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一章:黑暗世界的两大巨头
昏暗的松油灯冒着丝丝青烟,桌面之上摆着七八个碗,看得出来,孔二狗的确是倾尽所有了,乡野腊味,自然别有一番风情,不过可容纳八人同时就坐的八仙桌,却只坐了紫燕一个人,不过紫燕对那些肉食显然是不感兴趣,倒是一盘用来点缀的一碟野菜,让她胃口大开,就着这碟野菜,吃了满满一大碗糙米饭。
一个人吃着,孔二狗一家在角落里看着,屋里屋外,十几名护卫各司其职,没有人坐到桌前与紫燕一同用饭,紫燕也没有招呼任何人的意思,看到这一幕,孔二狗倒是更坚信这个女人一定是贵得不得了的那种人。
紫燕自顾自地吃完,径直便去属下已经收拾好的屋子休息,只到这时,十几名护卫这才分班上来吃喝,这些人就不那么斯文了,转眼功夫,所有饭菜已是一扫而空,连汤都没有剩下一点。
三间房子,紫燕独自占了一间,十余个护卫挤满了另一间较小的房子与正堂,孔二狗只能与妻子儿子挤进厨房,铺上草席,垫上被褥,一家四口挤在一起,好在厨房里余火未息,倒也暖和。
夜渐深,躺在床上的紫燕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虎牙村已在卫州境内,但外面搜捕得厉害,一时之间只能暂时栖身于此,不知丈夫现在怎么样了,进山之间的最后一份情报,得知丈夫在坚守绥化,如今又过去了好几天,也不知现状如何了?围攻绥化的军队那么多,他一万余人,能守得住吗?还有粮草吗?还有箭矢吗?
如今罗网在南方已经开始动手,上京想必也会动手,秦骋不会那么笨的,但是事情的关键却在绥化,如果绥化不能守住,一切都是枉然,暗杀,或许可以造成恐慌,但却不能改变大局。只有雄阔海守住绥化,他们才有等待转机的机会。
外面静得让人发慌,偶有夜枭飞过,叫声更是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紫燕辗转难眠,夜空之中却突然飘来一阵低低的笑语声,那是从厨房方向传来的,孩子的轻笑声,夫妻的低语声,隐隐约约的,听在紫燕的耳中,却别有一翻意境,瞬息之间,坚硬的心壳被生生地戳出了一个小洞,她用被褥捂住头,无声的哭泣起来。
我可怜的孩子,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第一声鸡啼刚刚叫过,孔二狗便翻身坐了起来,推推老婆,两人忙忙地爬起来,走出厨房,却看见堂屋里,那些少言寡语的侍卫早已起来了,院子里的石磨上,门前的台阶上,都坐着人。
看到了孔二狗夫妻两个走了出来,这些人也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便各自又去忙着手里的活儿,没有一人与他们搭话。
被这些人一瞄,孔二狗却是心中有些发慌,心里有些发凉,赶紧推了推老婆,低声道:“快去烧水,秦姑娘呆会儿要用呢!”
女人赶紧走向厨房,恰在此时,林齐从堂屋里走了出来,“二狗!”他低声叫道。
“林爷!”昨天听那秦姑娘叫此人林齐。
“赶紧烧点热水,然后熬点粥,对了,昨儿晚间的那盘野菜不错,叫你堂客再炒一盘,动作麻利一些!”
“是是!”孔二狗一路小跑地进了厨房,将两个睡眼惺忪的小子提溜了起来,从厨房之中赶了出来。
隅居小乡村之中,与外音讯不通,此时只能等待外面去探听消息的江曦回来,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虽然心中焦急,但从外表上看来,紫燕却仍是沉静如昔,经过一夜的休息,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些血色。
日头过午,在村外警戒的林齐却有些慌张地赶了回来。
“大人!”走到坐在院子中正眯着眼睛晒太阳的紫燕身边,“江曦回来了!”
紫燕霍地睁开双眼,盯着林齐,“出了什么事了?”江曦回来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林奇的这个表情,却清楚地表明出了问题了。
“不是他一个人回来的,跟着他的另外有几人。”
“或许是我们自己的人?”紫燕稍稍有些紧张。
“不是,江曦一路走在一路比划着暗语,看他的暗语,与他一齐回来的是职方司的人!”林齐道。
“职方司?”紫燕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狗鼻子倒真是灵。”
“大人,怎么办?”
“来了,自然得见!”紫燕道:“放心吧,这个时候,他们不是来找我们拼死拼活的。你代表我去接一下,我想来的人地位不低。”
“是!”
半个时辰之后,郭锋背着双手,施施然地走进了这个小院,紫燕仍然坐在院子当中,只不过她的背后,此时却站着两个护卫,手按着刀柄,凝目注视着郭锋的一举一动,郭锋可是知名的高手,虽然在外名声不显,但同道中人,却没有人不知道的。
紫燕身后的堂屋门半掩着,两个护卫端着弩箭,透过门缝瞄准着郭锋,便连屋顶之上也趴着几个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孔二狗一家人此时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家四口缩在厨房角落之中,瑟瑟发抖。
郭锋的身边,走着的正是江曦,看他灰头肚脸,鼻青脸肿的模样,定是吃了不少亏。
“大人,我……”江曦低着头,惭愧无地。
紫燕竖起手掌,微微摇头,制止了江曦说话,眼睛却盯着郭锋身后的一个人,眼也不眨,半晌,才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葛华?”
郭锋身后,一个大汉大步向前,微笑着向紫燕抱拳一揖,“紫燕大人,一向安好?”
“好,好得很!”紫燕强自抑着怒气,“你改换门庭倒快,我还道江曦怎么会落到郭大人手中,原来有你在。”
江曦还没有说话,郭锋已是大笑道:“紫燕姑娘,幸会幸会,找到你可真不容易,我运气好。正在城里没头苍蝇呢,便看见了江兄弟,葛华认得他,看到江兄弟,自然便知道紫燕姑娘大驾光临了,只不过这藏得也太偏了些,要不是江兄弟带路,我还真找不到。”
紫燕狠狠地看着葛华,“郭大人,你想与我谈些什么,却为我做一件事后我们再谈,否则,别不用开口了。”
“哦,不知紫燕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你先替我宰了这个叛徒!”紫燕戟指着葛华,厉声道。葛华不由脸色一变。
郭锋先是一楞,接着笑道:“紫燕姑娘你可错了!”
“我错了,错在哪里?郭大人,你也知道,我们这行,最恨的就是叛徒。”
“葛华可不是叛徒!”郭锋连连摇头。
闻弦歌而知雅意,紫燕听了郭锋定句话,沉默半晌,“原来他本来就是你们的人。”
“不错,这些年来,葛华一直便潜伏在临江园中,辛苦了啊!”郭锋拍拍葛华的肩膀,“他现在可是我们职方司的游击将军。”
紫燕瞪着葛华,“很好,很好!郭大人,了不起,葛华能在我临江园潜服这么多年,算是他的本事,今天便算了,但是葛华,你记住了,这事儿过后,我罗网必杀你而甘心。”
“紫燕大人,办完此事,我便要回兴灵职方司总部任职了,如果有罗网的老朋友要去找我,我欢迎之至。”葛华笑道。
闻听此言,紫燕默然半晌,对方一回兴灵,罗网有心杀贼,却时我力回天,这个人是很难杀着了。虽然心中恼恨,但却不想再纠缠此事了,此事越说,罗网脸上愈无光,让对方的探子在自己的核心地域卧底了这么多年,怎么说都是一件丢脸至极的事情。
“郭大人身份尊贵,怎么会屈尊到了此处?”看着郭锋,紫燕沉声问道。
郭锋两手一摊,“紫燕姑娘,怎么,连把椅子也不给我吗?你既然知道我此来并无恶意,又何必让屋上的兄弟趴在那里吹冷风,屋里的两个兄弟举着弩,也不嫌手酸么?”
紫燕冷冷一笑,拍拍手,屋顶上的两个站了起来,堂屋的门也大开,不过他们手中的弩可没有放下来。
“郭大人是天下知名的高手,自然得防着点。林齐,给郭大人搬一条板凳来!”
林齐提了一条板凳,大步走了过来,咚的一声丢在郭锋面前,郭锋也不以为忤,抬屁股便坐了上去,看着紫燕,道:“紫燕姑娘,现在最想知道的便是令夫雄阔海将军的情况吧?”
紫燕看着他,却不言声,摸不准对方的用意,少说为佳,对方老狐狸一只,虽然隐约猜到对方的来意,但紫燕却决不愿意主动权落在对方手中,对方从外而来,自然知道雄阔海的现状,而罗网却因为王启年的叛变,自己不得不命令所有人全面蜇伏,此时重新启动却还需要时间。
紫燕不问,郭锋却接着道:“雄将军英雄啊,十来天了,居然还将绥化守得稳稳的,不过,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何谓好日子到头了,阔海万余兵将守卫小小的绥华,有何危险?”
“紫燕姑娘当真这么有信心?”郭锋笑道,突然脸色一正,“昨日晚上,外城已破,雄阔海将军率部退守内城了。”
第九百一十二章:必须身在赌局之中
紫燕的脸色终于变了。退守内城,便意味着雄阔海部已经被压缩到一个极小的空间之***城或许城墙要更高,更险一些,但是,转换的空间却太小了。退进去,便意味着只有挨打,而无力反击了。
“现在在绥化指挥进攻的是曹仪麾下的干将刑恕,此人可比曹宁等人要高明得多了,令夫虽然骁勇善战,勇冠三军,但时也势也,终是抵不住对手的狂攻,绥化破城就在旦夕之间了。好教紫燕姑娘知道,刑恕已经开始调动原南部镇军的卫家,闵家军队了,等他们回到绥化,绥化必然不保。”郭锋缓缓地道。
“卫家,闵家?”紫燕喃喃地道。
“不错,战事初起,曹宁担心这两支军队与秦家军队藕断丝连,不能着力攻城,同时又对自己的力量格外自信,是以命令这两支军队退入了卫州城,而调集各家私军即卫州镇军展开进攻,结果嘛,自然是不如人意,上过战场的军队和训练场上的精锐毕竟不在一个档次之上,刑恕一道绥化,当即改弦易辙,紫燕姑娘在南部久矣,当知这两支军队实力不在秦家之下,都是打过大仗的精锐之师,又养精蓄锐良久,而令夫的部队迭经血战,实力大损,两相比较,谁胜谁负,一目了然。”郭锋双手一摊,道。
紫燕脸色又变得一片雪白,看着郭锋,“郭大人来此,就是为了欣赏我们失败时的窘状么?”
“紫燕姑娘说笑了!”郭锋笑道:“如果是这样,我来此做甚?不知姑娘想不想力挽狂澜于水火之中?”
“你想说什么?”
“合作。合则两利,分嘛,于我们而言没什么损失,但是于紫燕姑娘,与贤妃娘娘,可就是大败亏输,只怕永无出头之日了!”郭锋道。
“职方司什么时候变成善财童子了?”紫燕讥嘲道:“天上掉下馅饼来,郭大人,我是不是该大笑几声?”
郭锋干笑了几声,“当然,当然,我们还是会稍稍得些利益的,如果没有利益,我巴巴地赶来做什么呢?”
“只是小小的利益?”紫燕冷笑:“镇北王只怕巴不得我们闹得天翻地覆,两败俱伤才好吧?”
郭锋两手一摊,“这可怪不得我家镇北王,我们可没有撺掇你们闹内讧吧,是你们自己干起来的,我们呢,只是来帮帮力量稍弱的一方,这样打起来才有势均力敌之感,紫燕姑娘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紫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卫州在上京周边,你们职方司力量薄弱,凭什么帮我们?”紫燕不屑一顾。
“话可不是这么说,我们在这里面力量着实不强,但我既然来了,自然这力量便大大增强了!”郭锋突然打出话头,嘿嘿一笑,“紫燕姑娘恁聪慧了一些,探我的口气呢!”
“你不明说你的力量,我们如何合作?”紫燕慢条斯理地道。
郭锋摸着下巴,“紫燕姑娘,我身为职方司统领,征北军数着着的大将,出来自然是前呼后拥,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来了三千精锐!”
此话一出,紫燕身边的江曦,林齐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可思议地看着郭锋。
紫燕呸了一口,斥道:“信口开河。江曦,林齐,你们都记好了,听郭大人说话,信个一两成也就够了,信得多了,他定然将你卖了。”
“瞧紫燕姑娘说得,倒似我郭锋人品极差一般,我可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的。”
“郭大人就不要自卖自夸了,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人。”紫燕冷笑:“咱们是同一类人,这些话还是不说为好,没的耽阔时间,不如开门见山。”
郭锋点点头,“那好,紫燕姑娘,我就不绕弯子了,贤妃被囚,王启年叛,雄阔海被围,秦家遭灭,你们的势力已经遭受重创,雄阔海已是你们的救命稻草了,他若被灭,我敢断言,贤妃必然会紧跟着被杀,贤妃一死,罗网不说土崩瓦解,实力十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可不信你紫燕姑娘能挽得住这匹即将脱缰的野马。”
“你说得不错。”紫燕坦然承之。
“所以,贤妃不能死,而贤妃不死的条件便是雄阔海撑住,这是你们目前最要紧的事情,也是我们征北军希望看到的事情,正如你所言,我们希望你们乱得更久一点才好,不瞒紫燕姑娘你说,潞州之战即将结束,我军将摧枯拉朽一般击溃你们在潞州的军队,旋即进军通州,在我们进入通州之前,我们希望看到雄大将军在绥化能吸引住更多的南朝军队。免得这些军队北上给我们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困难。这就是我们的算盘,紫燕姑娘,我说得很直白吧,各取所需罢了。”
“好一个各取所需啊!征北军得了你们想要的,我们却是在拼命地挖自家的墙基啊!”紫燕仰首向天,长叹道。
“紫燕姑娘,你靠的墙壁从不都不是你们的朝廷,而是贤妃娘娘,有她便有你,就有罗网,没有了她,你们什么也不是。”郭锋冷冷地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越如果都不在了,我们还在么?”紫燕意态珊澜。
“是啊,道理很简单,可是很多人都看不透,包括你紫燕姑娘,你就能看透吗?度过眼前的难关再来感叹吧,紫燕姑娘,否则你们连感叹的资格都没有了,熬过这一次的难关,你们便还在赌局当中,否则你们就出局了,再也没有下注的机会。”郭锋得意洋洋地道:“说来说去,还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怨不得我们出来痛打落水狗,渔翁得利。”
听到郭锋己方比作落水狗,江曦林齐不由怒目而视,郭锋恍若不觉,只是看着紫燕。
紫燕的神情却慢慢地由落寞到振奋,眼睛也渐渐地明亮起来,“郭大人说得不错,要想有下注扳本的机会,就必须要在赌局当中,我们当然不会自己弃权,除非被赶出局去,现在,我们还有最后一搏的资本,人生得能几回搏,我记得有句先人说过,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如果我们失败了,娘娘,我,阔海都活不了,既然都死了,那管他大越的死活,且赢下这一局再说。”
郭锋拍手大笑,“紫燕姑娘豪气,不输须眉男儿。”
“说吧,怎么合作?”紫燕却懒得理会郭锋的马屁,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们有何实力敢夸下如此海口?”
“第一条,请紫燕姑娘重启卫州的罗网机构,并向我们开放情报共享。”郭锋竖起了一根手指。
“卫州的罗网已经开始重启,当我走出这个小乡村的时候,所有人员将被激活。情报共享没有问题。”
“职方司如今大不如昔,所以,绥化的事情由我们来处理,紫燕姑娘只需要提供必要的情报即可。当然,如果有多余的人员,提供给我们,我们也是欢迎之极的。”
“你们居然有实力撼动绥化的军队?”紫燕大感惊愕,
“不瞒紫燕姑娘,先前说三千那是胡说八道,但是随我潜来卫州的人员已经开始集结了,骚扰还是没问题的。”
紫燕闭目沉思片刻,“我明白了,你职方司肯定没有能力聚集这样的人,来得是马友的水师陆战,来了多少人?”
这一次轮到郭锋大吃一惊了,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水师陆战队?”
“隶属马友的这支水师陆战队专司偷鸡摸狗,以前我们不知,但这支部队豫州打得谢士林灰头土脸,我们如还不知道,岂不是太蠢了一些。他们来了多少?”
“不瞒紫燕姑娘,水师陆战队来了一千人。不过他们是分头潜进来,集结需要一定的时间。”郭锋道:“以他们的能力,这一千人却是可以当五千人来用,正面对敌力有不逮,但正如紫燕姑娘所说,他们从来打得就不是正儿八板的战争。”
“你们负责绥化正面,我们就是负责暗里了!”紫燕道
“不错,卫州城中,上京之中,我们需要更大的骚乱,更多的对方的心腹官员被干掉,而且级别还要再高一点,只要不触动对方的核心人员即可.”
“这没有问题.”
“我们会为你们罗网提供一些必要的杀人利器!”郭锋得意地道:”这个方面,你们可没法子与我们相比,上京的洪安邦已经与秦骋搭上线,并为他们提供了第一批,接下来我们会加大力度援助.”
“南方不能停,在南方,我想紫燕姑娘有更多想杀的人,同时启动,对于卫家,闵家,紫燕姑娘,还是能绑架为主,特别是那些现在统兵在绥化的将领家属.”
“与此同时,我们会迅速结速在潞州的战役,大军会在十一月底进入通州,紫燕姑娘想要的转机便在那个时候了.”
郭锋侃侃而谈
“郭大人一定筹谋良久吧?这才如此胸有成竹?”
“当然,你们所需要的物资我们已经运到了地头,只要紫燕姑娘一点头,马上就能转交.”郭锋笑道
“郭大人好谋算啊,解绥化,顺带着还帮着你们的南方集团排忧解难,当真是一箭双雕啊!”
“南方北方,一体而已,这件事本来就是牵一而发动全身.”郭锋笑眯眯地道:”至于南方集团,沾点光也是应该的.紫燕姑娘,只要你们能开放南方的情报系统,我敢向你保证,什么万长风,什么何怀金,我们都能让他们去见阎罗王.”
“你想得美!”紫燕怒道
“怎么,紫燕姑娘不想他们死,他们可是背叛了贤妃娘娘的.”郭锋笑道
“他们是该死,但死也分时候,他们若死,南方大乱,于我们有什么好处,我要的只是绥化坚守,可不是南方大乱,等娘娘过了这一难关,娘娘自会处置他们.”紫燕恨恨地道:”郭大人,我不是傻瓜.”
第九百一十三章:各种恨
郭锋哈哈大笑,紫燕自然不是傻瓜,不过此来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南方如何,无碍大局,朴德猛现在不仅顶得住,而且石敢当还在部分区域内发起反攻,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战果,更是让南方战事的紧张形式获得了一定程度的缓解。想蒙对方本身就是郭锋的一点小恶趣,倒也没有想过当真会收获点什么。
“合作愉快!”他伸出手去。
“虽然合作,却不见得愉快!”紫燕丝毫没有与对手握手的意思。
郭锋讪讪的收回手来,在怀中掏摸了一阵,却掏出了一柄打造极为精致的连鞘小刀,“听闻紫燕姑娘不久前刚刚产下一子,还未满月,郭锋既然来了,倒也不能空手。这柄小刀是我征北军的工坊精心打制的,可不是凡品,便送于令公子吧。雄将军英武,小公子他日必非凡品,紫燕姑娘却不要推辞。”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郭锋的礼物却是送给自己儿子的,紫燕倒是不好拒绝,接了过来,“如此多谢郭大人的厚礼!”
“不谢不谢,应该应该!”郭锋大笑着双手抱拳,“既如此,郭某便告辞了。江兄,不好意思了。”
江曦脸色难看之极,与郭锋遭遇,他却是挨了一顿好打,现在想想真是冤枉,早知如此,束手就擒就好了,这一顿皮肉之苦却是白挨。
看着郭锋离去的背影,紫燕缓缓地站了起来,呛的一声拔出郭锋送的短刀,刀锋之上,却是裹了一卷布帛,定晴看时,上面却是写着郭锋在卫州的秘密联系点和联络人,“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出山。”
“是,大人!”
蜿蜒的山道之上,郭锋逍遥而行,边走边欣赏着山景,对于暗处那些敌意的目光,却是视而不见。
“将军!”跟在身后的葛华忍不住问道:“我有些不明白。”
“哦,说说看!”郭锋笑问道,对于葛华,他却是很看重的,能在临江园中卧底这么多年,直到见到紫燕才让对手明白过来他是职方司的人,作为一名特勤来讲,葛华是极其出色的。
“现今时势,我们何必联络罗网,我们要出人,要出钱,还得出各类装备,卫州营集了敌人这么多军队,可以想见,出击的兄弟们只怕能活着回去的不多,搭上这么多人命,值得么?”葛华问道。
“当然值得!”郭锋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道。“葛华,你要记得,作为一个上位者,你要看到的不能是一时之得失,而是长远之利益,现在看来,我们似乎是吃亏了,费钱,费力,费装备,还得搭上人命,但是从长远看来,我们却争到了难得的势。而这才是最难得的。”
“势?”
“是啊,你不要看着眼下我们在潞州势如破竹,胜利指日可待,但大越何其大也,我们征北军所得,只是一隅而已,而且是较为贫穷的一隅,过去,大越对于北地,几乎便是一种散养的状态,并不太管的,相对于富庶的南方,我们当真是穷叫花子一个。这些年,虽然王爷励精图治,革弊兴新,大力发展经济,但数百年的落后,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赶上来的,说白了,我们的底蕴不足啊。”
“如果不是大越皇室连接几次的内讧,大大地消耗了他们的实力,我们的渡江之战恐怕要不知等到何时。眼下机会又难了,南朝再一次地开始了他们习惯的内讧,嘿嘿,这怎么能放过?葛华,如果让李逍曹仪迅速平定了雄阔海,收拾了秦柔娘,起码在短时间内,南朝能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来对付我们。这怎么可以?”
“所以我们要帮助他们将这场内讧持续下去?”
“对,时间越长越好!”郭锋突然停了下来,“只可惜,对方也不是蠢物,如果曹仪等人看到短时间内无望解决,恐怕就又会转而与秦柔娘寻求合作了。”他耸耸肩,又继续往前走。
“既然如此,我们不是在帮助他们再度合作吗?”葛华大惑不解,“我们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为何如此?”
“为何如此?”郭锋冷冷一笑,“即便他们再度合作,还能做到亲密无间吗?还能做到齐心协力吗?仇恨不是轻易就能忘掉的,淋漓的鲜血岂能是空口白话就能消除的?所以,帮助秦柔娘挺下来,比秦柔娘迅速被灭掉更加有利于我们,让秦柔娘仍然保持一支军队,便能让李逍曹仪等人坐卧不宁。葛华,你想想,秦家几被灭族,雄阔海麾下的这支秦家军会不会恨?秦驰秦骋会不会恨?罗网在上京杀了这么多人,这些官员的家人,部属恨不恨?李逍想杀秦柔娘而是不得,却不得不咬牙与之再合作,他恨不恨?秦柔娘被李逍如此折腾,险些丢掉性命,她恨不恨?你便瞧着吧,当秦柔娘挺过来后,南朝又一轮清洗将开始,李逍不得不再度忍受秦柔娘的报复了。”
“秦柔娘如果挺过来,会报复?”葛华不解地道:“既然合作,便会忍下这一时之气吧!”
“秦柔娘的确会忍,但有些仇人,即便下手除了又能如何?”
葛华恍然大悟,“是闵家,闵怜儿!”
“当然,闵怜儿是这一役之中的又一关键人物,她利用了秦柔娘对她的信任,充当了李逍与外廷的联络人,你说秦柔娘会放过她?可怜的闵怜儿身处深宫之中,如何能躲得过秦柔娘清算?闵怜儿倒了,闵家恨不恨?闵家不但会恨秦柔娘,还会恨李逍,恨曹仪,哈哈哈!”郭锋得意地大笑起来。
“既如此,我们倒是可以争取争取他们!”葛华兴奋地道。
郭锋摸着下巴,“你说得这是个好注意啊,如果李逍曹仪决定要与秦柔娘再度合作的话,那么闵家肯定要倒血霉,但除了闵怜儿,他们不会明目张胆地对付闵家,因为不能让世家寒心嘛,人家为你打生打死,你转眼就过河拆桥,这不对是不是?所以,闵怜儿估计活不了,但闵家一时却不会有事。不过谁去闵家当这说客呢?”
“将军忘了我吗?”葛华笑道:“我在江南这么多年,闵家却也是有些熟人的。”
“你不能去!”郭锋连连摇头,“你没看紫燕对你起了杀心吗?你得回兴灵去,不然真可能有危险,紫燕也好,秦柔娘也好,这些个女人可不能以常理度之,虽然在合作,但双方仍是敌人,随时都有可能翻脸拔刀相向,紫燕说了狠话,我可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葛华笑道:“将军多虑了,如果真如将军所言,我去闵家有何危险可言?那时的闵家,只怕恨不生啖秦柔娘之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我只怕比将军还要安全得多!”
“你决定了?”郭锋问道。
“是,决定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葛华道。
“既然如此,到时便由你去吧,不过这一次与对方的合作,你就不要露面了,不然到时候,对方在背后给你一刀子,我还真只能忍下这口气,事后再寻求报复了。”郭锋也不隐讳地道:“这一点,希望你明白!”
“干我们这一行的,怎么会想不明白?”葛华笑道,“其时在南方的这些年,我随时都做好了夜里不明不白地就死翘翘了,也许还是死在自己兄弟手中!”
“很好,很好!”郭锋连连点头。拍拍葛华的肩,“我职方司能发展壮大的今天,便是有你这样的兄弟。”
“我还算幸运的,马上就要回归故土了,可是还有好多兄弟,不知要等多少时间才能洗白自己啊!”
“这就是我们的命。”郭锋叹了一口气。
“将军,你准备如何做?这事做起来极难啊!雄阔海快要穷途末路了!”葛华转了一个话题。
“粮草,第一步已经对方的粮草!”郭锋笑嘻嘻地道:“刑恕现在麾下五六万大军,人吃马嚼的,每日多大消耗啊,我先干了他的粮草。”
“我们能想到的,对方也能想到,必然防守严密啊,怎么可能轻易下手,粮草重地,历来都是防守重点。”
“别处也许难得手,但在绥化,我却是势在必得。”
“这是为何?”葛华连连摇头。
“绥化在卫州,刑恕需要防备的只是罗网的捣乱,零星的攻击,或者潜入,对方肯定都有防备,但他们只怕想不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支军队,而且是一支专门干这个活儿的军队,术业有专攻啊!”
“水师陆战队!”葛华眼前一亮。
“当然,不然我走之前找王爷借水师陆战队作什么?水师陆战队正面作战或许不如野战营,但干这些活儿,野战营拍马也赶不上他们。”郭锋哈哈大笑。“我真想看看,当一支多达千人的水师陆战队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辎重大营里的时候,刑恕会是一个什么表情?”
“想不到郭将军在从潞州走之前,便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动作。”
“走一步,看三步,当然得想得远些!”郭锋笑道:“接下来,你便等着瞧吧,这只是第一步。这是我们的表演时间!”
第九百一十四章:我们的表演时间(1)
这是我们的表演时间,郭锋豪气干云。
随着职方司,罗网的首脑们一声令下,整个卫州的黑暗世界空前团结,地下波涛汹涌。职方司汇集了前暗房,猎鹰的势力,实力空前强大,暗房力量主要集中在中下层官吏之中,而猎鹰实力在莫罗时期便致力于货场,客栈,商人之间,这使得职方司的势力得以覆盖到各行各业,方方面面,而罗网建立之后,有着朝廷势力这个先天优势,发展更是迅速,两家联合,足以让所有人为之色变。
离绥化数十里远的一家小乡村里,所有的居民被拘禁家中,出村的道路已经被封锁得严严实实,只能进,不能出。昔日安静的小山村显得更加死寂,虽然村子里的人已经不知多出了多少。
征北军水师陆战队由叶平率领的一千精锐便躲藏在这里,化装成各色人等,三五成群的一支一支抵达这里,这几天来,来自职方司和罗网的情报人员更是络绎不绝,海量的情报从各个地方汇总到这里,绥化的具体情况在地图之上一点一点地浮现了出来。
郭锋两手之上都是泥巴,他笑眯眯地将最后一砣泥巴捏成一座小山模样,放到了面前的沙盘之中,两山环绕之中的一座军事要塞便清晰地便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紫燕姑娘!”郭锋拍拍手,招呼着坐在一边的紫燕,“感谢你的情报人员送来的情报,我们对这里的地形地貌,兵力布署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紫燕面无表情,“我只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行动?”
“马上,马上!”郭锋笑眯眯地道:“我们士兵的装备应当就在今天完全运到,最迟明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展开行动了。”
紫燕不能不急,绥化的雄阔海已经快要到最后关头了。
“叶平。看清楚了吗?有把握吗?”郭锋一把拉过叶平,指着两山环绕之间的要塞,“这便是绥化敌人的军粮储存地,这些天,还有粮食在源源不断地向这里汇集,一把火,干掉他们,万事皆妥!”
叶平两手撑在沙盘之上,看着这座防守严密的要塞,笑道:“郭将军,我就没有见过比这还轻松的一仗了,敌人只有千把人防守这样一座大型仓储地,而且还无防范,我们不但清楚外面的地形地貌,连内里对手的布署,仓储的具体位置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对我们来说,这不是打仗,这就是去玩一趟呢!”
“你小子别得意,得手容易,跑路就难了,火势一起,绥化敌人的军营距离这里只有五十里,骑兵转眼就到,步卒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得手之后,怎样脱身是最难的。”
“往林里一钻,他能奈我何?”
“这山可不大,不像你们当年在马兰山,延绵百里,钻进去连个影子也看不到,这里,有个万把人,就可以把你们困死在山上。”郭锋道:“得手之后,迅速脱身最为重要,接下来你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
“将军放心,我明白。”叶平点点头。
“按约定,今天所有的装备都应全部运到,明天白天休整,晚上出击,凌晨时分,我希望看到火光照亮天空。”郭锋拍拍叶平的肩膀。
入夜之后,每隔上一个时辰左右,便有一辆马车从外驶来,掀开车上的伪装,一袋袋沉重的装备被搬了下来,这各情形一直持续到第二日中午才告结束,上千名水师陆战队精锐从村子里各间休息怕房屋内走出来,集中到了郭锋等人所在的房屋之外,此时的他们,都已经换上了他们的制式装备,森然林立,煞气外露。
这些陆战队员此次出击,并没有带来铁甲,只是随车运来一些不占地方的皮甲,但背背强弓,腰悬佩刀,扣腰的巴掌宽的皮带之上,一左一右,各自装着一柄短弩,密密麻麻的弩箭被一支支插在缝制在皮带之上的一指粗细的口袋之中。牛皮靴子的外侧,一柄匕首的刀柄露在外面,向人昭示着他的存在。每个人的手上,都带着露出五根手指的皮手套,头上没有戴头盔,清一色的用一块黑皮将头紧紧地裹了起来。上千人矗立在郭锋与叶平的面前,却寂静无声,似乎连细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每一个人目不斜视,平视着前方。整齐的队列无论横看,斜看,都是如同直线一般整齐。
紫燕站在郭锋身边,拢在袖间的手微微颤抖,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过天下无数强军,但在这支千人队伍面前,却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震颤,征北军竟然无声无息地就将上千人连人带装备运进了大越的腹地,单凭这一支人马,便足以让整个卫州风声鹤唳了。如果不是这一次事关拯救自己的丈夫,事关上京娘娘能不能翻身,她真想想个办法让这支队伍下到地狱里去。这样的敌人,少一支是一支啊。可以想见,当双方的蜜月期结束,这支队伍必然会给己方带来极大的麻烦。紫燕心中急速地转着念头,也许在娘娘翻身之后,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灭了这支队伍。
征北军的水师陆战队只有三千人,而且据情报称这支队伍已经成立多年,但且一直没有扩编,显然这支队伍的要求太高,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扩充的。
“紫燕姑娘,我这支队伍怎么样?”郭锋笑问紫燕。
紫燕微微一愕,猛地从遐思之中反应过来,不由一窘,连连点头道:“好,当真是骁勇之士,有他们出击,这一次我们必然旗开得胜。”
“当然,征北军战无不胜!”看着紫燕的神色,郭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转身对叶平道:“下午睡觉,晚间出击!”
“是!”叶平大声应命。
“郭将军!”紫燕忽然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将军能应允否?”
“紫燕姑娘请讲!”郭锋笑着道。
“我麾下亦有敢战之士,这一次袭击敌军粮储,亦是为了救我丈夫的性命,于情于理我都得出一份力,如果将军愿意,我想让我麾下亦出一队人,协助贵军作战。”
“紫燕姑娘已经出了很大的力了,要不是你们的情报,我们不可能收集到对方仓储这么详细的情况。”看着紫燕略示失望的神色,郭锋话头一转:“不过紫燕姑娘愿意派出人手来帮忙,我们也是求之不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人多力量大,是不是?”
紫燕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江曦,你带你的小队跟随着叶平将军一同出战,可不要坠了我们罗网的名头。”
“大人放心,末将一定奋勇向前。”江曦大声道。
夜幕将近,休整了一个下午的陆战队员们重新聚集,当准备与叶平等人一齐出击的江曦看到面前的这些人时,不由吓了一大跳,中午见还一个个人模人样的陆战队,此时脸上却涂满了红一道黑一道的油彩,看着煞是吓人,更有一些心灵手巧的家伙,居然将自己弄成了青面燎牙的鬼怪模样,最出奇是叶平与他的一名护卫,两人居然整成了黑白无常的模样,在嘴唇下画了一条长长的腥红的舌头吐在外面,旁边还点上了几点鲜血,在昏暗的灯光之下,逼真之极,饶是江曦胆大,骤一见面,亦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来人,给他们也涂上!”叶平笑着道。“既然与我们一齐出齐,就得守我们的规矩,是不是,江大人?”
陆战队员们一哄而上,按住江曦等人,不由分说,便在脸上涂抹起来,江曦暗自叫苦,也不知他们将自己整成了什么模样,早知如此,不如自己来得便当。
叶平是早有准备,上去动手的自然手工极佳,转眼之间,便将江曦等人清一色的变成了牛头马面的样子。
“齐活儿!”叶平哈哈大笑,“出发!”
上千人转身,在郭锋紫燕等人的目送之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位于绥化左侧五十里的窑湾是绥化大军的临时仓储之地,选中这里作为大军粮草的集结地,一来是因为这个地方与围攻绥化城的各军之间距离几乎相等,正好位于一个中间点上,另外这里两山环绕,将峡谷的入口占领之后,便将整个峡谷封住,与防守之上来说,亦是极为便当,绥化外围现在都是刑恕统率下的卫州镇军以及各家私军,所以刑恕在这里并没有放上太多兵力,两个哨,一千人,刑恕认为自己已经非常小了。
木制的栅栏将峡谷内的空地圈了起来,一座座粮屯拔地而起,不仅是粮食,还有战马的草料,补给的各类战械,都储集在这里,由卫州司马亲自坐镇,向各军分配所需的物资。在刑恕看来,这里根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夜幕之下,青山环绕的窖湾星火点点,这些灯光恰好绕成一个大致的圆圈,灯火的中间,可以看到一座座的粮屯以及一些堆集如山的各类烟械,这一次为了拿下雄阔海,上京可是出了血本,不仅是卫州,上京往这里就源源不断地输送了大量的器械,卫州镇军和一些装备较差的私军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可谓是鸟枪换炮,很多器械以前是只装备卫军的,现在,他们都是大捞了一把。
第九百一十五章:我们的表演时间(2)
正因为身处腹地,周围都是友军,所以卫州司马周南并不觉得这里会有什么危险,唯一让他感到烦恼的就是这些物资的分配问题,粮草没什么好说的,而那些由上京军械所辖下的军坊制作的军器可不是一般的工坊能制作出来的,世家私军可是眼红得很,不管有没有损耗,都会找出各种理由来要求补足,应付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让周南自觉心力憔悴,要是他们的要求一一都准,那些在大营里的储备早就见底儿了。如果真是打仗消耗掉了倒也没事儿,问题是他们多半会搬到自家武库去藏起来。
今天连着应付了好几拨这样的家伙,周南是窝了一肚子的火,这些人说又说不得,撵也撵不得,虽然不至于跟自己拍桌子打板凳,但阴阳怪气的话却是一串串放出来,当真让人窝心。
虽然已经累得慌了,但仍是叫来了这里的领兵将领王克定,不管有没有危险,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
“周大人放心,我们这里地势险要,峡谷一封,便是一只老鼠想要进窖湾都得问我们同不同意!”王克定笑道:“大人,你站在这里也能看到各处的望楼,那上面都有警戒的士兵,巡逻队每隔半个时辰就能将整个大营巡视一遍,四支巡逻队轮换巡逻,以免士兵因为疲劳而产生懈怠心理。一千士卒一半全副武装,和衣而卧,另一半则休息,一天一轮,不是我吹嘘,我们这里是固若金汤。”
“如此甚好,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王将军不可大意!”
“大人放心吧!”王克定笑道:“便是我们大营两边的山上,我也放上了好几个暗哨,就象周大人所说的那样,以防万一嘛!”
周南大笑,“如此甚好,这样我也能睡个安稳觉了,王将军,安全就拜托你了。”
走出周南的住所,王克定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不满地耸耸肩,“这个地方,能有什么敌人打过来?好好的扰人清梦。”大步流星的离去。
而王克定所不知道的是,在他放了暗哨的两边山上,一支军队正在悄悄地潜入。
在军队挺进的前方,一支十数人的队伍分散开来,呈孤线向前推进,大部队与他们相隔着约有里许路程。
王克定所谓的暗哨,就是在山间林中的大树之上,借着树叉搭上了一个窝棚,内里住着两个士兵,备有鸣镝铜锣之类,如果换作其它部队,倒的确有可能会不注意头上居然还藏着人,但是对于叶平统率的这支队伍来说,从来只有他们阴人,何曾被人阴过?
当叶平的大部队出现在山顶的时候,窝棚里的两名士兵已经变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躺在地上了。
“班门弄斧!”叶平轻轻地耻笑了一声,一挥手,士兵们犹如犹灵一般在林间毫无声息的穿行,夜间无月,但这些人却似乎看得极为清楚,虽然窜高伏低,但楞是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跟随他们一起前来的江曦不由暗自心惊,他们都是罗网的高手,但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也得小心翼翼,但这些都是一些大头兵啊,难道征北军都是这样厉害么?
片刻之后,叶平与江曦等人出现在一处断崖边上,往下望去,数十米外,一处望楼正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望楼之上,气死风灯正在风中摇曳,隐约可以看见内里的晃动的人影。
“怎么下去?”江曦看着叶平。
叶平咧嘴一笑,挥挥手,身后立刻走过来两名士兵,肩上挂着一大卷绳子。
窖湾的山谷出中只有数十米宽,现在已经被彻成了城墙,警戒森严,想从那里进去不谛天方夜潭,在仔细审视了这里的地形之后,叶平终于决定从这处断崖下手。
“这么高爬下去?”江曦惊心地问道。
叶平摸摸鼻子,“这算什么?可惜咱们淌有时间练点儿高级的,只能用笨办法,江老兄,你可知道当初我们征北军的石将军破玉门关的时候是怎么做的么?”
江曦点点头,“听说过,是飞下去的。具体情况到底如何,我们还不清楚。大家都认为不过是谬谈而已,是你们征北军故弄玄虚罢了。”
“那你可错了,石将军他们真得是飞下去的,寒冬腊月,白雪纷飞,石将军领头,神兵天降,哇呀呀,那可真是威风之极,听说当时蒙兵都吓傻了,所以石将军的营头叫飞天营。”
“难道这是真的?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人可不能飞!”江曦摇头道。
“这可是军事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不过今天,咱们也可以给你看个新鲜的。”叶平低笑道。
说话间,两名士兵已是弯下腰下,将绳子的另一头带着钎杆的尖厉的一头钉到地里,直至没柄,然后使劲扯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将军,我们去了。”
“小心一些,你们要是失手了,咱们这一趟可就只能硬来,那可就麻烦了!”叶平拍拍两人的肩膀。
“将军放心,咱兄弟两人,啥时失过手。”两个人咧嘴一笑,虽然一路行来,江曦已经看惯了他们恐怖的脸庞,但此时两人咧嘴一笑,江曦仍然是忍不住汗毛直竖。
两个人将绳子一头扔到崖下,一手扯着绳子,一手向众人挥了挥,向下一跃,已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崖上,所有的人都坐了下来,叶平也不例外,看着江曦几人不时伸头望崖下探望,叶平不由轻笑道:“江老兄,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两人爬崖上房,一顶一的好手,他们要是跌死了,我们这些人就只好打道回府了。”
“呆会儿我们怎么下去?也这样?”看着直直的悬崖,江曦纵然武功高强,也是心里发毛。
“我说过了,呆会给你看个新鲜儿!”叶平笑了笑,“但愿你当到不要害怕!”
江曦大怒:“你敢下,我自然敢下,绝不会输给你。”
叶平嘿嘿笑着,一张白无常的脸显得格**森,“好好好,呆会儿咱们走着瞧。”
江曦一屁股坐了下来,别着头生闷气,他不说话,叶开自然也懒得理他,反正早晚还会成为敌人,还是少说为妙,其实这场战斗叶平都不想带他们来,在一起打得仗多了,纵是仇人,也会生出一些感情来,战场之上,男人是最易产生友谊的,当真有了交情,到时候互砍起来,不免心里不舒服。
下去的是孙不一,孙不二两兄弟,猎户出身,身手出奇的好,叶平从来不担心他们会失手。
“眯一会儿,等儿叫我!”叶平对身边的护卫说了一声,四仰八叉地往地上一躺,闭上眼睛,竟然睡了过去,稍倾,竟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听到鼾声,江曦不由转守头来,看着这员征北军将领,心中终是生出了一些敬意,能在大战之前,说睡就睡,之份从容,的确是自己不能比的。
坐了一会儿,终是有些不安宁,再一次走到崖边,睁大眼睛看向远处的望楼,但此时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孙不一孙不二兄弟在江曦张望的时候,两人早已经下到了崖底,栅栏很高,如果攀爬,极有可能会被望楼之上的哨兵发现,两人趴在地上,掏出锋利的短匕,慢慢地切割着栅栏的底部,一柱香的时间,两人已是切开了三根栅栏的底部部分,再往下挖了一点,一个可容人进出的洞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将匕首含在嘴中,孙不一率先从小洞里钻了进去,孙不二随后跟进.趴在地上,两人如同蛇一般扭动着,偏生速度却是极快,很快便到了望楼的底部,碗口粗细的七八根圆木上,立着望楼,楼板之间手指粗细的缝隙,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双脚板在不停地走动,角落之中,却有一双大长腿摊在那里,显然,还有一人,不是偷懒坐着,就是在睡觉了
孙不二握着拳头,伸出大拇指,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指指那可正在不停走动的脚板,向孙不一示意了一下,孙不一点点头,两人将短匕插回靴筒,从腰上摸出短弩,借着气死风灯,仔细检查了一下短弩,可别呆会儿正要得用的时候,出了什么漏子
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即卧倒在地上,片刻之后,一支巡逻队找着灯笼,列着一条单队走了过来,两人将脸紧紧地贴在地面之上,黑色的衣甲,黑色的头巾,两人几乎于黑暗融于一体,头顶之上响起了脚步声,显然巡逻队的到来也惊动了楼上的哨兵,哨兵们趴在楼顶栏杆之上,挥着手,与巡逻兵们打着招呼
等到巡逻队伍消失一小会儿之后,孙不一孙不二兄弟这才抬起头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两人同时点点头,缓缓站了起来,一人一边,抱着一根柱子,壁虎一般悄无声息地向上爬去
当两人同时出现在望楼一侧之时,空气之中响起了轻微的两声破空之音,望楼之上,两名哨兵咽喉之上同时多出了一支短弩的尾羽,两手捂着咽喉,两人哨兵惊恐地看着两个翻身而入的黑**鬼,瞳孔同时扩大,留在这两人最后眼帘之中的是两张魔鬼的脸孔
孙不一孙不二扶住两具倒下的尸体,轻轻地放在了楼板之上
第九百一十六章:我们的表演时间(3)
本来软软的趴在地上的绳索突然之间绷得笔直,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江曦一跳,也就在这一瞬间,叶平霍地睁开了双眼,虽然是真得在睡觉,但他的一条腿却压在地上的绳索头部,绳子一昂起,马上就惊醒了他。
“成了!”他笑逐颜开。三两步跑到崖壁跟前,看向下方远处的望楼,挂在望楼之上的气死风灯被人遮住了光芒,然后放开,如是三次,叶平笑眯眯地转过身来:“弟兄们,干活了!”
当即便有身背大卷绳索的十余名士兵越众而出,径直走到悬崖边上。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了崖上的大树干之上。
“当心些,就是掉下去了,也得给我将嘴巴闭紧,死也不许发出一声!”叶平道。
十余人笑着点点头,走到绳索跟前,两手向上一挂,江曦这才发现,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他们腰间的皮带。
“走!”其中一人低沉地吆喝了一声,将手里的皮带挂在笔直的绳索之上,两腿一蹬,人已是离开了地面,皮带在斜斜向下的绳索之上快速滑行着,他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他刚刚隐入夜幕,另一名士兵已是如法炮制,瞬息之间,十余名士兵带着长长的绳索,一一地沿着这要索道滑向了远处的敌军仓储之地。
“就这样滑下去,他们不怕摔死?”江曦问道。
“要是怕死,来当兵干什么,在家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抱老婆生娃娃不是更好?”叶平不屑地道。
“那要是绳子断了怎么办?”伸手摸了摸被拉得笔直的绳索,江曦不放心地问道。
“江老兄,你便放心吧,这麻绳是我们征北军军坊特制的,这麻里面都裹着铁丝,用刀砍都不可能轻易砍断,挂个百把十斤算什么!”叶平哧哧地笑着,似乎在嘲笑对方的少见多怪。
说话间,十余根绳子再一次被绷直,崖上传来压抑的欢呼声,这一次不消叶平布置,一队陆战队成员已是将自己挂了上去,顷刻之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陆战队已经下去了一半,许多为了这一次作战而带来的特种装备也随着绳索被滑了下去,叶平看着江曦,“江老兄,我们也走吧!”言毕也不理会对方会不会跟上来,自顾自地走到绳索跟前,解下腰间的皮带,往上一挂,两腿一蹬,晃晃悠悠地便离开了原地,一路向下滑去。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江曦怎么也不愿意输了这一阵去,虽然心中着实有些害怕,但仍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解下腰中的皮带,挂在了绳索之上,他带来的十余名罗网好手也是一般,十余人紧紧地跟了上去。
绷直的绳索直接越过了仓储的栅栏,进入到了营地,十余根绳索同时运人,不到一个时辰,千余人已是如同大袅一般越空而过,进入到了营地之中,这些事情,陆战队员们做得是行云流水一般自然,先期进入营地的队员并没有等待后面的同伴,而是以百人为单位,按照战前的布置径直扑向自己的目标。
粮仓,军械库都是他们的目标。
窖湾守卫仓储重地的一千余守军都集中在峡谷的入口处,在他们看来,如果当真有敌人来袭,也只能从这一个唯一的入口进来,除了定时出动的巡逻队,军队都在入口处的军营之中,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居然有人可以自空中侵入这要害之地。
孙不一孙不二兄弟并没有加入到这些队伍之中去,在整个营地的外围,还有好几个望楼,兄弟两人逐一清除,事情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要顺利很多,敌人的懈怠让他们高兴之余又是大惑不解,这是一支训练有素,军律严明的军队么?负责整个大营安危的望哨们,居然个个都在呼呼大睡。
当孙不一孙不二兄弟回到叶平的身边的时候,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望楼之上,已经没有了敌人,孙不一兄弟两人所带的士兵已经控制了所有的望楼,望楼之上设置的床弩统统被转了一个向,瞄准了一个方向,那就是前营通往仓储的大道。
一队队的士兵将随身携带的猛火油被浇到高高的仓垛之上,盖着油布的军械之上也没有放过,做完这一切,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叶平所在的方向,
叶平带着江曦一伙人,站在营中最高的一个粮垛之前,粮垛之上已被浇满了猛火油,这个粮垛起码堆集了数万斤粮食,看着一个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叶平就心疼得牙痒痒的,他可是从小受过饿,挨过冻的人,现在这些可以活命的粮食马上就要在自己的笔上化为灰烬了。
“动手吧!”江曦摧促道。
“当然得动手,老子就是有些舍不得!”叶平嘟囔着,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弟兄们退后一些!”猛火油这玩意儿一烧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站得近了,受了池鱼之殃那可就是无妄之灾了。
陆战队员们不待他吩咐,早已是远远退开,叶平瞅了一眼江曦,嘻嘻笑道:“江老兄,今儿让你看个稀罕,这场景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
听着叶平的嘲讽,江曦脸色不由难看起来,但猛火油这玩意,现在的确只有征北军有,自从它出现在战场之上,并取得了令人恐惧的战绩之后,包括罗网在内的所有大越军方,谍探部门都开始研究这东西,大越地大物博,原油倒并不难找,但却始终无法提炼出如同征北军如此犀利的成品,征北军的猛火油只要沾上一点火星,瞬间便会漫延成通天大火,而直到上京事变之前,罗网所做出来的,还达不到所希望的效果的一半,基本还不能用在战场之上。只是可惜,征北军对于这些军国重器看守之严,让人望而兴叹,罗网不是没有想办法,但折损了无数人手,却皆是无功而返,反倒是损失了不少原本藏得极严实的死间,得不偿失,最终只能放弃。
叶平晃了晃手中的火折子,一点火星在火折子顶端燃起,叶平看着江曦,邪邪地笑了笑,脱手将火折子掷向粮垛,火折子一脱手,叶平便像中了箭的兔子一般,一个转身,撒腿就跑。
火折子落在粮垛之上,腾的一声,一团巨大的火焰瞬息之间腾空而起,叶平先前所站的方向,已被火焰吞没,一名罗网成员跑得稍慢,被火焰烧到背后,衣服头发顿时燃将起来,江曦一个虎扑,便将他按在了地上,连着几个滚打过,终于扑灭了身上的火头,站起身来,狠狈不堪,一众陆战队员同时大笑起来。
火头烧起,已经没有必要隐藏形迹了,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便是击垮这里的守军,然后冲出窖湾,他们还有第二个目标要去完成呢!
叶平这里的火头冲天而起,大营之中旋即但响起了凄厉的警钟之声,刚刚还无比安静的大营瞬息之间便变得无比嘈杂,惊呼声,脚步声,夹杂在一起。可以清晰的听到有人在大声叫喊,“走水了,走水了。救火啊!”
叶平仰天大笑,笑声之中,一团又一团的火焰腾空而起,整个大营在一眨眼的功夫,便变成了一片火海,无数的粮垛,军械垛变成了一支熊熊燃烧的大火炬。
“弟兄们,砍人了!”叶平呛的一声拔出佩刀,一伸手从腰间摸出短弩,“我们走!”带着人,径直向着前营的方向冲了过去。
火光将整个大营照亮,光亮映红了半边天,在火光的照耀之下,一支一支的陆战队员从各处汇集而来,在叶平的身边聚集。
第一团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刚刚沾床还没有完全睡着的周南便被警钟和叫喊之声惊醒,赤着脚,只穿了内衣,周南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门边,看到熊熊燃烧的大火,双腿一软,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他绝望的目光当中,一团又一团的火焰从大营之中窜起,看着士兵们慌乱的从身前冲向着火的地方,看着水龙队拖着水龙奔向出火点,周财却是没有一丝丝儿的力气从地上站起来,这绝不是走水,而是蓄意的袭击,普通的走水不可能在瞬息之间烧起如此大的火,也不会整个大营都烧起来。
敌袭,敌人来了!
王克定衣衫不整的跑了过来,惊慌换措的大声喊道:“走水了,走水了,大人!”
周南看着王克定,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王将军,这就是你的固若金汤,万无一失?这不是走水,这是纵火,这是袭击,王八蛋,你害死我了!”他也不知从那里来的力气,一跃而起,揪住王克定,拼命摇晃着:“你害死我了。”
王克定呆呆地看着疯狂的周南,反晌才反应过来,惊慌之余,突然想到,自己镇守的大营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一个激凌,猛地清醒了过来,一把推开周南,“大人,我去救火!”
他奔向前方,挥舞着手臂,大声喝道:“快去救火,扑灭火焰,每人赏银一百两!”大喊声中,他却在士兵的身后,一步一步退向后方,然后一个转身,向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抱歉,带队出去比赛,没有按时更新。有书友说我从来不补,实在是因为枪手工作较忙,手里没有存稿,每日两章已是极限,一旦因为意外拉下,很难补起来。我会努力写!谢谢)
第九百一十七章:我们的表演时间(4)
望楼之上的床弩响起尖厉的啸叫之声,这些原本属于南军的利器现在成了他们的索命利器,首先遭殃的便是提着水龙疯狂奔向粮屯,器械的那些士兵,床弩强大的破坏力从人群之中扫出一条血胡同,四边的望楼之上,射程达数百步的床弩能完全覆盖整个大营。望楼之上的陆战队员好整以暇地射击,绞弦,上箭,再次发射,每一次床弩的啸叫,都将聚集在一起的南军鬼哭狼嚎的四散躲避,但总是有运气不好的人,在互相的推挤涌济当中,被床弩无情地带走性命。
聚集在前营的上千名士兵在狂奔向大营救火的时候,骤然遭遇到了最为无情的打击,瞬息之间,便四散奔逃,而在此时,身着黑衣的陆战队士兵从火场之中冲了出来,如同一把烧红的火钳,轻而易举地便刺穿了对方的要害,短弩的哧哧之声不时响起,伴随着连二接三的惨叫之声,征北军如同割韭菜一般将对手砍翻在地。
江曦带来的十余人武功都颇不凡,先前一直被叶平冷嘲热讽,憋了一肚子的怨气,但这一次偷袭靠的的确是对手的力量,江曦亦只能强忍着怒气,此时终于找着了发泄的渠道,嚎叫着奋不顾身地冲向了失魂落魄的南军,大刀左劈右砍,鲜血溅满全身,他的愤怒亦带动了他的麾下,十余人如同十头野狼,深深地楔入对手,狂呼乱叫着追砍四处乱窜的敌军。
“杀向前营,杀向前营!”叶平一抬手,短弩将一名扑到跟前的敌人射倒,撩开一双大长腿,沿着通向前营的大道。
作战目标已经达到,火势已不可逆转,这时候即便有再多的人来,也不可能将火扑灭了,更何况,猛火油用水是不能扑灭的,除非用沙土隔绝火头与空气的接触,急切之中,他们在那里去寻找这么多的沙土。
敌人能杀多少不是重点,这个时候,叶平要带着他的士兵赶向另一个地点,在那里,还有一仗伏击战在等待着他。
王克定准备要跑的,但当他跑到峡谷入口,看到最后一拨二百名士兵正准备去援救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粮屯是保不住了,但能留住对手,也许还能将功折罪,他将二百士兵带回了峡谷口的城墙,将大门用铁钉钉死,门前横七竖八地堆了一些拒马和鹿角,原先对着外面的床弩都调转了过来,对准了出谷的道路。
此时营内火光冲天,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他能清晰地看到营地一侧,十数条长长的绳索从山上悬崖处一直延伸到营地之中,很显然,那些袭击者是顺着这根绳子滑下来的,但此时,知道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些人能顺着绳索下来,却不能顺着绳索上去,他们必然要从大门口杀出去,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这个官儿肯定是当不成了,但只要保住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是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二百名士兵营集在仅仅只有百步长短峡谷的入口,数百柄弓箭对准了道路,王克定挥舞着大刀,在城墙之上咆哮着:“给我守住出口,等待援军,我们已经失了粮储,如果再让敌人跑了,刑恕大人会砍了我们所有人的脑袋的,要想活命的,就给我死死守住。”
道路尽头,大群的溃兵被敌人赶鸭子一般地赶了过来,在他们中间,黑衣的敌人一个个青面燎牙,如魔似鬼,在他们之中纵横往来,冲天的火光之下,城墙之上所有的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名士兵手一抖,羽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斜斜地插在城墙之下的地上,“鬼,魔鬼!”不少士兵失声叫了起来,几乎所有人,手都在微微发抖。
王克定也是心尖打颤,但活命的希望此时压倒了一切,他挥舞着佩刀,怒吼道:“狗屁的魔鬼,如果他们是魔鬼的话,还用挥刀砍人吗,念念咒语都杀死我们了,看到那些绳索了吗?他们是从那里滑下来的,如果他们是鬼,他们不会飞吗?还需要借助这些玩意儿,这只是敌人的惑敌之策,他们是人,是敌人,准备杀敌!”
王克定的怒吼多多少少的让士兵们的心定了一些。
“床弩,射!”王克定咆哮起来。
“将军,下面还有我们的弟兄!”一名校尉大声叫道。
“射,顾不得了,要是让他们冲过来,就完了!”王克定大吼着一脚将一名床弩射手踢开,猛地扳动扳机,床弩尖厉的啸叫之声压过了下面的惨嚎之声。
床弩不分敌我,首先遭殃的便是跑在最前面的南军溃兵。城墙之上的四台床弩同时发出了啸叫,在溃兵之中犁出了一条血糟,满含怒气冲在最前面的江曦的一名麾下倒了霉运,一枚床弩飞过,射穿了身前一名敌军的胸腹,巨大的冲击力让这名敌军飞了起来,紧紧地扑在了他的身上,床弩弩箭破胸而出,将他们两人紧紧地钉在了一起。
床弩过后,是数百支破空而来的羽箭,覆盖性射击,不顾敌我,只求杀敌。
“小心!”叶平大叫一声,一刀抹了身前一名敌人的脖子,将尸体拖了过来,挡在自己身前,羽箭入肉的声音让叶平胆战心惊,自己跑得太快了,要不是反应快,这一下自己就得扎成刺猬。
“后退!”他怒声喝道,陆战队士兵立即转身后退到了羽箭的射程之外,队形散开,以避免床弩的射击。
江曦运气不好,这一轮羽箭,又让他失去了两名随员。
盯着城墙,叶平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失策了,自己太大意了,在发动袭击的时候,应当在这里伏下一支伏兵,在第一时间夺下城墙,这一下子可麻烦了。
“孙不一,孙不二!”叶平大声喝道。
“将军,我们在!”
“去,带兄弟们去弄几台床弩过来!”叶平叫道。
“知道了!”孙不一孙不二风一般地转身便向回跑。
趴在地上,叶平看着箭如雨下的城墙,使劲地捶着地面,自己太得意了,终于酿成了祸端,今天必须要马上突出去,否则还会极大地影响到后续的一系列操作,要知道,这一次征北军过来的主力可就只有自己这一支人马了。
绥化城,雄阔海疲乏地坐在一幢房屋的屋顶上,外城被破之后,他率众退入内城,内城太小,根本容不下他剩余的数千军队,只能在内城以外,以沙袋筑垒,与敌人展开巷战,好在内城虽小,房屋却高,自己占据了各处制高地,以床弩,弓箭为掩护,倒是让敌人寸步难进,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外面的敌人太多了,便是耗也能耗死了自己,已经在这里支持了大半个月了,但盼望的变化却一直没有来,倒是敌人的进攻愈来愈猛烈了,特别是卫家,闵家两支军队加入之后,晚是艰苦了许多,幸亏这不是摆开阵仗作战,否则自己早垮了。便是如此,自己一天也是疲于奔命,哪里出了危险,自己便得赶过去援救,利用自己的个人能力,扑灭敌人的进攻狂潮,但自己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呢?今天自己终于受伤了,身边的亲兵为了救下自己,被一刀捅破了肚皮,肠子都流了出来,虽然自己将杀他的人开膛破肚,但亦不能挽回他的性命了,这个亲兵可是跟了自己多年了,两人相处便犹如兄弟一般,原本准备着进京以后,就升他的官职,让他去上面带兵的,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了。
身上挨了两箭,所幸盔甲极好,喝在皮开肉绽,却不影响战斗力,但这样的毫无希望的战事,下头的将官们都已经绝望了,闵卫两家每次在进攻之前都会先来劝降一阵子,虽然效果不大,但却极大地影响了士兵们的斗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雄阔海仰头向天,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但雄阔海仍然努力地睁大眼睛,想从黑暗的天空当中,看到一丝丝的光亮。
紫燕,你来了吗?儿子,你还好吗?
“将军,将军,抓住了一个奸细!”屋下头,一名校尉大叫着。
雄阔海精神一振,抓住了一个俘虏,也许只是一个小兵,但总是可以问出一点什么,绥化这么大的阵势,雄阔海不相信外面一点波澜也没有?
“是兵还是官儿?”雄阔海抓住突出屋檐的椽子,一个后翻跳下了屋顶,问道。
“是个军官,执戟校尉呢!”
“怎么抓着的?”
“这家伙躺在死人堆中装死,运气不好,弟兄们巡逻时经过那里,刚好发现这家伙爬出来,便一涌而上抓住了他。”校尉有些兴奋地道:“这家伙一点伤也没有受,看样子是一个怕死鬼,一上来就被吓昏了。”
“一点伤也没有受?”雄阔海不由皱起了眉头,今天主攻的是卫家军队,卫家军队以前都是自己的麾下,打老了仗的军队,一名执戟校尉,是最为基层的军官,同样的,这些基层军官都是从大头兵一步一步杀上来的,怎么会被吓昏?
“把他带上来,我要见见这个怕死的家伙!”雄阔海转身进了屋子,端起一杯凉水,咕嘟咕嘟地一口喝了一个干净。(我还在努力写,今天争取再发一章)
第九百一十八章:我们的表演时间(5)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喝骂声,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军官被横拖竖拉了进来,两军正在交战,落到敌人手中,下场自然可想而知,如果他不是一个军官的话,只怕早就被愤怒的士兵偷偷地砍了脑袋,饶是如此,被拖进来的家伙已是被揍得鼻青脸肿了。
“跪下!”进得门来,两个士兵不约而同地一脚踹在那人的腿弯里,卟嗵一声,那人双膝跪地,疼得呲呲直叫。抬起头来,顶着两个黑眼圈,苦笑着看着雄阔海。
“你?”雄阔海看着对面这个家伙有点变形的脸庞,怎么看都有点怎么面熟,只是现在这张脸被揍得有点变形,又想不起来了。“我见过你吗?”雄阔海奇怪地问道,按理说,一个执戟校尉这种级别的官员,自己不可能见过,而且还是隶属于卫家,闵家的人,自己更不可能见过了。
“雄将军好记性!”跪着的人居然笑了起来,“当年匆匆一面,想不到雄将军居然还见得我的模样!”
“我见过你?当年?”雄阔海瞪大了眼睛。
“不错,雄将军,数年之前,我被派外勤,在临江院辞别紫燕大人的时候,将军当是也在哪里。雄将军平易近人,当年还给我们几个都倒了一杯水。”地上的执戟校尉笑道。“数年了,我倒没指望将军能认出我来,想不到将军居然还记得。”
“你是罗网的谍探?”雄阔海诧异万分,使劲地在脑海之中回忆着这个人的样子。
地上的人想要站起来,但却被死死地按住,他笑道:“兄弟们,别按着了,就算我是想行刺雄将军,在将军这等功夫面前,我也只有瞬间被干死的份儿,哪有什么机会?将军,我有凭证的。”
“让他起来,松绑!”雄阔海挥挥手,实在有点想不起来,只是有一点模模糊糊的映象,但正如这个俘虏所说的那般,如果对手真想出什么妖蛾子,在自己面前,那纯粹便是在找死。
“你有什么凭证?”雄阔海问道。
执戟校尉揉了揉被捆得有些发麻的手腕,点点头,解开外套,露出贴身的内衣,小心翼翼地撕开底边儿,取出卷成小卷的一长条东西,递给雄阔海,“将军,这是紫燕大人的亲笔信,昨天传递到我的手中,命令我无论如何要想办法送到您的手中,思来想去,也只有装死这一招了。不过弟兄们下手还真狠,我没被大伙的箭射死,刀砍死,却险些被揍死!”
雄阔体系一把抢过信来,一边打开一边挥手道:“快,看座,倒水,叫军医来。”
“将军不必费心,这点痛我还忍得住,没关系!”来人笑道。
几个刚刚还揍了他的士兵看着这位现在已经变成了自己人的家伙,眼睛之中都露出了歉意,一个赶紧拖了一把椅子过来,扶着他坐下,另一个倒了一杯水,双手捧着,满脸陪笑地送到了他的手中,剩下的那个亲兵已是如飞一般地跑了出去,准备去叫军医。
突然的待遇转变让这个家伙从地狱到了天堂,受宠若惊地连连道:“没关系,没关系,都是兄弟,干咱这一行,习惯了习惯了,就是被一刀子干死,那也只能怨自己命苦,死了在黄泉底下还得埋怨自己怎么没有完成任务。”
他说得随意,听的几个人不由有些动容,平时,他们对这些人是不感冒的,之所以今天这么亲热,除了歉意,还有久久围困之中,突然见到来自外边的自己人,心中有一股见着亲人的感觉。但听了对方这几句似乎极为平谈的话,心中却是冒起了股凉意,对于这些人来说,死在敌人刀下没有什么好怨尤的,但要是给自己人杀了,心中这一股怨气可是真没地方去诉。那是怎么也不会甘心的,但看着眼前这个家伙,却似乎习以为常,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意思。
雄阔海此时已经没心思去关注这些人的想法了,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字写得极小,但那一笔极熟悉的字体却让雄阔海顿时激动起来,雄阔海原本识字不多,跟了秦柔娘之后,在秦柔娘的逼迫之下,这才开始正儿八板地习文识字,后来与紫燕两人好上了,紫燕比起那些先生可凶恶多了,雄阔海一大半东西倒是跟着紫燕学来的,雄阔海一个彪彪男儿,写出字儿来却是娟秀纤细,一笔桃花小楷,单看字,绝对不会有人将这些字与雄阔海联系起来,而这些却都是紫燕生生地逼出来的。
“吾很好,勿念。儿已寄在安全地方,像你!”密密麻麻的一封信上,涉及到私人的便只有这么两句,但雄阔海却已是双眼湿润了,转过身去,背着屋里其它人,他不愿意让亲兵看到自己的情绪。
怎以可能很好?不用多想,雄阔海就知道这一阵子紫燕必然难过之极,刚刚生产完便遭遇大变,一路逃亡,逃亡途中还得费尽心思筹画如何能扳回局面,有时候劳心者比劳力者更加辛苦,雄阔海以前便见过紫燕夜不能寐,昼夜苦思的模样。这么说来,只是安慰自己以免自己操心罢了。
但自己怎么可能不操心,自从老娘在潞州突围中箭而亡之后,自己在这世上便没有了一个亲人,后来有了紫燕,又有了儿子,他们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怎么会不思念?
整封信上除了这两句私人的话,剩下的都是关于这次事变的应变之策,匆匆看完,雄阔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头两句在心中再咀嚼了一遍,这才回过头来。
“你叫郑国?”
“是,雄将军!”
扬了扬手中的信,“紫燕在信中提到了你的名字。”雄阔海道。“怎么会想到与征北军合作,这不是引狼入室,与虎谋皮么?”
郑国点点头,“可是雄将军,在绥化,我们实在是无法聚集起足够的力量来扳回局面,虽然知道是与虎谋皮,但也无法可施,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可能连机会都没有。只要是机会,哪怕是与猛虎合作,也得做,虎想吃人,但人也想谋皮啊!”
“紫燕在信中提到你们将攻击绥化敌军的后勤大营,你们准备怎么做?”
“这个事情由征北军职方司执行,具体情况我不清楚,窖湾的仓储大营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驻有一千人马守卫,我一时也想不出对方会怎么做?”
雄阔海转身走到墙边,那上面,挂着一副绥化的县图。这里原本就是绥化的县衙,看着窖湾周边的地形,雄阔海思忖片刻,点着这个地方回头对郑国道:“从正面攻击根本没有希望,离窖湾最近的卫州镇军距那里只有五十里,如果打成攻坚战,用不了两个时辰,卫州镇军的骑兵就能完成集结,奔援,所以,他们能采取的只有突袭,偷袭,那就只能从两边的山上下来。可是山势陡峭,他们怎么下去?这是其一,其二,他们有足够的人手吗,要想将窖湾的仓储全部报销,人手少了那可不成!”
对于这些问题,郑国也不能给出任何答案,“将军,既然紫燕大人言之凿凿,我想那便绝对没有问题。”
“你倒是有信心!”雄阔海笑道,虽然此时危险仍然没有消除,但是知道了紫燕的消息,知晓了将有外援,总是胜过了先前的绝望,不由心情大好。
“郑国,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回去?这个样子可不行,要不我砍你两刀,你再装作侥幸逃回了一条性命?”雄阔海开玩笑地道。
郑国连连摆手,“这可免了,将军,我来了,就没有想着再回去了,便请将军让我留下来尽一份力吧,我回去那可不行了。怎么着也招人疑心的。”
“留下来你想过没有?如果一旦紫燕的计划失败,我们就只有往黄泉路一条道可行了。”
“没事,与将军这样的英雄能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便是死在一块,也没什么好遗憾的。”郑国笑道。
“好,有豪气,那你就跟着我吧,能被紫燕看中派作外勤的,必然不差,我现在带着一支机动队伍到处扑火,个个都是好汉,你也来吧!”雄阔海笑道。
“多谢将军给我这个机会!”郑国笑着站了起来,抱拳道。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刚刚出去叫军医的亲兵一头冲了进来,“将军,将军,火,火!”
雄阔海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火?那里起火了?”
“将军,你快出去看,窖湾方向,火光都映红了半边天,滚滚浓烟直上天际啊!”亲兵兴奋地道。
雄阔海一头便冲了出去,直接冲到了内城的最高处,睁大眼睛,看着窖湾方向,距离太远,其实并看不到什么,但被大火映红了的天空却能隐约辩出,隔着这么远都能看见被火光映红的天空,能看到那扶摇直上的浓烟,这火该有多大!
他们真得做到了!雄阔海兴奋之余,却又隐隐惊惧。
第九百一十九章:我们的表演时间(6)
雄阔海站在城内最高处在看着窖湾方向,城外,卫氏营地卫光明在看,另一侧,闵氏营地闵自清成看,距离这里绥化更远的地方,刑恕亦在看,曹宁亦在看。
很多人都在看着那个方向,看着那隐隐闪现红光的地方,不过看着的人的心情各不相同,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雄阔化大喜若狂,其它人却是惊惧,不安,以及忧心如焚。
刑恕面色铁青地从高高的望楼之上爬了下来,落地之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竟然摔了一个大马爬,身边的一名卫州镇军将领赶紧伸出手来相扶,却被刑恕愤怒一把推开,爬起来的刑恕脚步有些僵硬地走向自己的大帐,隐在袍袖之中的双手发着抖,头上青筋突突跳动。
窖湾仓储之地出大事了!刑恕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里有数万大军的粮草,有堆集如山的各类军械补给,如今,想必已快要化为灰烬了。
刑恕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首辅大人信任,以重任相托,自己却办砸了。
“离窖湾最近的是那支部队?”看着一样满脸忧色的曹宁,刑恕问道。
“是卫州镇军麾下的骑兵,统兵将领覃之刚。”
“飞马传令,命令覃之刚马上率骑兵奔援窖湾,如果不能抢出什么东西来,也要将那些贼人给我杀得干干净净。”
“我马上去办,不过覃之刚是老将,我想这个时候,他一定已经派出军队去支援了。”曹宁道。
刑恕点点头,走到案头,提起笔来,绥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马上禀告首辅大人了,数万大军没有了粮草,雄阔海的抵抗本来就很顽强,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对方军心必然大振,攻击对方更加艰难,只怕战事还会拖延下去,刑恕提笔欲写,却又不知如何开得了这个口,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只怕又会生出变故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国之不幸,总是节外生枝!摇摇头,终于落下笔去,写得几个字,刑恕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曹宁,“曹将军,你刚刚说覃之刚将军已经派兵去支援窖湾了?”
“是的,覃之刚是老将了,经验丰富,出了这样的大事,他离那里最近,于情于理,都会在第一时间派出兵马去援救!”
“你估计覃将军会派出多少人马?”
曹宁沉吟了一下,“应该不会太多,覃之刚将军拢共也就三千人马,我想最多也就千把骑兵吧!“
刑恕将笔放在了笔架之上,“千余骑兵?”
“大人,千余骑兵不少了,敌人不会太多,窖湾本身就有上千人马,再加上这骑兵,将敌人一网打尽不成问题。”曹宁道。
刑恕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曹宁,如果敌人很多呢?”
“怎么可能?”曹宁笑道:“大人,这里是卫州。”
刑恕点点头,也许是自己杞人忧天了。“曹将军,我想你还是辛苦一趟,亲自去覃将军那里看一看,多带上一些人马,顺便看看窖湾的损失吧,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补救,你去了,很多决定当场便能决定,就不必再回来禀报了。”
“那行,我这就去!”曹宁点点头,“大人,对绥化是不是迅速再发动一次攻击,如果不抓紧时间,只怕短时间内,这仗就打不了了。”
“你与我想的一样,但是,这仗只怕已经打不下去了。闵家或许会卖力,但卫光明不见得会再出死力了,都是老狐狸,都会想得很深,很远啊!我会给闵卫两家下令的。”
窖湾,孙不一孙不二兄弟带着人拖来了数架床弩,一阵紧张地摆弄之后,床弩发出了尖厉的啸叫之声,弩箭横跨夜空,射上了城墙,城墙之上的守军太密集了,而且狭窄的城墙之上,可供闪避的地方太少,弩箭飞过,顿时血肉横飞。箭雨立刻稀疏了下来。
征北军陆战队一声欢呼,从地上一跃而起,向前直逼过去。刚刚跑了十数步,城楼之上,在王克宁的钢刀威逼之中,守军们重新拉开了弓箭,床弩发射速度慢的弱点终于暴露了出来,这一时间,没有了床弩的压制,箭雨立刻便又密集起来,刚刚冲出去的陆战队员们纷纷栽倒,这一次出击,他们并没有穿着铁凯,防护性能极差。被羽箭射中,顿时非死即伤。
逼不得已,征北军只能再次就地隐蔽,借助着地上的累累死尸,躲避着敌人如雨的利箭。
叶平看着目前的形式,心中焦急万分,侧头看着身边的江曦,“江老兄,怕不怕死?”
江曦怒道:“怕你个大头鬼,有屁快放!没看到我的兄弟都死了好几个了么!”
“也是!”叶平点点头,“这里就我们两个的功夫最好,是不是?”
“我们是头儿,当然功夫最好!”江曦道:“你想干什么?”
“弟兄们勇敢是勇敢,但毕竟能力有限,咱们的床弩压制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弟兄们冲不上去,咱们两个人来,借着这点空当,冲上去,只要冲上了城墙,造成一定的混乱,弟兄们就能冲上来了,只要能与他们短兵相接,转眼之间,咱们就能破城。”
“上城的通道被对手封得死死的,怎么上去,咱们又不能飞!”江曦摇摇头。
叶平转头,招来孙不一,“你的锚绳给我!”
孙不一依言从身腰间解下一圈细绳,绳头连着一个小小的三抓锚钩,提在手里晃了晃,“看到对面城墙上的那个旗杆了么,抓住它,就能飞上去。这城墙不高,应当没问题。”
“身在空中,不成了靶子!”江曦倒抽了一口凉气。
“所以要不怕死,还得拼一把运气。”叶平摸摸鼻子,“搞得好就赢,搞不好咱就成刺猬。”
“你他妈是一个疯子!”江曦怒骂道。
“不疯魔,不成活!”叶平道:“江老兄,你想过没有,咱们要是在这里再耗上一会儿,敌人的援军可就来了,到时候咱们可就真成了翁中之鳖,跑都没地跑了。算了,你要是不敢,我一个人去,你记着来支援我的时候跑快一点就行了。”
“少用激将之法,老子不比你差。绳子!”江曦伸出手去。
叶平得意地笑了起来,不用激将法,你小子不也上当了么!挥挥手,孙不二将自己的锚绳也递了过来。
“孙不一,要是老子死了,你接替老子指挥。”叶平喝道。“床弩,准备!”
“将军当心!”孙不一并没有矫情,自己的功夫比起这两位差远了,这是关系到全军存亡的大事,可不敢乱逞英雄。“床弩分两波发射,给两位将军多一点时间!”孙不一转头吩咐道。
“小子机灵!”叶平摸了摸孙不一的脑袋,赞道。从地上爬了起来,单膝跪地,一脚后撑,做好了冲锋的准备,身边的江曦也保持着同样的动作。
第一指三台床弩发出了呜呜的声响,几乎在弩箭啸叫的同时,叶平与江曦两人后脚蹬地,如同两只黑色的猎豹,从地上弹了出去,矮着身子,向前狂奔。
床弩之声响起,城墙之上的守军不约而同地矮下身子,或者分散开来以躲避这破坏力极大的凶器。
前三支床弩射过,后面的两台随即响起,而更多的陆战队员们也在这一刻呐喊着向前发起了冲锋。他们用更多的人数优势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为前面的两位将领减轻压力。他们的行动取得了成功,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声势浩大的他们吸引了过去,两个飞速奔进的身影居然在第一时间没有引起城上的关注。
“快啊!”叶平大声呼喊着,手里的锚绳开始飞舞,随着他的手臂舞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锚绳飞舞的圈子也越来越大。
“去!”随着一声大喝,锚绳划出了一道完美的线条,越过长空,飞上城头,绕着旗杆连转了好几个圈子,啪哒一声紧紧地钩在了上面。叶平猛力拉绳,借着这股力量,他高高地飞了起来,如同大鹰一般划过夜空,飞向了城墙,比他稍后的是江曦。
两头大鸟飞在空中的时候,城头顿时一片哗然。
“放箭,放箭!”王克定心中大骇,这些征北军当真是属鸟的么,下来也是飞,上来又是飞?空中有敌来袭,下面更多的敌人正在疯狂逼近,这一刻,城上守军顿时显得有些慌乱,有的抬手向空中放箭,有的则仍旧向下射击,结果两边的箭支都显得稀疏。
飞临城头,叶平与江曦两人已是扔了绳索,握着刀狂舞,以期打飞射击自己的箭支,这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如果城上有一个神射手或者所有人齐心协力向天空放箭,两人必然要被射成两只刺猬。但在这一瞬间,卫州镇军们没有打过仗的弱点无情地暴露了出来,他们为对方的悍勇所慑,在这一刻,居然失去了最为重要的判断力。
叶平与江曦身上虽然被箭支擦过,血肉淋漓,但都没有失去战斗力,相反,鲜血,疼痛反而更加刺激了两个骨子里的兽性,叶平一手刀,一手匕,从空中落下,疯劈乱刺起来。
城上一片大乱。
第九百二十章:我们的表演时间(7)
王克定又跑了,当城上被叶平与江曦两人捣得大乱,再也无法对攻城的敌人形成压制之后,看着潮水一般涌上来的敌人顺着甬道杀上来的时候,王克定当即立断,一溜烟地逃离了他应该呆着的位置,他的跑路,让剩下的士卒们亦一轰而散,征北军迅速站领了城门。
叶平与江曦两人一屁股坐在血泊之中,地上,身上尽是鲜血,两人的身上,还挂着零零散散几只羽箭,虽然不致于要命,但受伤也着实不轻。孙不一抢上前来,替叶平拔去羽箭,用随身携带的绷带紧紧地缠住伤口,叶平疼得丝丝抽着凉气,指了指江曦,孙不二赶紧走过去,帮着江曦处理伤口,罗网成员虽然懂急救,但却没有必备的药品。
“硬是要得!”叶平冲着江曦竖起了大拇指。
江曦笑眯眯地连连点头,刚刚的一番恶战,两人孤军深入,能够活下来,少不了两人互相支援,互相扶助,先前的敌意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只是胜利的喜悦和活下来的幸福感。
“侥幸侥幸!”他冲着叶平伸出了手。
叶平笑着亦是伸出手来,两人紧紧一握。
“将军,我们有八十几个弟兄走了!”一名陆战队员大走走了过来,对着叶平道。
叶平的笑声戛然而止,嘴角抽动了几下,有些难过地低下头。
“叶将军不必难过,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上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是付出几十人的代价,便拿下了窖湾这要重要的地方,便是放在大越数百年的历史之上,也是屈指可数,足以载入史册的战役。”江曦道。
“不是这样说。”叶平摇摇头,“如果我一开始再计划的详细一点,考虑得周全一点,完全是有可能让这些弟兄活下来的。这是我的错。孙不一,将这些弟兄先葬了,以后再来找回尸体,要快,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明白了。”孙不一转身大步而去。
“接下来不是休整么?”江曦问道。
“当然不是。”叶平摇摇头,“接下来我们要去干掉对手来援的部队。”
江曦惊道:“你疯了,用屁股想都想得到,来援的必然是离这里最近的卫州镇军骑兵,你这不到一千的步兵如何与之对抗?找死么?”
“骑兵可不是无敌的,特别是这些卫州镇军的骑兵,他们能叫骑兵吗,充其量叫做骑着马的步兵。”叶平站了起来,拍拍江曦的肩膀,“你就瞧着吧,咱们必须要击败这些家伙,因为我们需要他们的战马。走吧,你还走得动吗?”
“腿又没伤,怎么走不动?”江曦也挣扎着站了起来。
孙不二走了过来,“二位将军,我们找到了几匹战马,两位将军可以骑乘,亦可以好好地休整一下。”
“我们走!”叶平精神一振,“去找我们的马去。”
征北军士兵在身后熊熊的火光之中的映照之下,渐渐地隐入到了黑暗之中,而在大火熊熊的营内,残存的士兵们呆呆地看着大火,侥幸之余,却又无可奈何,周南欲哭无泪,这一次的大败足以让他从此消失在大越的官场。他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屋内。砰的一声紧紧关上了房门。
窖湾之战爆发的时候,郭锋正在离那里二十余里的地方紧张地忙碌着,他此时带着有百余人,这些人不是叶平那样的战斗部队,都是隶属于职方司和罗网的谍探,这些家伙打野战肯定是远远不如叶平的陆战队,但论起阴人来,却个顶个的都是好手,郭锋带着他们正在布置一个又一个的陷阱,而这些陷阱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来援窖湾的敌军骑兵。
道路之上,每隔约百米,便设置了一条一条的绊马索,这些绊马索离地一二十公分,在漆黑的夜色掩护之下,不加注意,根本无法发现。
而在道路两边向外延伸出去数百米的范围之内,陷阱,铁蒺藜,各类马障,更是数不胜数。而更要命的是,郭锋将费尽心思弄进来的几台伏魔弩也布置在这里,他想全歼这股骑兵,在绥化造成更大的恐慌,要让对手根本弄不清到底来了多少对手。
当一切布置妥当的时候,窖湾的大火已经直冲天空。
“得手了!”郭锋仰天大笑,“我们也准备干活了,不出一个时辰,敌人的骑兵必然会来,而这里,是他们要经过的要道。”
一百余名探子迅速地将自己掩没在黑暗之中,潜藏,对于这些人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多算者胜,寡算者败,郭锋走一步看几步,将对手的反应一一猜得准确无比,窖湾火起,覃之刚大惊之余,第一时间便派出了当值的将领覃之华率领一千骑兵自大营而出,迅速援救窖湾,而他自己,则一边向中军大营派出信使,一边命令全营待命,他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只能等待来自大营的命令以决定后续的行动。
这一千骑兵如同窖湾的王克定一样,都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将主意打到他们的头上,毫无戒备地骑马狂奔,一路奔向窖湾。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光临了死亡陷阱。
他们的速度极快,他们的骑术却远远比不上蒙族骑兵,当前面的战马被绊马索绊倒,重重地连人带马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后面的虽然拼命勒紧马缰,但狂奔的战马在惯性的掩护之下,仍然重重地撞了上来,道路之上,人马跌做一团,惨叫声,马嘶声,响成一片。敌袭的喊叫之声响遍夜空。
后方的骑兵总算是减速,转向,避开了正面的混乱,但马上,他们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亦不是什么安全的所在,战马不时无缘无故地跌倒,草从之中掩藏的各类马障,让他们人仰马翻。
覃之华大惊失色,勒住战马,大声地下达着命令,招呼着骑兵们转身向后,以避开前方的陷阱,当他好不容易聚集起队伍的时候,空气之中响起了令人胆寒的啉啉之声。
郭锋带来的几台伏魔弩同时开始发射,连发的伏魔弩威力可不是床弩能比的,一发十数支的伏魔弩将覃之华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队伍再一次彻底打散,当伏魔弩的啸声停歇,骑兵队伍已经完全乱了。
“杀呀!”夜色之中,无数条黑影从藏身之地一跃而出,奔向这些骑兵。
郭锋的目标是覃之华。
脚尖踩在一路之上乱成一团的敌人头上,肩上,这些人甚至还一类不及看清对手的模样,郭锋已经远远离开。
郭锋的个人武功相当高明,能让他佩服的人廖廖无几,王爷算一个,死了的李庆算一个,札木合算半个吧,至于傻子蒋旭,那不算是一个正常的人,就不用计算进来了。郭锋如同一道幽灵,当覃之华发觉不妙的时候,他已经凶狠地扑了上来。
手中刀光一闪,第一刀斩断了覃之华劈面刺过来的长枪枪头,从铁枪头与枪杆的连接之处一刀斩断,第二刀斩断了覃之华的一条右臂,第三刀,便砍下了覃之华的脑袋。
脑袋高高飞起,郭锋站在马股之上,一脚便将覃之华的尸体踢下马去,自己稳稳地坐上马鞍,一伸手,接住自空中落下的覃之华的脑袋。
从袭击开始,到叶平的陆战队员们赶到,不超过一个时辰,虽然叶平的陆战队员们此时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作战的能力值得怀疑,但这些如魔似鬼的家伙出现在战场之上,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战事便又在极快的速度内结束,除了少数人逃跑,其余的尽皆作了战场英魂。
“弄了多少匹马?”看着打扫战场的士兵,叶平急不可耐地问道。
“郭将军们下手太狠,只有四五百匹马还能跑,剩下的都废了!”孙不一摇着头,“可惜了,可惜了!”
“不可惜!”郭锋策马奔来,大笑着扔掉了手里覃之华的脑袋,跃下马来,“一切顺利?伤亡如何?”
“走了八九十个兄弟!”叶平有些黯然。
“不错了,不错了!”郭锋拍拍叶平,刚好拍到伤处,叶平痛得大叫起来。“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只有这样的战损,几乎可以算作是奇绩了,好了,跑路吧,敌人的大队人马马上就要来了。”
覃之刚大营,曹宁快马加鞭地赶到,片刻之后,曹宁与覃之刚带着大营内的两千骑兵出营,径直奔向窖湾。
奔行到一半的距离,他们看到了死伤狼藉的骑兵惨败之所,覃之刚毛发皆竖,曹宁脸色阴沉,到底来了多少敌人?这个问题在两人的心头萦绕不去。
窖湾大营里状况更惨,大火仍在燃烧,残存的士兵们都默默地看着大火,见到曹宁等人入营,亦是脸色麻木。
“王克定呢?”曹宁大喝道。
士兵们摇头。
“周南呢?”
士兵们指了指不远处紧闭的房门。
曹宁大步走过去,一脚踢开了房门,人却站在门口,呆在了那里,覃之刚大步而来,站在他的身旁,屋内,周南的尸体吊在房梁之上,摇摇晃晃。
第九百二十一章:决战潞州(1)
潞州,赵普和黄宣武两人所率的五万余人陷入了绝境。娄湘突然率其部退走,在战术之上是一个极为成功的举动,不但赵普,黄宣武以及守在潞州城的杨宏发万万没有想到,便连身在前线的云昭也是错愕之极。这种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抛弃战友而临阵脱逃的举动,在云昭看来,是不可想象的,而在这之前,娄湘还摆出了一副决战的架势。
奢文庄的这个主意一举欺骗了所有的人,还指望着他来援救的赵普和黄宣武除了气急败坏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办法,他们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对于娄湘的举动,错愕的云昭倒没有气恼,相反,这对于征北军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虽然以前针对娄湘的布置尽数落在了空处,但现在,王强的中军,以及胡泽华的磐石营尽皆可以向赵黄军队靠近,将他们这一支军队铁桶地包围起来。
消灭了赵黄联军,潞州便再无一兵一卒了,娄湘带走了所有的潞州镇军,潞州城已是一座空城了。
十一月八日,云昭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在响水镇数十公里的范围内,征北军同时发动了进攻。
王强自厉阳方向而来,猛攻赵黄联军左侧防线七里冲,丁仇率一部主攻右侧六眼冲,胡泽华率其磐石营主攻赵黄联军后方阵地黄龙寺,而云昭带着他亲卫营与孟姚卢城营主力则正面对撼赵黄联军中军所在地,响水洞。
战斗首先在丁仇主攻的六眼冲打响,
六眼冲两山夹一水,镇守赵黄联军右翼门户的是世家联军的两支人马,古氏与陈氏的一万军队,营寨将两座山与环抱在山中的一座大型水库完全包裹了起来。这座水库规模不小,为大超建国后第二任知州所修,当时主要是为了响水镇周遭的民田抗旱所用,两座山峰形成了一个葫芦口的形状,将葫芦口一封,就成了一座天然的水库,将山泉引来,以及利用雨季所蓄的水,六眼冲水库确保了响水镇周边从没有遭受过旱灾之苦。
沿着水库大堤和山峰修建起来的营寨,对于进攻者来说难度不小,主要是太陡,仰攻对于进攻者来说太不利了。古太冲与陈昂修建这座营寨亦下了不少的功夫,一万人防过这座营寨,在人数上亦是绰绰有余。
丁仇领本部一万五千人在抵达的当天便展开了对六眼冲阵地的进攻。拿下六眼冲,打开响水镇的左翼门户,第一个出现在云昭主力的左侧,是丁仇的愿望,他可不愿意输给王强这个小家伙,他与孟姚一样,和王强都有一段难以解开的心结,平素除了公事上的往来,基本没有交往,更不可能成为朋友,说起来,他们都是王强的叔叔辈,但因为王芳之死,后来又牵连到王强的父亲与爷爷的被杀,王强始终不愿意原谅他们二人,即便是云昭为此劝过王强多次,除了以沉默对抗之外,王强一言不发,这亦让云昭无可奈何。
有着这样的历兄渊源,丁仇当然不愿意在这一次的较量之中输给王强。
因为有着六眼冲水库这个水源地,在他的周遭,基本上都是水田,用来种植稻谷,眼下虽然早已过了收割季节,但看着干燥的田地里,一脚下去,往往便要陷半只脚到泥坑里,这样的地面让征北军在第一次进攻中吃够了苦头。
他们无法跑出速度,在进攻之中,不能让自己跑起来,便意味着自己将成为对方的靶子,当士兵们举着盾牌,艰难地在泥泞的田地之中向前推进之时,射在盾牌之上的羽箭叮叮咚咚的声响便可以诠释征北军的困难。
防护得再好,也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不时会有士兵跌倒在泥泞之中,再也无法爬起来,后面的士兵马上将这些或死或伤的战友抬下去,后续者仍然坚定不移地向前挺进。
卢城营自冯口之战开始,便以打大仗打恶战而闻名于世,对于这些伤亡,士兵们连眼都不眨一下,呐喊着努力向前。
在他们的身后,卢城营的霹雳炮发出隆隆的声响,从高空之中划过士兵的头顶,重重地轰击在水库的大堤之上以及山坡这上的营地之中,不时有霹雳炮落在后面的水库之中,激起冲天的浪花。征北军的霹雳炮主要以摧毁营地为重点,而从山上射下来的霹雳炮由以杀伤士兵为重点,他们发射的是一包包的脆薄石片,这些石片飞在空中,因为巨大的惯性削破包裹着他们的本来就不结实的网子,呼啸着,旋转着,在征北军士兵的阵地之上肆虐,对征北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集中火力,摧毁敌人的霹雳炮!”丁仇戴着面具,说话显得有些嗡声嗡气。
守军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远程打击武器不足,对于私军来讲,刀枪盔甲这些玩意儿并不难用,能够退过各利办法得到,甚至你只要弄到毛铁,在自己的空中便可以偷偷开工铸造,所以这些世家联军的个人装备其实是不差的,甚至要远好于各地镇军,但远程武器如霹雳炮,床弩这些玩意,造起来太复杂,买又买不到,便是这几架,还是通过私人关系弄来的。
数量太少,便意味着虽然能够造成杀伤力,但却远远不足以遏止对手的进攻。当征北军确认了对手的霹雳炮位置,开始集中攻击这些地方之后,头顶之上飞舞的铁片终于稀疏起来。战士们通过这一段区域的速度便立即加快了不少。
战士的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地面,他们开始直对从半山直到山顶,从大堤直到堤顶的对手营地。
没有片刻的停留,士兵们弯着腰,举着铁盾,开始了攻击。
在第一波进攻者之后,是一群举着大锤,扛着一根又一根桩子的辎重兵,他们挥舞着铁锤,将这些桩子,横七竖八地砸进地里。
这些桩子,主要是用来拦截对手的擂木,滚石的攻击的,有了这些不规则布置的拦桩,擂木滚石便会一一被拦截,而不会随着惯性越来越快,对进攻者造成更大的损失。
片刻的时间,山坡上,大堤上,便满是浑身着黑的征北军的身影。
古太冲举起的佩刀重重落下。防线之上,士兵们抬起一截截合抱粗的树杆,重重地投下,在他们刚刚冒出头来的时候,由盾牌兵们掩护着的弓箭手手里的弓弦便已响起,这些人重重地栽倒在地,有些滚木来不及扔下来,随着士兵的倒地便重重地砸在他们的身上,但更多的还是顺着陡峭的山坡隆隆而上。
拦桩之前,血迹斑斑,沾满了进攻者的鲜血,直到一一被拦桩拦下
上百斤的大石呼啸而来,撞飞士兵,碾碎尸体,将栏桩一一摧毁,咆哮着一直滚到最下方的泥泞之中,溅起漫天的泥浆,大半个身子陷进了泥淖当中
进攻者丝毫不惧,继续向前挺进,辎重兵们毫不气馁,锲而不舍地继续向上,将一根一根的木桩钉进泥土之中.直要将这些玩意继续向上延伸,一直延伸到那些巨石不能发挥出他们的冲击力,便能将他们拦截住了,每一次的攻击,虽然会摧毁不少的拦桩,但他们仍然在慢慢地向上延伸
看着持续向前挺前的征北国,古太冲的脸色显得极不好看,要不是现在根本没有路可逃,他早就率兵溜之大吉了,但现在,他只能咬着牙齿硬挺到底
卢城营第五哨第八小队的小队长李祖新没有举着盾牌,他嫌那玩意儿太重,极大地影响了速度,他只带了一把弯刀,半趴在地上,四肢着地,沿着一条曲线,飞快地向前爬行,抬起的头紧紧地盯着上方,如果看到有巨石或滚木出现,他立即便向一侧奔跑,听到箭啸,便将自己紧紧地贴在地上,时而爬行,时而跃起,他像一只狸猫一样,在堤坡之上奔行,坡底距他越来越近了
受他的影响,他这一小队一百人的队伍基本上都是如此,是以他们跑到了所有人的前面,当然,他们的伤亡也最大,当李祖新突上坡顶,高高跃起,举刀砍向一名张弓欲射的士兵的时候,他的手下只剩下了六十余人
佩刀斩断了弓弦,削掉了持弓者的手臂,李祖新涌身向前,佩刀横斩,削破了那人的胸腹,内脏一涌而出,李祖新横向攻向另一个士兵.他要扩大占领的面积
他的身后,属于他的小队已经踏上了堤岸
堤岸之后,古氏私军们纷纷跃起,向着这一支征北军发起了反扑,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将他们杀死或者逐走.后续者将源源不绝
古太冲提着刀,亲自冲上了一线
征北军能如此之快地便冲上了堤岸,展开肉搏战,让他大出意外
远处征北军阵地,持旗校尉兴奋地对着丁冲道:”攻上去了攻上去了!”
丁仇微微摇头,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多年的征战经验使他知道,这一波的进攻除了对敌人造成一定的伤害和心理上的打击之外,不会有其它的战果.这批攻上去的人只怕已经回不来了
“攻上去的是那个小队?”丁仇回身对身边的监察官道
“还不清楚!”
“他们恐怕回不来了,给他们记上首功,等到战事结束之后,以一等军功赏赐,抚恤!”
“明白了!”监察官点点头,虽然他并不属于丁仇管辖,但在这些事情上,他与丁仇有着同样的看法
第九百二十二章:潞州之战(2)
李祖新死了,他被三柄长枪同时刺中,一柄从正面刺中,虽然破开了身上铁甲,但却入肉不深,要命的是两柄从胁下甲胄的接缝处刺了进去的长矛,临死的一霎那,李祖新将手里的佩刀用力地掷了出去,锋利的刀刃正正地劈在正面那名敌人的脸上,那人没有想到,遭此重创的李祖新居然还能临死反噬,如此近的距离,他只是看到寒光一闪,刀便已经嵌在了他的脸上,哼也没哼一声,仰天便倒。
李祖新的悍勇使另两人有些惊惧,两人几乎同时发力,将李祖新凭空举了起来,狠狠地甩了出去,顺着大堤的斜坡骨碌骨碌地滚了一段距离,李祖新的尸体被拦桩挡住,几名征北军士兵迅速抢了他的尸体,退了下去。
李祖新的死亡让他麾下残存的十几名弟兄狂性大发,不顾生死地冲进人从之中,胡劈乱砍,以命搏命,居然将堤岸之上搅得一片稀乱。只是可惜,他们的人实在太少了,在防线之上,这点人纵然能掀起一些小波澜,终是于大事无补,古太冲亲自出马,这十余名勇士终于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杀死在堤岸之上。
第一波攻势已告终止,辎重兵们已将栏桩打到了离防线仅有数十米的地方,几乎已经完全抵消了对手滚石擂木的威力,在最前方,密密麻麻的拦桩之间的间距仅仅只能容步兵通过,在这个距离之上,那个敌人敢将身体完全冒出来投掷滚石擂木,下面进攻的士兵完全能将他在一瞬间射成筛子。
留给对手的就是与征北军肉搏,而他们所占有的优势便仅仅剩下了居高临下这一点了。
丁仇没有给对手留下多少喘息的时间,第一波进攻的部队刚刚退下来,第二波已经开始了出发,丁仇将所部一万五千人分成了三个部分,他准备轮番进攻,车轮战法,一定要一战便将六眼冲阵地拿下来。
征北军卢城营,向来都是征北军野战营中的第一。这一点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改变,丁仇在心里对自己说。
霹雳炮不停地在咆哮,整个防线之上,被征北军的石弹打得支离破碎,一段段的夯土的木制栅栏被击塌,越来越多的征北军开始对防线形成突破,步兵野战第一的卢城营的名头不是吹出来的,虽然处于仰攻的不利形式之下,但凭着士兵的悍勇,器械的锋利,盔甲的优良,他们屡屡在局部形成突破,一旦突破成功,对手往往便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将他们逐下去。
从晌午一直打到夜幕降临,古太冲原以为对手会休战,休息一晚次日再开战,这样他便也有了一点喘息的良机,但他马上发现,自己错了,站在防线的高处,他竟然看到,远处的征北军轮休者居然正坐在地上吃饭,一辆辆马车从远处驶来,从车上抬下大筐大筐的馒头,一个个铁桶内,汤水冒出的热气将火光遮掩的朦朦胧胧。而此时,在他的脚下,另外一批征北军正在疯狂地进攻。
“疯子,他妈的一个个都是疯子!”古太冲破口大骂。
堤岸中段,一名征北军校尉军官挥舞着大刀,正在高声呐喊:“弟兄们,上啊,拿下防线,杀光敌人,咱们再美滋滋地回去吃馒头喝肉汤,让那些现在正在吃的家伙们晚上消化不良吧!哈哈哈,征北军!”
“万胜!”
进攻者们用齐声呐喊来响应他们的头头。很显然,这些士兵们被这段话极大地鼓起了热情,是啊,有什么比在这个时候拿下防线,然后让那些在后面吃饭喝汤休息准备来接替他们的家伙失望的呢!在卢城营,荣誉比性命更重要。拿下防线,回去就可以在他们面前放声大笑地嘲笑他们,顺便来一句:“晚上去跑几圈吧,免得消化不良!”那些家伙们的脸色一定很精采。
挥舞着大刀,这个校尉向上爬来。
防线顶部,古太冲看着自己的队伍从堤岸半段被一步步地倒逼了回来,再有几十米,便被逐回到堤顶,那个时候,又是一场苦战才能将对手打回去,而且看对手此时的士气,自己还能将他们打下去吗?
“吃馒头喝肉汤?想得美,老子让你去阎王爷那里吃刀子下油锅!”古太冲伸手招来身边的亲兵,低声耳语了几句。
简浩源很开心,自己这几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在卢城营,各部之间互比战功,能回去嘲笑一番竞争对手比什么都强,都是热血好男儿,谁不好个面子呢!
“杀啊!加把劲吧,等他们吃完饭,我们可就得轮休了!”简浩源大叫道。
抬首上望,他突然看见防线之上的敌人在奔跑,不是向下来支援正被自己杀得步步倒退的同伴,而是向着两边奔跑,“搞什么东西?被自己吓跑了?”简浩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不经打,当真是一群拉稀摆带的东西。
简浩源觉得胜利在望,手上的刀挥舞得更加快了,向上的步伐愈发迅猛,连着杀掉了数个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简浩源突然发现,在他的头顶,有沽沽的水流正在喷出,指头粗细的水线从堤岸上喷出,在自己的头顶上形成了一道空中水帘,自己竟然看不见天空了,耳中只能听到哧哧的强劲的水流喷出的声音。
指头粗细的水流愈来愈粗,瞬息之间,便已变成了茶杯粗细,简浩源脸色霎那之间便变了,对手居然事先便做好了破堤的准备,要决堤了,为了打退自己的这一次进攻,他们竟然连自己的弟兄也要一并杀掉。
简浩源扭过头去,看向跟在他身后密密麻麻的部众,仰天发出一声长嗥,没得躲,没得跑,自己和自己的部下竟在走在一条绝路之上。
轰然的巨响淹没了所有的声音,大堤正中,一段十数米的堤岸轰然崩塌,巨大的水流从缺口奔涌而出,背对着大堤的世家私军们首当其冲,强劲的水流将他们的身体击打得高高飞起,落向远处,简浩源只感到身体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便飞了起来。
“他妈的!死定了!”这是他最后的一个念头。
强大的水流不断地冲刷着决口之处,堤岸从破口处不断崩塌,越来越多的水流奔涌而下,顺着斜坡,横扫而过,将堤岸之上所有人都淹没其中。
巨大的声响,异常的响动惊动了远处的征北军,正在吃饭的征北军士兵轰然起立,看着远处那一道白线,一个个面色苍白,有人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肉汤泼洒在身上亦无所觉。
糟了!所有人心中都闪过这一个念头,正在进攻的部队完了。
看到大堤破口,狂涛奔涌而出的时候,丁仇脑子里轰地一声响,几乎将他炸得昏过去,来不及作出任何应变,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进攻部队被大水冲下来,近五千人的部队瞬息之间便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古太冲,陈昂,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丁仇愤怒地吼叫着
大水将征北军的这一次进攻击打得粉碎,所幸这只是一座水库,蓄水有限,而古太冲由于时间有限,并没有将水库的堤岸从根子上破掉,大堤越向下越厚,当连着冲毁了数十米高的堤岸上部以后,库水终于不再奔涌
大水一直冲到了丁仇的中军所在,不过这时候,由于地形越来越宽阔,水流只能漫过脚面了.大水所过之处,满目疮夷,不时有人从泥泞之中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六神无主地在原地打着转转,赤手空拳的他们,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致命一击中反应过来
不用丁仇下令,身后的部队早已冲了过去,这水冲击力虽强,但时间却短,位于进攻最前方的队伍必然没命了,但后面的却肯定不会有多大的损失,只要他们不是运气太背
果然,越来越多的人从水洼之中,从泥泞之中站了起来
冲上去的征北军扶着战友,从一片沼泽之中退了下来
他们的身后,已是一片泽国.大水已经没有了,但沽沽的水流仍在从脚下缓缓流过
山顶之上,古太冲兴奋得手舞足蹈,大胜,这是大胜啊!
一边的陈昂冷冷地看着他,大水的确冲毁了对手的这一次进攻,但他们付出的代价同样惨重,冲下堤去与敌激战的部队没有了,他们是最先遭受大水攻击的人.设在大堤之上的防线没有了,两边山头之上的防线已被切割成了两个部分,想要支援另外一个阵地,便得绕一个极大的圈子,有这个时间,防线早就被对手攻破了,真不知道古太冲从那里高兴得起来
打掉对手一次进攻,然后付出自己被全歼的代价,这就是这个脑残的想法吗?陈昂恨不得一脚将这个王八蛋踢到山下去跌死算了
征北军出发阵地,数名士兵终于从堆集的死尸之中找到了简浩源遗体,抬到了丁仇的面前.看着简浩源仍然睁得大大的眼睛,丁仇慢慢地蹲了下来,轻轻地替他抚上了眼睑,”兄弟,你放心去吧,我会将这里所有的敌人杀光替你殉葬的
简浩源,四品中郎将,是征北军渡江南征以后战死的第二位高级将领.另外一个则是在盐池阵亡的第五营全益凤的副将孟平
丁仇不知道战后自己该如何面对孟姚,简浩源的战死与孟平的状况是完全不一样的,丁仇可以想象得出到时候孟姚的怒火
第九百二十三章:决战潞州(3)
简浩源战死了,他主导的这一次进攻,在主攻大堤这一段的两千士兵死亡超过一半,剩下的一半人也暂时失去了战斗力,这样的结果让丁仇几乎疯掉,看着被切割成两半的敌人防线,丁仇呛的一声拔出插在身边的铁枪,对着简浩源的尸体道:“兄弟,黄泉路上,你却慢些走,稍稍停留一会儿,等着我替你将仇人的人头拎来。”
说完这句话,丁仇大步走向左侧的山峰,铁枪遥遥前指,“征北军前进!”
“征北军万胜!”士兵们扔掉了手中还没有吃完的馒头,踢翻了满满的铁锅中的肉汤,拿起刀枪,迈开大步,冲向了左侧的敌人防线。
古太冲的笑容还没有完全落下,便看到了征北军潮水一般地涌来,他顿时呆住了,在他的想象中,遭受如此重创的对手,怎么说也得休整一段时间,以用来平复创伤,恢复士气。
他的想法并没有错误,但这只是针对一般部队而言,对于征北军卢城营,这种打击实在算不了什么,因为这支部队自成军以来,多次经历过损失超过大半的血战,苦战,减员一半以上对他们来说,根本不会对士气造成影响。比这更惨的都有好几次。更何况,刚刚遭受的损失不过是减员千余人,对于卢城营来说,这除了更大的激励起他们的士气与杀气以外,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无数的霹雳炮掉转了炮头,对着左侧山峰狂轰乱炸,士兵们抬着伏魔弩,沿着山坡向上爬行,丁仇冲在队伍的最前头。
愤怒的力量难以抵抗,已是损兵折将的古陈军队又被分割成了两半,仅仅一个时辰之后,丁仇便踏上了对方的防线。全身甲胄的丁仇现在像个刺猬,身上插满了箭矢,但征北军为高级将军量身定做的凯甲,使他几乎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稍许的皮肉之伤他根本就不在乎,经历了冯口血战,十里铺熬战的丁仇,伤痛于他而言,几乎没有影响,也就是战事结束之后,才会反应过,才会记起疼痛的感觉。
现在的丁仇连脸上都带着铁面具,当真便是一个移动的铁架子,他与他的亲兵作为这支部队的箭头,无可阻挡的踏上了对手的防线。
他的样子太吓人了,一张魔鬼的面具,还有那身上一动就摇摇晃晃的羽箭箭尾,在对手看来,中了这么箭还活蹦乱跳的人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丁仇长枪吞吐,每一枪刺出,都会夺走一条人命。
“不留活口!”这是丁仇在出击之时说出的一句话,追随他的士兵们不折不扣地执行着这个命令,哪怕遇见敌人已经失去抵抗力的伤兵,也是毫不留情的一刀斫下。
古太冲与阵昂只能逃跑,跑向另外一座山峰。
丁仇衔尾而追,紧紧地追赶着他们的脚步,咬着对手的尾巴直接破开了他们的第二条防线。
愤怒的征北军卢城营无可阻挡,丁仇赶兔子一般绕了大半个山梁,将古太冲与陈昂赶到了右侧的山峰,短兵交接之中,迅速击垮了对手的抵抗,对手无路可逃,只能向山下逃亡,但在半山腰中,征北军有弩箭替他们布好了一道死亡线,在不断的逃亡之中,不断地倒下,古太冲与陈昂的军队越来越少。
天边渐渐露出了一丝曙光,快要天亮了。这一战竟然打了整整一夜。
丁仇将古太冲与阵昂包围在山巅。
看着杀气腾腾的征北军,古太冲与陈昂绝望地背靠背抵在一起。
丁仇眯起眼睛看着对手,嚓的一声将铁枪插在了地上,身后的亲兵赶紧替他拔去身上的箭矢,一路追击,丁仇身的箭支许多在林间已被树枝挡掉,也许一些因为妨碍了他的行动,被他随手拔出扔掉,饶是如此,亲兵仍然从他身上拔出了十数支羽箭,鲜血染红了盔甲,看着煞是吓人。
打了一夜的仗,又流了许多的血,便是丁仇这样的身体,此时也是有些头昏了。
“那个王八蛋下令破堤的?”丁仇沙哑着嗓子,问道。此时他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但更因为如此,反而显得阴气森森。
百余名敌军没有人说话。
丁仇冷笑了一声,“说出来,老子便饶了其它人的性命,否则,你们陪着他一起下地狱,弓弩手,准备!”
无数张强弩,短弩抬了起来,寒光闪闪的弩箭对准了圈子中的百余名敌军。
死望的阴影之下,对手终于退缩了,紧紧靠在一起的百余人缓缓地退开,露出了最中间的两个人,古太冲与阵昂。
“两人都是?”丁仇取下了面具,用力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取下面具的他更是吓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陈昂看着那张脸,心咚咚的跳了两下,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将古太冲留在了那里。
“你就是古太冲,就是你下令破堤的?”丁仇笑着,显得很开心。
古太冲环顾左右,所有的人都又向外退开一步,使得他显得更回孤单,显然,这些人没有与他一起赴死的念头。
绝望之余,不由狠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挥舞着佩刀,冲向了丁冲,“就是爷爷又怎么样,老子还要杀了你!”
丁仇眯起了眼睛,看着古太冲向着自己冲来,纹丝未动,耳边短弩的身音响起,古太冲如同被当面打了一拳,身子猛然后仰,栽倒在地上,身上插了数十支短弩,支支只余了一个弩尾在外头。
丁仇微笑着,从亲兵手中接过刀来,大步向前走去,陈昂与其它人慢慢后退。
丁仇蹲了下来,用力一刀斫下,鲜血忽地喷起,溅在他的脸上,身上,一手拎起古太冲的脑袋,他站了起来,看着陈昂等人,“怎么,不放下武器,还想顽抗么?”
看着拎着脑袋,满脸是血,却又笑得无比欢愉的丁仇,当的一声,一柄刀落在了地上,紧接着,连二接三的刀枪落地之声响起。
丁仇笑得很欢快,一个转身,向着山下走去,嘴里却发出了一声让所有对手胆寒的命令:“杀光了他们!”
弩箭的啸叫之声顿时响起,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你背信弃义!你这个无耻小人!“陈昂身中数箭,仍在高声怒骂。
丁仇根本没有回头,“不错,老子是骗人了,哪又怎样?”他大步向着山下走去,越过了地上重重叠叠的死尸,走向了自己的大军的出发点,简浩源的遗体还在那里,自己答应过他,要将仇人的脑袋拎给他的。
太阳从山的那一头一跃而出,将万道金光洒在满是鲜血的战场之上,一切都是红的。
六眼冲防线被破,响水洞赵黄主力的左翼顿时暴露在了征北军的攻击之下。但得仅仅一天一夜就攻破了六眼冲防线的丁仇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现在的他,正跪在孟姚的大帐之内,在他的身后,他麾下将领一齐跪在了那里。
孟姚坐在大案之后,闭目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卢城边军的老兄弟又少了一个了,没几个了,没几个了。”
听着孟姚的话,丁仇终于忍不住大声号淘起来,卢边边军的老兄弟在历经血战之后,已经越来越少了,能做到简浩源这个位置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大帐的帘门突然掀开,一个人走了进来,孟姚大怒,正想发作,一抬头,到了喉咙边上的话当即又吞了回去,“王爷!”孟姚一跃而起,大步走了下来。
看着葡伏在地上的丁仇,云昭伸脚踢了踢他,“起来吧,一天一夜攻破了六眼冲防线,我们的功臣怎么反而在向你请罪啊?”后面一句话却是问的孟姚。
“王爷,简浩源战死了!”孟姚沉重地道。
云昭走到大案之后,径直坐了下来,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我知道了,简浩源是一员猛将,他应当是当年卢城边军的老兄弟吧!”
“是!”
“可惜了,孟姚,简浩源有后代了吧?”
“有,在兴灵,儿子十岁了!女人是我们兴灵的一个地方官的女儿。”
“回头给他儿子荫补一个散官吧,另外,给他的岳夫寻一个更好的职位,让他的女儿替简浩源将儿子好好带大!”
“多谢王爷照顾。”
云昭摆摆手,“这件事就这样罢了,丁仇,你起来吧。孟姚,通过这件事,你看出了什么?”
“王爷,丁仇是有经验的大将,在这样的战事之中,依然犯下了这样的错误,这一点值得我们警惕啊!”孟姚摇头道。
“你说得不错,我们的军队在北方打惯了仗,到了南方,倒是有些水土不服起来,先是燕小乙大败,接着又折了简浩源,在南方打仗与在北方打仗大不一样啊,以后山地战以及其它各种地形下的战事,我们的将领都得从头学习啊!”
‘王爷说得不错,渡江之后,地形越来越复杂了,不像北地,一马平川,仗好打!”孟姚道。
“看来潞州打完之后,我们得想点辙了。”云昭道。”丁仇,我让你起来,别在那里跪着了,振作精神,准备戴罪立功吧,明天,总攻就要开始了!”
第九百二十四章:迫降之议
复杂地形下的作战在整个征北军中只有一支部队能够应付,那就是马友所统率的水师陆战队,但这支队伍拢共也只有三千余人,只能进些一些特殊任务的战斗,在大规模的军队会战之中,或许能在某个关键点上起到作用,但在正面战场,能起的作用并不大,是不是要扩大这支军队的规模呢?但这个念头只是在云昭的脑海之中闪了一下便告熄灭,其一这支军队在马友手中训练了好几年才有如今的成就,其对士兵的要求极高,可以说,比陌刀队的要求更高,陌刀队只要求士兵身材魁梧,能够身穿沉重的盔甲,舞动数十斤的大刀就可以,虽然难寻,但总是可以找到,但马友所需要的这种全材,还真是难寻。
等到这场战事结束,也许让马友战队之中的那些将领给全军所有的将领来上上课,讲讲各种地形下的作战注意要点倒是非常必要的。
心有所感,心有所想,但那就是后话了,云昭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放下,接下来的决战才是关键,世家私军与各地镇军大不一样,这不仅仅是体现在他们的装备之上,更在于这些世家私军是基于一个家族建立起来的,在对家族的忠诚度上,他们比起镇军要可靠得多,私军的构成,其基层军官几乎都是这些世家的旁枝子弟,越往上走,便愈靠向家族的嫡系,即便有一些高级将领来自这些家族招揽的人才,但这些人的命运已经与这些家族已经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那些普通的士兵,要么是世家的家生子,世世代代为这些家族服务,要么就是这些家族的佃农,伙计,都是依附于家族这棵大树而生存的藤蔓,与他们作战,难度要比镇军作战难上许多。因为这些人往往会战斗到底。
现在虽然已经将赵普,黄宣武等世家联军团团包围在响水洞一带,但云昭仍然不敢有一丝儿的轻忽。
在丁仇将左翼六眼冲防线击垮之后两天,王强自右翼也打破了七里冲的防线,兵逼响水洞敌军主力阵地。
打破左右两翼,赵黄联军损失了两万兵马,在响水洞主阵地之上,他们尚存三万余人。而包围他们的征北军,不算还没有抵达的胡泽华,便已经有了接近六万人。兵力之比达到二比一,再考虑双方的战斗力,这场战斗其实已经没有悬念。
胜利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一个伤亡比的问题。
“先敲打敲打他们,然后再劝降!”云昭道:“赵黄二人还没有死心,还想着与我们大干一场,或者是想先打一个胜仗好增加谈判的筹码,打消他们的这个念头,就得将他们打疼,打怕。”
孟姚笑着站了起来,“王爷,这总攻第一战,还是由我们卢城营率先打响吧!”
“就这样吧,孟姚主攻,现在咱们北方正在大规模的垦荒屯田,差的就是人丁,这些私军我可看中了,到时候一股脑地带回北方,替我们种几年田垦几年荒再说。刘绪勇与我们的约定只有两年,到时候两万余千牛卫也不知还能有多少人会留下来,人口啊人口,真叫人头疼!”云昭摇头叹息。
姚长坤听了这话,接口道:“王爷说起垦荒屯田的千牛卫,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这一年多来,倒是有不少千牛卫士兵与交州本地的人家联了姻,不少人当了上门女婿,但是因为他们身份特殊,并没有给这些人分田地牲畜,上一次交州知州回兴灵述职,还曾向下官打听,王爷对这些人倒底是一个什么打算?”
“你是说这些人已经在交州安家落户了?”
“是啊,王爷也知道,这些年北方连年打仗,男丁损失严重,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寡妇特别多,这些千牛卫一个个都是壮得像头小牛一般的家伙,自然有不少人看上了他们,双方倒是干柴烈火,一拍即合,只是兴灵没有这方面的政策,交州知州有些担忧,怕到时候引起一些事端,不少人可是已经有了娃娃了。”
“好,好啊!”云昭鼓掌大笑,“长坤,给韩仲写信,告诉他,朝廷马上出一个策略,专门针对这些人,但凡与交州本地女人结了亲的千牛卫,一律分给田地,分给牲畜,同时入藉,凡是有了娃娃的,给娃娃也分一份土地,嗯,这些娃娃的爹可以视同为原住民,但凡原住民享有的政策,这些人也一并享有,可以当兵,可以为官。以前对这些人的限制一概取消。”
“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吸引不少的千牛卫在本地安家落户了。”姚长坤笑道。
“当然,长坤,这些卫军当年可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说一句私房话,那种子可都是呱呱叫啊!在北方落地生根,于我们而言,那是大好事。嗯,长坤,干脆再加一条,即便没有与当地人结亲的,只要愿意在北地入藉,咱们也分给他田地。”
“在南方还有亲眷的只怕想着回去,那些光棍汉可就有的乐了,一下子便有了田地财产,这在南方,可是难罗!”姚长坤道。
“这样一来,刘绪勇会高兴吗?那些千牛卫的高级将领们只怕会有怨言,集中一起屯田,他们还有一些特权,但这些一分下去,这些将领恐怕就成光杆了。”
“原本的一些将领肯定是有意见的,但刘绪勇绝对不会有什么想法。别的人可以回去,刘绪勇是绝对回不去了,这两年,他在兴灵纳了小妾,现今小妾的肚子都老高了,年后就会生产,看样子,他是准备在北方留下来了。”姚长坤笑道。
“他当然不会回去,一回去,等待他的可是当头一刀!”云昭微笑道:“如果这些千牛卫士兵在交州安家的多了,而刘绪勇又愿意出仕的话,让他去交州做官,当然是做文官,这样也可以让那些千牛卫士卒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同时又可以镇着那些将领。”
“王爷英明,一举两得!”姚长坤拱手道:“属下马上就去办这些事儿。”
孟姚大笑着站了起来,“姚大人,我这儿马上就要进攻了,你不去看热闹么?”
“你哪有什么看头,总之不过是痛打落水狗,我现在去办的那可是关系着我们征北府千秋大计,孰轻孰重,还用说吗?再说了,到时候你捉住了这几万私兵,往那里安置这也可得让韩仲提前作准备,不然到时候手忙脚乱。”姚长坤道。
“这个韩仲是轻车熟路,总之是往蒙族自治州和他们周边的地方掺沙子。”云昭笑道。
帐内众人都是齐声笑了起来,归化蒙人,一向便是征北府里的核心策略之一,这里,并没有蒙人将领,他们便也可以无所顾忌地谈论这个问题。
征北军在谈论着逼降的问题,而在响水镇,赵普与黄宣武也在谈论这个问题,现在的形式很明朗了,因为娄湘抛下友军逃走,使得王强的中军与胡泽华的磐石营全部将矛头对准了他们,直接将他们陷入了绝境,逃走已基本不可能,要么死战到底,要么投降,两人都没有为大越献身的念头,他们之所以出兵潞州,当初只是抱着一个投机的念头,这是他们踏上历史大舞台的机遇,在没有充分了解征北军的能力的情况下,便冒失地一脚踩进了这个赌局,现在已是大败亏输了。
现在两人想的,便是要留下一些赌本,以便有翻盘的机会,那么,怎么投降便是一个技巧性的问题了,如果不战而降,恐怕仅有的这点赌本也会被对方剥得干干净净,没有人会心慈手软的,只有与对方硬碰硬地干上一仗,或者胜利,或者拖下去,现在已是十一月,如果能拖入隆冬,那谈判的筹码不免大增。
两个布下阵势,决定先打后谈,但六眼冲与七里冲的迅速失守,让两人的心都凉了半截,手里的赌资可又少了大半。
“二位将军,哨探来报,征北军已经出营,只怕进攻即将开始了!”值星将领,陈氏子弟陈冲大步奔进了充作两人中军所在地的一间茅屋,有些紧张地道。
“走,看看去!”两人一跃而起。
世家联军三万人马,沿着响水洞这方圆数里的高地,布下了三层防线,站在高处,可以俯览整个战场。
战鼓震天,马蹄隆隆,率先抵达的是征北军的骑兵,一队队的战马在防线之前来去纵横,警戒着整个战场,以防对手趁着征北军立足未稳之机突然出击。
在骑兵的的后面,步卒一队队的赶到,列成了整齐的军阵,再后面,是大批的辎重兵赶着马车,在军阵的背后,卸下无数的物资,然后这些辎重兵便开始忙碌开来,当第二批步卒赶到的时候,密如树林的霹雳炮已经林立,一辆辆装载在独轮车上的伏魔弩在军阵之前停下,一根安装在车头的铁钎深深地插进地里,稳定住整辆车。
“孟姚的卢城营!”赵普喃喃地道。
“云昭也来了!”
远处,先是孟字大旗奔腾而来,紧接着,云昭的旗帜亦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第九百二十五章:要人不要命
响水洞赵普防线共分三层,越向上,地形越险要,防守圈子愈小,相应的对于进攻者来说,难度就要比上一层难打得多,虽然在最顶层只有五千士兵,但是,响水洞周边怪石嶙峋寸草不生,赵黄二人利用这里天然的岩石,挖掘壕沟,纵横交错的掩体大都被头顶之上的巨石遮住,从下面看,除了石头,几乎看不到什么,这里还有一宗妙处,就是响水洞,这个洞仅容一人进出,藏不了兵,也躲不了人,但是内里却有源源不绝的水淙淙流出,这保证了赵黄联军虽然阵地在一座石头山上,但却不至于因为缺水而导致兵败,至于粮食,原本带来的五六万人吃的粮食现在因为古太冲与陈昂的军队被歼灭,也显得有些富余。赵普琢磨着,当征北军打下前两层防线之后,这些粮食便足够他的最后五千精锐顶上一月有余,那时候,说不定形式便会有些变化。
也许,云昭会接受自己的投降条件,自己的要求不高,放自己与黄宣华两人以及军队的嫡系子弟离开,至于其它人,那就管不着了,只要自己能回去,总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至不济,自己可以带着万贯家财躲进上京城去安享余生,或者走得更远一点。
他是这样想的,但是云昭却没有这样想。
这一次来潞州的私军将领他没有准备放走一个,只有这样,才能完成先前决定在潞州杀鸡骇猴,震骇天下豪族的任务,为了达到这一点,自己险些便放弃了贵州的朴得猛集团,要不是上京突起内讧,石敢当兵出险招,硬生生地将贵州的局势稳定下来,现在的朴得猛集团早已被围困在贵州城,朝不保夕了。
形式变了,自己的战略当然也得变,朴德猛集团要解围,已经不需要自己派兵去贵州了,打下潞州,兵逼通州,不怕上京不着急,只要他们一着急,放在南方的卫军精锐就得回兵卫州,拱卫上京,贵州之围自解。
隆冬就要来了,眼下的北地,已经是北雪飘飞,物资补给的运输已经举步维艰了,在打下潞州之后,自己的眼光要转一转,争取在南方下雪之前,为南方的征北军夺来一块能够供应整个渡江军队物资补给的富庶之地。
这个地方不是潞州,当然也不是通州,想来自己打下潞州之后,上京必然又会有些变故。
云昭眼睛看着远处的响水洞敌方镇地,心思早已飘到了远离此地的荆州,札木合,马里汉现在应当已经在执行自己的命令了。
水师的曹新宇所带的船队也应当已经整装待发了吧。
云昭笑了笑,露出满口整齐的白牙,什么叫虚晃一枪,相信到时候定然会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的。
霹雳炮的怒吼声将云昭的心思拉回到了战场之上,密密麻麻的石弹飞起在空中,几乎遮住了天空,看着极似壮观,但想必当他们落下去的时候,挨砸的人绝不会这么想,这个阵地选择的地方的确不错,最上面的防线几乎是无懈可击的,但下面两层嘛,可就没那么稳当了。
木制的栅栏被摧毁,匆匆有石头垒起的胸墙被击塌,布置在防线上的一些床弩还没有来得及发射,便被砸成两截,强大的震荡让半截床弩高高地飞上天空,又重重地坠下来。
一轮,两轮,征北军连续地重炮轰击着对方的阵地,步卒却迟迟未动。似乎他们就准备用霹雳炮将第一层的阵地填平一般。
赵黄联军对于霹雳炮的打击无法可施,私军什么都有,就是缺乏这样的大型的远程攻击武器,面对这样的打击,除了忍受,无法可施。
“王爷,加点料,把他们逼到第二层去吧!这样,我们的士兵在占领对方的第一层阵地之后,便有了一个支撑点,再慢慢地将他们推到最顶层去。”孟姚微笑着道。“只是猛火油提练不易,这下又要浪费一些了。”
云昭微微点头,“相信用不了多少,这些家伙就得吓跑罗!”
“就是要他们跑要,要不是王爷说要将几万士兵弄到北地去做苦力,我还真懒得费这个心思!”孟姚道。
云昭大笑,“猛火油提炼虽然不易,但人丁却更值钱,我要人,不要油。”
“遵命!”孟姚大笑。
霹雳炮再度响起,在无数石弹的掩护之下,装载在独轮车上的伏魔弩向前挺进了约百步距离,停了下来,辎重兵们在上头鼓捣了一阵子,当他们走开之时,每枚伏魔弩的箭头之上,都挂上了一枚陶罐。
“发射!”随着前敌指挥官一声令下,伏魔弩的尖啸之声响彻战场,弩箭的射击效果并不佳,大都都射在阵地之上那些巨石之上,但响水洞的整个防线却惊慌了起来,因为一股刺鼻的气味开始在战场之上漫延。
“猛火油,那是猛火油,快有沙土盖起来!”稍有些见识的军官们惊慌地大叫起来。但这里石头好找,要找这么多的沙土还真是为难。当看到下面敌军阵地之上,伏魔弩上一点点燃烧的火花,防线之上先是一阵燥动,然后哄然一声,被猛火油击中最多的地方的防守士兵从掩体之中跃了起来,拼命地向着第二层防御点奔去。
一处地方开始逃跑,其它地方便群起而效之,征北军的步卒没有出动一名士兵,第一道防线已是崩塌。
下面的火箭却迟迟没有发射,所有的征北军看笑话似的看着山上的士兵狼奔鼠窜,直到几乎所有士兵都几乎逃尽,下面的火箭终于射了出来。
第一道防线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即便已是冬天,但炙人的热浪仍然直扑山顶,包括赵黄二人都是色变,滚滚浓烟随着风向山上卷来,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掩住了鼻子。
发射的猛火油并不多,很快大火便告熄灭。再看第一道防线,那些巨石几乎都被熏成了黑色。直到这个时候,卢城营的步卒才开始启动,向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防线挺进。
黄宣武的脸色变了,赵普的脸色也变了。
二人都不是蠢才,此时,他们已经想通了对方想干什么,对方根本就没有想着要用火烧光他们,而是想要迫使自己投降,这一次的攻击,与其说是攻击,还不如说是示威。
二人对视一眼,满眼都是绝望之色。
不用想,当对手占领第一道防线之后,必然会故伎重施,将所有的士兵都逼到山顶来,小小的山顶容纳五千人还可以,但对手如果将三万步卒都逼上了山顶,只怕山顶之上连根针都插不进来了,到时候对方一颗石弹砸来,只怕就要死上好些人。
“这仗没法打了!”黄宣武喃喃地道。
“怎么办,弃械投降,任人鱼肉?”赵普满脸痛苦之色,他们没有想到,征北军竟然是这种打法。
“我们无法破解对手的猛火油,除非我们想被对方活活烧死,或者活活砸死,或者活活饿死!”黄宣武长叹一口气,“赵将军,三万人涌了上来,原本可以供五千人食用一个月的粮食可就只能吃六天了,六天之后,怎么办?”
“如果不打,我们就会任人鱼肉!”赵普咬着牙道:“无论如何,我们得打上一仗,他们想用这种方法来逼迫我们,我们便发起反攻,自山上冲下去,我们有三万人呢!”
“试一试吧!”黄宣武无可奈何地道。
赵黄联军发起了反向冲击,看着冲向已经占领了第一道防线的卢城营士兵,云昭转脸看着孟姚,“还行,还没有蠢到家,还知道搏命一击。”
“飞蛾扑火!”孟姚冷笑道,“不怕他们冲击,想要撼动我卢城营,他们还不够资格。”
迎着冲来的敌军,霹雳火啉啉的短促射击声陡然响起,密如蜂蝗的短箭将对手一层层的扫倒在地,尸体骨碌碌地滚下来,卢城营的士兵将这些尸体垒起来,极短的时间之内,便垒成了一道肉墙。
攻击在继续,死亡在继续,在伏魔弩,霹雳火的惨烈打击之下,冲击的敌军被射击得零零散散,丁仇提着铁枪,大步仰攻而上,每走一步,便是一条人命,很快,迎着冲下来的敌军,丁仇硬生生地打到了第二道防线之上。
后续部队跟着丁仇,以极快的速度便在第二道防线之上站稳了脚跟,开始横向扩大战果,随着冲上来的卢城营士兵愈来愈多,赵黄联军的士兵开始无法抵挡对手的攻击,被迫向山顶退去。
从开战伊始,在不到半天的时间之内,卢城营便连续占领了对手两道防线,而此时,王强的第四营还没有加入战场。
占领第二道防线的征北军没有接着攻击,而是停了下来。因为云昭想要的是人丁,而不是人命。
云昭看得索然无味,在北地打仗的时候,与蒙军几乎每一场都是生死搏杀,这些世家私兵的战斗意志着实差了一些,让他这个曾经纵横沙场以命搏命的猛将着实意兴澜珊,晃晃脑袋,“没什么意思,我回去了,孟姚,如果赵黄二人想要投降,你直接告诉他们,我给他们的条件就只有一个,马上投降,可保性命,到北方去给我种几年田,否则就去死!”
“王爷却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了。”
云昭打马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哦对了,晚上还是要小心一些,我估摸着,这两个不死心的家伙,晚上说不定会来偷袭。”
“王爷说得是,我给他们准备一顿大餐!”孟姚呵呵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