅大人,这里离卫州并不远,离绥化也很近,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一天便可以赶到卫州吧?我想看到首辅大人的诚意!”

    曹仪沉默片刻,“好,我会让娘娘看到我的诚意。曹旭!”

    “末将在!”大殿之外,一个虎背雄腰的汉子大步而入,低眉敛目于曹仪面前。

    “一天之内赶到卫州,告诉刑恕,我和娘娘都不想看到闵家还在那里耀武扬威。”曹仪沉声道。

    曹旭闻言一愕,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正好瞧见秦柔娘一双凤目之内隐含的煞气,心中不由一凛:“末将明白了!”

    看着曹旭大踏步而去,秦柔娘轻轻地鼓了鼓掌,“好,好得很,首辅大人果然有决断,本宫佩服之至。”

    “我做到了,娘娘呢?”

    “有两个问题。”秦柔娘笑道:“其一,明日晚间消息方才会从绥化传回来,所以我们有时间等待是不是,其二,我被囚深宫,身边的人除了沁娘,都被你抓走了,你总不能让沁娘离开我的身边去当一个信使吧,我可不想首辅大人,随随便便叫一个人出来,都是大将之才,沁娘可不能离开我半步的。”

    “早知娘娘有此一说!”曹仪大笑,拍拍手,“让他们进来。”

    景仁宫的大门外,一大批垂手而立,被大批兵丁围在中间的人看到士兵们突然让开了道路,都是大步奔进了宫内,从殿门径直入内,看到秦柔娘,都是大哭跪地:“娘娘,我们回来了!”

    秦柔娘霍地站了起来,这些人都是当初景仁宫中的人,被曹仪一鼓脑地抓走了,看他们的模样,倒似吃了不少苦,虽然都换了新衣服,但人人都形容憔悴,有的吊着膀子,有的拄着拐棍,更有的头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所有人倒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鼻青脸肿。

    “首辅大人正是好威风!”秦柔娘不由大怒,“打狗也还得看主人呢!”

    “这个不关我事!”曹仪摆手道:“但凡大牢之中,各类污秽总是禁之不绝,娘娘总不会以为是我下令对付他们的吧?”

    “想从他们口中弄出点东西来,自然便会下令。”秦柔娘冷笑。

    曹仪连连摇头,“倒真跟我没关系,当初娘娘坦然便让我带走他们,自然是自信我得不到东西,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太多的东西,所以,我根本懒得去操这个心,当然了,有些人想立些功劳的心热切了一些,我也不能出言阻止是吧?”

    秦柔娘瞪着曹仪半晌,“首辅大人倒人推得干净,且罢,我便信了。”转身看着地上跪着的黑压压的人群,“都起来吧,大家都受苦了,从今日此刻起,大家便拨开乌云见明月,这些日子大家所受的苦楚,总是都能讨回来的,总有你们有冤伸冤,有仇报仇的时候。”

    屋内一群人轰然应喏起立。

    曹仪苦笑,“贤妃娘娘,冤家宜解不宜结。”

    “首辅大人,你忘了,我是女人。心眼最小了!”

    曹仪连连摇头,“这下,娘娘可有了又放心又能跑腿的人了吧!”

    “好吧,明日晚间,当我接到雄阔海脱险的消息,上京的罗网所有行动将会停止,接下来的数天,全国的刺杀也会终止。”

    “大善!”曹仪拍手笑道:“既如此,我们便来说第二个问题,也就是雄阔海的问题。”

    “雄阔海你想怎么样?”

    “娘娘,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雄阔海所部绝对不能入京,这一条容不得商量。娘娘在上京已经有了罗网,如果再有雄阔海所部,曹某的脑袋恐怕就要摇摇晃晃了。”曹仪正色道,“所以,想让雄阔海入京这个条件,娘娘提都不用提。”

    秦柔娘默然半晌,“那你们想让他去哪里?”

    “雄阔海猛将,眼下国之将危,自然是那里需要他,他就去哪里!”曹仪道。

    “你想让他去通州?”秦柔娘微微变色,“眼下他还有多少人马,去通州能做什么?”

    “据我所知,雄阔海如今麾下能战之士至少还有五千,再算上那些负伤之后可以归队的,六千人马总是有的,这可是六千精锐之士!”

    “为什么不让他回南部三州而让他去通州,想让他去送死吗?”

    “娘娘这是说那里话来。”曹仪连连摇头,“通州,如今我曹家曹宁已率五千精锐而去,王景略王尚书家的王逸之也率王家五千精锐共赴通州,如果是去送死,我怎么会让曹宁去?再者娘娘不是已经有意让苏灿主掌南部事宜吗?雄阔海如果回南部,他与苏灿如何相处,他的部下如何与虎卫相处?岂不是又要再起内讧!”

    “拨一万卫州镇军给雄阔海,放在他手下,总比放在卫州那些草包手里好多了。”秦柔娘讨价还价。

    “娘娘,卫州镇军如今的主将是刑恕,他可不是草包,一万他肯定是不肯的,我作个主,给四千,给雄阔海凑一个整数可好?”曹仪就地还价。

    “将就着凑合吧!”秦柔娘不甚满意,但能争到四千就是四千,想让雄阔海手中多握有一些兵马,曹仪断然是不肯的。

    “那娘娘还有什么要求?”曹仪面露喜色,今天来的目标已基本达到了,剩下的就看秦柔娘还有那些条件了。

    “我要两个人的命!”秦柔娘竖起了两根手指。

    “那两个?”曹仪却不敢随便应随,秦柔娘要杀什么人,却向自己开口,可见那两人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杀的。

    “第一个,是闵怜儿!”秦柔娘突然之间柳眉倒竖,“我将她江南带来,一向视她为姐妹,心腹,但她却毫不留情地在背后狠狠地捅了我一刀,这一刀,让我的心至今都在流血,所以,她绝不能活。”

    曹仪沉吟道:“闵家败落已成定局,闵怜儿嘛,死了倒也没什么,但是陛下如今却甚是依赖她,如果杀了她,恐怕陛下心中不乐!”

    秦柔娘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挥了挥手,对沁娘道:“你们,都出去。”

    “是!”沁娘带着一众人等依言退出了大殿,曹仪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也只能挥手斥退自己的侍卫。

    大殿内只剩下了曹仪与秦柔娘两人,秦柔娘死死地盯着曹仪,“不必担心陛下,陛下也不会不快乐,因为陛下要随着闵怜儿一起走,他不是很依赖闵怜儿吗,好,便让他们永远相互依赖下去吧。”秦柔娘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曹仪,你知道吗,在这里的每一天,我只要一想到闵怜儿依偎在牙床之上给陛下揉腿捏脚,我便会感到恶心,当年,陛下在磨基山,在潞州,他受伤之后,我都会细心地给他按摩,给他找吃的,给他生的勇气,给他战斗下去的意志,可是后来,陛下都忘了。”

    “所以,都去死吧!”秦柔娘怒喝道。

    曹仪在这一瞬间完全蒙了,看着秦柔娘,“你疯了,那可是皇帝陛下?”

    “那又如何?”秦柔娘冷笑着转了半个圈子,“一个疯痪颠颠,连自己的心智都无法控制,连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无法抑制的皇帝还有能力掌控这个偌大的帝国么?曹仪,你就不担心他有朝一日忽然狂性大发,将你给宰了么你现在与我联合,只怕已经大大地犯了他的忌了吧”

    “曹某赤胆忠心,天日可鉴,都是为了大越着想,这等弑君之事,曹某绝不会做!”

    “绝不会做”秦柔娘冷笑,”我的首辅大人,这欺君枉上的事你做得还少么当年你违逆先皇遗旨,拥立李鉴,后来又趁着李鉴出宫,反戈一击,将李鉴置于了死地,说起来,这大越的皇帝早有就有死在你的手里了,有了第一个,还怕第二个”

    “大皇子是你遣人杀死的!”曹仪厉声道.

    “如果不是你,我有这个机会咱们一半一半!”秦柔娘格格地笑着,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显得格外渗人.

    曹仪喘着粗气,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首辅大人,你就别想着又想当*子,又想立牌坊.”秦柔娘厉声道:”我们两人所议之策,如果皇帝还在的话,他随时都有可能推翻,将我们的苦心孤诣附之东流,很简单的道理,大越经不起再糟贱了,只有上下一心,才可渡过难关.”

    曹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晌,才无奈地挥挥手,”随你去吧!”

    “什么叫随我去吧闵怜儿自然由我动手,但那一位,便得劳烦你首辅大人了.这样,咱们才能真正地绑在一架战场之上.”

    曹仪张口结舌,

第九百三十一章:雪洗,血洗

    “贤妃娘娘,你想过没有,死一个闵怜儿算不了什么,但如果莫名其妙死了一个皇帝,对于上京意味着什么吗?你做好准备了吗?”终于,曹仪沉声道

    “我时刻都准备着!”秦柔娘轻笑起来,”首辅大人,要下雪了,这京城也该打扫一下,我觉得上京城内李氏王族太多了,简直就像天上的乌鸦一般,黑压压的看着着实心烦,让雪染上血,白里透红,是不是能让上京城更加好看呢!”

    “你才真是个疯子!”曹仪怒骂道

    秦柔娘突然脸色一端,冷冷地看着曹仪,”我的首辅大人,你是气糊涂了呢,还是真的没有想到,从良将调到通州去主政通州守军,骁卫虽然不能回来,但通州可马上又会聚集起数十万人马,苏灿虽说不能回来,但虎卫却必定要调回卫州构建第二道防线,这两个人可都是皇帝陛下的心腹,如果不杀了皇帝,不彻底铲除李氏皇族,这两人如何能死心塌地为我所用?”

    “他们二人如果忠于皇帝,我们杀了皇帝,又如何能得他们的忠心?”曹仪大声反驳

    “你错了,皇帝没了,但皇帝还有儿子.”秦柔娘冷冷地道:”李氏皇族有资格问鼎皇位,有资格让他们两人俯首称臣的人都死了,他们除了向昊儿效忠,还能向谁效忠?”

    曹仪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的确没有秦柔娘想得深,想得远

    “君子可欺之以方!”他喃喃地道

    “你不是君子,所以欺不着你,从良苏灿二人虽是武将,但我却愿称他们一声武中君子,比起你们这些文人,要赤胆忠心得多了!”秦柔娘道:”这就是为什么苏灿杀了我秦家满门,我却不记他仇的原因,因为他可以为我儿子效忠一辈子,厮杀一辈子,保他一辈子!有这一点,那就足够了!”

    心神不定的曹仪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景仁宫,明天,注定将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

    秦柔娘大步走出了殿门,站在院子里,仰首看着天空,风呼啸而为,卷起他的裙裙,飞扬起她的秀发,冰冷刺骨的寒风拂过她的脸庞,她却感到浑身都在燃烧

    撑开双臂,伸向天空,似乎要将整个天空都揽入怀中

    “起风了,要下雪啦!”秦柔娘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一点冰凉落在她的脸上,那是一枚缓缓飘落的雪花,随着第一枚雪花的飘落,天空之中,由无到有,由疏到密,雪花缓缓飘落,落在屋顶上,树枝上,以及秦柔娘的发梢上

    “娘娘,外面天冷,进殿去吧!”秦柔娘出殿的这一会儿功夫,大殿早已是旧貌换新颜,钉着的木条被撤去,雪白的窗纸糊上了窗户,十几盆最好的无烟木炭火让殿内转眼之间已是进入了春天,地上铺上了崭新的地毯,名贵的龙涎香扶摇直上,十几个归来的宫女,太监正细心地擦洗着屋内的每一样家俱,整个大殿从死气沉沉陡然之间便变得生机盎然

    秦柔娘满足地仰天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向着殿内走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看着一边厢房旁,跪着的一排人

    “娘娘,这些人在等着您处置呢!”沁娘低声道

    “这些人就是这些天服侍我们两人的那些家伙?”秦柔娘问道

    “是!”

    秦柔娘缓步走了过去.”抬起头来!”她声音很轻,很柔

    “娘娘饶命啊!”十几个人同时大声叫了起来,其中以今早那个端水进房的粗壮健妇叫得最响

    “噤声,娘娘面前,休得喧哗!”沁娘厉声道

    十几个闭上了嘴巴,却仍是猛力叩着头,院中青砖之上,已是血迹斑斑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切莫欺软怕硬,看见落难的,扶上一把,而不是踩上一脚,有朝一日,说不定就是一场大富贵,大回报,你们说是吗?”

    “娘娘大德!”十几人胆战心惊地道

    “人要有恻隐之心啊!”秦柔娘柔声道:”今日,你们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吗?”

    “明白了,娘娘,娘娘英明,娘娘饶命!”

    秦柔娘格格一笑,”想明白了就好,下辈子就揣着这道理做人吧!”言毕,拂袖而去

    十几人大惊,齐声惨叫着饶命,打头的爬上来想要抓住秦柔娘的裙摆,沁娘一横身子,挡在前言,纤纤巧足踏下,骨折的声音清脆地传来.景仁宫的护卫们一涌而上,将这些人按倒在地上

    “别弄出血来了,刚刚打扫干净又弄污了,难得清洗!”沁娘吩咐了一句,转身随着秦柔娘进了大殿,在那些人恐怖的目光之中,大殿门砰的一声关上

    一只大手捂上了这些人的口鼻,无论他们如何挣扎,身后的手臂便宛如铁箍一般,死死地勒住他们,一双双腿在青砖地上蹬踏着,终于无力地垂下

    侍卫们两人一个,抬着这些人走出了景仁宫.用不了多久,这些人的尸体便会出现在城外的化人庄,随着一缕青烟,在这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夜,上京的雪没有停,而是越下越大,整个京城,都被覆在了皑皑的白雪之下.平日贪床恋欢的文人骚客们难得地起了一个大早,他们想着在这难得的天气之下去跳雪寻梅,说不定机缘凑巧,便又会得几首好诗,纵然没有这个机缘,与佳人相拥雪中梅下,嗅香梅饮美酒,亦是难得的雅致

    倒是平日里要忙着早起的普通百姓们倒是懒懒的躺在床上,这样的大雪,生意是没得做了,便是做工,也是没什么机会,倒不好躺在床上多睡一会儿,不过家里的娃娃们发现了窗外的积雪,却是欢呼着冲下了床,趿着鞋,只穿着单衣便想冲出房去,唬得娃儿她妈抱着衣裳,一迭声地呼喊着追了出来

    无论是想要去大发雅性的文人墨客,还是追着孩儿奔出家门的女人汉子,马上都发觉了外面的不寻常,一队队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正在街上奔行,平整的积雪马上便被他们踏成一片料泥,翻出点点泥黄,更有一队队的骑兵,杀气腾腾地奔向某些特定的街道

    文人墨客们缩到了门廊里,却隔着门缝偷眼张望着,娃儿他娘他爹慌的一把拎起孩子,也不管孩子被弄痛了正放声嚎哭,用最快的速度窜进房内,紧闭上房门,再连着上了几道顶门杠,一家人爬到床上,用被窝紧紧地捂着脑袋,紧张地等待着

    这样的场景,上京的人已经不陌生了,因为这些年来,上京已经出现过两次,每一次,都会有不少人遭殃,不仅仅是那些达官贵人们,还有很多的百姓也受了池鱼之殃

    皇城之外,玄武门中,一场屠杀正在进行.而那些或愤怒地叫骂的,或勇敢地冲上去的,或跪地救饶的,都在如雨的利箭之下,倒在玄武门中那厚厚的雪地之上,鲜血染红了白雪,热血流动,积雪融化,画出一道道奇怪的写生派画像

    这些人都是昔日的金枝玉叶,上京城中高高在上的皇室贵胄,如今,却被人像野狗一般击杀在地上,他们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接到宫中旨意,命令他们火速进宫,皇帝陛下有重要旨意将要当着他们的面颁布,当他们急匆匆而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死神的镰刀

    毫无防备的他们死得很快,当所有人都倒下时,一队队的士兵冲了过来,尸体被胡乱地扔向一辆辆平板车,一张油布一蒙,便被拖下城外,设在城外的化人庄,今天注定是要忙碌一整天了

    上京城中,士兵们粗野地撞开一扇扇朱红色的大门,冲进了一幢幢高门深户,刀枪起处,无论是身着华贵的命妇贵妇,还是身着仆服的家丁护院,在长枪大刀面前,瞬息之间,便尸横就地.上至白发老人,下至垂髫童子,无人得以幸免

    有人幸运的得以逃出大门,奔跪在街上,哀号着呼喊着救命,但却没有一扇门为他打开,直到身后士兵追至,长枪从后捅来,将他生生地钉在地上,或许是愤怒于一个要死的人还要连累自己追上这么多,这个士兵拔出长枪后,又重重地戳了几下

    躲在门板后的那些雅骚之人,这下子就被吓得屎尿齐流,几乎昏蕨过去

    这一天,整个上京都在流血,刚刚自天而降的白雪被鲜血染红,变成了血雪

    景仁宫中,秦柔娘刚刚起床,在沁娘的服侍之下,洗漱装扮,穿上了贤妃的全套盛装,坐在小桌前,细嚼慢咽地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两枚点心,这才擦擦嘴,款款地站了起来

    “沁娘,我们走吧!”

    “是,娘娘!”扶着秦柔娘,走到了景仁宫的院子里,脚下的积雪发出吱吱咯咯的声响

    “好大的雪!”沁娘叹息道:”到上京好几年了,就数今年的雪下得大!”

    秦柔娘微笑道:”这点雪算什么,沁娘,你知道我的老家,隆冬之时,雪有多大吗?有时候你一脚下去,半个人都陷进去了.”

    “这么大的雪,那该有多冷?”沁娘咋舌道

    “那你可错了,我在那里时,从来没有觉得冷,倒是到了上京,常常觉得寒冷彻骨.沁娘,心暖便身热,心凉便身冷啊!”

第九百三十二章:又死了一个

    虽然此时裹着厚厚的皮裘,前呼后拥,但秦柔娘仍是缩了缩肩膀,似乎不胜寒冷。

    “娘娘,还是坐凤辇去吧!这风着实有些刺骨!”沁娘道。

    “不,我要走着走!”秦柔娘摇摇头,“胜利是需要慢慢品味的!”

    雪在脚下被踩碎,秦柔娘推开了众人,独自一人行在最前头,沁娘落后一步,紧紧追随,在她们的身后,一大群太监宫女抬着凤辇,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一路向着乾清殿而去。

    在秦柔娘之前,曹仪与王景略已经到了乾清殿之外。

    “曹公!”看着乾清殿格外高大辉煌的大门,王景略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们会遗臭万年的。”

    曹仪仰首看天,半晌,转过头来,看着王景略有些惶恐的脸,“王兄,开弓没有回头箭,看看你的手,上面已经染满了李氏皇族的鲜血,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小皇子也是李氏皇族,现在他还小,等他将来长大了,岂会不心中怀恨?”王景略有些颓丧。

    “小皇子长大成年,还有十七年!”曹仪笑了笑,“十七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不是吗?王兄你太多虑了!”

    “曹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抵御外敌,王兄,想必你也听到了潞州传来的消息吧?听说赵普黄宣武给云昭弄到北地去开荒种田了,潞州知州杨宏发,所有家产全被没收,要不是他有一个在北地当官的侄儿,只怕连当个寓公亦是妄想,也要跟着赵黄二人一齐去种地,云昭对于豪门世家一恨至斯,你不想临到老了还要去开荒种地,扛锄头拉犁头吧?”

    王景略苦笑,“我是无所谓,不过我可不想我的儿孙们去做这件事。”

    曹仪微微一笑,“这不得了,既然我们决定要与秦柔娘握手言和,那么现阶段,就真得绑在一起才有胜算。”

    “秦柔娘是一个魔鬼,与他交易,曹公,你真有胜算吗?”王景略心有余悸。

    “你怕了?”曹仪笑道:“只要大家的利益暂时在一起,别说与魔鬼,就是与阎罗王交易也无不可。现在的秦柔娘手中有实力,自然有资格与我们交易,但是这大殿里的这位手中却没有多少可以交易的筹码了,他的身份也有人可以替代,自然便可有可无。”

    “史书以后如何写我们?”

    “史书向来由胜利者书写!”曹仪冷笑。“我们需要做的,便是竭尽全力去获得胜利,然后自己舞动春秋笔,来写我们愿意写的。走吧,王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曹仪迈开大步,走向乾清殿的大门。王景略稍稍迟疑了一下,大步跟了上去。

    乾清殿的大门在二人身前打开,而在二人身后,两人带来的军队已经悄无声息地控制了各处要道,自从上一次宫变之后,负责李逍安全的便一直是曹氏的曹相,在曹仪面前,乾清殿不设防。

    李逍躺在床上,闵怜儿正在给他轻轻地揉捏着腿部,刚刚满岁的李昊则扒着小床的栏杆,看着身前的乳母手里拿着的一匹毛绒绒的玩具马,一只手伸着,依依呀呀地叫着向对方讨要。

    李逍的脸色苍白之中透着青,看着极其怪异,消瘦得厉害,用形消骨瘦来形容亦不为过。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部,当真以为那会是一个死人。

    看到曹仪两人进来,闵怜儿赶紧从牙床上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抱起了李昊,从乳母手中拿过玩具马,塞到李昊手中,免得他不停地喊叫。

    “陛下!”曹仪走上前去,跪在床前,向着李逍叩了一个头。王景略稍稍落后一点点,跪在曹仪身侧,看着李逍,突然一阵心虚,额头上不停地冒着冷汗,身体也有些微微发抖。

    李逍睁开双眼,“你来啦?”

    “是!”曹仪道。

    “雄阔海抓住了没有?”

    曹仪默然不语。

    李逍两手撑着床,抬起半个身子,瞪着一边的王景略,“王景略,自从你当上了兵部尚书,我们就没有打过一场胜仗,你可知罪?”

    王景略顿时怒从心头起,自己当了这个兵部尚书,当真是呕心沥血,每天睡不上两个时辰,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让大越长治久安,对于他也好,曹仪也好,都是依附在大越这棵大树上的藤蔓,没有谁愿意这棵大树现在就倒了,但现在被李逍说得不但无功,而是有罪,不由恼怒异常。

    “陛下,王尚书已经尽力了,雄阔海异常凶悍,现在又大雪漫天,实在无力再打下去了。”

    “无力打下去,你是什么意思?”李逍大怒。

    “陛下,云昭已经破了潞州,大军正向通州而来,而我们在卫州被雄阔海牵制了太多的兵力,如果再这样拖下去,通州也将不保,通州有失,征北军大兵压进卫州,上京就岌岌可危了。”

    “放屁,我大越地大物博,人丁众多,上京固若金汤,倘若云昭敢来,八方忠义之士前来勤王,定将云昭全歼于上京城下!”李逍不屑一顾。

    曹仪现在终于确定,李逍的确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也许,受到重重打击的他,现在只怕根本不愿意面对现实,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幻境之中。真如秦柔娘所说,这样的一个皇帝的确已经无法依靠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陛下,老臣这一次来,是想请陛下允准停止这一次的内战,赫免雄阔海,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将在卫州被拖住的大军转往通州,构建通州防线,然后如陛下所言,八方忠义之士前来勤王,击败北贼,确保上京的安全。”曹仪大声道。

    李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赫免雄阔海?”他现在反应有些迟钝,没有听出曹仪话里的意思。但一边抱着李昊的闵怜儿却是听清了,顿时花容失色,整张脸变得雪白,手上一软,李昊险些跌下地来,慌得一边的乳母赶紧伸出双手,将李昊从她手抢了过来。

    “赫免雄阔海?”李逍仍然在那里沉吟着,褰着眉头,一副苦思状。

    “对,赫免雄阔海,重新起用贤妃娘娘执掌罗网,集合我们所能集合的全部能力,全力应对这一次的危机,方有胜算。”

    “放屁!”李逍这一回听懂了,两手扒拉着,手边却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行凶的东西,最终捞起了枕头,重重地砸向曹仪。“混帐,想也别想,我要杀了她,曹仪,你现在就去,杀了那个贱人,那个贱人杀了心湄,我要宰了她,不然我就宰了你,滚,滚出去。”

    曹仪缓缓地站了起来,脸色一点点变得酷寒,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既然如此,陛下,老臣便去了。”

    “滚,快去杀了那个贱人。”李逍捶着床沿,愤怒地喊道。

    乾清殿的大门再一次敞开了,身着盛装,风情万种的秦柔娘出现在大门口,看着暴怒的李逍,她柔声道:“陛下,你想要杀那个贱人呢,臣妾倒是可以代劳。”

    看到秦柔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闵怜儿心中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两腿一软,她瘫软在地上,浑身簌簌发抖。

    秦柔娘轻轻地扫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闵怜儿,闵怜儿已是脸如死灰。乳娘等人看到秦柔娘出现,惊骇万分之余,竟然吓得跪了下来,李昊挣扎着下了地,趴在地上,许是有些凉的地面让他感到很是稀奇,他居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到儿子,秦柔娘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情,蹲了下来,拍拍手道:“昊儿,到娘这里来,过来,到娘这里来!”

    地上的李昊听到声音,抬头看着门前的秦柔娘,眼中却是露出陌生的神色,转身居然向着闵怜儿爬了过去。

    秦柔娘缓缓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消失,已是面罩寒霜。身后的沁娘见此情景,已是大步走了过去,一弯腰抱起了小李昊,转身又走回到了秦柔娘身后,李昊被一个眼中的陌生人抱在怀里,顿时受惊,扎手扎脚地哭了起来,努力地伸手向着闵怜儿,嘴里居然模模糊糊地叫着妈妈。她每叫一声,秦柔娘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陛下,您是要杀了这个小贱人吧?不若有我来代劳吧!”秦柔娘看着目瞪口呆地李逍,缓缓地道,一挥手,身后两名近侍已是扑了上去,一左一右,架起闵怜儿,拖着便向外走。

    “放开她,混蛋,贱人,我要杀了你,曹相,杀了她,曹仪,杀了她!”

    曹仪没有动,曹相没有动,王景略没有动,大殿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动,看着李逍,眼中都出的都是一丝悯然之色。

    秦柔娘猛地转身,向着殿外行去,走过曹仪身边,轻声道:“别再拖时间了,本宫在太极殿等你。有多少大事要做,此刻每分每秒于我们而言都是珍贵,在这里耗什么时间!”

    曹仪侧身,抱拳,恭送着秦柔娘离去。

    “曹仪,曹仪!”此时的李逍似乎清醒了一些,颤抖着手指指着曹仪,一迭声地叫着

    曹仪向着李逍,深深一揖到地,对着曹相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大步离开了乾清殿

    是日,大越皇帝李逍驾崩.大越又死了一个皇帝

    十年这间,大越一连串了死了三个皇帝

第九百三十三章:困兽犹斗

    雪花片片飘落,气温骤降,站在城楼之上,外面一片白茫茫,视线被局促在百米以内,再向远处,视线内便只是一片雪白,看不到一丝儿其它的东西

    几天以来,敌人一直没有进攻,雄阔海明白之是职方司那一把火的功劳,对手在没有调集起足够多的粮草器械的时候,他们便没有能力向自己发动进攻,现在又下起了雪,难度便更大了一些

    但这是一片双刃剑,敌人困难,自己被困于此,更加困难万分,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了,雄阔海已经下令将军内所有的战马都宰杀了,连他自己的也不例外,这些宝贵的战马也不可能支撑几天,每天,只有准备作战的部队才能吃一顿饱饭,但自己期待的局势变化又在哪里呢?

    五天,自己最多再支撑五天了.雄阔海回头看着脚下,一团团聚集在一起抵挡低温的士兵,他们围坐在一起,中间虽然烧着篝火,但其提供的温度远远不足以抵消空气之中的寒冷.这些士兵必须在外面值勤,还有一部分士兵则呆在屋里.为了体现自己与士兵同甘共苦,雄阔海整天都呆在外面,让士兵无时无刻都能看到自己,对他们是另一种形式的鼓舞

    天上虽然下着雪,外面也冷得刺骨,但雄阔海却不敢有丝毫放松,敌人有可能随时来袭,这样的天气,一旦让敌人突破一点,便是全面崩溃的局面

    此时所有人都到了一个临界点,一场胜利可以让士兵们欢欣鼓舞,但一点点的失败就可能让以前所有的努力功亏一匮

    天气太糟糕了,为了以防万一,雄阔海甚至派出了三名斥候,向外渗透,他必须掌握敌人的动向,这场雪看起来却似乎一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使劲地跺着脚,在寒风之中站得久了,脚都有些麻了.手上裹着厚厚的棉布,但仍然感觉僵硬

    熊阔海决定走下城楼,和士兵们一起去烤烤火,靴子里似乎进了水,否则不会这么冷,他转身欲走下城楼,刚刚踏出一步,鸣镝的尖锐啸声突然在空气之中鸣响,雄阔海整个人一下子楞住了,霍地转过身来,一支鸣镝自远处雪帘之中射出,带着尖锐的啸声射到离城池不远的地方,放才无力地坠下

    随着鸣镝的尖啸,所有的士兵轰的一声站了起来,提着刀枪,奔向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一名秦家士兵此时空着双手,从远处的雪帘之中一跃而出,撒开双腿,拼命地奔向不远处己方的阵地,很显然,那支鸣镝是他射出的,射完之后,为了让自己跑得更快,他丢掉了所有可能影响他速度的东西

    阵阵马蹄声传来,几匹战马突然自后一跃而出,出现在雄阔海的视野之中,马上骑士大声怒吼着策马冲到了那名奔跑的士兵之前,手起刀落,那名士兵的脑袋已是高高飞起,身子却仍然随着惯性向前奔跑了好一段距离这才倒下,鲜血喷满周围的雪地

    雄阔海大怒,戟指那几名骑兵,”给我杀了他们!”

    十数支床弩同时发射,刚刚杀人的那名骑兵走避不及,被一支弩箭命中,顿时远远的飞了出去,身在空中,血像雨点一般洒了下来

    伴随着床弩的厉啸,视线之外,陡地传来隆隆的脚步声,一排又一排的士兵从雪帘之中走出,逼向雄阔海镇守的阵地

    “闵家!”雄阔海惊叹了一声,”怎么只有闵家?”

    来袭的正是闵家军队,掌军者闵子华在这个大雪之地,绝不适合调动大军作战的日子,不顾一切地悍然向雄阔海发动了最后的进攻,他不得不来,他没有同伴

    刑恕命令卫州镇军撤退,卫家更是在卫州镇军撤退的当天,便慌里慌张的拔营而去,探子回报,他们居然是向着南部三州方向而去,而在这之前,曹家曹宁,王家王逸之,更是早已率军奔赴通州,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如果卫子华还想不出出了大问题,那便是傻瓜了

    最大的可能便是闵家被卖了,秦柔娘要翻身了,她的翻身便代表着闵家的灭亡,与卫家不同,闵家在这一次推翻秦柔娘的宫廷政变之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咸鱼翻身的秦柔娘,可能会饶恕卫家,但却绝不会放过闵家

    闵家必须要作最后一搏,那怕是垂死前的挣扎,闵子华也必须要来作最后的殊死一搏,闵子华相信,如果自己能抢在时间的前头歼灭了雄阔海,那局势将会再来一次天翻地覆的变华

    这是闵家生死存亡的时候.在向每一名闵家将领,军中子弟讲明了形式之后,闵家军队气势如虹,奔向了绥化

    大雪是他们最好的掩护,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进兵.但可惜的是,雄阔海太小心了,困守城中,居然还派出了斥候,这让闵子华偷袭的计划完全破产,偷袭变成了强攻

    即便是闵家今天在这里死光,但只要能灭了雄阔海,那便是划算的,闵子华相信,一旦雄阔海覆灭,曹仪等人与秦柔娘翻脸绝对比翻书还要快

    “杀呀!”闵子华提着刀,冲在最前面,闵家子弟都冲在最前面

    地上有雪,雪下却有着致命的陷阱,密密麻麻的铁蒺藜被埋在雪下,当战靴踏破积雪,这些铁蒺藜毫不留情地深深地刺破了他们的脚板,狂奔的战士倒下,在通往对方阵线的路上,无数的闵家士兵痛苦地倒在地上,旋即成为了防守者们手中弓箭的靶子

    床弩在啸叫,弓弦在鸣响,密集的远程打击让闵家兵们一层层的倒下,这一次闵家为了抢速度,抢隐秘性,他们除了弓箭,没有携带任何的远程武器,像床弩,霹雳炮这些大型武器,一样也没有带.面对着严密的防守,他们只能用血肉来硬扛

    这种打法让雄阔海迷惑不解

    迷惑的雄阔海不敢发力,因为他不明白,除了闵家,还有没有更多的其它部队隐藏在远处,随时等着给自己的致命一击

    “闵子华想干什么,他是想玉石俱焚吗?”雄阔海看着丝毫不畏惧死亡拼命向上冲击的闵家军队

    下雪了,天气很冷,结冰了,城墙很滑,沙袋堆起的街垒被泼上水之后,用不了多久便结成一层厚厚的冰,比起前些天,要结实得多,也难打得多.想爬都没有一个着力点.但是闵家军队硬是用尸体垒起了阶梯,狂攻街垒之后的防线

    雄阔海的防线没有什么漏洞,沙袋冰墙封死了所有的通道,内城之上,布置的远程武器可以随时支援任何一个方向上的战友,没有敌军远程武器的压制,这样的进攻完全就是在送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闵子华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统兵多年啊!”雄阔海喃喃地道

    “将军,是不是我们期盼的变化已经来了?”身边,郑国显得有些兴奋

    “变化?你是说娘娘起复了?”雄阔海霍地睁大了眼睛

    “是啊,将军,您想想,娘娘一起复,那个闵怜儿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闵怜儿死,闵家还能独善其身,娘娘不治他们?所以他们才孤独一掷啊,要不然,没有理由看不到卫家,看不到卫州镇军,看不到曹家,王家的军队啊!”郑国自外而来,比雄阔海知道的信息更多一些,因此分析得倒也八九不离十

    雄阔海一把提起了身边的大刀,对着郑国道:”通知所有弟兄,都给我准备上阵杀敌,闵家这是要作困兽之斗啊,这是我们的最后一仗,打赢中了闵家,最后的胜利就属于我们.上吧!”

    “遵命,将军!”郑国提着刀,风一般地跑了下去

    雪仍在下,不断飘飞的白雪之下,是两支殊死搏斗的军队,血在风中飞舞,呐喊之声从最开始的高昂到最后的悄无声息,所有人都累了,所有人却又不能放弃,无论谁输,就会输掉一切.哑着声音的闷斗,更加震慑人的心魄

    雄阔海兵少,能上阵作战的只有五千人,闵家人多,这一次出击的足足有万余人,但雄阔海却占着地利,优势的地形能让他大规模的杀伤对手,远程武器的支援,让他能够有足够的精力调配不多的兵力,奔赴每一个遇到危险的战场

    天色渐暗,雪未停,血仍在飞舞

    远处有隆隆战鼓之声传来,雄阔海大惊失色,挥刀连斩数名敌军,快步退回了自己的阵地,这一天之中,他已经无数次地杀出防线,向敌人发起反击,以减轻防线的压力,他的武勇在这儿无人能及.但一天的搏杀下来,他亦是疲累不堪,几乎挥不动他的刀了

    闵家伤亡累累,快要顶不住了,但此时远处的战鼓声,代表着又有一支军队抵达,难道这会是自己的最后一个夜晚吗?

    雄阔海奔回城楼,看着一支军队从雪中奔出,那是卫州镇军

    秦家军绝望了,雄阔海绝望了.他可以击败闵家,但还能应付随后而来的卫州镇军的攻击吗?

第九百三十四章:敌友之前

    刑恕一张脸沉得似乎要滴下水来,他很不高兴,甚至显得有些愤怒,他极不喜欢这一次的任务,但是他不得不来执行.首辅与秦柔娘达成了协议,闵家便成了牺牲品.此时的上京正在流血,局势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向向着另一个方向驶去,作为这之中的一个小卒子,他无力改变任何现状

    他可以看出现在闵家在拼命,如果自己加上一把力,也许真得就能破开雄阔海的防守,击败对手,但上京的局面却无法逆转了

    没有人拖得起,上京的首辅曹仪大人无法承受一个无法预知的毕局,首辅大人习惯于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预测当中

    于是,在雪中,上京在流血

    在绥化,会有人流更多的血

    “进攻,剿灭闵家军队!”刑恕终于举起了手,随着手中的刀重重劈下,卫州镇军一声呐喊,冲入了战场,枪刺刀劈,箭射斧斫,原本以为来了援军的闵家军队顷刻之间便被杀得溃不成军

    城楼之上,雄阔海怔住了,明亮的火光之下,他清楚地看到卫州镇军在攻击闵家军队,一排排猝不及防的闵家军队倒在了雪地之上

    城防之内,所有的秦家军都呆住了

    正在进攻的闵家军也呆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同一个方向,那里,卫州镇军正在肆意杀戮着闵家军

    郑国提着血淋淋的刀冲上了城楼,狂喜地冲着雄阔海大声叫道:”雄将军,我们赢了,我们赢了,这就是我们要的转机.”

    雄阔海却没有笑,他看着闵家军一块块,一队队的倒地血泊之中,看到一些自己曾熟悉的将领倒在乱军之中,哪怕这些人先前还在和他作殊死之斗,他的心里仍然感到阵阵悲哀

    他们,自己,所有人的命运都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人物们的一思一想,顷刻之间便能翻转无数人的命运

    自己从地狱到天堂,而闵家,却在这一刻,从天堂到地狱,胜负的翻转,就这样不经意地发生了

    闵子华呆呆地看着不断迫近和卫州镇军,闵家军已经全线崩溃了,他们在雪地之中四散奔逃,但是在他们的四周,都是卫州镇军,他们无处可逃

    刑恕缓缓策马行来,闵家军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片阵地,那里闵家的嫡系子弟,他们聚集在一起,在他们的前方,闵子华绝望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刑恕

    刑恕骑在马上,看着提着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闵子华,脸上露出一丝遗憾,伸手制止了身边的亲兵的动作,就这样看着停在自己身前数步之外的闵子华

    “可耻的背叛者!”闵子华看着刑恕,愤怒之极的他,声音极其低沉

    刑恕沉默片刻,看着闵子华:”你们也曾经背叛过!”

    闵子华闭上了眼睛,仰首向天,两滴泪水从脸庞滑落,是啊,他们也曾背叛过

    “我们背叛过,所以我们要死了,闵家要亡了,你们也背叛过,你们在以后还会不断地背叛,然后走上与我们一样的不归路,刑恕,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大越终将灭亡在征北军的手中,记住,把我的人头挂在上京的城头,我想亲眼看到征北军的铁骑隆隆而来,我想,不会隔太久的,哈哈哈!”闵子华放声大笑,大笑声中,横刀颈中,用力一拉,鲜血贲涌,钢刀落地,闵子华瞪着眼睛看着刑恕片刻,终于推金山,倒玉柱,轰然倒了下去

    闵子华死,卫州镇军抬起了弓箭,对准了他身后的闵家子弟

    箭啸之声陡起,闵家子弟你叠着我,我压着你,横七竖八地倒在了一起

    城防之上,点起了更多的火把,雄阔海和秦家军站在防线之后,怔怔地看着这场在他们看来,都是敌人之间的双方的互相厮杀,高级将领们还能约摸猜到一些内情,普通士兵们却只能迷迷糊糊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实在不明白这倒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闵家军死光了,卫州镇军一言未发,隆隆的鼓声之中,他们后队变前队,离开了战场,留下了一地的死尸与鲜血

    军队走了,刑恕却没有走,他甚至没有带上一个卫兵,就骑着马,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城防

    雄阔海沉默片刻,将手里的大刀扔给了郑国,走下城楼,走出城防,一步步走向战场中央,走向刑恕

    两人一个骑在马上,一个站地雪中,默然对方片刻,终于还是刑恕首先开了口

    “雄将军,你赢了,这一次不是贤妃赢了,是你赢了,如果不是你,贤妃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刑恕惨然一笑,”我是这一次倒贤妃的重要人物,现在,我很伤心.”

    “是我们赢了,没有我在绥化的坚持,娘娘便没有翻身的机会,娘娘不翻身,我亦是一个死字!”雄阔海淡淡地道:”你们掀起内乱,发动宫变,但正义终究在我们这一方,我们当然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狗屁的正义!”刑恕呸的吐了一口口水,”雄将军,你都当上大将军了,还这么天真?正义,哈哈哈,等你与你老婆见面之后,问问他她,何为正义?”

    “没有正义,只有权势之争,利益之争!”刑恕笑了起来,坐在马上,弯下腰,伸出手来,”不管怎么说,我还得祝贺你,雄将军,我们又要成为战友了.”

    雄阔海眯起了眼睛

    “虽然我还没有接到上京的通知,但我亦能判断出你将来的走向,雄将军,上京你是进不去的,即便是贤妃重新上台,你也没有机会进入上京城内,而南方你也回不去,你唯一能去的地方便是通州,去抵挡征北军即将到来的攻击,而我也要走了,也要去通州,很难想象吧?前些天,还在打生打死的敌人,转眼之间,便要变成并肩作战的兄弟了,哈哈哈,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去通州?”雄阔海喃喃地道

    “不错,去通州!”刑恕大笑着打马转身,”雄将军,你武勇过人,到了通州,必然大有用武之地.咱们通州见吧!”

    刑恕消失在大雪之中,雄阔海却仍是独自站在大雪之中,虎眼环顾四周的累累血骨,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他慢慢地走到了闵子华的尸体之旁,缓缓地蹲了下来,小心地扶正了闵子华的尸体,看着那双至死都瞪得大大的眼睛,雄阔海黯然神伤,这些人曾经都是他的部下,都一齐并肩战斗过

    郑国带着一队卫兵奔了过来,”将军!”郑国叫道

    “把他们都埋了吧!”雄阔海缓缓地道.”给闵子华立一块碑.”

    绥化之围以雄阔海带着秦家军抵抗到了最后获得了最后的胜利而告终,绥化上下,一片欢腾,然而短暂的欢庆过后,绥化上下却又弥漫着难言的悲伤.一万余秦家军,此时已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其它的,都埋骨在绥化战场之上,这一个不大的县城,这一战尽然死了多达数万人,鲜血浸透了这里的每一片土地

    清理战场,埋葬战友,秦家军开始忙碌起来,他们胜利了,但他们却又没有胜利,因为他们将有家归不得,有仇报不得

    雄阔海坐在四面漏风的房间里,慢慢地翻阅着送上来的阵亡名单,厚厚的一叠名册,首页之上那一排冰冷的数字不会有任何的情绪,但那却是数千条性命,数千个家庭.雄阔海长叹了一口气:”妈的,还没有老子卖大力丸时过得快活.来人啊,来人,给我拿一壶酒来.”

    双手捧着头,雄阔海只觉得头痛欲裂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阔海!”

    雄阔海霍地抬起头来

    “紫燕,真得是你,你来了?”雄阔海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掀开了面前的桌子,几个大步奔到紫燕的面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紫燕,你知道吗,我好担心你.”

    “我这不是好好的来了吗?这些天,你不知道我,我却知道你在绥化打得很好,我一直在努力地想办法帮你,最终,我们胜利了.”紫燕仰着头,捧着雄阔海的脸膛,柔声道

    “你还好吗?你刚刚生产完,就这样千里奔波,劳心劳力,可还撑得住?”

    “我哪有那么娇弱?”紫燕笑道:”我可是丫头出身,身体强壮得很.”

    雄阔海不由大笑起来,”说得对,你是丫头出身,我就一卖大力丸的,咱俩倒是绝配,对了,紫燕,咱们的儿子,生下来几斤?上一次在信中,你可没有告诉我?”

    “生下来时足足有八斤六两,眉眼之中,倒有几份你的模样.”

    “儿子自然得像我,如果是女儿,那可就得只能像你,要像了我,将来可就嫁不出去了!”雄阔海大笑道:”也不知道儿子现在过得怎么样?又长了几斤,可能吃得饱,穿得暖?”

    “你放心吧,我寄放的人家家庭殷实,虽然不是大富人家,却也饿不着他.等忙完这一阵子,我就派人去将他接回来,也好让你亲眼瞧瞧你的儿子.”

    听了这话,雄阔海却沉默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你怎么啦?”紫燕柔声问道

    “紫燕,别接他回来了,就让他在那户人家里安安稳稳地过活吧,等到这天下大定之后,我们再去接他,好吗?”

    “阔海,你怎么啦?”紫燕看着雄阔海,疑惑地问道

第九百三十五章:兄弟,珍重

    卫州,绥化,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叶平带着他陆战队的军官们正与田曦一伙人举杯畅饮,这一段时间以来,两方人马合作无间,在绥化来无影,去无踪,罗网提供各类情报,而陆战队则负责最后的实施,每一次行动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一次又一次的亲密合作,让本来有着极深嫌疑的这两方人马的关系慢慢地密切起来,而像江曦这样一直随着陆战队作战的罗网成员,也得到了陆战队员的认可,双方从开始的互相戒备到了后来一次次战斗中的唇齿相依

    “来,江老兄,再喝一杯!”叶平笑嘻嘻地冲着江曦举起了杯子,”这些天来,我对你没啥好声气,你别见怪,谁让咱们以前不对路呢,但这些天来,我也看到了,你江老兄也是一条汉子,作战勇敢,不怕死,敢替战友挡刀子,我叶平佩服,来干了这杯!”

    “干!”江曦也是喝得面红耳赤,”能与你们一起作战,是我的荣幸,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征北军战无不胜,不是没有道理的.叶兄,我敬你!”

    “一起一起!”叶平大笑着,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虽然这些天在战场之上已经合作得很好了,但是在酒场之上,却仍是壁垒分明,两帮人马,互不服输,一轮接着一轮,各方轮翻上阵,但奇怪的是,双方却似乎都是越喝越清醒,越喝眼睛越亮

    “叶兄!”江曦与一名陆战队军官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脸红耳赤,眼光都显得有些迷离了

    “什么事?”叶平转过身来,看着他,”想与我单挑?来,来,来,我无不奉陪!”

    砰的一声,叶平将洒杯重重地搁在江曦的面前

    “不,我喝够了!”江曦摇摇头,”叶兄,你们该走了.”

    “嗯?”叶平略显诧异,”我们要走,我们为什么要走?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战争结束了!”江曦断然道

    “江将军!”江曦身后,一名罗网成员有些惊惶地叫了起来,江曦举起了手,阻止了那人继续说话,回过头,看着他,”我做出的决定,我负所有责任!”

    叶平的笑容缓缓消失,”江兄,这是个什么意思?”

    “战争已经结束了.”江曦一字一顿地道:”上京城,娘娘与曹仪达成了协议,绥化之围已解,雄阔海将军转危为安,卫州镇军,曹家军,王家军以及其它军都已经撤离了绥化或在正在撤离之中.叶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与你们罗网的结盟结束了!”叶平玩味地转着手里的酒杯,”是不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又是敌人了.”

    “是,叶兄.”江曦肯定地点点头.”我们现在已经是敌人了.”

    “江兄好兴致,既然已经是敌人了,为什么还这么有兴致与我们一齐喝酒而不是离开,难不成你不知道你对我说了这番话之后,我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你现在,可是在我的老窝里!”

    江曦微微一笑,”我知道,但我不能不说.我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我知道,很快就会有大批军队包围这里,紫燕大人已经下达了命令,让我拖住你们,等到大军抵达,将你们以及郭锋将军等人一网打尽.”

    “江兄,你不怕死吗?你对我们说出了这些话,可就等于背叛了你们罗网了!”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惊讶,叶平缓缓地问道

    “我怕死,但我不会背叛罗网!”江曦摇摇头,”我们一起奋斗了这么多天,一起战斗,一起流血,一起看着弟兄们死去因为无力帮助他们而落泪,叶平,我将你看成了我的兄弟,与他们一样!”江曦回头指了指身后那些沉默的罗网成员,”以前在临江园时,听雄阔海将军讲过战场上的兄弟情谊,我还不太理解,但是这一次,我看到了,听到了,亲身感受到了,我下不了这个手去.哪怕我会受到最严厉的内部处罚,我也下不了这个手,你们走吧,赶紧走!”

    屋内一片沉寂

    江曦看着叶平,怒道:”你们为什么还不走?以为我在骗你吗?”

    “不,我知道你没有骗我!”叶平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为什么不吃惊,你为什么不愤怒?你为什么没有骂我们罗网过河拆桥?”江曦看着叶平,问道

    叶平摇摇头,”没必要,江兄,因为我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叶平拍拍手掌,”来人啊,将他带上来!”

    屋外响起了脚步声,两名特战队员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推了进来

    “给他松绑!”叶平摆摆手.”江兄,这个人你认识吧,他前几天莫名地出现在你的战队之中,然后,今天这个人又居然神秘的消失了,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在设置路标.我们水师陆战队虽然不是干你们这一行的,但是,真要弄起这些东西来,却也不见得比你们差,这些玩意儿,我们也会玩.江兄,现在所有的路标已经指向了一个错误的地方,在那里,我们准备一些特别的玩意儿给你们的军队,虽然说杀不了多少人,但给你们一个教训却是足够的,你没有看到郭锋将军吧,这一件事由他亲自指挥,因为有一些东西,只有他们职方司才有.”

    江曦一下子跳了起来,”那里还在这里和我喝酒?”

    “安静!”叶平平静地看着对手,”与你一样,江兄,我接到的命令也是杀了你们,然后率队离去,但是,我也下不去手.所以,我借着喝酒,我想借着喝酒来让麻醉自己,也许喝得半醉了,那些什么兄弟情义都见鬼去了,我也就下得了手了,但是,我他妈却越喝越清醒.我不断地说服自己,下刀子吧,干掉了他们,好走吧,回家,回到家里去睡个安生觉,但我总是无法说服自己.”

    江曦的手微微发抖,这里,有近千人的水师陆战队,自己毫无反抗的希望

    “原来我就是一个笑话!”江曦惨笑起来,一把抢过酒壶,咕嘟嘟地大喝起来,酒顺着嘴有一路流淌下来

    “不,你不是一个笑话,你是一个好兄弟!”叶平站了起来,”说句老实话,如果你没有说上面那番话,到最后,我还是会杀了你们的.但是现在,我不会动手了,你一个罗网的家伙都能做到的事情,我堂堂征北军水师陆战队的将军难道还能不如你吗?江曦,江老兄,举起杯来,让我们喝了这最后一杯,然后各奔东西吧.”

    提起酒壶,叶平倒满了两个杯子,哐当一声,摔碎了酒壶,叶平举起了其中一个

    江曦的眼睛慢慢地变得湿润了,弯腰,拿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杯子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叶平张开了双臂,”兄弟,珍重!”

    “兄弟,珍重!”江曦亦是张开双臂,两人紧紧地拥在一起

    “从此大路朝天!”

    “你我各走一边!”

    “别在战场相逢!再相逢时,杀你我会手软的!”

    “杀你我会哭的!”

    两人用手掌重重地拍着对方的背部,流着泪,松开手,叶平猛地转身,大步踏出屋去

    内里,两方敌对的人一个个地相拥而别,众人都知道,走出这个屋子,再相逢时,他们又将变成敌人了,也许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外面响起了马蹄之声,片刻之后,这个偏僻的小村子安静了下来,死一般的安静

    “江将军,我们得赶紧去通知军队啊,他们被引到另一个地方,会吃大亏的,刚才叶平将军说过了,职方司的郭锋已经布下了圈套.”一名罗网成员突然惊叫起来

    江曦一下子跳了起来,”走,快走!”

    一伙人冲出房间,冲出了这个偏僻的小乡村.水师陆战队的成员布置的是他们罗网惯用的路标,江曦等人很容易便在野外找到了那个可能将军队引诱到圈套之中的那些路标.急急忙忙地沿着路标赶了过去

    当他们爬上一座小山之时,离他们不远处,一团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无数的惊呼惨叫之声.他们还是来得晚了

    “是猛火油,他们将猛火油密封在容器之内,引燃之后,会发生剧烈的爆炸,威力远胜平常的燃烧!前些天他们也用过.”江曦怔怔地看着远处的火光.远处人喊马嘶,一片忙乱,也不知死了多少人

    卫州城外,雄阔海大营,紫燕沉着脸坐着,在他的面前,跟随江曦回来的十几名罗网人员都被五花大绑地捆着,跪倒在她的面前.江曦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连与叶平的对话也没有遗露下一句,他知道,他漏下的每一句话,紫燕在随后都会知道,所以,他没有必要隐瞒,越隐瞒,后果越严重

    紫燕很愤怒,她下达了全歼这支水师陆战队的命令,卫州镇军负责执行,但最后,却是卫州镇军吃了一个大亏,猛火油也还罢了,必竟是在野外,而且数量有限,但可恶的郭锋在猛火油之中掺了剧毒,爆炸燃烧之后,这些毒烟弥漫全场,死的人被烧死的少,被毒死的多

    “你知罪吗?”紫燕怒道

    江曦以头触地,无言以对

    一直坐在一侧没有说话的雄阔海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扯起了江曦,”紫燕,他有个屁的罪,他不是说了嘛,在这之前,别人就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图谋.这小子要不是有那一份兄弟之心,对方还能放他回来,早就死翘翘了,连尸体都不知道埋那里了,那里还有机会回来跪在你面前听你喋喋不休,还问罪?在我看来,他没罪.”

    紫燕转头看着雄阔海,”阔海,这是我们罗网内部的事情,你不要管.”

    “你是我女人,我为什么不能管!”雄阔海突然变得有些蛮横起来,”这小子我看着不赖,以后归我了.紫燕,我想娘娘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你,你…….”看着雄阔海,紫燕哭笑不得,娘娘当然会给他这个面子,这一次,要不是雄阔海,大家都要万劫不得翻身了,饶恕一个小将领,而换得雄阔海的忠心,娘娘怎么会不答应

    看到紫燕无言以对,雄阔海得意地拔出小刀,挥刀便割去了江曦的绳子,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子,在罗网你是混不下去了,跟着我干吧,你跟着征北军水师陆战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应当学了不少东西,我也准备弄一个这样的队伍,你来当头儿,我先给你五百人,你在我军中任意挑选,但凡挑上的,无条件跟你走,只要你给我弄一支这样的队伍出来,哪怕比征北军的水师陆战队差一点也不要紧,但要比其它的军队强才行,怎么样,干不干?”

    江曦知道自己在罗网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即便勉强留在内里,也不会有什么大发展了,难得雄阔海看中自己,这是自己的福气,而且,这也是一个跳出罗网的绝佳的机会,这一段时间与征北军水师陆战队的合作,让他彻底厌倦了谍探这个行当.有这样一个机会脱离,再好不过了,一般的情况之下,罗网只有进,没有出,除非你是死人.但有雄阔海罩着自己,自己却是不必担心夜半三更有人来光顾自己了

    他看了一眼紫燕

    “看我干什么?”紫燕喝道:”你还不谢谢雄将军,要不是他,你死定了!”

    江曦这才转身,向着雄阔海大礼参拜,”末将拜谢雄将军,以后唯雄将军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雄阔海大笑,”你在罗网屈才了,跟着我,保你大展鸿图.你的这些兄弟,想必是都要跟着你过来了是吧,我一并收了!”

    “多谢将军!”江曦大喜,一群人死里逃生,喜滋滋地告辞而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雄阔海与紫燕两人,半晌,紫燕才道:”阔海,这样的事情,只可一,不可再,你明白吗?”

    “你是怕娘娘生气?”雄阔海不甚在意

    “是!”紫燕郑重地点点头,”娘娘不喜有人将手伸到罗网之中,当年李逍将手伸了进来,便导致了连仲文惨死在北地,后来曹仪伸了进来,王启年死得其惨无比.”

    “娘娘难道还会对我动手不成?”雄阔海怒道:”你可知道,娘娘平素都叫我大哥的.”

    “我知道,阔海,娘娘视你为腹心,你也为对娘娘有恩情,但是,再深的恩情,如果你这样下去的话,也会有耗尽的一天.当那份情意没有了的时候,怎么办?”

    雄阔海沉默不语

    紫燕叹了一口气:”李逍死了,闵怜儿死了,上京城里血流成河,接下来,江南恐怕还得死人,娘娘越来越厉害了,当初在王府的时候,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现在想起来,当真是判若两人.”

    “所以,我不让你将儿子接来!”雄阔海突然打断了紫燕的话

    看着雄阔海,紫燕张口结舌,”你,你.....”

    “紫燕,我雄阔海虽然就一个卖大力丸的,但这些年来,你也逼着我读了不少的书,我也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嘿嘿,辅国大将军,好多大越军官奋斗一辈子,不,奋斗十辈子也到不了我这们位置,我没有吃过猪肉,但总见过猪跑吧!我不傻!”

    “你是怕将来我们没有了下场?”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紫燕,你手握罗网大权,而我,现在手中又有了兵,你我二人,权力太大,知道的太多,现在是乱世,不会有什么事,如果将来太平了,我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这是其一,其二,如果我们失败了,儿子不在我们身边,咱们也会留一点香火下来是不是,如果跟在我们身边,那可搞不好,会被一锅子煮了,将来不是被云昭煮了,就会被娘娘煮了.狡兔还有三窟呢,我雄阔海是一个蠢兔子,再弄一个洞洞,总可以吧?”

    紫燕不由失笑,轻轻地抱住雄阔海,在他满是胡茬的脸上亲了一口,”你才不蠢,你聪明得紧!现在的你,才让我真正的有了安全感,只要有你在,即便将来有什么事,我想,你也会保我们母子安全的.”

    卫州边境,郭锋与叶平等人汇合到了一起,听了叶平的叙述,郭锋拍着大腿连叫可惜,”可惜啊可惜,叶平,这个蠢材,这样的人,你怎么能放过呢,应当一绳子绑了,带到我们北地去,这是人才啊!咱得搜罗来啊,你却轻轻放过了.”

    “郭将军,他不愿意过来,我也不想勉强他,他说了,他不会背叛罗网!”

    “可惜了,可惜了,管他呢,先绑来再说,让他在北地呆一段时间,保管他便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们,这下子可没辙了,回去的他,铁定是活不了罗,这样的人死了可有些可惜.”

    “也不一定死!”叶平摇摇头,”郭将军,我还在想,我们这一走,留在那边的洪安邦他们可就危险了,这一次他们可是暴露了个干净!”

    “洪安邦还需要你操心,早跑啦!再留在上京,不是等着秦柔娘来砍他们的脑壳吗?啧啧,上京城血流成河啊,那个秦柔娘可真是厉害人物.”

    “管她呢,再厉害,也干不过我们征北军.他们呀,也就内讧厉害,跟我们干起来,只有输得份儿,总有一天,我们会打进上京城来.”叶平嘿嘿笑道

    (今天就这一章,抱歉)

第九百三十六章:威逼

    北地,秦州,昭通县

    与南方到十一月底才下雪相比,北地早已大雪覆盖,冰封千里,这里已变成了一片雪的世界,但在昭通县靠近怒江的新建码头之上,却有无数的人正在码头之上工作着

    昭通码头是王宾在修建打通北地的运河之时一并修建的,崭新的码头属于军民两用,能够停泊征北军最新式的五桅战舰,与老式的五桅战舰相比,新船加装了钢板,抗击打能力更强,再接收了古台船厂一大批有经验的技师之后,在北地强有力的奖赏政策的刺激之下,这下技师迸发出了极大的热情,新式战舰已经大变了模样,新式的战舰更加符合征北军配备在船上的各种攻击性武器,速度大大提高,操控也更加简便,而现在,设在卢州望江湾的船厂正在设计适合在江南等地作战的小型战舰

    秦州是蒙人自治州,这里,有着大批的蒙人聚集,但现在的蒙人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蒙族了,他们放弃了逐水草而居的传统生活,因为征北府给他们每家每户都分配了足够他们生活的土地,而养牲畜已经成了他们额外的金钱来源,在北地,牛仍是供不应求的,北地幅源辽阔,但却人烟稀少,北地大规模的垦荒需要无数的大型牲畜,这使得牛,驮马,骡子等牲畜价格水涨船高,最后征北府不得不出面干预,政府出面,以规定的价格收购这些牲畜,然后通过补贴将这些牲畜卖给垦荒的农民,这一进一出之间,征北府却是亏了不少钱,但这样一个举措,却赢得了民心,也使得垦荒在北地大兴

    现在在北地,但凡垦荒出来的土地,个人有十年的使用权,而且不用征税,十年之后,这些土地才会上交给政府,这等于征北府将这些土地白白地让你使用十年,如此美事,何乐而不为?

    而征北府的官员们也暗自开心,这些荒地不开垦,便一文钱收入也没有,用十年的权利交换十年之后,政府大规模的土地收入,这是一桩一举两得的好事,而且十年之后,那些土地可都成了熟田

    这种大规模的垦荒,在进入隆冬之后,热情才慢慢削减下来,天气冷得让外面几乎没有什么活儿干,但就在这个时候,征北府一声令下,昭通码头顿时热闹了起来

    积雪要清除,冰块要铲干净,越来越多的物资从各地运来,堆集在码头之上的仓库之中,越来越多的战舰向汇涌码头驶来,更让昭通人兴奋的是,一支支的军队亦从各地开来,征北府在这个季节里,居然准备大举向江南进军

    霍震霆的第六营奉命立即渡江,逼向荆州

    十一月二十八日,第一批五千人的先锋部队登上战舰,开始了声势浩大的渡江活动.从昭通通往荆州城外的登陆点,仅仅需要一天的时间,部队凌晨出发,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便可以实施登陆了

    因为在荆州,有着札木合与马里汉,脱里的数万蒙骑的存在,登陆的部队用不着考虑登陆的问题,在这些蒙骑的威吓之下,谢士林的蜀军早已不敢出城了,当霍震霆抵达荆州城外的时候,根本没有看见一个荆州兵出现在他们的登陆点上,当然也就谈不上给他造成任何的麻烦了

    霍震教过施施然地开始在荆州城外建立营寨,而在身后的江面上各类运输船仍在源源不绝地赶到,卸下如山的物资,粮草等物

    霍震霆在荆州城外,建造的大营足够数万人入住

    荆州城中,谢士林已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了

    “怎么办?”看着房中的谢家将领

    谢家将领人人噤若寒颤,近半年以来,他们被蒙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蒙骑充分发挥了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的作战风格,数万骑兵分布在荆州的广茆土地之上,时聚时散,谢家根本就无法与他们抗衡,这些骑兵从来不以攻城掠地为战略目标,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将谢家的军队统统逼进城市,让他们只能呆在城市之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纵横驰骋,任何出城作战的想法都是愚蠢的,因为他们马上就会被截断后路,断绝粮草,最后在骑兵一轮又一轮的骚扰攻击之下崩溃

    骑兵的威胁还没有解除,征北军的步兵又来了,这一次是准备要攻城吗?

    “父亲,霍震霆建造的大营足够数万人居住,征北军这是准备要大规模进攻了,今天,探子回报,大批的远程武器已经抵岸了.”谢昭神情低落

    “数万人,他们从那里来这么多军队?”谢士林简直要疯了,现在征北军在贵州,在潞州等地与朝廷大打出手,这个关头之上,他们居然还能调来军队与他作战?骑兵再厉害,总不能攻城作战,但步兵一来,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列席会议的荆州知州潘屹脸色灰败,这半年来,他的精神已经完全被击垮了,荆州事实上已经只剩下一些城池了

    “谢大人有所不知,北地民风剽悍,云昭的兵役制度使北地几乎是全民皆兵,平素这些人是民,种地,垦田经商,一旦有所征发,这些人换上盔甲,拿起武器,便会变成军队,现在隆冬,正是农闲季节,只要云昭想要,他随时可以再招集起一支数十万人的军队,只要他有钱发饷,有粮喂这些人就可以了.”

    “这样征发起来的士兵能有多大的作战能力?”谢士林疑惑地道:”凭着一群农夫,便能攻破我们的城池?”

    “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农夫.”潘屹咳漱了几声,”征北军但凡年过五十的士兵都会退役,伤残的士兵也会被安置到各地去,这些人就是各村各乡的训练者,他们在农闲季节训练农夫,每乡设哨,每县设营,都有现役军官常驻,一旦有事,便能训即组织起来奔赴前线,如果云昭决定要找荆州,那么,前来的除了霍震霆的第六营,便必然是这些人了.”

    谢士林颓然坐下,”这可如何是好?实在不行,咱们退往通州吧,这荆州不要也罢了!”

    潘屹霍然抬起头来,”谢大人要走,那置荆州何如?拱手送于云昭?”

    “不然如何?”谢士林叹息道:”打又打不过,守又守不住,如之奈何?”

    “想走便走得了吗?”潘屹冷笑道.”被困在县城中的各部一旦出城,只怕便会遭到蒙骑的攻击吧,能有多少人回到通州只怕也是问题吧!”

    潘屹这话说得不错,荆州现在说起来还有十数万军队,但却被蒙骑切成了一个个孤立的集团.互相之间无法呼应

    众人毫无办法,除了面面相觑之外,没有任何其它建设性的意见.众人散去之后,谢士林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看着儿子谢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我为什么要从蜀州出来,老老实实地呆在蜀州,经营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岂不是更好?”

    谢昭亦是无言,从上京传来的消息则更让父子二人心烦意乱,秦柔娘将要起复,而秦柔娘与谢韵秋之间,可一直是水火不相容.一旦秦柔娘重新上台,谢韵秋的日子可就要难过了

    “大人,有一位荆州商人求见!”

    “都什么时候了,一个商人来求见我干什么,告诉他,不见.”谢士林恼火地怒斥着自己的亲兵,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这些商人能有什么事,无非便是想来贿赂自己,以求得某项利益

    “可是,可是这个商人说,他能解决眼下大人你面临的无解难题!”亲兵有结嗫嚅地道:”小人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想着大人您这些日子一直愁眉不展,心想也许这人真有法子,所以才来回大人的.”

    “能解决我现在面临的无解难题?”谢士林与谢昭对视了一眼,能说出这句话,只怕这个商人便不简单

    “让他进来!”谢士林决定见上一见,病急乱投医,眼下,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便是一根稻草,溺水之人也想抓住

    “草民杨宏贵,见过谢大人!”来人一副富态,倒活脱脱一副商人模样

    “杨宏贵,没听说过,你在荆州城作什么营生?”谢士林耐下性子,问道

    “小人在荆州城内经营一家棺材铺,这些年来,生意倒是一直不错.”杨宏贵笑咪咪地道

    谢士林顿时大怒,真是倒霉,自己怎会会见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家伙

    看到谢士林神色不善,杨宏贵倒是不慌不忙,”小人这个身份,谢大人自然是不屑一顾的,但小人还有一个身份,也许谢大人就很在意了.”

    “哦?”谢士林上身前倾,”说说看,如果我真的在意那也罢了,如果所说不实,你卖的棺材可就要装自己了.”

    杨宏贵笑道:”小人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征北军职方司驻荆州站的总管.”

    一听此话,谢昭顿时跳了起来,手中已经拔出了佩刀

    “少将军不必惊慌!”杨宏贵连连摆手,”刀子锋利得很,可莫误伤了我,小人虽然是职方司在荆州的总管,但却不会一点武功,连杀只鸡也不敢,在两位大人面前,那可是一点威胁也没有.”

    谢士林哼了一声,这样一个人物,也不知悄无声息的弄死了多少人,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着当真恶心

    “你我本是敌人,你胆子倒大,居然敢来见我?”谢士林冷冷地道:”如果说不出个道理,你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你算什么来使,一个探子罢了.”谢昭哼道

    “现在荆州,有什么值得我们探的,那一样不在我征北军的掌控之中!”杨宏贵笑咪咪地道:”谢大人,是不是现在觉得进退两难啊?”

    谢士林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直接点吧,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很简单,我们征北军愿意放谢大人一条生路,让谢大人以及您的军队离去.”杨宏贵笑道:”只要你将荆州完完整整地交给我们,我们便不会伤害您在荆州的任何一位部下,恭恭敬敬地礼送他们出境,这个建议如何?”

    “你们愿意让我们走?”谢士林大感诧异

    “当然,这冰天雪地的,能不打仗自然是不打的好.”杨宏贵笑道

    “你们想让我们去哪里,通州?”

    “通州那里只怕要打大仗了,谢大人往那里去,岂不是才离虎口,又入狼窝,而且据我们所知,从良即将赴通州担任总指挥,谢大人去了那里,可就要听从良的指挥了,谢大人可愿意?”杨宏贵道

    “不去通州,去那里?”

    “当然是去豫州了!”杨宏贵笑道:”豫州本就在你的控制之下,谢氏全员退往豫州,将荆州交于我们征北军,作为回报,我们将不会攻击谢氏.”

    谢士林砰然心动,”这是云昭的主意?”

    “自然,这是王爷自潞州发回的命令,不过谢大人,这是有时间限制的,十二月十日之前,如果谢大人还没有走,那么,进攻便要开始了,想必您也看到了,征北军正在源源不绝的开过江来,”

    “既然愿意放我走,又为何要大兵压境?”

    “征北军做事,向来一件事,两手准备,好说不听,便大刀侍候!”杨宏贵扬起了头,后台强硬,在外面说话就是爽啊!”可能谢大人还不知道,驻扎兴庆的周广益所部,也正准备向荆州开拔,如果谢大人还嫌不够,那么,孟姚的卢城营也随时可以抵达.不知谢大人有没有信心与我们征北军一较长短?”

    谢士林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管杨宏贵所说是真是假,但是这些军队的确有可能开来,征北军可以短时间内,在荆州聚集十数万步军,再加上先前的蒙骑,接近二十万人,不是他谢士林可以抵挡的

    “走还是留?请谢大人早做决断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杨宏贵道

    “我怎么知道,我退出荆州之后,你们不会紧逼而来?”谢士林英雄气短,无奈地问道

    “这个问题很简单!”杨宏贵笑道:”我们现在需要荆州,但是不需要豫州,我们现在的敌人是南朝,而不是阁下,阁下与南朝并不是一条心,这一点,咱们的王爷看得很清楚,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打生打死呢,为什么不能有商有量呢?您去豫州,身后还有湘州,还有巴州,不是吗?我们只是要了一个荆州而已!”

    “你们要两路夹攻通州?”谢士林恍然大悟

    “有这个考虑,但也不尽入此,我们王爷不喜欢我们前进的道路之上有人阻拦.凡是挡在我们路上的障碍,我们都会将他搬掉,就看是以什么手段了,我们的敌人,便粉碎之,我们的朋友,便联络之,非友非敌,便商量之.”杨宏贵振振有词

    “如果我走,如何保证你们不攻击我的部队,现在我还有不少军队分布在各府各县之中,被你们的骑兵分割开来了,你们如何保证不攻击他们,让他们安然离开?”

    “我上面所说的还不够吗?我们现在的敌人是通州,是南朝,我们要打开通往上京的道路,这个时候,我们为什么要来招惹你谢大人呢?你不惹我,我自不惹你,你若惹我,那现在正向荆州而来的大军便有用武之地了.”

    谢士林默然半晌,”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会很失望,因为我没了一件大功劳,但霍震霆将军,周广益将军一定高兴得很!”杨宏贵摇头道:”征北府以军功论功绩,征北军下其它军队战功连连,但霍将军和周将军却一直没有捞着仗打,这功劳嘛,便也上不去,这不免让二位将军很不高兴,如果谢大人拒绝,霍周二位将军一定会非常高兴.”

    谢士林脸色发黑,自己在对方眼中,居然是一件件的军功.但对方的提议着实诱人,打不赢,如果能全身而退,倒也不失上村,也渡过了这一次难关再说,正如杨宏贵所说,在豫州之后,还有湘州,还有巴州呢!了不起,自己再退,只不过这一次退到豫州之后,可得先一步将后路经营好

    “我要考虑一下!”心中已经愿了,但也不能表现得太热切

    “既然如此,小人便告辞了,小人的棺材铺在荆州城内还是很有名的,大人有了消息,只管派个小兵去随便打听一下杨氏棺材铺便可以了,到时候,霍将军会派人来与你商议交接荆州事宜的.”杨宏贵笑咪咪地告辞而去了

    杨宏贵有一件事说得没错,周广益的军队的确正在整装待发,准备一旦荆州要打的话,他就会进入荆州.随着相州,潞放等地全都被征北军所控制,兴庆作为北地在南方唯一的通道已经失去了他的战略作用,再驻扎一个战营在那里,未免太过于浪费了,这支军队也该派上用场了

    周广益准备开拔了,而此时,云昭却已经抵达兴庆,他要回北地,回兴灵去,因为在那里,蒋丰老爷子终是没有熬过这个冬天,溘然辞世,云昭要赶回兴灵去送这位从他发家之始便一直跟随着他的居功至伟的老人

    (今天还是只有这一章,抱歉)

第九百三十七章:哀荣

    潞州之战以征北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胡泽华磐石营,王强的第四营兵逼通州,孟姚第三营随手跟进,苏定方尾追着逃走的孙传亮进入到了赣州,周广益所部自兴庆拔营向着荆州前进,与渡江而来的霍震霆部会合,再加上札木合,马里汉,脱里等蒙骑,如果谢士林识相主动放弃荆州的话,云昭不介意让谢士林保持一定的实力在豫州再耀武扬威一阵子,必竟现在云昭的主要战略便是要直插上京.他不想在荆州浪费太多的时间和兵力

    天气愈来愈冷,已是隆冬,这个时候发动进攻是不太现实了,而刚刚经历了大战的征北军也需要稍事休整.为来年蓄力了

    如果说这个冬天有什么不如意的话,那就是蒋丰的去世,当看到兴灵快马传来的噩耗,云昭哀伤不已,他决定赶回兴灵,送蒋丰最后一程

    比起苍江以南,江北的天气更加寒冷,以滴水成冰亦不为过,地上的积雪冻得坚硬如铁,这倒让战马奔行于上,毫无阻碍,云昭只带了数百亲卫,自兴庆渡江之后,便一路向着兴灵快速前进

    即便是心急如焚,但这样的天气之下,赶路却不是最好的选择,等到云昭出现在兴灵的时候,已是十二月中旬了

    镇北王回归,对于兴灵来说,自然是一件大事,即便云昭不愿意张扬,但在兴灵的朝廷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在叶开的主持之下,便连小皇帝李勉也被从温暖的房屋之中请了出来,率领着文武百官亲自郊迎于十里之外

    李勉心中很不乐意,他毕竟还只有十余岁,到了兴灵,在征北府一群老谋深算的老家伙的策划之下,他与叶开被隔开,叶开被各类烦琐之极的政务给缠得不能脱身,而宫内小皇帝身边的人清一色都是由征北府选拔的,特别是苟平的进宫,更是雪上加霜,叶开希望李勉成为一代中兴之帝,而征北府却是一心一意想要将小皇帝培养成一位声色犬马无所不能的昏庸之主,以苟平为首的一群人的调教之下,小皇帝现在已经成了一位纫绔之中的极品,书是不读的,倒是各类玩物他是精通到了极致,有了苟平这位在大越宫中长大的暗黑头子,想要把玩这样一个孩子,简直是手到擒来

    如今的叶开想要见一面李勉,都极困难,因为他无法入宫.李勉与苟平在一起,比起他与叶开在一起,要轻松得多,叶开一见小皇帝,总是板起了面孔,嘴里说出来的话,清一色的都是劝诫,这让李勉慢慢地开始讨厌起这位首辅大人,不是万不得已,绝不愿意见到叶开,苟平自然是大力相助

    刚满十二岁的李勉,身子还没有发育完全,苟平就给他弄来了一些女人,有年龄与其相仿的青涩少女,亦有大上他不少的凤***,珠环玉绕,日夜与之相伴,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挞伐,一段日子下来,李勉的脸色都有些苍白起来

    不过识髓知味,有些事情,你一旦做了,便会不由自主地想着再去做,现在的李勉就是这样,人虽然坐在龙辇之中,一颗心却早已飞回了宫中,前几天,苟平刚刚给他弄来了一个异族女子,也不知是那里来的,居然金发碧眼,大异常人,不过此女天赋异禀,浑身宛如没有骨头一般,身体可以任意折叠,让李勉大开眼界

    苟平低眉顺眼地站在龙辇之旁,一点也不显眼,不熟悉他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个老家伙便曾经是名震天下的暗房的首领人物,此时的苟平,衣袖里正藏着几个粉红色的丸子,那是他找姚谦专门为小皇帝配制的,说白了,就是一种特制的春药,能让小皇帝亢奋而不能自已,当然,这不能破出破绽,所以需要由姚谦这样的大行家来配制,可不能随便去寻一些

    苟平现在负着一项重要的职责,他要负责李勉的安全,直到云昭平灭李氏大越,说白了,也就是说,当云昭大军彻底击溃江南的李氏之后,兴灵的这位小皇帝便也要寿终正寝,这个时间可得算好,不能有所差错,早了迟了都不行.而且还得让小皇帝怎么看都是自然死亡才行,在征北府中,也只有苟平有这个能耐,现在的他,正在耐心地一步步地实施着这个方案

    “来了,来了!”有眼尖的人大声呼叫了起来,众人的视野之中,出现了一道黑线,人群立刻便骚动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道路的两边,而道路的正中间,就是李勉的龙辇

    “陛下,陛下!”叶开轻声叫道,龙辇里且没有丝毫动静,叶开看了一眼苟平,苟平也有些不明所以,爬上龙辇,掀开厚实的帘子,不由哭笑不得,李勉居然睡着了,嘴角挂着老长的一抹涎水

    “陛下,快醒醒,镇北王已经来了!”苟平叫道

    李勉身子一震,从美梦之中醒来,擦了擦嘴角的涎水,有些迷糊地道:”回来了?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吧,苟平,摆驾回宫!”

    叶开心在怒极,皇帝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狠狠地瞧了一眼苟平,苟平低首陪笑道:”陛下昨日读书读得太晚了,今日有些疲乏也是有的,陛下,镇北王已经回来了,马上就要举行仪式了,您可得精神一点,不然怠慢了镇北王,会让其心中不快的.”

    李勉点点头,不能得罪了镇北王,这一点他还是懂得,当下整了整衣服,坐得端正了一些,”首辅,苟平,你们说,我要下车去迎接镇北王吗?”

    “哪倒不必,等镇北王参拜陛下的时候,陛下再出来好了!”叶开道

    “哦!”李勉点点头

    云昭,姚长坤等人纵马而来,龙辇两侧,无数文武百官一齐躬身,在叶开的带领之下,向着云昭躬身行礼

    “恭祝镇北王凯旋归来!”叶开朗声道.”天佑我大越天子,天佑我大越天军,镇北王兵锋指向,所向披糜,老臣为王爷贺!”

    云昭纵马向前,一直到了叶开的面前,这才翻身下马,他的亲兵包括姚长坤,都是落后了十数步,他们可不能跟在云昭的后面,去分享这独熟于云昭的荣光

    “首辅大人辛苦了!”云昭道:”云某在外征战,这偌大北地,全告首辅大人操劳,才能让云某安心在外啊!”

    “不敢当王爷赞!”叶开摇摇头,”我朝架构,自成体系,有章可循,各部各官各行自事,自成章法,老臣不过是萧规曹随罢了.”

    云昭笑着点点头,走到龙辇之间,脑子之中却是已转了几个念头,在跪还是不跪之间反复了几次,终于还是跪了下去

    “臣云昭,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苟平上前,拉起了厚厚的龙辇门帘,冷风一激,李勉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冷战,外面的风怎么这么刺骨,先前叶开要李勉在云昭参拜的时候,应当下辇来亲自扶起云昭,好言安慰,但此时李勉却不愿意出来了,外面太冷了

    小皇帝抽了抽鼻子,点点头,”镇北王辛苦了,镇北王平身.”

    李勉纹丝不动,不仅是苟平亦了颜色,云昭身后的叶开,韩仲,马一功等人皆是脸色大变,特别是韩仲马一功等人,神色更是不善.镇北王跪在冰冷的雪地之上,小皇帝居然就是一句辛苦了,一句平身就罢了

    叶开猛使眼色,但李勉却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地道:”镇北王,这外面也太冷了,不如咱们这便回去吧!”

    这一下不单是其它人都变了颜色,大群的文武官员之中甚至发出了嗡嗡的议论之声.云昭心中无声地冷笑了一下,爬了起来,语气恭敬地道:”陛下说得是,外面天气寒冷,便请陛下还驾回宫吧!”

    说完这句话,向着苟平使了一个眼色,苟平心领神会,高声叫道:”起驾,回宫!”巨大的龙辇缓缓转向,摔下了云昭在内的所有官员,径直而去了

    看着龙辇的背影,叶开心中失望之极.来兴灵不过年余,以前那个聪明听说的小皇帝那里去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因为小皇帝的离去,顿时黯然失色,所有的兴灵官员,脸上都露出了愤怒之色

    “首辅大人,我这一次赶回来,主要是为了蒋公的离去,接下来,我将去蒋府吊念,首辅大人公务繁忙,便不必陪我去了.”云昭淡淡地道

    “王爷千里奔波,不若先回府休息一下,待稍洗风尘再去吧!”叶开劝道

    “这可不成,蒋公非比他人,想当年云某起兵抗蒙,麾下不过二十余骑,这十年来,蒋公为了云某,可谓是沤心沥血,云某既然回到兴灵,自当立刻前去叩拜蒋公英灵.”云昭摇头道.”首辅大人不必管我,自去忙吧,明日我们再就一些重要的事情来商议.”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王爷了!”叶开点点头,转身上马亦自离去

    看着叶开的背影,云昭缓缓摇摇头,一转身跨下霹雳,对着所有的兴灵官员道,”本王去蒋府,你们就不必跟随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蒋府之外,蒋旭身着重孝,跪倒在大门之外,恭迎着云昭的到来,蒋旭曾是云昭的贴身亲卫,云昭出征之前,因为蒋丰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姚谦也曾断言蒋丰过不了这个冬天,便将蒋旭调入陌刀队,留在蒋丰身边伺候,现在看来,这一步倒是走对了,否则,蒋丰离去之时,他为之费尽心思的孙子不在身边为其送行,必然是一件极遗憾的事情.在蒋旭的身后,他的妻子,以及仆人抱着的一双儿女,都跪倒在雪地之中

    蒋旭脑子不大好用,府中管事的其实是他的夫人王馨儿,而这一次蒋丰去世,替蒋旭在府中管事的却是他的岳父,工部尚书王宾

    云昭在街口时便已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姚长坤,韩仲,马一功,赵旭,潘仁智等高官却都是紧紧相随

    云昭大步走到门前,蒋旭重重地叩下头去,大声嚎哭起来,”王爷!”

    云昭眼角发酸,弯下腰去,扶起蒋旭,”起来吧,带我去见你爷爷!”

    蒋府大厅里,巨大的棺椁摆在正中央,香烟缭绕,大堂正中间,一副由画师绘制的蒋丰像高高悬挂,跨进门槛,云昭怔怔地看着那副画像,深深弯下腰去,”蒋公,音容宛在,斯人已逝,云昭再也不能聆听你的教诲你了.”

    一揖到地,久久不起

    王宾走了过来,伸手扶起云昭:”王爷,蒋公年过古稀,已是世所罕见,含笑而去,无所遗憾,还请王爷节哀.”

    “老爷子走得可安详?”

    “安详,听馨儿讲,那一夜蒋公似有所感,召集了所有人到他房中,,与他们一起念叼着昔年旧事,在与家人的闲谈之中含笑而逝,馨儿当时察觉不妙,派了人去寻姚先生,等到姚先生赶到,蒋公已是去了.”

    “昔有大德高僧,能预知自己大行之日,不想蒋公亦有这等造化,这是蒋公的福气,开棺,我要见蒋公最后一面.”云昭点起三柱香,插在棺椁之前的香炉之中,再一次长揖为礼

    “是,王爷!”

    数名力士上前,棺盖被缓缓挪开,云昭走到棺椁之前,探首前望,锦被厚褥之前,身形瘦小的蒋丰安详地躺在其中,脸色安详,果如王宾所说,脸上带着微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看着蒋丰,云昭不由泪如雨下,十年之前,在雾渡河初遇,那时的自己,还是一个逃亡的马匪,而蒋丰,则只是一个乡村的老者,十年过去,两人都已是名震天下了.两人一齐奋斗的日日夜夜,瞬息之间在云昭的眼前一一掠过

    缓缓地绕棺一周,云昭在王宾的陪同之下,走进了蒋丰昔日的书房.姚长坤,韩仲,马一功等人亦都一一跟了进来

    “下葬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喝了一口王馨儿亲手端来的热茶,云昭问道

    “为了等待王爷归来见蒋公一面,蒋公的下葬日期一直没有定,因为不知道王爷具体的归期,直到确认了王爷今日能归来,微臣与韩,马二位大人这才看了日子,大葬的日子定在三日之后.”王宾道

    “蒋公的身后之事是怎么安排的?”

    王宾看了一眼其它人,低声道:”这些事情,我们都想等到王爷归来之后再议.”

    “不必议了,蒋公劳苦公告,于我们征北府立下汗马功劳,韩仲,明天便以你的名议,上奏皇帝,请封蒋公为国公,蒋公无子,仅有蒋旭一孙,我的意思是,晋封蒋旭为候,蒋旭人傻,但武力却在我北地无人能出其左右,便封其为武候吧,王馨儿侍奉蒋公,不辞辛劳,请晋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蒋旭一字一女,儿子荫补一个散官,女儿嘛?我有了儿子,却还没有女儿,我想收她为义女,王宾,你看如何?”

    王宾心中一阵狂喜,前面的倒也罢了,但云昭要收自己的外孙女儿义女,这个情份可就大了,在座的人谁都知道云昭将来是要当皇帝的,那自己的外孙女那时候可就是公主了

    王宾离座跪倒在云昭面前,”微臣谢王爷大恩,微臣替蒋公叩谢王爷.”

    “蒋公于公,恩情深重,些许报答,不足言谢!”云昭摇头叹息,”三日后出灵,我亲自扶棺!”

    在北地,云昭的话基本上就是最后的决断,蒋丰的身后之事之隆之重,所有北地之人为之侧目,其实在兴灵,这些年来,蒋丰甚少出面,除了高级官叫之外,普通百姓甚至是一些低级的官员都不太明白这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的份量,直到他去世之后的哀荣,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加官晋爵,荫封子孙也还罢了,但云昭亲自扶棺出殡,这个份量就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云昭何许人也,北地真实的主人,北地之人也许到现在不知道他们北地有一个皇帝,但却无人不知云昭,得云昭亲自扶棺出殡,只怕前无古人,后亦无人超越了.因为云昭自己的亲人长辈都已不在了.是日整个兴灵全城轰动,因为云昭的行为,使得兴灵家家户户在自己的家门之外,摆下了祭桌,一路恭送蒋丰前往永息之所

    从云昭回到兴灵,到云昭替蒋旭扶棺出灵,他都没有上过一次朝,议过一次事,叶开因为小皇帝当日的无礼在恼怒之余,又不得不寻思补救之道,本想进宫去好好地开导一下小皇帝,但居然吃了一个闭门羹.恼怒之余,又无法可施.回到阁房,叶开苦思冥想,要怎么才能化解这一次云昭的不满,当日云昭的恼怒虽然没有溢于言表,但叶开却能感受得到

    在叶开煞费苦心寻思方法的时候,云昭在亲卫吴凡与恩里克的陪同之下,正在向着自己的王府行去,回兴灵三天了,云昭一直呆在蒋府之中操持后事,竟然连家也没有回,这一举动,倒是让兴灵的官员们更加佩服不已,跟着这样的英主,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认真替王爷做事,希望自己百年之事,身后哀荣能有蒋公十分之一的荣耀,那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了

    (还是只有一章!抱歉)

第九百三十八章:允文允武

    镇北王府,以雅尔丹为首的王府中人,早已恭候多时了,连一向不与雅尔丹出现在同一场合的红娘子,也抱着刚刚满月的儿子出现在大堂里

    “恭迎王爷回府!”雅尔丹盈盈拜倒,身后一大群人跟着跪在了地上,便只剩下了一个红娘子,抱着儿子,站在人群当中,显得特别显现,她从来都不会向云昭行这样的跪拜之礼的

    云昭脸露微笑,走上前去双手扶起雅尔丹,低声道:”辛苦了.”

    “臣妾在家中,有什么好辛苦的,王爷在外征战,倒是真的辛苦.家中已经略备薄酒,为王爷洗尘.”

    云昭点点头,挥挥手道:”都起来吧,一家子的,这么多礼做什么?”一边笑着,一边走向后面的红娘子,”妙妙,你还好吧?”

    红娘子脸上泛着红光,”有什么好不好的,不就是那样吗?整日呆在王府之中,闷也闷死了.”

    云昭大笑,探过头去,看着怀里的小不点,”这就是我的儿子了?”

    红娘子一听这话,不由大怒,”不是你的儿子还是哪个?”

    云昭嘿嘿一笑,伸过手去想要抱一抱,但小孩儿实在太小,瞧着自己粗手大脚,倒是怕弄疼了他,想想还是放弃了,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头小不点儿的脸蛋,小家伙睡得正香,被云昭这样戳了几下,睁开了有些迷糊的眼睛,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你就不能轻点吗?整天舞刀弄枪的,也不知自己的手有多重?”红娘子嗔怪地道.”这么不小心.”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云昭大笑着,却不再伸手去抚弄小孩,只是拿眼上上下下瞧着,眼中满是欢喜,一边的雅尔丹看着云昭的神色,不由分外艳羡起来

    “妙妙,酒席已经备好了,陪王爷一起喝一杯吧!”雅尔丹走了过来,道

    “不了!”红娘子摇摇头,”你们吃吧,孩子哭了,想必饿了,我去喂奶!”抱着孩子,自顾自地去了.雅尔丹看着云昭,无辜地摇摇头

    云昭自失地一笑,牵起了雅尔丹的手,道:”妙妙就这样,不用管她,咱们去喝洒吧.对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一直这样?连饭都没有一起吃过?”

    雅尔丹掩嘴笑道:”已经好多了,最早的时候,妙妙可是连我的面也不见的,虽然同住一幢院子,但还真是见不着几面,不过自从她生了孩子之后,我去探望,倒是没有赶我出去,以后我再去她哪,偶尔也能喝一杯茶.”

    云昭摇头苦笑,”慢慢来,慢慢来,妙妙不是坏人,就是性了烈了一点,相处久了,你就会明白的.”

    “我早就明白了!”雅尔丹微笑,提起酒壶,替云昭满上一杯,”这是我亲酿的梅花酒,没那么烈,但胜在味醇香久.”

    “你亲自酿的?”云昭讶然道,”我就知道你会做小点心,什么时候学会酿酒了?”

    “这也不是什么难的事情,只要想学自然就学会了,更何况,我也不酿多少,几翁而已罢了.”

    “这么说来,倒是珍贵得很.”云昭笑着端起酒杯,品了一口,”妙,妙.”

    “香吗?”

    “香,不过,我更喜欢的是,这酒里面家的味道.”

    “家?”

    “是啊,在外面久了,自然就念家了!”云昭悠悠地道:”十年之前,我曾有一个很温暖的家,从那以后,我就不知道家是什么了,雅尔丹,谢谢你,你又给了我家的感觉.”

    雅尔丹脸生红晕,微微低下头

    房门轻开,一个丫环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王爷,娘娘!”她屈膝一揖

    “什么事?”雅尔丹有些惊讶

    “燕夫人亲自下厨做了几样菜,让奴婢送来,替王爷佐酒.”侍女说着话,将托盘轻轻地放在桌上,躬身退了下去

    看着托盘之中几样精致的菜肴,云昭感慨万分,”你学会了酿酒,想不到妙妙居然也会做菜了,以前的她唯一能做的菜便是叫花鸡!”

    雅尔丹掩口笑道:”家里男人能顶门户了,女人们自然便去做她们该做的事情.”

    “说得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来,雅尔丹,我敬你!”云昭举起了酒杯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云昭举著挟了一点红娘子送来的菜肴,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了片刻,不由连连点头,”大有长进,大有长进,不错,很不错.你也尝尝!”

    雅尔丹掩口笑道:”寻常人等,要吃着妙妙亲手做的菜那可是千难万难,我啊,这可是沾了你的光了,否则那有这等福份,假如有一天妙妙专门为我做几个菜,那怕再难吃,我也一定将它吃个精光.”

    “有那么一天的,我相信以你的睿智,总有一天,能将她融化罗!”云昭笑眯眯地道

    “瞧你说的,好像我心计极深似的.”雅尔丹笑道

    云昭大笑起来,真要论起雅尔丹的智慧,在北地能与她相比的那可真是少之又少,说来也真是奇妙,自己的后院当中,雅尔丹智计无双,红娘子武功盖世,一文一武,要是能倾力合作,于自己而言,那可真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吃了几著菜,雅尔丹突然停了下来,看着云昭,”我真是羡慕妙妙啊!”

    “嗯?”云昭正举杯欲饮,听了这句话,不由大是奇怪,”为什么?”

    “瞧她抱着孩子那幸福的模样,我就羡慕,不,应当是嫉妒才对,什么时候我才会也有你的孩子呢?”雅尔丹看着云昭,娇笑道

    云昭卟的一口酒喷了出来,”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想要孩子,还不简单.”丢下酒杯,一把拖住雅尔丹的手,便将对方往怀里揽来

    “不要!”雅尔丹双手撑着云昭的胸膛,抬起头,两眼虽然水汪汪的,但却显得格外清醒,”王爷,今天你可不应该在我这里!而应该去妙妙哪!”

    “为什么,在你这儿,在她哪,有什么区别吗,今天我在你这儿,明天我去她哪里!”云昭笑道,”一个我也不放过.”

    “怎么会没有区别?”雅尔丹微笑道:”我当然想你留在我这里了,但是你想想,妙妙十月怀胎,历经多少痛苦磨难,终于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云氏后继有人,对于你的这份大业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你今年二十八了,三十而立,创下偌大家业的你,身后老是没有子嗣,不免让人垢病,亦让部下不稳,妙妙给你你下如此大功,你好不容易回来,怎么能不去犒劳她?”

    云昭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一件挺简单的事情,竟然能让你想得这么复杂.”

    “这不是简单与复杂的问题,王爷,妙妙性子急,又极敏感,我好不容易与她关系融洽了一些,可不想为了一夕之欢,而又给搞僵了.”雅尔丹微笑着给云昭又倒了一杯洒,”喝了这杯,你便去妙妙那里吧!”

    云昭摊摊手,这个时候才发现,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的,特别是像自己后院之中,两个老婆又都不是一般人物,放在世间,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也许以后够自己头疼的日子还长着呢!

    红娘子坐在床边,一边轻轻地哼着小曲,一边慢慢地摇着小床,看着小床之上儿子熟睡的小脸,满脸都是幸福之色

    门外响起了脚步之声,紧跟着房门被敲响,红娘子诧异地抬起头来,先是惊愕,紧接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一下子跳了起来,脚步轻快地走到门边,伸手欲开房门之时,却又猛地停了下来,伸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又将衣衫抹了几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这才伸手拉开房门

    云昭笑嘻嘻地站在那里

    “你怎么过来了?”红娘子站在门口,却没有马上让云昭进来

    “我怎么就不能过来了?”云昭靠在门框上,看着她问道

    “你今天不应该在大妇那里么?”红娘子忽闪着眼睛,有些挑衅地问道

    “什么大妇小妇,在我眼中,你们有差别吗?”云昭笑道,”怎么,你不准备让我进去吗?那我可走了啊!”

    云昭转身欲走,红娘子不由大急,一伸手抓住云昭的手,满脸通红地道:”谁赶你走了.”

    云昭大笑着一个转身,搂着红娘子进到了屋内

    两人走到小床边,一齐蹲了下来,云昭眼都不眨地看着小床上的儿子,”这就是我的儿子,长得真像我.”

    “都满月了,还没有名字呢,大家都宝儿宝儿地叫着,也有人叫小王爷的,我本来要给他起个名字,但是没有一个人同意,连姚叔和万叔都不许我起,说要等你回来,现在你回来了,给他起个名字吧!”红娘子有些不满地道

    “我云家的儿子,自然得我来名字!”云昭得意地道.”起实从我知道你生了儿子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着给儿子一个怎样的名子呢,我早就想好了.”

    “叫什么,说来听听,要是不好听,我可不要!”红娘子嘟起了嘴,极少看到红娘子有这样的娇憨之态,云昭忍不住伸手便去捏她嘟起的小嘴

    红娘子不防云昭有这样的动作,嘟起的嘴唇一下子被捏个正着,一下子做声不得,只是看着云昭,脸涨得通红,两只眼睛盯着对方,忽然之间便起了一层迷雾,两手伸出,勾住了云昭的脖子

    捏着对方的红唇,看着对方的娇羞,云昭不由食指大动,伸过大嘴,轻轻地咬住了对方的红唇,一手揽住对方的腰,略一使劲,但站了起来,抱着红娘子便走向后面的大床

    屋内红烛摇曳,帐内喘息连连,一个怀胎十月,独守空房,一个半年以来纵横沙场,别说女人,老母猪都没见过几只,干柴烈火,一旦点燃,立刻便熊熊燃烧起来,大床不停地摇晃,不时传来吱呀的声响

    “你轻些!”娇喘吁吁之中,红娘子星眸半闭,”别惊醒了儿子,他可警醒着呢!”

    “我已经够轻了,要不你来!”喘着粗气的云昭道

    “我来就我来!”

    紧接着云昭哎呀一声,却是被红娘子抱着了腰一扳一扭,两个顿时翻了个个儿.帐内顿时异声再起.云昭的笑声不时传来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大床终于平静下来,只余下了喘息之声,半晌,喘息之声渐平,一支白如皓玉的手腕伸了出来,撩开帐幔,红娘子的脑袋伸了出来,紧接着,云昭的脑袋从红娘子的头上也伸了出来,两人一齐看着仍在熟睡的儿子

    “这小子可真乖,知道爹妈正在行那敦伦之礼,睡得恁熟.好儿子,乖儿子,赶明儿送你一样好礼物!”云昭摇头晃脑地赞道

    下头的红娘子却是娇羞难当,一拱身子,云昭又是一声惨叫跌了回去,又怕惊着了儿子,这声音只好闷在喉咙之中

    红娘子一下子也缩了回来,看着光溜溜躺在床上的两人,赶紧扯过一床被子,将两人盖了起来.两腿绞着云昭的双腿,将头倚在云昭的胸上,一根手指在他的胸前划来划去,”先前你说给儿子取好了名字,叫什么呀,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云昭拍着对方的香肩,”我想好了,咱们的儿子就叫允文!”

    “允文?这名字听起来不错,就是不够霸气.”

    “你叫燕妙妙,名字就很霸气么?”云昭哈的一笑,闭上眼睛,刚刚一阵子,的确累得狠了.少顷,居然响起了鼾声,竟然睡着了

    趴在云昭身上,红娘子还在翻来覆去的念叼着,允文允文!渐渐的也迷糊了过去

    这一觉,云昭睡得极香,也只有在家里,他才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一旦踏上战场,昔日在战场之上养成的习惯便立刻回来了,稍有风吹草动,立马清醒无比,想睡个囫囵觉,却是极难的

    正自睡得极香之时,胳膊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一下子睁开眼睛,却看见红娘子正圆睁双目,瞪着自己

    “妙妙,你干嘛呢?”

    “我想起来了,允文允武是不是?”

    “是啊,你也猜出来了?看不出啊!”云昭笑道

    “你给我们的儿子取名叫允文,是不是准备把允武这个名字留给雅尔丹以后生的儿子?”红娘子瞪起了眼睛问道

    云昭不由愕然,看着云昭的模样,红娘子怒道:”不行,允文没有允武霸气,我的儿子要叫允武!”

    云昭哭笑不得,拍拍红娘子的脑袋,”你个傻瓜,我说叫允文就叫允文,要是不懂,明天找个人问便好了!现在,睡觉!”一个翻身,长胳膊一伸,将红娘子揽死死死的,扳在了床上,一条大长腿架在对方身上,又呼呼大睡起来

    翌日,云昭一大早起来便出了门,姚谦万元却被红娘子请进了门,昨天云昭的一翻话,让红娘子一直不得其解

    “姚先生,万叔,云昭给儿子取名叫允文,允文允武,云昭一定是想将允武留给雅尔丹的儿子,我不情愿,云昭却骂我是傻瓜,要我自找人去问,我在兴灵除了二位,也没有什么朋友,便想问问二老,云昭这是个什么意思?”红娘子给两人倒上茶,问道

    姚谦正蹲在小床边看着小家伙,”气色不错,挺好的,小家伙越长越健壮了,允文允武,他是老大,自然该叫允文.这有什么问题么”

    万元却嗬嗬地笑了起来,”丫头,你的确该骂,云昭的这一片深意你是没有想明白啊!”

    “取个名字而已,能有什么深意?”红娘子撇撇嘴,”说不定他就是随口这么一取,说想了很久,只是讨我喜欢而已.”

    “丫头,关起门来说话,咱们也不必避讳,别看现在兴灵呆着一个小皇帝,但是一旦云昭灭了南朝,这个小皇帝便也坐到头了,到时候云昭便是新一代帝国的开国之皇,马上打天下,但治天下却不能靠战马与利刀了.文治武功,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万元笑咪咪地道

    姚谦惊愕地道:”万公,你的意思是说,云昭这便是许下了这小家伙将来的太子之位.”

    “自然,不说允文是长子,便说雅尔丹的蒙人身份,也不可能让她将来的儿子坐上这个位置,允武这个名字留给雅尔丹的儿子,让他替允文守卫天下,便是这个意思了.”

    听到万元这么一解释,红娘子顿时喜上眉梢,其实现在这个局势已经很清楚了,云昭取得天下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在,这家伙真坏,就不能跟我说明白吗?”

    “这话我们能关起门来悄悄与你说,云昭处在这个位置,却是说不得的,只能意会,不能明言.”万元道,”这事儿你知道便罢,可不能到处说去.”

    “我是这么大嘴巴的女人么?”红娘子不满地道:”万叔你也太小瞧人了.”

    “你呀,嘴上从来就缺个把门的.”万元笑道

    红娘子哼了一声,低下头,”允文允武,我觉得两个名字都不错,凭什么留一个给雅尔丹,不行,我得抢在她前面再生一个,把允武这个名字也抢过来.”

    万元与姚谦两人听了这话,不由相视芫尔,红娘子的性子终究还是没变,所谓江山好改,本性难移便是这个道理了

    看到万元与姚谦两人都笑了起来,红娘子这才省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由满面通红

第九百三十九章:杀威棒

    北地的隆冬是极难熬的,只有益州因为特殊的地形地势要好很多,两山夹着一盆地的地形使这里即便在隆冬,也不像其它地方那样滴水成冰,这也是益州在北地最为富裕,当年潘氏能够以益州为据点,而养活近十万大军的原因了

    但其它地方可就没有这么幸运,进入隆冬之后,北地百姓大都已经开始猫冬了,还在室外辛苦工作的一般都是官府的一些机构和所征发的劳役

    隔三岔五便会有一场大雪,为了保证纵横北地的驰道的畅通,大批的劳役在驰道沿线拼命工作,铲除道路上的积雪,锤掉道路之上的冰块,确保北地的交通大动脉不会因为隆冬季节而陷入瘫涣

    当然,今年来做这项工作的已经不是百地的百姓了,往年这项工作,征北府要为此付出大量的银钱来雇佣本地百姓,今年因为云昭在潞州俘获的大量私军,使得这项工作有了免费的劳力

    赵普与黄宣武两人投降之后,尚有两万余残军,便部被押回了北地,叶开与韩仲与获至宝,反正现在隆冬,云昭让他们去种田的许诺是没有法子兑现的,闲着也是闲着,还得耗费粮食养着他们,当然得废物利用.直接一小队一小队的打散之后,安置在驰道两侧,来确保道路的畅通

    北地人对于冬季已经习以为常,但对于这些刚刚来到北地的南地私兵来说,这里的冬天不谛是地狱,作为俘虏,他们自然没有太好的待遇,一些破破烂烂的帐蓬便是他们日常居住的所在,粮食只能说是度命而已,每天保持驰道的畅通的工作量亦是极大的,北地滴水成冰,雪落下不久,便会冻得坚硬,极难铲除,而征北府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持安全,给他们除冰的器具极其简陋,一队人能有一样铁器就算是不错的了,大都是木制的锤子,铲子,这无形之中亦给他们增加了很多的工作强度

    但是任务必须要完成,一天的工作量没有完成,第二天的粮食供应便会减少.每日,都会有征北府相应的管理人员沿着驰道检查,以此来确认对方完成任务的程度

    更让这些南军私兵们胆战心惊的是,管理他们的并不是越人,而是蒙人

    在大漠生活多年的蒙人,对于北地的隆冬十分适应,因为以前在大漠的时候,他们面对的严寒比这里不知要强出多少,他们的家中有着极好的御寒衣物来保证他们在寒冷的气候之中行动如常

    一个百人队的蒙骑管理着数十里的驰道,骑在战马身上,沿着驰道来回巡视,他们的职责主要是防备这些俘虏逃跑或者有其它什么过激的举动,一旦发现,他们可以先斩后奏

    而全权负责这件事情的是现在在北地颇受重用的杨青,在单枪匹马入潞州劝降了杨宏发之后,杨青的官衔现在又升了一级,将这件事情交予杨青,亦是北地对于他能力的看重,事涉到几万俘虏兵的管理以及北地交通的畅通,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现在的杨青,就有些战战兢兢,因为出巡的云昭脸色很不好看

    北地的大雪让回到兴灵的云昭喜忧参半,喜的是,这一场大雪将会使来年的北地不再受干旱之苦,瑞雪兆丰年,预视着来年北地将会是一个丰收年,但这么大的雪势必会给百地百姓带来极大的危险,在北地,除了益州,卢州等地较为富裕,早已解决了温饱问题,其它地方,仍然是十分贫困的,如此大的雪,会带来一些异常的伤亡也说不定

    正因为如此,云昭决定出巡,一路向北,他准备从兴灵出发,一直到最北的卢城为止,一来一往,刚好能在新年的时候返回兴灵

    因为潞州抓回来的俘虏死了不少.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冻死的

    身着重裘的云昭骑在霹雳的背上,看着身前不远处几座破烂的帐蓬,此时,帐蓬的前面,黑压压地跪着百多名衣衫破烂的俘虏,几乎个个都冻得面色青紫,更让人惊骇的人,在一侧,有十几个已经死了的俘虏兵被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土地被冻得太硬,根本无法挖坑埋葬,火葬更不必说,有这些木柴,还不如拿来取暖实际.于是这些尸体便只能被堆在这里,好在天气严寒,倒不至于腐乱

    杨青本来还挺自豪的,数万俘虏兵,在他的管理之下,井然有序,不但没有起骚乱,而且保证了北地动脉的畅通,自认为他应当受到云昭的褒奖,但此时看到云昭的脸色,一颗心便不免砰砰的跳了起来.一向以来,杨青认为死几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必竟死的这些人都曾经是北军的敌人,没有什么值得怜悯的,所以,对于每日报上来的死亡也只是从名册之上删除一些名字,减掉一些数额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扬着马鞭,指着那些尸体,云昭脸色不豫地问道

    “王爷,北府现在实在拿不出更多的帐蓬以及给他们供应取暖的木柴不保证这些人,现在大量的这些物资都在运往秦州以及前线,他们,就只能将就了.”杨青低声道

    “将就?”云昭哼了一声,”将就的结果就是死人?杨青,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我不想看到这些人在这么好无价值的死去,战士们拼命作战才将这些人抓回来,是想着这些人为我们北地创造财富,而不是让他们来到北地被冻死的.”

    杨青不敢争辩,只能低头道,”臣明白了.”

    “跟姚大人商量一些,越往南去,天气便越暖和,供应军队的帐蓬应当可以抽调一部分,那怕是几十个人挤一个大帐呢,至少也不至于给冻死,另我,跟当地联系一下,把这些俘虏兵组织一个运输队,让他们自己去运输石炭,砍伐木柴.”

    “是!”

    “给他们的粮食多加一成吧,吃得饱一点,总能更抗寒一些!”云昭看了一眼忐忑的杨青,”我们北地缺人,人,就是我们北地最宝贵的东西,前线的将军们为了少死一些人绞尽脑汁,你们在后方,可不能如此浪费宝贵的人丁,开春以后,你就会发觉这些俘虏兵再多一倍也是不够用的,他们是什么?他们就是我们明年源源不绝的粮食供应者,说不定以后还是我们赋税的缴纳者.”

    “是,微臣目光短浅,这就马上安排人去办!”

    “抓紧时间,这天气,眼看着就又要下大雪了,晚一些,便又要死人.对了,赵普与黄宣武两人安排在哪里?”

    “回王爷,他们就在前面数十里地的罗家庄,那里是一个交通汇集的要道,需要的人手多,工作量也大,所以便将他们安排在那里,而且,那里的条件也相对要好一些.”杨青道

    “走吧,我们去见见这两个大人物!”云昭嘿地笑了一声,扬鞭策马而去

    罗家庄旧址早已经残破不堪,长期的战争摧毁了这个村落,眼下只剩下一些残壁断垣,战事结束之后,回流回来的一些村民们与其它村子侥幸活下来的村民们被全并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新的村子,在距原址里许的地方重建家原,因为这里是数州道路的交汇点,新的村落建立之后,很快便繁荣起来,不少的商家亦聚集到这里,慢慢地形成了一个集镇,但老庄子,却是被荒废了.想在这里重起炉灶,所需要的成本比选一块新址的花费要多得多

    这片废墟如今却是有了新的用途,因为这里是各州道路交通的汇集点,需要维护的力量便需要大上很多,所需要的人手也更多,赵普与黄宣武二人所带的亲兵个个身高膀圆,比起一般的士兵要好上太多,便被安置在这里,人数有数百人之多

    将他们安置在这里,杨青亦不怕赵普与黄宣武二人敢起什么异心,因为在罗家庄外便驻有一支千余人的地方镇军,负责维持这一带的治安,同时,也为南来北往的运输车队提供保护,赵黄二人但有什么动作,顷刻之间,便能让他们化为灰烬

    更何况,将他们安置到这里之后,繁重的劳动与仅可保证活命的伙食,在很短的时间,便让这些人完全丧失了先前的战斗力,骨子里的那点血性在管制人员的皮鞭与钢刀之下,也被打磨得消失殆尽,如今的这些人,说一句行尸走肉,亦不为过

    这些人就被安置在罗家庄的旧址之上

    赵普与黄宣武二人早已没有了先前威风八面的大将形象,在这里,他们必须象其它人一样,每天扛着木制的锤子和铲子,或者扛着扫帚去打扫积雪,清除积冰,动作稍慢,管制人员的皮鞭便雨点一般的打将下来,初始之时,亲兵们还会帮他们二人分担一部分劳作,但时间一长,所有人都自顾不暇,除了几个极贴身的亲兵仍然忠民耿耿之外,其它人已经顾不上他们二人了

    在一天天的劳作之中,两人的威信开始一点点下降,直到现在,他们二人,再也没有了以前一呼百应的能力,相反,这里的士兵对二人倒是越来越敌视起来,要不是这二人,他们也不至于在这里如此辛苦了,连能不能保着性命回家都不知道

    从最初的风言风语,到逐渐的恶语相向,以至于现在动不动就拳脚相加,如果不是二人还有几个忠心的卫兵以及管制人员的压制,赵普与黄宣武现在只怕已经到阎罗王那里去报到了

    这种日子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也不为过

    天色渐暗,今天没有下雪,工作的强度便小了许多,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赵普与黄宣武二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栖身的一间茅棚,这间茅棚的两面是利用两堵断墙搭起来的,比起一般的茅屋要好上一些,至少,可以避风.回到恶臭无比的房中,两人立即便倒在一堆烂棉絮之中,全身都似要散架一般.两个昔日的世家贵胄如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叫花子一般,身上胡乱地缠着一些破破烂烂的衣物,头上亦用一块脏得分不清颜色的布包着,脸上胡子头发纠结在一起,脸上,手上,都是被冻得裂开了口子的伤口

    在响水镇,率队投降的两人原本以为会得到与他们身份相适应的待遇,但万万没有想到,被押至北地之后,没有任何的审询,两人便同普通一兵一样,被分配到了这人鬼地方来作苦役.在征北军眼中,两个世家大将,便似乎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小兵一般,没有人想起他们,也没有人问起他们

    两人倒在破絮之中,满眼尽是绝望之色,在这里,看管他们劳作的是蒙人,二人语言不通,好几次二人实在无法忍受提出要见征北军的大人物,都被蒙人当作不老实者好一抽猛抽,直到二人再也不敢冲着这些人提出要求

    难道两人会在这里无声无息的死去吗?两人虽然不甘,却也无法可施,跑是跑不了的,外面漫天风雪,要是离开了这里,就算征北军不追,他们二人也会活活冻死在雪地之中

    几个忠心耿耿的卫兵在破屋子里生起了火,这些废墟之中,总是可以找到一些用来生火的家什,一个卫兵架起了一口破锅,不知鼓捣着什么,破屋里居然飘起了肉的香味

    两人精神一振,坐了起来

    “二位将军,今天运气好,去找柴禾的时候,居然抓到了几只老鼠!”一个卫兵脸上满是笑容,在他的脚步,有几张鼠皮以及一块沾着血迹的碎瓷片,显然,他们就是用这玩意儿给老鼠开膛破肚的.要是往日,赵黄二人或许会因为这锅老鼠肉而呕吐,但现在,两人却是半蹲在锅前,眼巴巴地看着在水中沸腾的鼠肉,这都多少天没沾着肉星了

    好不容易等到锅里鼠肉熟透,两人迫不及待地捡起两根树枝,从锅里夹起鼠肉,便狼吞虎咽起来,几个亲兵却只是舀了一点肉汤,坐在屋角,慢慢地喝了起来

    赵普嚼了几口鼠肉,看着与自己一样狼狈不堪的黄宣武,想起二人以前的奢华,不由悲从中来,鼻子一酸,居然啪哒啪哒地掉下了眼泪

    看着哭泣的赵普,黄宣武亦是感同身受,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的悲伤无可排泄,从无声地哭泣到大声号淘,两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几个亲兵默默地看着两位情绪失控的大人,无言安慰

    外面传来嗵嗵的脚步声,几个人高马大的蒙人手提着马鞭,出现在他们的茅屋外,大声地喝斥着什么,满脸皆是恼火之色,几名亲兵赶紧跑过来,挡在两人之前,这些蒙人,凶得紧,根本不听任何解释,手中的马鞭随时都有可能抽下来

    蒙人大声怒斥着,手里的马鞭摇摇晃晃,不管他们说什么,几名亲兵都是满脸陪笑着连连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而赵黄二人这些日子以来,却是被这些蒙人打得怕了,早就吓得停止了号淘,睁着大眼,有些恐惧地看着凶狠的蒙人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名身着征北军校尉军官服装的将领带着数十名士兵纵马而来.看到这些人,刚刚还凶狠的蒙人突然之间腰便矮了半截,一溜烟地迎了过去,替那校尉牵住了马缰

    校尉翻身下马,用蒙语与那名蒙人交谈了几句,挥挥手,几名蒙人拔脚便走,那校尉却转身走向了茅屋

    “赵普,黄宣武!”站在茅屋门口,校尉转着手里的马鞭,看着脸上泪痕犹存的赵黄二人,问道,脸上是明显不过的鄙夷之色

    “是,是,我们二人就是!”赵普与黄宣武好不容易盼到了一个知道两人名字的人物,哪怕只是一个校尉,两人也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你们两人,跟我走!”校尉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行

    “敢问这位将军,要带我们去哪里?”赵普小心地问道

    “怎么这么罗嗦,又不是砍你们的头,快点,别惹爷心烦!”校尉喝道

    “小人能不能带上我这几个亲兵?”赵普回头指指身后,”他们跟我久了,不愿意分开.”

    “想都别想!”校尉不假思索地喝道:”本校尉接到的命令就是带你们二人走,其它人,一概不准离开,一个俘虏,还想着让亲兵服侍,架子不小嘛!快点,你们两个.”

    赵普有些绝望地看着那校尉,这要是给他们二人换个地方,没了亲兵的保护,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但看着那校尉身后几十个手握刀枪的士兵,他终是屈辱地低下头,与黄宣武二人走了出来

    罗家庄,一家不大的客栈内,现在却是戒备森严,驻守在这里的一千镇军现在将整个罗家庄都警戒了起来,而屋内,云昭的亲兵们已经占据了所有的要害之处,客栈大堂内,云昭坐在桌边,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听着身前一人的汇报,在云昭左侧坐着的一人,却赫然是职方司的头头郭锋

第九百四十章:唯一出路

    屋里安静了下来,汇报完毕的那名官员退到了一边,众人的眼光都看着品着茶的云昭.叮的一声,云昭合上了碗盖,将茶盅放在了桌面之上,笑道:”这么说来,赵普与黄宣武二人已经完全被打灭了威风了”

    “是!”刚刚退下去的那名官员向前踏上了一步,笑道:”属下奉郭将军之命,专门执行这一次的行动,既要打灭他的威风,又要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这些日子下来,昔日威风凛凛的这两人现在已经如同癞皮狗一般了,属下敢保证,王爷现在扔一块骨头,两人便会马上趴在地上去用嘴叼起来!”云昭哈哈大笑,”你言过其实了吧,这赵普与黄宣武说也是世家贵胄,统兵大将,会这样不堪”郭锋笑道:”王爷,这您可就不了,如果当真是那些宿将的话,这些手段恐怕起不了作用,[无][]3.q.这些世家子弟,本领是不缺的,但不免便少了一点骨气,从小又没有受过苦难,一下子将他们从高高的云端之上打落尘埃,摧毁的可不仅仅是他们的身体,还有他们的意志,他们的精神.”

    “这么说来,我倒是真要见识见识现在的赵普与黄宣武了!”云昭笑道

    “我已经派人去提他们了,呆会儿王爷便能见到此二人了!”郭锋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见过此二人,王爷定会对这些世家子弟有一个全新的认识.”云昭微微点头,”赵普与黄宣武二人,打仗还是有板有眼的.也不是一无是处之人,如果此二人都如此不堪,那我对我们的南击大计倒更是信心百倍了.”

    “这些世家不足为虑,倒是那个从良,值得我们啊!”郭锋叹道:”王爷,我们已经得到情报,秦柔娘重握大权之后,重用从良,已经将从良调往通州,总领通州防御.”叮的一声,云昭提起了茶盅盖,又重重地合上,冷笑道:”大履将倾,凭他一个从良,又济得事,总之是顾头不顾腚了,便是关鹏举重生,冯从义再世,也无法挽救大越的颓势,从良来了通州正好,倒是给贵州朴德猛那边解了围,没了从良的居中筹画,朴德猛便会松一大口气,一个苏灿,朴德猛还是应付得来的.”郭锋点头道:”王爷说得是,我只是有些感慨,这几个月的隆冬倒是给了从良绝佳的机会,让他可以重新布置防线,收拢军心,以他的本事,将通州那些林林总总的山头在几个月的里拿下,也不是难事,开春以后再打,不免又给我们增添了不少的麻烦.”云昭哈的一声:”郭锋,你这是在质疑我没有趁胜追击的决定么,直说就是,犯不着这样转弯抹角的.咱们是老了,时候你也变得这样吞吞吐吐起来”郭锋尴尬地笑了笑,的确是老,但身处在郭锋这个位置之上,比起其它将领们更敏感一些.随着云昭的位置,威信日盛一日,很多以前能说得话,现在却是说不得了

    “郭锋啊,你整日在外奔波,甚少在兴灵落脚,于职方司之外的事也不太上心,你不,现在的北地,家底儿已经快光了!”云昭苦笑摇头.”不是我不想打,而是打不起了,这个季节进兵,消耗更是远甚寻常,没有充足的后勤补助,我们拿打

    要,我们征北军对后勤的依赖,其实更甚于南军.”

    “家底儿就要空了呢”郭锋惊问道

    “能不空”云昭叹道:”我们一直在打仗,就没有停过,征服蒙人之后,虽然有了一些积蓄,但北地一场大旱又让我们亏空不少,今年这一场仗,不是我们想打的,而是被逼着打得呀!”

    “小乙一场败仗,的确让我们在那个时候陷入了困境,但现在不是一切都了么”郭锋不解地道,”现在的形式比那时候还要更好呀!”

    “郭锋,我们打了一场不想马上就进行的战争,虽然获得了看起来还不的胜利,但是,却失去了持续进攻的能力,所以现在不得不停下来,本来这场战事如果能拖到明年秋后的话,我们便能一鼓作气打到上京去,所谓打草惊蛇便是这个道理了.”云昭叹道,

    “看来小乙那一败,当真是坏了大事!”郭锋嗔目道

    “谁说不是呢”云昭道:”要不然,我见个屁的赵普黄宣武,我不能坐视从良在通州整肃异己,将所有人都拢在一起,地也要给他掺一点沙子,这接下来的一段,你职方司就有的忙了.”

    “郭锋明白,接下来,职方司会在竭尽全力在通州策反,破坏,刺杀,总之,不能让从良闲着了.”郭锋道

    “这一战,说不定会拖到明年秋后去!”云昭摸着下巴,”家里无粮,心中发慌啊!”

    “王爷,其实我们在北地动员动员,再凑一些粮草应当不在话下,我北地百姓家中,应当都有存粮.”郭锋道:’至少,据我所的情况是这样,北地的百姓这些年打仗打怕了,家家户户都藏了不少粮食.”

    “郭锋啊,你说北地的老百姓为要跟着我们打仗啊”云昭笑问道

    “因为王爷打垮了蒙人,让大家有屋住,有衣穿,有饭吃,不再朝不保夕,而是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郭锋想了想,笑道

    “是啊,有饭吃,但大家好不容易有了点存粮,你便想着要去弄,他们还会你吗还能和以前一样,那样不遗余力地支持我们吗上一次我们已经动员了一次,北地百姓家中的存粮也不多了,这是他们的定心丸,这也是我们北地的定心丸,动不得了.”

    “郭锋明白了!”郭锋点点头

    “宁可慢一点,也绝不能让我们的根本有所摇移.”云昭正色道,”大越已是强弩之末,而我们则是初升朝阳,所以我们不急,可以将基础夯得更牢一点.我们在军事之上已经给了对手重创,接下来,也许在政治之上可以尝试一下.”

    “可是王爷,先前杨青所言的确切中要害,我们的施政之基与世家大族的立身之本是相冲突的呀!”郭锋道

    “我要的是土地,而不是这些世家的浮财,让这些世家拥有浮财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性命与土地之间,他们必须做出选择,我们北地,没有大地主,但大富豪却不少,发财的路子不少.”云昭冷笑,”但是他们想要土地却是不行.”客栈之外传来了马蹄之声,郭锋站了起来,”王爷,应当是他们来了.”话音未落,带队前往的那名校尉已是出现在客栈大堂门口,急步而步的他走到了云昭面前,单膝下跪,”王爷,卑职奉命将两名人犯带到.”

    “让他们进来吧!”云昭挥挥手,道.赵普与黄宣武二人惴惴不安地被一路押送到这里,看到客栈外的架式,两人心中都是一阵狂喜,看来,终是有大人物想起他们来了.两人竭力想要摆出过往的架式,但是仅有的尊严在这些天的俘虏生涯之中,已经被打磨殆尽,当校尉一声跪下的断喝声中,两人身不由己的卟嗵一声跪了下来,两手撑在地上,以额触地.看着两个衣衫褴褛,跪在地上犹自不住颤抖的两人,云昭不由眯起了眼睛,很难这两个人以前还指挥着数万大军与相抗衡,看来郭锋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些人的确从骨子里便少了一些.赵普与黄宣武两人跪在地上半晌,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一眼便看见坐在桌边灯下,一身便装的云昭,他们自然是认得云昭的,而且刻骨铭心.两人盯着云昭,云昭也看着他们,双方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片刻,赵黄二人终于屈辱地低下头来

    “见过镇北王爷!”二人咽了一口唾沫,道

    “二位将军可好”云昭明知故问,甚至是带着一丝的不怀好意,”在我北地还习惯么”赵普喉咙上下吞咽了几下,毕竟还是要一些脸面的,虽然过得生不如死,但听到云昭如此一问,还是硬起了头皮,”还好!”云昭哈哈一笑,站了起来,拍拍手道:”好就行,本王路过此地,突然想起故人,便特来见上一面,二位既然过得很好很习惯,云昭便放心了,来人啊,请二位吧.”门边的校尉大声应诺,一挥手,几名士兵走了进来,拉起赵普与黄天武,便向外走去.赵普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云昭难道真是只为了见他们一面,看着对方满面的笑容,赵普一下子便慌了,如果离开了这里,再想见到云昭只怕便没有机会了,在那些蒙人的皮鞭之下,在那些普通大兵的大脚之下,还能挺几天

    只怕死亡就在顷刻之间.一想到这里,赵普仅有的那一点点尊严完全消失,眼看着就要被拉出门外,他拼命地挣扎起来,但在士兵们铁钳般的手中,那里能挣脱得开,他的力气已经在不停地打扫积雪和锤落坚冰之间被消耗殆尽

    “王爷,饶命啊,我有话说,我有话说呀!”赵普大叫起来.他这一开叫,黄宣武也扯开了嗓子叫了起来.云昭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放开他们,让他们进来.”士兵们一松手,赵普与黄宣武全身的力气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瘫倒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眼泪居然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进去!”看到他们的这个怂样,校尉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伸腿一人踢了一脚,”王爷让你们进去,没听见吗”两人无力站起来,居然就这样四脚着地的爬了进来

    “王爷饶命啊!”两个爬进大堂,还想爬到云昭的身边,但马上便有士兵踏前一步,拦在两人的面前

    “本王并没有要你们的命啊!”云昭端起了茶盅,喝了一口,问道:”刚刚你们不是还说在这里过得很好么”

    “王爷明鉴,小人如果在这里还呆上几天,必死无疑啊!”赵普哭泣道:”小人还不想死啊!”云昭冷笑一声,”不想死

    每天死的人多了去了,本王能管得么”

    “管得,管得的!”赵普连连叩着,”小人对王爷还有用,还有用啊!”

    “你对我还有用”云昭哈哈大笑,”你带着几万大军的时候,或许对我还有用,现在,你对我有用

    在这里帮我扫雪,铲冰”

    “不不不!”赵普大叫起来,”我能帮王爷拿下通州,我赵家,还有他们黄家,都是通州最大的家族,有我们帮助,我们能帮助王爷轻而易举地拿下通州,进逼卫州,直取上京.”黄宣武在一边亦大声喊道:”王爷,我们能帮您拿下通州,拿下通州啊!”

    “拿下通州”云昭俯下身子,看着他们两人,道:”你们以为你们是谁,是赵家黄家的家主

    你们不是吧,你们能做得到了赵黄两家的主”二人从云昭的语气之中看到希望,赵普赶紧道:”王爷,我们虽然不是家主,但在家族之中却是极有份量的,不然,我们也不可能带着家族的军队出来了,有我们为王爷居中说项,赵家,黄家必然为王爷马首是瞻.”云昭嘿的一笑,转身走了,坐了下来,看着两人,慢慢地道:”你们可从良”

    “小人听说过他.”

    “他已经到了通州,总领通州军政一事,你认为在从良的主导之下,你们能掀起多大的波澜”云昭淡淡地道:”赵黄两家以前或许算是通州大家,但你二人将家族精锐一朝败尽,现在曹家,王家等京城大家族精锐已经进驻通州,你们认为在通州,你们两家还能作得了主儿”赵黄二人顿时委顿在地,脸色绝望之极,与曹王这些家族比起来,他们赵黄家族的确算不了,特别是现在赵黄家族的精兵不是死在战场,就是在北地扫雪铲冰,只怕现在赵黄两家已经困境重重了.一边的郭锋笑眯眯地道:”我还可以奉送两位几条消息,从良进驻通州,组建作战兵团,拉拢各大世家军队组建作统一的作战部队,不各这其中可不包括你们二位的家族,二位的家族现在已经完全沦为了这些军队的后勤供应者.”所谓的后勤供应者,自然就是被勒索的对象

    “现在赵黄两家可谓是破财免灾啊,不过我听一些小道消息说,对于赵黄两家的贡献,从良不太满意,而曹王两家现在对赵王两家在通州的财富很感兴趣啊!”

    “我,我们……”赵普与黄宣武绝望无比,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趁人病,要人命,这套把戏他们也曾经玩得溜熟,世家的财富就是这样聚集起来的,只不过现在轮到了他们而已,赵黄两家精锐尽丧北军之手,通州老窝空虚无比,而现在通州却聚集了无数虎狼之辈,面对如此美味,焉有不下口之理.只怕用不了多长,通州的赵黄两家便会被连皮带骨,吞嚼得一点儿也剩下不了

    “请王爷赏赵黄两家一条活路!”赵普看着云昭,似乎突然开了窍,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活路是挣来的,而不是别人赏的!”云昭淡淡地道,”如果你们想挣,我倒是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看在你们赵黄两家在我北地扫雪铲冰有功,我倒是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便看你们想不想要了.”

    “要,我们想要!”赵普与黄宣武大叫起来

    “郭锋,你与他们谈吧,我累了,想去歇歇!”看了两人一眼,云昭径直离去.郭锋笑眯眯地走了,”来呀,扶二位将军起来,坐到这边来.”士兵们上前,挟起了两人,按在板凳之上.郭锋从身上掏出两份文卷,拍在桌子上,”二位将军,先签了这份文件,我们再开始谈接下来的合作.”

    “这是”赵普颤声问道

    “这是加入我们职方司的文案,二位签上的大名,从此便是我职方司下辖一员了,那样,你们就是我的了,为两胁插刀,你们家的事情,自然就是我职方司的事情了,我们当然会竭尽全力.”郭锋一脸的不怀好意的微笑.赵普拿着笔的手不停地颤抖着,职方司的厉害他们当然知晓,一旦签了下去,以后便再也无法摆脱职方司的控制了

    “签吧,签了之后,我们就会放你们二人回家了.”郭锋翘着二郎腿,在一边循循善诱,”不然,二位还是跟着他们”赵普抬头看了一眼倚在门边的那个穷凶极恶的校尉,一咬牙,签上了的大名,见赵普签了,黄宣武也跟着签了上去.郭锋大笑着收起了两份文件,”好,好,现在二位就是我们的了,等二位将养几天,我们就送二位,当然了,这两份文件也会同时抵达通州的,如果二位到时候反悔,这两分文件便会出现在某些人的案头之上,我想,那些人一定会好高兴拿到这的,因为,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拾你们赵黄二家了不是”赵黄二人无力地看着郭锋,此时的他们,连在心中怨恨的念头也没有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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