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相州之谋
看完信件,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
“抱歉,周大人!”马友歉意地看了一眼周卫锋。
“明白,明白,理解,理解!”周卫锋笑着站了起来,抹了一把嘴巴,“二位将军有紧急军情,周某人便告辞了!”
“多谢周大人!”马友笑着一抱拳,“我派人送周大人去薄阳,大人再从那里启程回益州,就恕我与曹将军不能相送了。”
周卫锋点点头,“告辞,有劳!”
送走周卫锋,马友与曹新宇两人的神色都严峻了起来。
“还只有五条战船可用!”马友凛然道:“但我们要送多达两万人过苍江,这可是个难题!”
“正在整修的三条战船立即停工,暂时亦不安装武器,这样我们就有八条船。”曹新宇道:“再加上蒙冲舰,赤马舰以及一些哨船,我们一次性能投送近三千人过江。”
“曹将军,我们还必须留下几条战船防备荆州水师啊!他们的战船随时都有可能上溯到这一带,要是我们正在运送士兵的过程之中,对方水师来袭,那可就糟了!”马友反对道:“我们起码要留下一半的战舰来守卫航道!”
“我明白!”曹新宇道。“送两万士兵过河,我们要得是秘密,迅速,分秒必争,所以时间点就非常重要,我们要选一个对方肯定不会来的时间点投送。否则,让荆州水师发现了我们在向对岸运送士兵,那大人的计划就暴光了,程群必然会警觉,这样毫无意义。所以,这一次有不有警戒船都无所谓,关键便是让对手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将第五营送过去。”
“你是说天气?”马友惊道。“可是苍江航道复杂,我们既要避开水师,又要避开相州沿江的哨卡,可以选择的登陆点不多,而可以想象,要想在那些对手根本不注意的地方登陆,必然是极为危险的地方,这种地方,即便是天气良好也有倾覆的可能,再选一个恶劣的天气,岂不是过于冒险?你疯魔了么?”
“不疯魔,不成活!”曹新宇道:“只有这样,才能都督的计划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马将军,相信我,我能找到一条适合的航道,这些天,便请马将军在水寨里作好最后的准备工作,我带人出去,去找一条合适的航道和登陆地点!”
“那就有劳了!”马友点点头,“辛苦!”
“彼此兄弟,何来辛苦!”曹新宇哈哈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来人”屋内,马友大声喝道。
胡敬小跑着进到房内,“将军有何吩咐?”
“胡敬,把那些工匠都撤下来,全部带到薄阳城中,从现在开始,水寨戒严,任何士兵不得离开水寨。”
“是!”
尚在翼州的云昭,命令征北军望江湾所驻水师做好所有准备工作,预备将第五营两万士兵及其军械物资等在最短的时间内投送到南岸。这对于目前的征北军水师而言,是一个绝大的考验,马友与曹新宇数月练兵,能不能投入使用,这一次投送兵力,将是对两人能力的一次大考,也是验证征北军水师战斗力的一个途径。
马友与曹新宇自然清楚这一点,两人崩紧了神经,开足了全部的马力,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一任务中去。曹新宇带着十数名水性精熟的骨干力量,开了一艘哨船,从望江湾水师基地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征北军第五营亦从翼州启程,准备进入卢州,为了将他们秘密投送到苍江以南,征北军都督府制定了一系列的战术欺骗计划,简单地说,便是要让程群的人相信,这一支军队因为主将的阵亡而士兵大跌,已经准备返回益州作休整,在卢州,已经准备了新的服饰,旗帜,在卢州完成这一系列欺骗动作之后,一支伪装成第五营的队伍将直接启程返回益州,而真正的第五营则会分批进入望江湾水师基地,秘密过江。
将两万人以及其物资军械都送过江,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要完全瞒住对手,难度可想而知,但好在的是,这个过程并不需要太长,只需要在战事的第一阶段使对手猝不及防就达到了目的,第五营一旦安全过江,在对手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必然能给对手致命一击,在那之后,即便程群知道了这支队伍来自北岸,但只要他不抓着实际上的证剧,征北军都可以予以断然否认,而实际上,程群即便是吃了这样一个哑巴亏,他亦不会大肆张扬,而只会想尽一切办法消灭这支军队,让云昭亦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是一场铁幕之下的较量,两个心怀鬼胎的人会暗自较量而不会将这些东西放到台面上来。
张丽华自出了荆州城之后,便立即赶向相州,刚刚进入相州,不寻常的气氛立刻扑面而来,各交道要道之上,相州镇军都设有哨卡,严密盘查过往行人,而这,还只是在相州边境之上,离相州城还有数百里之遥。
随身携带着武器的张丽华无法通过这些检验,她只能离开大道,翻山越岭,沿着山前小道艰难向前挺进,越靠近相州城,盘查便越严格,不仅是交通要道,连一些乡间小路亦可以看到巡逻部队的身影。
而一路之上发现的蛛丝马迹,张丽华的心情愈发的沉重起来,相州必然不只有豹滔卫,一路之上,张丽华不止一次的发现,某些身着相州镇军服装的部队,无论是手中配备的武器,还是本身所具有的气质,都不是相州镇军所能拥有的。这些多则千人,少则百人的作镇军打扮的部队,正在向着相州城挺进。
而此时,在相州城,一个书生打扮模样的人正端坐在一张大案之后,在他的面前,数名士兵张开了一副巨大的地图,豹滔卫统领蒋光宇正对着地图,在上面指指点点地讲述着什么,而这个书生打扮的人,赫然竟然是应当在江州指挥对苏灿从良集团作战的程群。
“大将军,按照您的吩咐,我豹滔卫在与白莲教匪的作战中,故作不敌,连败数阵,向后退了约百里,不出将军所料,白莲教匪并没有看出这其中的蹊跷,正在大幅度地向前挺进,追击我军,他们的目标,正是相州城。”蒋光宇神色轻松,笑道:“这些白莲教匪,当真好对付,我还以为对手会慎重对待,但看他们的意思,浑然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似乎我们的败阵是理所当然的。”
程群拈须微笑道:“这个白莲圣女席卷帝国整个西北部,所到之处,挡者披糜,也难怪她会看轻我帝国武力,再说了,此人在陕州曾轻易地击败了叶开的威卫,这也滋长了她的骄横之心,我们的败退在她看来,恐怕是理所当然,光宇,你与她的部属作战数次,客观地说,他们的战斗力如何?”
“大将军,白莲教匪构成复杂,其战斗力亦不相同,就白莲圣女如今的几支主力部队来看,战斗力其实相差极大,如我们与其第一战的对手,敌军指挥官叫黄瑞,此人是陕州白莲骨干,麾下有一万白莲军队,其战斗力比镇军要强上一些,但其装备并不太好,并不是白莲圣女最为倚仗的部队。我们的佯装败退很从容,同时为了取信对方,我们在撤退的时候,在局部地区打了几个小小的反击,歼灭了对方几支小部队,相信这会让他们更相信我们的撤退是不得已而为之。”
程群大笑起来,“你倒是煞费苦心,嗯,这几次反击打得好,使我们的撤退看起来更逼真。”
“这些小把戏,玩起来倒真是简单,不过白莲圣女的第二支主力部队的确不容小觑,这是一支骑兵部队!”蒋光宇的神色凝重了一些。“其指挥将领叫范文宣,绰号三眼虎,其部有主力骑兵三千人,另有各类辅兵约五千人,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极其强大,尤其是主力骑兵,依属下看来,不会输于蒙元主力骑兵。他们所用的战术,亦与蒙骑所使用的战术极其相似,大将军,我怀疑这支白莲教匪与蒙元有勾结,否则我很难相信在帝国的西北部会出现这样一支强大的骑兵力量,不瞒大将军,与这支军队交锋,我准备不足,不是佯装撤退,而是真正不敌对手,当时在他们面前,我大意地只派了五千部属,幸亏见机得早,也早准备撤退,否则便会吃大亏。”
程群的眉头皱了起来,坐直了身子,缓缓摇头,“从来没有听说过白莲教匪与蒙元政府有勾连,三眼虎,三眼虎,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将军听说过这个绰号?”蒋光宇好奇地问道。
“总觉得很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程群摇摇头,“这么说,这一战中,这个三眼虎是我们要重点防范的对象。”
“是!”蒋光宇点点头,“刘华健将军对骑兵作战很有一套,我建议,集结我们豹滔卫和他领军卫的骑兵,交由刘华健将军,专司对付三眼虎的这支力量。”
“我也正有此想法!”程群点点头,“这一仗的重点是要诱使白莲圣女进攻相州城,只要她到了相州城下,我们就能让她有来无回,所以,三眼虎的这支骑兵力量举足轻重,什么时候打便成关键,如果打得早了,让对手警觉起来,不免功亏一篑,打得晚了,以对手这支骑兵的力量,又有可能给我们带来重创,到时候打虎不成,反被虎咬,可就成笑话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神武之战(上)
红娘子在心中的确憋了一口气。与云昭的薄阳一会,更多的甜蜜之外,她却从云昭的担心之中看出了云昭对自己军队的不放心,话里话外,更是推崇程群而看低自己,这让心高气傲的她颇为恼火,但久别重逢的她不愿意破坏那难得的气氛,当下默不作声,待回到赣州大本营之后,便立即挥军向相州进攻,她要让云昭好好地看一看,他无比推崇的程群是如何在自己的军队面前不堪一击的。
官军?红娘子从来也不曾将他们看在眼里。
黄瑞在富康县一役之中击败豹滔卫与相州镇军的联军,占领富康县,让红娘子马上进攻相州的决心更是不可逆转,中军进驻富康,黄瑞的一万兵马进入太康县,三眼虎的三千骑兵以及五千辅兵直逼神武县,而红娘子所率领的中军则厉兵秣马,从富康直扑相州城门户朔城。三箭齐发,从三个方向上直逼相州城,如果一切顺利,三路兵马将会师于相州城,完成对相州城的三面包围。
相州与荆州相连,但与荆州一马平川相比,相州则是一个多山的地方,只是在与荆州相邻的神武县,地势较为平坦,越向相州城方向,便开始多有丘岭,地势有了较大的起伏,但对骑兵作战,仍不会构成多大的障碍。红娘子将麾下最强的三眼虎的三千骑兵及五千辅兵放在神武县,一来是攻克神武县,二来也有切断来自荆州的支援的意思。
当初红娘子自大漠潜入中原,随行约有近两百鹰嘴岩老兄弟,正是以这两百人基石,红娘子逐渐打造出了她纵横西北的骑兵部队,这支骑兵部队亦是红娘子最大的支柱。
数年的磨励,南征北战,除了身上又多出了无数的伤痕,三眼虎已经褪去当年的浮燥与鲁莽,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将领,顾盼之间,凛然生威,这支骑兵是他与鹰嘴老兄弟历时数年打磨而出,在他的心中,这便是另一支鹰嘴岩马匪部队,倚仗着这支骑兵,三眼虎确信,在中原腹地,将没有任何人能拦住他的脚步。
攻克神武,并防备来自荆州方向有可能的援兵,三眼虎深知红娘子将这里交给自己的用意。
“虎哥,离神武县城还有三十里。”一名骑兵将领如飞而来,从他称呼中便可以听出,这是一个鹰嘴岩的老人。
“扎营!”三眼虎甩鞍下马,“罗翼,神武那边防备如何?”
罗翼跃下坐骑,坐到三眼虎跟前:“虎哥,我亲自率哨骑前往打探,整个神武现在已经乱成一团,大量的百姓正蜂涌进神武县城,而神武县城已经闭城,据称是担心这些百姓之中有我们的探子。”
三眼虎哈哈一笑,“白莲根植于底层百姓,在最下层的百姓之中有着极深厚的基础,我们进入相州虽然不久,但发展迅速,看来这神武县令也知道我们的厉害,罗翼,神武县中有多少驻军?”
“我们先前进入县城的探子发来消息,城中有两千相州镇军,另有一千豹滔卫,相州镇军可以忽略,但那一千豹滔卫却不容小觑,神武县不大,三千守军守卫,于我们而言,亦是一个难题,他们肯定是不会出城与我们野战。”罗翼道。
三眼虎冷冷一笑,“只要他们还没有失心疯,自然是不肯与我们野战的。三千守卫,的确是一个难题,罗翼,明天令五千辅兵兵临神武县,围城!”
“用辅兵?”罗翼惊道。
“先围他三两天再说!”三眼虎道。“让他们心神不宁,再试着打打看,如果打不下,就继续围城,一旦二当家的拿下了朔城,我们以辅兵围城,三千主力随我抛开神武,直接进兵相州城。”
“如果此时那三千守军出城攻击辅兵呢?”罗翼摇摇头,“五千辅兵人虽多,但战力却低,让他们运送粮草,送筑道路,保持警戒尚可,野战,必然不敌对手。”
“我就怕他们不出来!”三眼虎冷笑,“五千辅兵是诱饵而已!他们想吞下这个诱饵,就得付出他们自己为代价。”
罗翼惊道:“牺牲五千辅兵?”
“死不了多少人!”三眼虎伸手从地上拔起了一株青苗,剥开外面的浮叶,将桔杆放在嘴里大力咀嚼着,“一旦二当家的拿下了朔城,如果我们迟迟攻不下神武,不免会留下隐患,辅兵随时可召,但战机稍纵即逝!”
“虎哥,我明白了!”
“向荆州方向多派哨探,我唯一的担心便是来自那个方向上的援军,程群的卫军并不缺骑兵,苍江一战,程群曾集合了数万骑兵攻击蒙族,现在虽然他主力分布在江州一带与苏灿从良对恃,但只要有一部分骑兵来援,便足以对我们形成巨大的威胁。”三眼虎吩咐道。
“是,虎哥放心,荆州方向,我整整放了七八个哨队出去,即便遇上威胁,也会有人能逃回来报信,但现在,一队人也没有回来,这便说明,荆州方向是安全的。”罗翼道。
“虽说如此,但仍需小心,从荆州边城到神武,骑兵来援只需一天而已。”三眼虎呸地吐掉了嘴里的残渣。
“虎哥的意思是,我将哨骑还放得远一些?”
三眼虎点点头,“一直放入荆州境内。”
“是!”
神武县城,县衙之内,十数名平民打扮的人被五花大绑着按在院子之内,一名将领按剑立于台阶之上,院子内,一排排的士兵肃然而立。
“清理干净了么?”将领寒声问道。
“回禀屠岸将军,这些人我们盯了许久了,等他们传出消息之后,我们才将他们一一捉拿归案,现在神武已经封城,他们已经没有作用了。”一名校尉抱拳道。
屠岸点点头,“杀了!”
钢刀挥起,十多颗人头骨碌碌地滚到地上,鲜血溅满了院子里的石板。
“杀之以祭旗!”屠岸仰天长笑,“白莲教匪,只怕你们做梦也想不到,神武县城内的确只有三千守军,但这三千人可没有相州镇军,而是我领军卫的精锐,我们的军队早在月前就已经开进了相州,你们来了,那就不要回去了!”
“程大将军运筹帷幄,这一战又有刘华健将军亲自指挥,那个什么三眼虎范文宣这一次必然授首!”校尉亦是笑着奉承道。
“五千精骑,三千步卒精锐,这一次,我倒想看看这个纵横西北的三眼虎落得如何下场?”屠岸笑道:“先让他得意一段时间吧,我们得等那个什么白莲圣女一路狂奔到了相州城下之后,才能动手啊!”
三眼虎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程群准备良久的作战计划,早已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他将哨骑放进了荆州境内,却只见到荆州各边城严密戒备,关闭城门,严阵以待,却没有一兵一卒出荆州,似乎是一副只扫自家门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意思,他所担心的援军早已在月前进入到了相州,五千骑兵就埋伏在神武县靠近相州城方向的大山之中,刘华健正静静地在那里等待着三眼虎。
“进攻!”三天之后,随着罗翼的一声令下,由五千辅兵组成的攻城部队在战鼓声中,呐喊着冲向单薄的神武县城。简易的,在神武县城外伐木现做的云梯竖上了城墙,抬着还带着绿叶的撞木,重重地撞上了城门,轰然声响之中,似乎整个城墙都在颤抖。
在进攻的步卒身后,督阵的三千骑兵在三眼虎的带领下,虎视眈眈地盯着远处的战场。
随着一队队的士兵蚁附而上,安静的城墙之上,突地站起一排排士兵,羽箭犹如飞蝗,自上而下射出,蜂涌而上的攻城者纷纷载倒,一柄柄的推杆顶在了云梯之上,数十名士兵合力,呐喊声中,将云梯远远地推离城墙,攀附在城墙之上的士卒惨叫着坠下。
“上!”三眼虎回顾了一下身边的将领,呼啸声中,数百名骑兵纵马上前,直扑城下,绕城疾走,手中的长弓拉开如满月,嗖嗖声中,一支支羽箭直扑城墙,将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的防守者一个个射倒,城墙之上,顿时出现了一片空白,欢呼声中,刚刚被推开的云梯又搭了上去,更多的人向上攀爬而来。
“奔射如此精熟,难怪此人可以纵横西北,在大陆内腹看到如此强横的骑兵,当真犹如置身与蒙军的战场之上!”城楼之上,屠岸叹道:“这个白莲圣女不知是什么来路,居然能练出一支如此精锐的骑兵来!可惜了,再强也强不过大势。”
摇着头,屠岸命令道:“集合床弩,对这些骑兵进行干扰,那怕射不着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如此肆无忌惮!”
呼啸着的床弩果然对骑兵造成了极大的干扰,骑兵们射出的羽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准头,又变成了双方步卒的硬撼。
自日出激战到日上三竿,三眼虎终于鸣金收兵,一个上千的激战,他付出近千人的代价,获得的成果只是数次攻上城墙,但旋即又被赶了下来,相州镇军的战斗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本以为,即便攻下神武县,亦可以给对手造成一定的伤亡,但眼下看起来,对手的应对极其到位,指挥者也极干炼果断。
“明天再打吧!让弟兄们好好休整一下!”三眼虎下达了撤军命令,拨马转身而去。***
第五百二十七章:克朔城
朔城,距相州城一百余里,是相州城最后的门户,拿下朔城,相州城便完全袒露在红娘子的面前,自此长驱直入,便可直接威胁到相州的核心。
相比于神武,太康等县,朔城的城防无疑要好上许多,坚固的城墙外包青砖,突出的角楼使整个易受攻击的城墙正面暴露在其远程武器的打击之中,城墙之上,精心打磨的条石铺于地上,即便是霹雳炮落在上面,也不致于使其碎裂。各类藏兵洞隐蔽于城楼之下,一排排的床弩凛然发光,粗如儿臂的弩箭将城墙正面数百米范围完全笼罩于其中。
宽达数丈的护城河深约二米,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其实暗藏玄机,无数铁矛倒插其中,如果强行涉水过河,必然会为其所伤。
相比于朔城坚固的城防,防守此地的军队则显得差了很多,在这里,集中了约一万的相州镇军镇守。红娘子从各处搜集来的情报都明确显示,豹滔卫将主力安排在太康神武以及相州城,显然,黄瑞在前其富康的战斗之中让对方警觉,而在另一边的三眼虎更是名声在外,所辖三千骑兵是白莲教军的核心打击力量之一,而这两地的城防薄弱,便只能安排更强的军队去镇守,朔城城防坚固,又能随时得到相州城的支援,将一万相州镇军安排在这里,从战术上来说,并没有什么错误。
红娘子率其本部兵马两万余人兵临城下。没有任何的观望与犹豫,在抵在朔城的第二天,红娘子立刻发动了对朔城的猛烈进攻。
冒着如雨的利箭,白莲士兵高呼着口号,扛着麻袋冲向护城河,将装满沙土的袋子倾倒在河中,随即便转身向后,撒开两条腿奔跑。
距城四百步,红娘子集合了全军近百台床弩,以及上千柄强弩,与朔城之上的守军对射,以掩护己方士兵填埋护城河。
一天的激战,双方尚没有近身搏斗,城下已经倒上了数百具尸体,而守城的士兵也伤亡过百,红娘子获得的战果是填平了上百米的护城河。
“圣女,朔城之中有上万的相州镇军,这些镇军士兵虽然野战不行,缺乏强悍的战斗意志,但躲在城墙之后,还是有与我们一战的勇气,这上百米的通道明显不够,对于敌人来说,太容易防守了。”陈吉摇着头道,“我们得另想办法!”陈吉是原陕州镇军的一名高级军官,被红娘子俘获之后,投降红娘子,如今已是红娘子麾下重要的将领,此人有着很强的军事素养,对于攻城,守城这些中原将领都拿手的本领更是极有心得。
“圣女,朔城之外多树,我们可以伐木造桥,避免装袋填河这样废时废力又较多损失的办法!”索文海将拐在地上顿了一顿,道。
“造桥?”红娘子奇怪地问道。
“我所说的桥,其实就是将那些够长的树木砍伐下来,钉在一起,形如木筏,作战之时,数十上百士兵抬着它攻到城下,将其架在护城河上,自然形成通道,而且有一宗妙处,士兵们抬着他前进,还可以充作盾牌,敌人的羽箭无法伤到他们。”索文海用拐随手在地上画了一个模样。
“是个好办法!”万锦基双掌一合,“老索,这么好的办法不早说,要是一开始我们就用他,岂不是少折损些儿郎?”
索文海微微一笑,“本以为相州镇军不堪一击,岂料他们还是有些血性的。”
“野鸡,这事你去办,连夜制作这过河木筏!越多越好。”
“是,圣女,我马上去办!”
陈吉站了起来,“圣女,我认为我们攻击的时间应当调整一下。”
“你认为什么时候最好?”
“镇军习惯于白天作战,夜晚休息,我们不妨在凌城之时发动攻击,那时候,正是一个人最为疲乏的时候,我们在这个时候发起猛攻,那时候,震天的呐喊,漫山遍野的火把,在视觉之上给人造成的冲击是极大的,对于相州镇军这种没有经历过战火的人来说,足以让他们产生恐惧,而我们则可以利用他们的这种恐惧从中获利。”
“妙极!”红娘子大笑道:“叫弟兄们今天早早休息,三更吃饭,四更时分,攻击开始,我希望在明天天亮的时候,我们能踏上朔城城墙。”
星移斗转,四更时分,一片安静的白莲教军营骤然之间大放光明,无数的火把从营中奔涌而出,震天的喊杀声惊醒了城上的士兵,警钟大作声中,无数士兵惊慌地奔向城墙。
借着城下无数的火把,看到一群群的士兵抬着一张张巨大的木筏,喊着号子,大步奔向城墙。
“敌袭!准备战斗!”军官们提着佩刀,在城墙之上来回奔走,驱赶着士兵冲了上去,夜色之中,无数的羽箭破空而下。
正如索文海所言,这些由巨木构建的木筏成了天然的盾牌,士兵藏身其下,举着这些木筏,冲到城下之时,伤亡廖廖无几,随着一声号子,巨大的木筏在城下立了起来,竖起,向着护城河倒下,轰然声中,将护城河两岸连接了起来,有的稍短了一些,一头搭在这边的岸上,另一头却落在河中,溅起满天的水花。
木筏刚刚落定,还在剧烈的颤抖之时,早已有士兵抬着云梯,冲了上去。呛然声中,云梯前端的锚钩死死地钩住了城墙,士兵们手足并用,顺着云梯向上攀附而去。
白莲教兵突然从长约千米的城墙正面同时发起攻起,大大出乎了守军的意料,将重兵集结在白天被填平的护城河所在的相州镇军将领突然发现处处是漏洞,整个正面城墙之上,到处都有白莲教兵冲上了城墙,与守军展开了短兵相接。
“上城了!”索文海惊喜地呼道。
“上城了!”红娘子神情振奋,“索军师坐镇本军,却看我破这朔城!”一句话说完,不等索文海发出反对的声音,一夹马腹,红娘子已是骑着战马,如箭一般向前奔去。
“杀!”看到红娘子亲自出阵,白莲教兵顿时精神大振,“圣女万寿无疆!”一时之间,犹如打了鸡血一般,个个奋勇争先,向上蚁附而上。
战马踩着木筏,跃过护城河,红娘子红色的披风在火光之中招展,一跃过护城河,她已是站在了战马背上,战马灵巧地在即将撞上城墙之时,红娘子已是腾空而起,手中长长的马鞭一卷,缠住了云梯,用力一拉,整个人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向上跃起丈许,一手抓住云梯,两脚一踏实,右手的马鞭再一次向上挥出,这一次已是卷上了城垛,手上用力,脚使劲一蹬,卡嚓一声,脚下的云梯横档已是断裂,红娘子再一次腾空而起,这一下,她整个人跃起的高度已是超过了城墙,犹如天女下凡,自空中落下,不等双脚落实,手中的马鞭一抖,抖出数个圈子,恰好套在脚下数名朔城镇军的脖子上,用力一勒,这数名镇军立时双眼瞪起,舌头长长地吐出,已是被生生勒毙。
双腿踏在城垛之上,马鞭呼啸,方圆丈许之内,顿时惨叫声连成一片,十数人被抽翻在地,一人被鞭梢扫过双眼,立时便将眼珠打得爆裂,这名士兵捂住眼睛,高声惨嗥,在城墙之上发疯般的狂奔,一脚踏空,顿时从城墙之上跌了下去,半空之中,仍能听到他的凄厉的惨叫之声。
宛如魔女,红娘子鲜红的双靴稳稳地站在墙垛之上,长鞭远攻,佩刀近守,身周丈余,朔城守军纷纷倒毙,在她的身后,越来越多的白莲教兵突上了城墙,以红娘子为核心,不断地向着四周扩散着所占区域。
镇军指挥眼见危急,提着长枪便冲了上来,怒吼声中,长枪抖出碗大的枪花,从外围直抢上前,冲向红娘子,如果不将这个人赶向城墙,朔城今日必破。
长笑声中,红娘子手中的长鞭陡然之间便短了许多,提着手里的佩刀,红娘子蹂身直上,手中马刀刀光霍霍,迎向这名将领。
想当初在大漠之上,连云昭的近身搏斗之术都是自红娘子处学来,这名将领虽然也是武功不弱,但在红娘子面前,却宛如一个不通武功的蛮汉,数招之间,手中长枪便被击飞,双手十指被削落,两人交错而过,红娘子手中的马鞭已是套上了他的脖子,手腕一紧,这名将领喉间格格数声,脑袋软软垂向一边,红娘子马刀回转,刀光一闪,一颗头已是被劈了下来。
这名将领的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附近的士兵眼见自家将军数合之间便被击毙,顿时斗志全失,发一声喊,转身便向城下跑去。
红娘子长鞭一卷,缠住了城楼的墙垛,飞身直上,马刀挥起,将相州镇军的旗帜砍落,提刀跨立在城楼之上,红色的披风在风中高高扬起,猎猎作响。
此时在城墙之上,陈吉,万锦基也从另外两个方向上攻上了城墙,越来越多的白莲教兵攻上了城墙,开始向着两边扫荡。
朔城失守!***
第五百二十八章:神武之战(下)
相州城,州衙后院,十数株冠盖如云的大树挡住炙人阳光,圈出一片荫凉。一袭宽袍的程群盘坐于竹榻之上,面前放着一方棋枰,程群全神贯注,两手捻着一枚黑子,啪的一声落下,端详片刻,又拈起一枚白子,这一次却是举棋不定,踌躇难决,几番欲落子,却又收了回来。
“大将军!”树荫之外,传来急骤的脚步声,程群抬起头来,看着满脸焦色走向自己的相州知州彭忠俊,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白子丢回棋盒里。
“红娘子攻破朔城了?”他抬起头来,看着彭忠俊。
“大将军知道了!”彭忠俊惊讶地道:“我刚刚接到朔城飞马急报,朔城失守,一万相州镇军溃不成军,现在正向相州城逃来,而白莲匪兵正衔尾急追,大人是从那里得来的消息?”
程群哈哈一笑,摆摆手,“坐,彭大人,看你那满脸焦急的模样,还猜不出来?来,喝茶!”提起身边方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
“谢大将军!”彭忠俊端起茶杯,看着程群,有些惭愧地道:“大将军曾希望相州镇军能守住朔城三日,但一天之内,便让贼匪破城,忠俊实是无颜见大人。”
程群抿了一口清茶,“无妨!虽然有些让我出乎意料之外,但朔城原本在计划之中就是要送给对手的,不过彭大人,这镇军的确是要好好地整治一番了,如此不堪一战,以后怎能担挡重任,这一次我能挥军来援,下一次,不见得就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彭忠俊连连点头,“是呀是呀,着实让人恼火啊,大将军,您麾下战将如云,这一次击败贼匪之后,还请程大将军您多多费心,这镇军再不整治实在是不行了!”
程群微笑着道:“此乃小事一桩,等此事一了,我派一批基层军官到你这镇军之中,好好地帮你将镇军带起来,以后即便我挥去南去,亦丝毫无惧于匪军作乱!”
彭忠俊大喜,“如此便多谢大将军了,所谓将乃军之胆,有了大将军麾下这些经验丰富,作战勇敢的基层军官,我们相州镇军必针脱胎换骨。”
“好说,好说!”程群一口饮尽杯中残茶,笑着站了起来,“彭大人,朔城离此不过百余里,我们也该做做准备,迎接客人了!”
“大将军请!”
神武县,又一次的攻击在夜幕到来这前落下了帷幕,三眼虎的辅兵仍然没有拿下神武,但今天,他们的表现显然好了很多,数次攻上城墙,与对手在城墙之上胶着的时间亦更长了一些,虽然最后仍然被赶下了城墙,但所有人都相信,只要再来一次,他们必将拿下神武县。
“罗翼,二当家的已经攻克了朔城,离相州城只有三十里了,马上就会展开对相州城的攻击,我不能在这里纠缠了,神武县交给你,无论是打还是围,你拿注意吧!”三眼虎看着仍在燃烧着的神武县城楼,道。
“虎哥放心,你尽管去相州,不出三天,我必然攻克神武,率部前来与你汇合,为当家的攻击相州城出一份力!”罗翼笑道,“可以感觉得到,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不是这时有一千豹滔卫,我们早已拿下神武了。”
“小心一些!明日凌晨,我将率骑兵奔袭相州城。”三眼虎伸出手,与罗翼重重一握,转身拍马离去。
屠岸默默地坐在城楼里,房间里并没有点灯,借着城墙之上的火把,可以看到他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数天的战斗,神武县城里的驻军并没有尽力,为了让城外的三眼虎误认为这是相州镇军,他们每一次都只拿出大约一半人上城战斗,其余的人则作为预备队待命,只有在出现危险的情况之时,才会派出一支预备队去救险,以领军卫这样一支精锐的部队对付三眼虎的辅兵,委实有些大材小用,屠岸甚至为了想法让自己的部下怎样向对方示弱而费尽心思。
红娘子攻破了朔城,正在向相州城进军,三眼虎应当服开神武县城,率主力奔袭相州城了,他不会将一支他映像之中已被打得半残的神武守军放在心里。
想到得意处,屠岸不由哧哧地笑了起来。相州城下,红娘子将坠入一个巨大的陷阱。
辅国大将军不想与红娘子在西北纠缠,他急于将西北纳入到他的统治之下,这才费尽心机编织了这样一个圈套,为此,他甚至不惜与苏灿从良做出了交易,这才得以将领军卫从双方的战场之上悄无声息地撤出,分批进入到了相州,领军卫数万人马便成为了这一场大战最大的变数。
屠岸站了起来,走到窗外,天边已经露出了曙色,天快要亮了,他走到窗外,凝视着远处的高山。便在此时,远处高高的山岗之上,一枚带着火光的箭支射上天空,高高飞起,在空中掠出一道火线,向着神武县城这边飞来,慢慢地力尽坠地。
屠岸大笑起来,三眼虎的主力走了,此时留在城下的,只是那数千辅兵了。他伸了一个懒腰,伸手招来亲兵,“告诉弟兄们,白莲匪贼们可能在天亮后还会发起一次攻击,大家小心应付着,我先去睡一觉,咱们总得等三眼虎走得更远一些才好动手。”
亲兵笑着道:“将军放心去睡吧,对付这些人,咱们是十个指头拈田螺,十拿九稳。”
屠岸大笑,反背着双手,施施然地离开了城楼,在他走下城楼的瞬间,城下远处白莲教兵的大营里,聚兵的鼓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屠岸摇摇头,自顾自地离开了。
神武县城之中的领军卫士兵脱下了相州镇军的服装,换上了他们的制式军装,在城内聚集起来,他们再一次击退了罗翼的进攻,此时,已经过了午时,已经是反击的时候了。
屠岸全副武装地出现在士兵们面前,看着精神饱满的士兵,满意地点点头,这些天,麾下儿郎们可是憋坏了。
“出城,攻击!”没有多余的鼓动,屠岸简洁地下达了命令。
神武县城的大门洞开,三千领军卫精锐一涌出城,在城外迅速列好阵形,城上,战鼓声声,号角嘹亮。
刚刚结束一次攻击的罗翼,在听到亲兵的禀报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狂奔出大营,看到神武城中,鱼贯而出的对方军队,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这不是相州镇军,这是领军卫,此时,对方的服装,飘扬的旗帜,以及严整的军容,绝对不是相州镇军能做到的。
这些天,他们一直在假扮相州镇军。这个念头像一根毒草在心里疯狂蔓延,罗翼犹如身坠兵窖,他身经百战,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领军卫能出现在这里,那么,他们就能出现在相州的任何地方,比方说在三眼虎前进的道路之上,或者在相州城下,这是一个阴谋。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豹滔卫,不有领军卫。
不等他想出对策,对面的领军卫已是向前挺进,隆隆的鼓声之中,领军队排着整齐的队形,向着他们这边缓步推进,两侧骑兵奔驰,保护着他们的侧翼。
“来人!”
“将军!”
“你,带上两匹马,马上去追虎爷,告诉他这里的情况,让他小心埋伏!”罗翼沉声道。
“是,将军!”
看着亲兵离去,罗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翻身跃上战马,“击鼓,迎战!”他大声喝道。
三眼虎带领着三千主力骑兵,沿着大道向着相州城急奔,越向相州城方向挺时,地势便越起伏不定,远处已经可以看到高低起伏的山峦,通往相州城并能容纳骑兵通行的,便只有这样一条大道了,那些灌木从生,卵石遍布的丘岭对于骑兵而言,不谛于是一个个死亡陷阱,折断马蹄的战马,将很难存活。
不过可喜的是,神武通往相州城的方向之上,并没有对方的要塞以及城池,自己只需要一路奔行到相州便可以了。
说实话,三眼虎不喜欢这种作战环境,在大漠长大的他,是一个天生的骑兵将领,他更喜欢那种天高云低,一望无际的大漠环境,那里,才是骑兵的天堂,纵马奔驰,追云逐电,以速度来决胜负,以马术来定生死。
抬头看看日头,已是正午时分,士兵们已经奔行了一个上午,是时候歇歇了,这样热的天气,便说是人,便是战马,此时也已经很疲惫了,停下来休整几个时辰,顺便也躲躲这毒辣的日头,等到太阳西下之后,再向相州城前进。
“停止前进,全军休整!”一声声的命令从军前迅速传到军后,所有的骑兵停了下来,翻身下马。一个个忙着从马鞍之上摘下水囊,先喂战马喝了,这才倒转水囊,痛快地大口喝将起来。对于这些骑兵来说,战马就是他们的另一个战友,可以互相托付生命的战友。
大部停下来开始休整,哨骑们却没有休息的时间,换上一匹先前携带的空马,他们继续向前,他们还要警戒以及打探军情。
十几匹哨骑奔向了远处,那是一道丘岭,通往相州的大道从这座丘岭之上翻越而过,十几名哨骑刚刚跃马到了顶部,几乎在同一时间,十几匹马都被勒得人立而起,转瞬之间,十几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惊呼之声,他们勒转马匹,疯狂地向着自己的部队奔了回来,挂在腰间示警的牛角号早已取在了手中,凄厉的号角之声在天地之间回荡起来。***
第五百二十九章:决死之战
示警的号角便是战斗的命令,刚刚还意态闲闲的骑兵们瞬息之间已是翻身上了战马,散乱的队形开始聚集,手中的长弓已是紧紧地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抽出了羽箭,搭在弦上,蓄势待发。
咚,咚咚!战鼓之声骤然响起,那是敌人前进的信号,三眼虎回首看了一眼自己的队伍,心中极为紧张,此时,三千骑兵拖出了长达十数里的阵形,极其不利。
“虎爷,敌骑,敌骑!”当头一名哨骑如飞而回,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几乎语不成声。
“多少人?”三眼虎沉声问道。
“很多,很多,数不清!”哨骑看着三眼虎,眼神之中满是惊恐之色。
三眼虎的眼光越过了哨骑的头顶,看向远处的丘岭,那里,一匹战马出现在他的眼帘之中,旋即,一面飘扬的战旗出现在那名骑兵的身后,领军卫!三眼虎眼光收缩,手指紧紧地握着刀柄,青筋毕露。
那是一面刘字大旗,领军卫统领刘华健。
“虎爷,虎爷!”又是数名哨骑奔回:“在我们的左右两侧,发现大量步卒正在向我们逼来!”
“多远?”
“三里左右!”
圈套!这个念头犹如闪电一般在三眼虎脑中闪过,领军卫早已在此恭候着自己了,典型的步骑配合作战,事情不妙。
大越没有蒙人那么多战马可以调遣使用,为了与蒙人对抗,他们发明出了步骑配合作战,只要步骑配合默契,单纯的骑兵根本不是对手。
领军卫大批人马在这里恭候自己,显然程群在相州早已做好了准备,那么当家的为什么还能如此轻易地攻克朔城直扑相州城?领军卫加上先前的豹滔卫,程群能集合起超过五万的卫军主力,再加上相军镇军,他所拥有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己方!
冷汗从三眼虎的身上嗖嗖冒出,看着远处不断聚集的领军卫骑兵,他陡地想明白了这个问题,程群是想将己方主力聚歼在相州城下。
刘华健击败自己之后,必然会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从神武直插富康,切断二当家的后路,自己这里情势危急,可以想见,在太康的黄瑞情况必然好不到那里去,如果两翼一齐失败,两路卫军反向包围,红娘子的本部军马便会被包围在相州城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走,撤退!三眼虎立即便下了决心。
但是此时,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回顾左右,三眼虎大声道:“我需要一千名弟兄向敌人发起决死攻击,掩护主力撤退,那位兄弟愿担此任?”
“虎爷,兄弟来!”一名身材魁武的大汉策马上前,呛的一声,腰里的马刀已是拔了出来。
“江彬,这是决死攻击,生还的可能性几等于零!”三眼虎看着他,“没有人支援,你也不能后退,因为我要率部一直撤到富康去,我们上当了,我必须撤回富康,让二当家有一条后路可以撤退,你想清楚了没有?”
江彬笑了笑,“谁死不是死?我不死,就要有另外的兄弟去死。虎爷,回去的路只怕也不平坦,这里有领军卫的主力,我怀疑罗翼兄弟在神武县城之下只怕也败了,虎爷,返回的路也是一场恶战啊!”
三眼虎伸出手去:“保重!活着!”
江彬点点头:“我会努力活着!”
刘华健,领军卫统领,大越卫军之中为数不多对骑兵作战深有研究的高级将领,在追击阿斯兰的战斗中,程群便是集合了四卫所有的骑兵交给他来统领,追击数百里,歼灭扎尔赤兀惕部上万部属,重伤阿斯兰,便是其的杰作。但作为一卫统领,他已经甚少有机会像这样单独指挥骑兵作战了,这一次为了对付三眼虎,程群再一次将他抽调出来,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让三眼虎引以为傲了。
凝立于大旗之下,看着远处的三眼虎所统率的骑兵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变阵,一部义无反顾地向着自己冲来,另外大部则是后队变前队,毫不犹豫地向后开始撤退。
“三眼虎反应好快,刚刚看到我们,就知道大事不好了!”一边的副将张喜惊叹道:“刘将军,对方骑兵进退之间,法度森然,骑术之精良让人叹为观止,颇让末将有些看到蒙元大帐兵的感觉。”
刘华健点头微叹,“可惜,这个三眼虎是个人才,能练出这样一支骑兵来,当真让人惊叹,只是可惜他们钻进了这个圈套之中,反应再快,终究也是垂死挣扎而已。”
“屠岸挡得住三眼虎的冲击么?毕竟他先要歼灭了对手在神武县的兵马,转身又要对付这股骠悍的骑兵?”张喜道。
“无妨,即便让三眼虎冲出去,他又能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富康,我们岂会给他留多少时间让他重振旗鼓?”刘华健笑道:“张喜,上一次追击蒙元阿斯兰,你一直遗憾不能与其正面交锋,今天你去领教一下这个三眼虎的部队,瞧瞧如何?我给你二千人,二比一!”刘华健只是扫了一眼,已是大致估摸出对方的人数。
“多谢将军!”张喜大喜,策马奔出,手中长枪高举,“弟兄们,跟我上!”其所属兵马高声呐喊,策马奔出。
江彬仰攻,张喜俯击,两支骑兵迅速地向着彼此接近,而此时,三眼虎所率骑兵主力趁着对方两侧步卒尚未合围,闪电般地冲出了这个口袋,一路奔向神武县。
“杀!”江彬一马当先,沿着缓坡上前急冲,距离张喜所部尚距两百步时,脚尖轻叩马腹,战马灵巧地绕过一个小弧,横向奔走,弓弦响处,江彬手中的羽箭犹如流星,一支接着一支,将俯冲而下的领军卫骑兵一一射下马来。
他的身后,一千余名骑兵紧随着江彬的步伐,纵马从张喜部属的横截面前掠过,箭如飞蝗,飞向举起刺枪,俯冲而下的对手。有骑兵骑术稍差,在这个陡然的急转面前,马失前蹄,顿时跌下马来,运气好一些的骨碌碌地顺着斜坡滚下去,虽然遍体鳞伤,但总算保了一条命,运气不好的被后面的战马当即践踏而死,更有甚者,直接便被自己的战马压死了。
上千匹战马在两军交接之前突然变阵,所冒的风险极大,但江彬此时已抱定必死之心,一心只想多杀死一些对方骑兵,这样,便能为后面的战事减轻一些负担,让三眼虎以及红娘子更轻松一些,他明白,骑兵,于现在的卫军而言,还是十分宝贵的。
张喜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采用这种战术,江彬现在的队形十分单薄,一冲即穿,虽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张喜仍然冲散了对方的阵形,问题是,江彬现在一千余骑在这道长约千米的斜坡之上,绕奔成了一个圆圈,前部与尾部几乎连接到了一起,奔行不休,张喜所部冲断了面前的敌人,竟然是一头扎进了这个圆圈之中,放眼四顾,四处竟然都是敌人,对手控马狂奔,羽箭不停地向着圆圈之中狂射,而张喜却没有什么办法反击,他俯冲而下,速度比对方更快,更快的速度让他根本不敢让骑兵突然转向,只能一味向下,力求先突破对手的这个圆圈。如此一来,他的两千骑兵竟然没有还手之力,看着他们狂泄而下,将江彬的队伍冲得凌乱,但实则上,他们眼下却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一着失手,处处束手束脚,张喜十分憋闷,远处,刘华健正在看着他,纵马冲下斜坡,速度减缓,他猛地勒转马匹,整顿队伍,狂吼声中,再一次纵马向上冲来,而此时,江彬所部已经掉转马头,向着他冲来。
转瞬之间,拥有地利优势的张喜便已经落到了下风,江彬一个简单的战术,付出了上百人的代价之后,竟然占得了地势的优势,自上而下冲来。
山坡之上,躺满了领军卫骑兵的优势,这第一次攻击,江彬取得了一比三的战损。
“杀!”江彬红着眼睛,丢掉了手里的长弓,羽箭已经射光,他再也用不着他了,抽出雪亮的马刀,他纵马冲下。
与江彬一样,留下来的一千骑兵射光了他们箭筒里的羽箭,抽出马刀,咆哮着冲了下来,此刻,在他们的身后,是敌人的主力骑兵,在他们的身前,是正冲向他们的敌人前锋,此情此景,没有谁还想着能活下来。
白莲骑兵秉承着鹰嘴岩马匪的传统,作战武器都习惯用狭窄而锋利的马刀,而中原骑兵则更偏重于长矛,刺枪等武器,这亦是双方马术的马上格斗术的差距所造成的,在一定距离之上,配备着长兵器的卫军骑兵占着上风,而一旦双方缠斗在一起,马刀则更为顺手。
两军的对撞再一次映证了双方的优劣,甫一照面,落马的大都是白莲骑兵,但当双方混乱在一起之后,卫军骑兵便如同下饺子一般,被对手轻松地劈下马来。
刘华健脸上的肌肉随着一个个卫军骑兵的落马而不停地抽搐着,不是他不想派更多的骑兵冲上去支援,委实是这里的地形根本不容许更多的骑兵展开作战,而步兵,此时又还没有赶到。想着自己精心训练的骑兵竟然被一支贼匪队伍比了下去,这让他十分的恼怒。
这支贼匪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那怕他们的人越来越少,那怕张喜数次故意露出破绽,诱使他们突破包围落荒而逃,这样卫军骑兵就可以衔尾而追,但对方根本就不予理会,只是不停地往返冲杀。***
第五百三十章:渡江前夕
望江湾水寨,昔日空旷的水师大营如今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分批进入薄阳的第五营上下两万官兵已经齐集,所幸的是,当初规划水师营地的时候,马友雄心勃勃,曹新宇更是憋着一口气儿要干出一翻大事业给昔日排挤他的人瞧瞧,是以望江湾水师营地修建的极大,虽然简陋,但却足以容纳两万人进驻,往日千多名水师官兵可以在里面撒着欢的玩,但现在,可是连走廊之上都铺上了被盖卷。沙滩之上,各类军械堆集如山,各类大小型的武器应有尽有。
第五营一旦过江,与程群的卫军交上手,对方立刻便会明白对手是谁,虽然这事儿谁也不会说出口,但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以程群现在控制的荆州水师的实力,完全可以彻底封锁苍江,一旦他们将注意力放到了征北军身上,这边就再难向苍江以南运送补给物资及军械了,所以,这一次云昭是抱着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尽量减轻以后的压力。
“都督,您瞧,这就是我这一次出去探测的一条航道,从望江湾水师营地出发,一天便可以直抵相州兴义县,兴义县为多山区,内有一条支流直通苍江,可容五桅大船向内上朔十里左右,适宜停靠战船登陆的地点我也找好了,就是离战场远了一点,登陆以后,距离富康有近两百里路程。”十数天不见,被晒得更加黝黑,显得更加精瘦的曹新宇满脸的胡茬子,手指在苍江之上从望江湾一路向上,再一拐,进了一条极细的黑线,“就在这里!”他点了点代表着山区的一片密集的黑色小三角形区域。
“兴义县的对手防守如何?”云昭看着这片区域,“如果敌人有驻军,半渡而击的话,我们可要吃大亏,更重要的是,如果被发现,便可能功亏一篑啊!”
“这个都督放心,我上岸之后,细心地探测了四周,又四处打听了,燕将军的部队虽然没有进入兴义县,但燕将军在相州势若破竹,早就把他们吓破了胆,龟缩在县城之中,不敢出县城半步,我们登陆的地点距离县城有上百里地,又是山区,交通不便,通讯不畅,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云昭点点头,“那就好,一切以我军安全为上。郭锋!”他转头看向身侧的职方司首领郭锋。
“末将在!”郭锋跨前一步。“都督有何吩咐?”
“你的职方司先期潜过河去,为随后的大军渡江作好前期准备工作,并向内渗透,打探妙妙与程**锋的细节,并与她联系上,一旦事有不偕,让她立即向兴义县撤退。”
“是,都督!”
“我不希望这一次出什么纰露!”云昭的声音渐渐严利,“我更不希望,下一次有些至关重要的消息,是你来说给我听,而不是其它人,甚至是我们的敌人来告诉我!”
郭锋脸蹩得通红,“是,都督,如果再有下一次,我提头来见!”
“提头倒也不必,只是这个位子势必便要换人了!”云昭冷冷地道:“职方司是我军耳目,千万大军的安危有时便系于你一身,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睡觉也必须得给我睁着眼睛,不能有一点疏忽大意,一点小小的错误便足以断送我们数年辛苦。”
“我明白,都督!”郭锋啪地双脚并拢,“郭锋不会让都督再失望。”
“你明白就好!”挥挥手,云昭的声音放缓,“这一次行动不仅是挽救妙妙的军队,更是为了我们以后的大战略,绝不容有失!”
“是!”
“曹将军,你接着说!”转过头来,看着曹新宇。
看到郭锋被训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屋子里的人都噤若寒蝉,这里的人,论起老资格来,也只有新任的第五营指挥将军全益凤能与之相提并论了。曹新宇在这里虽然年纪最大,但在云昭森然的语气之中,依然感到身子有些发冷,直觉得云昭扫在身上的目光犹如刀子在刮一般。
“是,都督!”听到云昭又点到自己的名,他赶紧一挺身子,声音之大,连自己也吓了一跳。“我们只有八艘五桅战船,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依然要留出两艘战斗舰只护航,这样一来,能投入运送的便只有六艘大船,即便是加上所有的哨船,蒙冲,赤马,一次最多能运送三千人,两万人要过河,便需要十数天。”
“一天三千,十天便是三万,怎么要十好几天?”云昭问道。
“都督,荆州水师的巡航每三天便会经过一次,所以,三天过后,我们便需要停下来一天。”曹新宇答道:“这只是单纯的运人,如果算上物资以及战马,这点船只怕要一个月才能完全运完!”
“一个月?这怎么可能?”云昭摇摇头,“一个月之后,已经尘埃落定了。没有更快的法子吗?”
“都督,没有!”曹新宇为难地摇摇头,“我们船太少,而要运送的人,物资又太多了。”
“都督,运力有限,实在不行,军械便少带一些,想当初我们在安庆之时,没有这些厉害的军械,我们还不是一样打下了偌大了地盘,程群的卫军也不是三头六臂,难不成他们还比蒙军更厉害?”全益凤走到云昭面前,“只要我第五营的弟兄们过去了,军械不足,我们便去抢卫军的。”
看着全益凤坚毅的面孔,云昭不由大感振奋,哈哈大笑着拍着全益凤的肩膀,“不愧是安庆过来的老人,对了,这就是我们安庆边军的风貌,这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源。有了这股劲儿,即便赤手空拳,我们仍然可以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征北军战无不胜!”屋内所有人同时挺起了胸膛,异口同声地道。
“好,很好,曹将军,就按益凤所说的,先送人及随身兵器,其它的,能运多少运多少吧!”
“是,都督!”
“你们都去忙自己的吧,益凤留下来,有些事情我还要给你交待一下!”云昭看了一眼众人。
“是!”一群人鞠躬退下,各自去忙各自己的事情,两万大军过江,而且还是瞒天过海,难度可想而知,每一个人都有着一大摊子事正在等着他们。
房门被轻轻掩上,云昭却没有说话,而是走到窗边,手扶在窗台之上,凝目注视着沙滩之上堆集如山的军械以及正在忙着装船的士兵。
“都督!”全益凤走到云昭身侧。
“益凤,这一次过江,你知道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云昭没有回头。
“知道。”全益凤一愕,这一次过江的目的,都督已经在不同的场合讲过数次了,怎么这时候还这样问自己。“当然营救燕将军以及她的部队,并能在江南建立一个根据地,以备我军将来渡江作战。”
“不错,这是第一要务!”云昭点点头,“根据职方司最新传回来的情报,这一次只怕妙妙要吃大亏,她也不想想,豹滔卫既然到了相州,怎么会容许他如此轻易地攻克朔城,直扑相州,豹滔卫又怎么会扔下她这个正主儿不理,而将主力放到神武和太康?难道就是因为朔城城离坚固么?屁!”云昭突然暴怒起来,“如此显而易见的陷阱,她居然一点也看不见,当真是利令智昏。”
“都督!”全益凤小心翼翼地道:“燕将军麾下,多是没有什么军事经验和军事素养的农民起义军,不像我们征北军,老将云集,有些失误也是可以理解的。”
云昭摆摆手,“我是说妙妙,她可是从小就读兵书的。难道就是为了与我斗这一口气?证明不比我差?糊涂!”
“是!”说到这个儿,全益凤就不便插嘴了,云昭与燕妙妙之间的关系,现在在征北军高层之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妙妙麾下,正如你所言,多是农民起义军,在军事素养之上太差了,看得见眼前的东西,却想不来更深层次的东西。”云昭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妙妙吃上一次亏,未免不是好事,益凤,这一次妙妙大败不可避免,我们终是来不及将她的主力救出来,但你记着了,妙妙绝不能有事,这是其一,第二,如果相州不能守,便退守赣州,再徐徐图谋相州这边的沿江口岸,如何决断,你自己拿主意,我这里,便只能给你一个目标以及一个时间表而已。”
“是,都督!”
“具体的作战由你来决定!我就不瞎指挥了,免得影响你的判断,毕竟以后我与你隔得远了,对你这边的形式很难做出正确的判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你是在向着我给你订的目标在前进,至于途中是笔直前行还是迂回前进,我就不管了。”
“多谢都督信任。”
“过江之后,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要取得妙妙所辖区域部队的实际指挥权,你明白我的意思么?”云昭突然转过头,看着全益凤。
全益凤震惊地看着云昭,“都督,我怎么可能指挥得了燕将军?于公于私,我都只能听她的啊?”
云昭微微一笑,“名义上听她的,但是你记住,当在南岸,你的力量远远超过她时,无论她愿不愿意,实际上,你都拥有主导权,如果在某些军事行动之上,她有异意的话,你不妨直接推到我身上,便说接到了我的命令如何如何?想来她听说是我的主意之后,亦不会与你相争了。”
“妙妙的这支军队成份太复杂,三教九流,江湖好汉无所不包,看似强大,但与真正的强军相比,差距不小。以后,他们只能成为我征北军的附属,而不能与我们分庭抗礼,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明白了!”全益凤听懂了云昭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要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吞并了红娘子的队伍而已。
“都督!末将有要事禀报!”外面传来郭锋的声音。
“进来吧!”***
第五百三十一章:渡江
跨进门来的郭锋脸带喜色,向着云昭深深一揖,“恭喜都督!”
“恭喜我?”云昭奇怪地看着郭锋,“郭锋,这你闹得是那一出?”
“都督,我刚刚接到了消息,洪安邦从荆州弄到了五条崭新的五桅大船,现在正航向我望江湾水师,马友将军已经派了人出去接这批船回来!有了这五条大船,我们渡江的行动将可以加快不少……”
“当真?”云昭惊喜交加,不由仰天大笑,“天助我也,不不不,是你职方司工作卓有成效,郭锋,这个洪安邦,当真是一个人才!居然能弄出崭新的五桅大船,了不起。益凤,你能迅速过江,职方司将计首功!”
“多谢郭司长!”全益凤笑着上前,向郭锋一抱拳。
“益凤,你也是职方司出去的老人,咱们自家兄弟,何须多礼,再说了,这都是为都督的大业效力。”郭锋拉着全益凤,笑道。转身看着云昭,“都督,洪安邦从荆州水师计无咎处探得程群的行动计划,程群的确已经将领军卫刘华健部提前秘密调入了相州,燕将军所部在相州将遭遇两支卫军部队,凶多吉少,第一时间洪安邦便派遣了张丽华潜入相州去向燕将军示警,目前看来,在攻克朔城之前,张丽华还没有见到燕将军,希望她能尽快见到她,使燕将军能悬崖勒马,迅速撤兵,以减少损失。””“章节
“做得好!张丽华是个稳妥的人,我想她会想到办法见到妙妙的,妙妙认识她,知道她在我征北军中地位不低,必然会信任她,希望妙妙能在抵达相州城之前便能知晓前途之上等待她的陷阱,及时撤兵,只要卡住富康县,那么,撤退还是没有问题的。”云昭在屋里踱了几步。“郭锋,通知洪安邦马上撤退,让他去上京。”
“是!”屋里的郭锋是情报行的老手,
便是全益凤,也是从职方司走出去的人。都了解洪安邦在荆州的任务已经完成。但同时,他也完全暴露了自己,程群的卫军一旦与征北军交上手,必然会彻查征北军是如何过得江。如此一来,征北军拥有水师的事情便会浮上台面,这些战船的来路也会成为对方彻查的重点,洪安邦便必然暴露,荆州的情报网必然会遭到打击。及时撤退便成为眼下的当务之急。
“是,都督,这些事情已经在做了,洪安邦随信禀报,但凡在荆州公开活动过的人手都已已准备离开,其它的还未暴露的暗线暂时作为死间沉到水底,以待来日启动。”郭锋道。
“一切就绪,只欠东风了!”云昭看着两人,“益凤。祝你在南岸一切顺利。”
“多谢都督!”全益凤神色肃然,“都督,末将亦祝都督早日歼灭蒙人,益凤在南岸翘首以盼,恭候都督大军早日过江。”
“不会太远的。”云昭大步走出门外。站在门外的露台上,迎着江面上吹来的风,看着江面之上,正在忙碌着的大大小小的战船。“不会太远的。”
两天之后,一艘哨舰从外归来。随着他的归来,望江湾水师的战舰开始启动,第一批渡江的三千第五营士兵搭乘着六艘五桅战船以及大大小小的哨船,蒙冲舰,赤马舰驶出水寨,开始逆流而上,奔向新兴县的登陆地点,这一批人由第五营孟高统率,只携带了随身武器以及数日的干粮,他们将作为第一批登陆的突击队,抢占滩头阵地,建立登陆点,同时,控制登陆点周围区域,确保随后的登陆行动不为人所察觉。
另外两艘战舰则随行护航,他们的任务则是监视水面,以防有任何意外发生,荆州水师的巡逻习惯是三天一趟,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突发奇想,改变巡逻方式。一旦为了装更多的士兵与装备而拆卸了所有攻击武器的战船在江面上遭遇了对方的战船,后果必然是灾难性的。
就在这支舰队驶出水师基地不久,马友派出去的人手驾驶着刚刚到手的五艘崭新的五桅大船出现在水师营地之外,看到崭新的战舰,整个营地之内顿时欢声雷动,有了这些新船的加入,过江速度将大大加快,谁都明白,最危险的时候,便是渡江的这段时间,一旦过江,无论是谁,想要吞下第五营,只怕都会崩碎了牙齿。
而对于留守水师基地的马友而言,这五艘新舰的加入,将使他的水师扩展到十三艘战舰,虽然比起荆州水师而言,还是一个小不点,但以征北军为战舰配置的强大火力,他们亦足以与对手周旋了。职方司太给力了,马友看着郭锋的眼神充满了亲切。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江面之上,风浪颇大,曹新宇所选择的这一条航道更重要的是保证了隐秘性,但水充的确湍急了一些,即便是五桅大船,亦是上下颠跛,左右摇晃。而那些哨船,蒙冲舰,赤马舰更是随着波浪起伏,时而冲上浪尖,时而跌入波谷,不时有水柱高高激起,从头上浇落下来。
第五营士兵基本以高山族士兵为主组建而成,绝大部分是彻头彻尾的旱鸭子,即便有略识水性的人,也只限于曾在一些小水沟,小池溏之中扑腾过几下子,一进入苍江,茫茫河面已是让人头昏目眩,更惶论这些船还如同杂耍一般的被抛上抛下了,绝大部分的士兵脸色苍白,死死地抠着船帮子,有的将头埋在胸前,不敢稍稍抬头,有的则是抓着身边的同伴,指甲深深地嵌进同伴的皮肉之中,而被掐的人此时亦是胆战心惊,对于剧痛竟然恍然不觉,更有甚者,伏在船沿之上,哇哇大吐,只怕是将苦胆水都吐了出来。情况稍稍好一点的人,看着水师的士兵们赤着双脚,在船舷之上行走自如,不由露出艳羡之色。
与这些士兵相比,孟高的情况好不到那里去,作为第五营的副将,前期登陆部队的指挥官,他盘膝坐在一艘五桅大舰的船首,身体随着战舰的起伏而上下晃动,一手拄着腰刀,一手抓着船头之上的锚柱,脸色苍白。他自小在山上长大,从军之后亦一直在大陆之上作战,那里曾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坐着船横渡苍江?
“孟将军,要不然去里面坐坐?指挥舱里面要好一些!”看着脸色发白的孟高,曹新宇走到他的身边,关心地道。
“不!”孟高倔强地摇摇头,“我要与我的弟兄们再一起!”回首看了一眼船舱里沙丁鱼一般塞在一起的士兵,孟高道:“多谢曹将军,曹将军,我们需要多长时间?”
“黄昏时分,我们可以抵达登陆地点,天气不是很好,将军这第一批还好一些,明天,估计会有风雨,就更困难一些了。”曹新宇伸出手,感受着风吹过的感觉,肯定地道:“明天,肯定有雨。”
“风雨之中行船,会不会有危险?明天全将军可就要过江了!”孟高担心地道。
“放心吧,如果风雨太大,哨船蒙冲赤马这些船只便不渡人,只装物资,人都集中到大船上来,五桅大舰只要不碰到暴风雨,便不会有任何危险。”
“这是对你们而言。”孟高苦笑道:“第五营多是旱鸭子,便是今天这样的风浪,大家已经很不堪了,再在风雨之中行船,到了岸上,只怕好几天恢复不了元气。”
“是啊,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好在兴义县没有什么敌人,大家还是有时间恢复的。”
两人说着话,聊着天,孟高渐渐地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脸色也好了许多。
“孟将军好些了吧?”曹新宇笑道。
“原来曹将军过来与我说话,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孟高猛地醒悟过来,“只要不专注在这件事上,倒也不是那么难受了!”他霍地站了起来,望着船舱里的士兵,大声道:“弟兄们,我们是谁?”
“我们是征北军第五营!”船舱里的士兵有气无力地答道。
“不错,我们是征北军,我们连死都不怕,还怕这区区风浪么?来,弟兄们,战歌唱起来,战鼓擂起来。”孟高挥舞着手臂,“我来起头!”
“弟兄们啊,走啊走啊!唱!”孟高放开他那破锣嗓音,几乎是将这句话吼了出来。
“弟兄们啊,看书走啊走啊!”船舱之中,响起了士兵们的回应。
歌声愈来愈大,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进来,看着这艘战舰里的士兵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曹新宇微笑着返回到三楼的指挥舱,喝道:“加速前进!”
弟兄们啊走啊走啊!
弟兄们走啊走啊!
弟兄们!走啊!
战舰之上越来越响亮的歌声在战鼓的敲击声中传扬开来,正在江面上航行的舰队,一艘接着一艘地响应起起来,片刻之后,整个江面之上都回荡着征北军激昂的战歌。
夜幕将临之时,探路的一艘哨船靠到了岸边,船上的士兵们手足并用,爬上了陆地,在他们的身后,一艘艘战舰将他们庞大的躯体沿着哨船设下的浮标慢慢地靠上了陆地。
征北军第五营第一批三千士兵完成了他们的渡江计划……
第五百三十二章:鹰嘴岩兄弟是杀不完的!
双足踏上坚实的土地,孟高魁梧的身子仍是摇晃了几下这才站定,感觉之中,脚下的土地似乎仍然在一起一伏,拄着手中的大刀,强撑着精神,向前走了几十步,回过头来,从大大小小的船上挣扎着踏上陆地的大多数士兵几乎都瘫坐在地上,一天的水上生涯对这些其中很多第一次看到船的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但是登上陆地对于这一支先遣军而言只是完成了渡江的第一步,明天的这个时候,将会有更多的部队和军械抵达这里,他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完成,在大部队抵达之前,他们要清扫周边,设立营寨,虽然职方司的情报之中说明这一带是安全的,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于军队而言,任何疏漏都足以致命。
喘了几口气,孟高回望着身后疲惫不堪的士兵,大声喊道:“弟兄们,站起来,跟我走!”以刀拄地,他大步向着山上走去,身后沙滩之上,士兵挣扎着站了起来,以刀枪为拐,紧紧地跟在孟高的身后。
江面之上,曹新宇站在楼船的顶端,看着这支队伍的最前端渐渐地消失在丛林之中,虽然他们还步履蹒跚,摇摇晃晃,但却坚定地向前走着,没有一人回头。
“征北军能在这么多年里与蒙军对垒不但没有落入下风,反而愈打愈强,大概便是因为这一股心气儿吧!”在心里他默默地道,自己有幸成为了这支部队的一员,曹新宇很庆幸,自己不是他们的敌人,而是他们的战友,征北军必然会获得最后的胜利,看着最后一名士兵离开了楼船,他霍地转身,下令道:“返航!”
神武县,一场惨烈的突围战之后,三眼虎带领着不足一千人的骑兵终于突破了屠岸的堵截,向着富康一路狂奔。
“虎爷,江彬没了!罗翼也没了!”身边,同是鹰嘴岩老兄弟的霍坤带着哭腔,一边狂奔一边对三眼虎吼道。在突破屠岸的最后一刹那,身后密集的马蹄声以及招展的刘字大旗代表着江彬的全军覆灭,而在这之前,罗翼率领的辅兵在神武县城的三千领军卫的攻击之下,早已从作战序列之中消失,罗翼的人头高高悬挂在神武县城之上,圆瞪双目,显然死得极其不甘。
数年征战,昔日追随着红娘子从大漠来到中原的鹰嘴岩老兄弟这些年一个接着一个地战死在沙场,能活到现在的已经不足一半了,而这一战,三眼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坠下马来,这支骑兵队伍之中,汇集了大半的鹰嘴岩老兄弟,三眼虎悲愤欲绝,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些了,身后如雷的马蹄声提示着他,敌人正在追击他们,他必须返回富康去,在那里,红娘子应当留有一支殿后部队,他必须组织起这支部队,死死地守住富康县城,为红娘子留下一条后路。
“我知道,我知道!”三眼虎咬着嘴唇,坚硬的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流下,他恍然不觉,“我们会报仇的,我们会杀回来的,鹰嘴岩老兄弟是杀不完的,哪怕只剩下一个,也会杀回来,也会为兄弟们报仇的。”
“虎爷,你保重,你一定要回到富康,接应二当家的撤出去。”霍坤猛地一拉马头,向着侧翼冲去,兜了一个圈儿,转了回来。
“霍坤,你干什么!”三眼虎大惊,猛拉缰绳,战马长嘶声中,人立而起。
“虎爷,这样逃,我们谁也逃不了,我去打反击,为虎爷再争取一点时间!”霍坤瞪着眼睛,呵呵笑道:“虎爷,你说得对,鹰嘴岩老兄弟是杀不完的,只要有一个,便能为我们复仇,即便我们在江南的都死完了,在江北还有云昭,还有小乙,他们也会为我们复仇,虎爷,你好好地活着,我更期望是你为我们复仇!是二当家的为我们复仇。永别了!”他呛的抽出马刀,嚎叫道:“第二哨的弟兄们,随我杀回去。”
霍坤一马当先,返身向回冲去。在他的身后,三百余名骑兵义无反顾地拨转马头,迎着身后犹如大海浪涛一般迅猛扑来的敌骑冲去。
三眼虎泪流满面,看着霍坤的背影,“好兄弟,好兄弟,鹰嘴岩弟兄是死不完的,鹰嘴岩弟兄浩气长存,我们走!”一拉马缰,三眼虎向前狂奔,他不敢回头,他怕他一回头,就会不顾一切地杀回去,就跟在大漠之上一样,兄弟们不管怎样,都会并肩站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一起杀敌,但现在不同了,他们不再是当初鹰嘴岩时的普通一员,他们的肩上都担着更重的担子,他们的生死,牵扯着更多人的安危,他只能像一条丧家犬一般地埋头猛逃。
屈辱让三眼虎痛彻心菲。为什么会是这样?
霍坤的又一次决死反扑让刘华健大出意外,此前,这一支损失了三分之二的骑兵一直在拼命逃窜,丝毫没有反身殂击的意思,这场战事除了双方相遇的那一战极为激烈之外,剩下来的,似乎又回到了他率军追击蒙军的翻版当中,虽然在神武县城之下,屠岸的三千领军卫在三眼虎的反扑之下损失泰半,但留下了一千余三眼虎的骑兵,刘华健还是觉得赚了。
霍坤的反击出乎了刘华意的意料,也让一路放松心情追击的卫军骑兵猝不及防,双方的距离并不太远,不等他们做出应变,霍坤的三百骑兵已经一头扎进了他们的队伍之中,深深地嵌了进去,马刀挥舞,杀声震天,将长龙般的追击队伍搅得大乱,一片人仰马翻。
刘华健紧锁眉头,一连串的军令立即便颁布了下去,令旗招展之下,麾下骑兵立即开始变阵,抛开了当中的敌骑不管,远远地向着四周逸开,而正中与霍坤绞杀在一起的骑兵则死死地咬着霍坤,不让他有机会随着大队人马的移动而作出应对,片刻之间,一个极大的包围圈已经形成,在正当中,霍坤的三百骑兵与数百领军卫骑兵相互绞杀着。
张喜缓缓策马上前,拉开长弓,缓缓移动,嗖的一声,羽箭飞出,一名外围的白莲骑兵立时一头栽下马来。
更多的领军卫军官们策马上前,拉开张弓,他们的射艺可不是一般的士兵所能比的,每一箭出,几乎都有一名白莲骑兵坠下马来,不到一刻钟功夫,场中白莲骑兵已经零零落落。
“吹号,把我们的人撤下来!”刘华健下令道。
号角声响之中,圈中已经战据了绝对优势的领军卫骑兵们打马向回奔来,杀红了眼的白莲骑兵刚刚摧马欲追,一根根羽箭飞来,顿时将他们一一射下马来。
霍坤也坠下了马,他身上盔甲较好,虽然插了数支利箭,但却没有伤着要害,但胯下战马却连中数箭,哀鸣数声,倒在了地上。
半膝跪地,手中的马刀也断成了两截,霍坤身上的鲜血一点一点地掉落在地上,他拄着半截马刀,看着与他朝夕相伴数年的战马,那匹战马竭力仰着头,想要爬起来,抬起半个身子,终是又重重地跌了回去,霍坤伸手将硕大的马头抱在怀里,看着战马大大的眼眶里蓄满泪水,自眼角流出,他轻轻地抚着马头,另一手的马刀慢慢抬起,哧的一声,插进了心爱战马的咽喉。
包围圈一片安静,这里所有的人都是骑兵,与天下骑兵一般无二,他们亦都视战马为自己最为忠实的朋友与伙伴,看到霍坤的动作,所有人无不动容,张喜手中张开的长弓缓缓垂下,他转头看着刘华健。
轻叩马腹,刘华健策马缓缓向前,“这位将军,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使命,战争于你而言,结束了,放下武器投降吧!不必作无谓的死伤。”
霍坤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着刘华健,讥笑道:“你想让我投降?”
“不错!”刘华健毫不讳言,“你的骑术,你的马上格斗术,你的勇气,你的血性,我都很欣赏,只要你愿意为我刘华健效力,我马上便给你三千骑兵让你统率,而且,我不会让你去与白莲贼匪作战,以全你兄弟义气,如何?”
霍坤大笑,“条件真不错,真不错!”
“你答应了?”刘华健大喜。
“哈哈哈哈!”霍坤放声大笑,笑声中,身上的伤口裂得更开,鲜血喷涌而出,“投降?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鹰嘴岩兄弟,可有一人曾经投降?”
“鹰嘴岩?”刘华健皱起了眉头。
“我们鹰嘴岩兄弟,生是英雄,死亦是好汉!”霍坤森然道:“只有战死的鹰嘴岩兄弟,从来都不曾有过投降。”他双手握着半截马刀的刀柄,看着不远处的刘华健,张嘴高呼:“杀!”一步一步向着刘华健走来。他的一条腿上挨了一箭,走得极其艰难,几乎是拖着一条腿,慢慢地向前移动,手中的马刀却是举得极稳,眼中的决绝之色让刘华健不由动容。
长叹一口气,刘华健掉转马头,向回走去。“可惜!”他挥了挥手。
一名骑兵纵马而也,向着拖着一条腿,仍在不停向前走来的霍坤冲去。
哧的一声,锋利的矛尖借助马力,破开了霍坤的胸甲,透过了他的后背,马上骑兵继续前驰,霍坤紧握着他的马刀,仰天倒下。***
第五百三十三章:天机
刘华健有些疲惫地翻身下马,对着张喜道:“让弟兄们都歇息一下吧!派人将战死在这里的人都埋了!”
“是!”张喜应道:“可是刘将军,三眼虎已经跑了!”
“他能跑多远?我们需要休息,他不需要么?即便他们人是铁打的,战马呢?长途这样高速奔驰,再好的战马也得跑废了,放心吧,三眼虎是著名的骑兵将领,必然料定我们也是需要休养马力的。”
张喜醒悟地点点头,转身去下达命令。刘华健席地而坐,看着断脚残臂,血肉模糊的战场,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白莲教在大越存在以久,每逢年景差时,总要出来闹腾那么几回,在大越数百年的历史之中,规模巨大的白莲起义就有好几回,但却从来没有成过什么大气候,这与白莲本身的构成有着极大的关系,白莲骨干大都都是乡野村夫,江湖闲人,他们没有什么真正的战略大局观,满足于一时的胜利,而缺乏长远的眼光,聚集起来的人马虽多,但却没有核心,打仗之时一涌而上,胜则如风卷残云,败则一溃涂地,没有信念是他们屡战屡败的根源,部队只要能吃饱饭,便没有多少求战之心,只有饿极了,才会爆发出极大的战斗力,这也是程群大将军非常轻视白莲的原因所在,以两卫人马来清除帝国西北的白莲,在程群看来已经足够,在经历过战火磨练,意志坚强的卫军面前,与这些由乡农组建而成的部队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更何况,在卫军的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支援体系。
但这一战,让刘华健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这支由白莲圣女为首领的白莲军队总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同之处,与史书之上记载的白莲起义有些差异。更重要的是,这支军队有一股韧劲,内心非常强大,换而言之,这是一支有信念的部队。
为什么会有这个改变?刘华健需要想一想这其中的原因。
“将军,都办完了,敌人的,我们的,分成了两个地方,安葬了!”张喜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干粮与水壶递给了刘华健,“您吃一点吧,补充一下体力。”
咬一了口生硬的烙饼,嚼碎了,就着清水咽下去,刘华健忽地歪着看着张喜,道:“那个敌将临死的时候喊了一句什么?”
张喜啊了一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仔细地想了想,才道:“好像,好像嚷嚷了一句什么鹰嘴岩兄弟是杀不完的。对了,就是这一句话。”
“鹰嘴岩,鹰嘴岩?”刘华健反复地念叼着,“这是一个地名?怎么这么熟悉?我在那里听到过这个地名么?”
一手拿着烧饼,一手提着水壶,刘华健站了起来,来回地走动着,“我一定听说过。鹰嘴岩,鹰嘴岩!”他突地站住,转身看着张喜,眼中露出震惊的神色。
“将军,你想到了什么?”张喜看着刘华健的神色。
“我想起来了,鹰嘴岩,沈风!”虽然朝廷对于当年沈风叛出大越的事情讳莫如深,因为这涉及到当朝两大权臣,但刘华健如今做到这个位置,当年的一些事情自然也便知道了,但年代久远,他并没有对这件事情有多少上心,那个庙里都有冤死的鬼呢?
鹰嘴岩马匪全军覆灭,为当时的潭州知州司马仁的侄子司马瑞剿灭,为此,朝廷还给了奖赏,时事变迁,如今的司马家族已经成了大越最大的叛徒,而沉寂已久的鹰嘴岩竟然从一个白莲教贼匪的口中说了出来。
“鹰嘴岩,沈风,燕达,燕妙!”刘华健将一连串的人名地名说了出来,然然跳了起来,失声道:“难道这个白莲圣女燕妙是鹰嘴岩出来的?燕妙,燕达不是有个女儿叫燕妙么?当年鹰嘴岩的二当家红娘子,不是叫燕妙妙么,她们难道是一个人?”
张喜也张大了嘴巴,半晌才道:“将军,即便她们是一人,又有什么关系,鹰嘴岩马匪有漏网之鱼,流窜进了中原,加入白莲继续作乱也不是什么离奇的事情!”
“你知道个屁!”刘华健突然爆了一句粗口,原地转了几圈,看到张喜尴尬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张喜是自己的副将,自己刚才未免太不给他面子了。
“鹰嘴岩马匪当年威震大漠,红黑双煞让蒙人闻之丧胆,红煞便是红娘子,你知道黑煞是谁?”
“黑煞是谁?很有名么?”张喜问道。
刘华健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担忧,“黑煞便是如今的征北都督府都督,征北军十万大军的首领云昭!”
“什么?”这一次轮到张喜跳了起来。“云大都督也出身鹰嘴岩?”
“云昭亦出身鹰嘴岩,这是朝廷暗房数年调查的结果,在朝廷之中,这是秘密,因为鹰嘴岩是朝廷明令通缉的叛贼,而云昭现在位高权重,手握重兵,谁敢提这个茬,这个消息只是局限于极少人知道。我只是很震惊这支白莲匪兵居然也有鹰嘴岩的影子,如果那个白莲圣女当真是红娘子,那就麻烦了。”刘华健仰头大大地灌了一口水,看着张喜。
张喜也明白了刘华健的担忧,“将军是担心这支白莲匪军与云大都督有关系?”
“当然,当年红黑双煞并肩作战,如果说这支白莲匪兵的首领是红娘子的话,云昭便不可能不知道。张喜,马上派人去相州,将这件事禀报给程将军,我们经略西北的计划,如果云昭插了支手进来,巩怕就麻烦了!”
“是,将军!”
“我们马上出发,追击三眼虎!”刘华健翻身上马,“不管这个白莲圣女是不是红煞燕妙妙,我们只要封住富康,全歼了这股匪军,抓住了燕妙妙,那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只要抓住了她,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将来用她来与云昭做做交易也不是不可以的。走!”
五千骑兵随即启程,隆隆地向着三眼虎逃亡的方向追踪而去,而在他们身后,上万步卒亦正在稳步向着富康推进。
不过这一次,刘华健却失算了,三眼虎没有停留,在刘华健率部休整,让战马恢复体力的时候,三眼虎已经扬鞭远去,只不过他尚存七百人的骑兵,随着他奔向富康的只有三百余人了。
刘华健是有经验的骑兵将领,但三眼虎却是在大漠之上,攀在马背之上长大的人物,岂有不知马力的重要性,但他无法可施,他必须马不停蹄地甩脱对方,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下令七百骑兵中的一半人下马,分头逃亡,分散开来向富康挺进,而他自己,则率领另三百余人一人双马向前,有了这一半空马,他便可以在路途之上不停地换乘,使另一匹战马得到充分的休息,以保证体力,而且现在,在三眼虎看来,保存战马远远不能与为红娘子保证一条后路更重要,即便将所有战马都累死,他也会这么做。
这一停一走,双方的差距可就拉得极远了。足足使双方先前的一头一尾,变成了现在三眼虎领先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刘华健是直到数个时辰之后,发现地上马匹的脚印深浅不一才想明白这个问题,但却为时已晚,三眼虎已是脱却钩饵,扬长远去了。
“好狡猾的三眼虎!”张喜气得拼命拍打着大腿。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刘华健的神色却依然平静,“他只会去富康,没有别的地方可走,跑不了,这几个时辰让他暂时摆脱了危险,但他还是不得不在富康等着我们。只要红娘子到了相州城下,他在富康又能经得住我们与蒋光宇的两路夹击么,大军一到,他们的抵抗自然如冰雪遇日,消融瓦解只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神武方向刘华健,太康方向蒋光宇,相州由程群做镇,这三员大将在战术之上的素养以及卫军执行战术行动的能力,的确是少有军队能与之相比,战事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时间拿捏到恰到好处,连留给神武和太康方向给红娘子报信的机会都没有,红娘子仍然一无所知地向着相州大步挺进,而在她的左右两翼,三眼虎与黄瑞都已经大败亏输,两人不约而同地逃向富康。
张丽华悄悄地拨开密集的草从,进入相州已经数天了,开始还好,但越接近相州城,便越艰难,无数的明卡暗哨让她举步维艰,程群的小心已经到了极其苛刻地步,连山间小道,茂密森林之中,竟然也设下了不少的哨卡。这一天以来,张丽华遭遇了两拨机动巡逻,这些人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尸体,但张丽华身上也带了好几处伤。
前面有一座哨卡,张丽华数了数,有近二十人,她悄悄地缩了回去,要下山,便必须经过此地,但二十人显然不是她能对付的,现在只能等到天黑再找机会,经过了这里,一切便会好起来。更何况,她现在需要一匹马,而这个哨卡的外面,就拴着好几匹战马。***
第五百三十四章:惊闻
天色渐暗,哨卡里升起了炊烟,张丽华蜷缩在草从之中,一动不动,哨所之中人太多,她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必中,抢得战马,夺路而去。在她这个地方,能清楚地听到哨所里的对话的声音,一个校尉服饰的军官告诉他的士兵,在这个鬼地方呆不了多长时间了,最多两三天,他们便可以返回军营,这代表着对红娘子的合围马上就要完成了,这让张丽华心急如焚。
强忍着内心的煎熬,终于等来了月黑风高的中宵,哨卡里传来了如雷般的鼾声,除了哨所顶端的一名值勤的士兵,其余的人显然都睡了。躺在草从之中,张丽华伸腿挥臂,在这里蜷缩了半宿,手脚都麻木了,必须活活气血。
小心地从腰间取下连弩,压上弩箭,整个人趴在地上,犹如一条水蛇一般,她在地上快速地向前蠕动,趁着那士兵背对着她的时候,张丽华从藏身之地到了哨所之下,整个人紧紧地贴在木制的墙壁之上,手里的连弩缓缓抬起,瞄准了顶上的哨兵。
哧的一声轻响,哨兵应声栽倒,砰的一声跌倒在哨所顶部,哨所之内迅速骚龘乱起来。
“出了什么事?”
“张小七,你在干什么?”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奔向哨楼顶端,有人冲向房门,位随着长刀出鞘的声音。张丽华一箭射龘出,人已是如离弦之箭,几个起落之间,已到了拴马的地方,一跃上马,呛的一声挥刀斩断了马的缰绳,手一扬,连弩之中还存的两枚短箭哧哧射龘出,正中旁边两匹战马的眼窝,那两匹战马哀嘶着倒地,一夹马腹,胯下的战马箭一般的向前窜出,手中的佩刀扬起,刀光闪运,仅存的另一匹战马也倒在血泊之中。
“敌袭!”哨所之中发出惊呼之声,有人抢出门来,张弓搭箭,射向向前狂奔的张丽华。嗖嗖的利箭自后而来,张丽华伏在马背之上,刀背猛叩着战马的臀龘部,将所有的羽箭都抛在了身后。
距相州城五十里,黄杨山脚,红娘子的大营驻扎于此,相州城已是触手可及,全军上下弥漫着一股即将得手的喜悦,从前期相州镇军与豹滔卫表现出来的战力看,委实不堪一击,相州城现在一定是兵慌马乱了,也许大军兵临城下,一鼓便可下之。
红娘子在等待着她的左右两翼抵达相州城,
那就是总攻的开始,而在他们抵达之前,她需要清扫相州城左右的障碍,相州城是州城,在他的周围,驻扎着一少的相州镇军,万锦基和陈吉已经连续两天率军清扫这些不值一提的障碍,从战果上来看,驻扎在外的相州镇军毫无抵抗意志,攻击的军队还未抵达,这些小股的军队便已忙不迭地缩回到了相州城。
红娘子并不是不知兵,她将索文海留在了富康,率三千士兵镇守,富康现在是她攻击相州城的后勤保障基地,来自赣州,陕州等地的粮草源源不绝地运抵到富康,另外,索文海也会在当地征集粮草以及民夫,来保障后勤的供给,从现在看来,一切顺利,来自富康的运粮车队每日源源不绝,这让红娘子放下了一大半的心,只要粮草补给跟上,她就有信心打下相州城。云昭希望她能在相州保有一个沿江口岸,如今她却要拿下整个相州城,相信这个礼物会让云昭高兴,拿下了相州,江南江北,便可连成一体。
外面响起了号角之声,从号角传达的信息之中,红娘子知道是万锦基回来了,她站了起来,走出大帐,果然,辕门之外,火把如龙,一队队的士兵正鱼贯走入大营。
“圣女!”万锦基跳下战马,小跑看到了红娘子的面前,“陈吉回来了没有?”
“在你之前已经返回!”红娘子微笑着看着她,“怎么样,还顺利吧?”
万锦基扁扁嘴,“没啥搞头,我们离着他们还远得很,他们便逃之夭夭了,这一次可不是镇军,而是豹滔卫,我就奇怪了,云昭为什么那么推崇程群的卫军?依我看来,完全不堪一击,这种士气,也能打仗?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就打败了蒙军的?”
“卫军击败蒙军,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出其不意,让蒙军落入到了数十万大军的包围之中,蒙军以骑兵为主,极端依靠后勤,一旦被包围,后勤被卡断,根本就是毡板上的鱼肉。”红娘子笑道。“打败这样的军队,只能说程群个人的战略谋划能力高人一筹,当真当面锣对锣,鼓对鼓,他们哪里是蒙军的对手?”
“是啊,阿斯兰想必败得心不甘情不愿!”万锦基笑道,“不过这一次可不一样,他们不得不与我们正面交锋了!”
红娘子点点头,“你说得不错,大越已失民心,失民心者失天下,万古不易其理。我们扎根普通民众,能得到这些人的支持,自然战无不胜。”
“虎爷那边有消息传了么?”万锦基问道。
“还没有,也许那边有些扎手,不但他那里没有消息,黄瑞那边也连着三天没有信使过来了!”红娘子道:“我们还得等几天,我已经派了人过去打探他们的消息,明天就应当回来了!”
“虎爷这一次可落后了,回来之后好好笑笑他!”万锦基大笑,回望着辕门,士兵们已经全都进入到了营内,沉重的辕门正在缓缓闭拢。
“等一下!”远处突然传来紧骤的马蹄声,以及一个尖厉的喊叫声,“等一等!”
红娘子与万锦基都愕然看过去,营地里火光的映照下,一匹战马正狂奔而来,离辕门还有数百步之时,战马一个马失前蹄,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硕大的脑袋便垂了下去,红娘子和万锦基都是行家,一看便知道这匹战马竟然是生生累毙,而马上骑士在战马倒地的瞬间,已是一跃下马,飞奔着向着辕门而来。
“等一等!”连奔跑边大声呼喊道。营内,数十匹战马当即抢出营去,辕门两旁的哨档之上,床弩也抬了起来,辕门口的士兵都警觉地端起了长矛。
“我是张丽华,我认识你们圣女,我有紧急军情要见她!”被战马团团围住的张丽华高高地举起手臂,看着身周的骑兵,大声喊道。此时的她,头发散乱,脸上满是灰尘,几乎看不出本来的容颜,浑身上下犹如水洗一般,急促地喘着粗气。
“张丽华?”红娘子一惊,“她是云昭的部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走,瞧瞧去!”
骑兵两边分开,红娘子出现在张丽华的面前,看着眼前这个脏乱的勉强能看出是个女人的来访者,红娘子疑惑地问道:“你说你是谁?”
“圣女,我是张丽华,一年前我们见过,在赣州,那一次我们护送秦柔娘还有李四,被三眼虎虎爷救下,后来到了你的营中,你还记得我么?”张丽华看着红娘子,急急地将当年两人见面的情形叙述了一遍,当年主事的是郭锋,自己与红娘子只是一面之缘,她生怕红娘子已经记不得她了。
“张丽华,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奉云昭的命令来的?”听了张丽华的叙述,红娘子立刻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圣女,我有紧急军情桌报!”张丽华看着红娘子,说了这句话之后,立刻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红娘子与万锦基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担忧。
“走,去我大帐!”红娘子道。
进到大帐,张丽华盯着红娘子,一字一顿地道:“燕将军,你等不到三眼虎与黄瑞的左右两翼了!相州是一个局,是程群为了将你围歼在相州城下所设的圈套!”
“你说什么?”红娘子霍地站了起来,看着张丽华,满眼皆是不信的神色。
“燕将军,我隶属于征北都督府职方司,本在荆州公干,意外得到情报,这才兼程赶过来,看书(.ns相州,不仅仅只有豹滔卫,还有领军卫,程群在相州秘密集结了两支卫军超过五万人的精锐部队,加上相州镇军,他可动用的兵力已达到十万,程群本人,就在相州城内。在来的路上,我捕获了对方的几个信使,三眼虎虎爷在神武已民经大败,三千骑兵只怕没有几个能逃出来,击败他的正是领军卫统领将军刘龘华健,现在神武,太康往这里的道路已经被全线封龘锁,我也是侥幸才潜了过来,燕将军,马上撤退吧,相州万万去不得了!”
红娘子晃了几晃,一阵眩晕,跌坐在椅子上,“你是说我们在两翼的部队都已失败,他们正从神武和太康奔往富康,断我后路?”
“是,燕将军,马上撤退,必须要抢在他们占领富康之前回到那里,否则让他们占领了富康,我们就走不了啦!”张丽华急道。
万锦基看着张丽华,眼神之中充满了怀疑。
“张将军,辛苦你了,你先去休息吧,我,我要冷静一下!”红娘子挥挥手,“野鸡,让人安排张将军去休息。”
“燕将军,时不我待啊!”张丽华急道。
第五百三十五章:收网
“白莲圣女燕妙就是红娘子!”一直以来云淡风轻的程群这一次的神色凝重了许多,“她与云昭关系非浅,难怪我听到三眼虎这个名字之时总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三眼虎是当年鹰嘴岩的一员大将!”看着彭忠俊,程群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案几。
“也就是说,这一股白莲匪军之后,很可能有云大都督的影子!”彭忠俊震惊地道:“如果真是这样,那,那我们还做么?如果将这个红娘子怎么样了,会不会与云大都督交恶?”
看了一眼彭忠俊,程群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你以为我们现在与云大都督的关系很好么?只怕他现在恨我恨得牙痒痒的,恨不是寝我之皮,食我之肉,喝我之血呢?从秦翼梁蒲撤退之时,我可是将这四州各地府库之中每一个铜板都刮走了!听说云昭麾下大将在延州为了筹粮,被围攻而死,而云昭因为此败也不得不放弃延州,甚至连攻击蒙元的行动都被迫延迟了下来,你说,云昭恨不恨我?”
彭忠俊咽了一口唾沫,“可是云都督与程大将军都是朝廷股肱之臣啊,大越的栋梁啊!”
“大越栋梁!”程群呵呵笑了一声,“来人!”
一名校尉主应声而入,“大将军!”
“马上派人去荆州,通知计无咎,自命令抵达之日始,水师巡逻每日不断,给我将苍江牢牢地封住,便是有一只老鼠从对岸溜过来,我也会重重地处罚于他!”程群寒声道。
“遵命!”
“大将军,你担心云大都督会派兵过来干预此战,白莲教匪是贼匪,大将军剿灭白莲,乃是正大光明之事,云大都督身为朝廷大臣,焉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勾结白莲?”彭忠俊惊讶地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能说从北岸过来的就一定是征北军?”程群含笑看了一眼彭忠俊,“我的彭大人,换一面旗帜不就成了?”
“即便云都督有此心,但他无水师,无船,如何能过浩淼苍江?”
“不要忘了,当初苏灿从良是如何过的苍江?蒙元大将林牙是如何过的苍江?他们能过,云昭就不能过,我从来都不敢小瞧了云都督,能在数年之间从一介平民平步青云,成为十万大军的统帅,打得蒙人节节败退,你以为他仅仅是运气好么?”
“如果说云昭与这支白莲匪兵没有瓜葛,我才是真的不信,好心计,好手段,悄没声地便在南岸埋下了伏笔,这一次亦是误打误撞,要真让这红娘子成了气候,那可就糟糕了!”
听到这里,彭忠俊总算是听出了端倪,但内里所含的海量的信息却让这位一州长官背心里凉嗖的,敢情云昭也好,还是眼前这位程大将军也好,内心里对大越都不是那么忠诚的,各自都有各自的算盘。“大将军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不过就算云昭得到了消息,红娘子这一次也是在劫难逃。”
“不到尘埃落定,便不能大意!”程群道:“打仗,从来都没有十成十的事情,一个偶然的变化便足以改变战局,虽然眼前我们占了绝对优势,但我不会小瞧对手!”程群道。
两人正说着,一名军官大步走了进来,俯首在程群耳边低语了几句,程群的脸色变了变,“果然是风雨欲来风满楼啊!”他冷笑道:“监视白莲贼匪的哨骑回来了没有,他们怎么说?”
“回大将军,白莲匪兵仍在清剿外围我军据点,没有看出异样,其大营之中,亦正在伐木制作各种攻城工具,看样子仍不知情,还在准备攻击相州城。”
“八百里加急传信给刘华健和蒋光宇,加速前进,三天之内,我要他们拿下富康县,锁住白莲教的退路。”
“是!”
“传令相州城内所有卫军,全军集结,准备出击!”
“是!”
看着传令军官大步而去,彭忠俊担心地道:“大将军,怎么了,事情有变么?”
“昨天晚上,我们一个哨卡遇到袭击,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抢夺了一匹战马,夺路向着白莲匪兵驻扎的黄扬山而去,我军追之不及。”
“敌人的哨探!”彭忠俊惊道:“这么说,我们的计划暴露了!”
“很有可能,所以,我们要提前出击了!”程群淡淡地道。
黄扬山白莲军驻地大营,张丽华全身盔甲,骑着枣红马,披着大红披风,在燕字大旗之下,率领大批人马向着相州城挺进,在他的身旁,是红娘子麾下大将万锦基。他们将继续向着相州城挺进,以期能迷惑程群,而红娘子本人,率领一万精锐,已于凌晨时分启程,赶赴富康,希望在刘华健与蒋光宇大军抵达富康之前能回到那里,完成大撤退。
程群是一名优秀的将领,如果贸然后撤,必然会引起混乱,程群一旦警觉,那撤退就必然会变成一场追杀,三眼虎与黄瑞的兵败,让红娘子终于充分认识到了卫军的战斗力,如果让卫军趁势掩杀,自己即便回到富康,恐怕也剩不下什么了。
壮士断腕,红娘子向部下隐瞒了左右两翼已经失败的消息,让张丽华假扮自己,率一半人马出击相州城,而自己则率另一半人马急速后撤,说到底,红娘子已经放弃了前去攻打相州城的这一半人马,现在就看这些人马能为她争取多长时间了。
张丽华是职方司将领,冲锋陷阵她倒在行,杀人也很利索,但让她指挥大军则是力有不逮,这支进攻军队的指挥权实际上由万锦基掌握,有万锦基作为这一次阻击战的指挥,红娘子可以放心地后退。张丽华的作用,只是假扮红娘子而稳定军心罢了。
“野鸡,想不到这一次我们倒是要并肩作战了?”看着万铁基,张丽华笑道。
万锦基却是脸色沉重:“你还笑得出来?这一次我们要倒大霉了,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人?”
“这有什么可怕的!”张丽华满不在乎地道:“我家都督说过,只要没死绝,总能再站起来。眼下局势,总比你们先前一头扎进对手的包围圈要好得多,至少还能保留一部分实力下来。”
“说起来,这一次当真得感谢你。这一次我们肯定是要大败亏输了,但正如你所言,实力犹存,过不了多久,我们自然会卷土重来。”
拉了拉身上的红色披风,张丽华有些不自在,这件大红的披风对她而言,太招摇了一些,长期的职方司生涯让她习惯了隐藏在人群之中,泯然众人是她的最高追求。
“希望能骗得了程群!“她低声道。
远处哨骑狂奔而来,凄厉的示警号角告诉所有的士兵,敌人来了!
“程群出城了!”万锦基脸色一变,“他出城了,肯定是嗅出什么味了。列阵,准备作战!”他呛的一声拔出了马刀,高声命令道。
万余人的部队迅速分成数个群体,左右两翼开始抢占左右的高地,迅速地安装床弩等远程武器,而中军则列成了一个个整齐的方阵,长矛兵居前,刀盾兵在后,弓箭手居中,强弩手在最后,三百人组成一个个的方阵,错落有致,封死了可以向前的任何通道,在飘扬的燕字旗下,张丽华身上的那件红色披风迎风飘扬,甚是招人眼球。
半个时辰之后,视野之中出现了青色的大潮,豹滔卫在前,领军卫在后,左右两翼是相州镇军,根据对手的旗帜,万锦基很快便推算出自己对面的敌军超过二万余人,而在这些人的后面,尘土飞扬,可以猜想得到,还有大批部队在迅速接近。
程群看到对面飞扬的燕字大旗和那件醒目的红披风,长出了一口气,“红娘子还在,甚好,甚好!”
青甲卫军停了下来,数万人对峙的战场,却是雅雀无声,唯有马嘶之声偶而响起。
“左右牵制,破其本阵,进攻!”程群的声音平淡至极,听不出丝毫激动。随着他的命令,身后的掌旗官手中的大旗立时大力摇晃起来,数十面战鼓咚咚地敲击,声声牛角号声凄厉地响起。
随着战鼓,号声的响起,豹滔卫士兵齐齐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平端着长矛,向前整齐地迈进。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一批校尉军官。
“这种作战方式,与我们征北军当真很象呢!”张丽华低声道。
相州城外,激战开始,而在富康县城,还是一片忙碌的气象,一车车的粮食,军械源源不绝地运了进来,无数的民夫们蚂蚁一般地搬运着,城中,城外,人群源源不绝。留守富康县的索文海拄着双拐,坐在城楼之上,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切,拿下相州,红娘子将他的势力开始拓向中部,自己离报仇总算是又近了一步。在得知红娘子的真实身份与云昭的关系之后,索文海不惊反喜,这意味着红娘子的真实实力远超自己的估计,云昭现在的所作所为,无不暗示着此人将来必然与大越有一场大战,有了云昭这个实力派人物,自己的报仇计划希望当真会很快变成现实。索文海并不担心当年的柔娘事件,在那件事情之中,自己只是一个运送者,而且,后来也是一个受害者,甚至可以说,是这一次事件中受害最大的人,自己的满门因此而丧生。***
第五百三十六章:不留一粒给敌人
索文海端坐城楼之上,手中木拐斜斜举起,犹如那是一柄握在自己手中的大刀,指向上京方向,你们都将付出代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有撬动历史的能力,他怨愤之中带着自豪,你们视我犹如草芥,但你们不要忘了,这个世上,生命力最顽强的便是野草,哪怕只给他一点点土壤,它亦能生根发芽,漫山遍野,最终将你们这些娇贵的金枝玉叶淹没在它看似弱柔的身躯之下。
远处传来急骤的马蹄之声,索文海循声看去,眼睛蓦地瞪圆,一下子撑着拐站了起来,大概数百骑骑兵卷起漫天烟尘,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三眼虎的骑兵队伍,但此时,他们伏在马上,连一面旌旗都看不到。
索文海身子晃了几下,手一软,拐掉落在地上,整个人也坐倒在地上。
三眼虎为什么会回来?他不应该回来,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军师!”身边的亲兵吓了一跳,赶紧冲了过来。
“扶我起来,快扶我起来!不要声张,不要惊慌!”索文海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
电光火石之间,索文海已经知道大事不好,三眼虎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种情况,那就是神武那边出事了,三眼虎大败亏输。
神武出事,对手的兵锋必然直指富康县,占领富康,即切断了红娘子的后路,这是典型地关门打狗,翁中捉鳖。
三眼虎满脸都是在汗,胯下的战马亦是大汗淋漓,不停地喷着粗气,马不停蹄,他们奔进了城门,城门内外,无数的民夫好奇地停下脚步,看着这一支一人双马的队伍。
“索先生,这是圈套!”三眼虎手在微微颤抖,“程群在相州不只有豹滔卫,还有领军卫,在神武方向是刘华健的领军卫,最后四五个时辰或者一天,刘华健五千骑兵,上万步卒便将兵临富康。”
“将军镇定,镇定,别慌,我们在富康还有三千守军,我们能守住富康,能等到燕将军回来!”索文海颤声道。
“黄瑞那边有消息没有?”
索文海摇摇头,“既然将军那边出了事,黄瑞那里焉能幸免,你那边是刘华健,那黄瑞那边必然便是蒋光宇,搞不好,程群就在相州。”
“程群在相州?那二当家的如果到了相州城下,岂不是要糟糕。”三眼虎大惊。
“他们打得就是这个注意!”索文海咬着牙道。
“现在怎么办?我马上去给二当家的报信!”
索文海摇摇头,“报信之事,一骑信使足矣,虎爷,你马上率部出富康,去赣州,在那里,还有万元老先生辖下的一万兵力,你去,将他们带来支援,我来守富康。”
“你去,你一介书生,又由残疾,留在这里怎么守得住富康?我来守富康!”三眼虎摇头道。
索文海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双腿,“虎爷,不瞒你说,如果我还有一双好腿,我肯定抢着去赣州,但你瞧瞧,我这双腿能骑得了马,跑得快吗?救兵如救火,虎爷骑术好,能早一天回来,说不定就能救我一命!救我们大军一命,再说了,守城一事,如果指挥将领都要提刀搏杀了,那离破城也就不远了,你便浑身是铁,又能打多少钉,我虽是残疾,手无缚鸡之力,但对兵书亦是略有研究,守卫城池,绝不会比你差。”
三眼虎默然。
“如果我们败了,虎爷以后记得为我们报仇。”索文海拍拍虎爷的肩膀,“总得要留下一些种子的。”
“你们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又怎么替你们报仇?”
“如果当真失败了,你就去找云昭!去投奔他,他能替我们复仇!”索文海眼中放光,“不必担心燕将军,她麾下还有上万儿郎,她自己又武功高强之极,即便全军失败,她也能脱身而去。”
三眼虎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去了,你,保重吧!”
“彼此保重!虎爷,城里还有战马,换了马,你们快走吧,我在富康等着你带救兵回来!”
“我给你留二百骑兵!”
“二百骑兵留下何益?让他们跟着虎爷去吧,将来还能多几个杀敌的好汉!”索文海笑道。
几百骑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富康城随即接下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惊慌起来,民夫们被遣散,屯集在城外的粮食,索文海下令所有被遣散的民夫可以任意取用,你能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限时二个时辰,二个时辰之后,城外的粮屯将被全部焚毁,而军械,则一概被搬到城墙之上,看着城墙之上林立的床弩,肃立的士兵,所有人都明白,出大事了。
无数民夫扛着粮袋,一哄而散,要打仗了,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事情显然正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否则,富康城的老爷不会下令城外的粮屯都要烧掉。
坐在城上,看着漫山遍野都是扛着粮袋四散而去的民夫,索文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粮食,他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搬到城内来了,有限的兵力,他要全部用来搬运军械,准备战斗,城内的粮食已经足够数万人一个月的食用,那些他无能为力的粮食,他怎么也不愿意将其留给敌人,他宁可这些苦哈哈们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吃上几顿饱饭,还能念想他几句。
“城外还余多少粮食?”他转头问身边的留守将领白起。
“军师,还有数十万斤,那些民夫只是搬走了一小部分!”白起道。
“烧掉,全部烧掉!”索文海断然道。
“军师!”白起心痛地看着索文海,“那是粮食啊!”作为白莲出身的白起,一个从小饿怕了的人,看到粮食被白白烧毁,心中的痛惜可想而知。
“执行命令!”索文海怒道:“难道你想让敌人吃着咱们辛辛苦苦运来的粮食,打着饱嗝来进攻咱们么?烧掉,一粒粮食也不能留给敌人。”
“是!”白起带着哭腔,转身跑下了城墙。
一个个粮屯转瞬之间燃起了熊熊大火,炙热的气浪一阵阵袭来,城上紧握着刀枪的士兵一个个面色沧然,这些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粮食,都是他们的命啊!但现在,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数十万斤粮食在大火之中化为灰烬。
“敌人要来了,准备战斗!”索文海挥舞着他的拐仗,“虎爷去找援兵了,圣女也将在明后天返回,敌人想要围歼我们,就让我们死守富康,来一个内外开花,打得这些朝廷的狗腿子们落花流水!兄弟们,有信心守住富康么!”
“有!”城墙之上的士兵愤怒地吼道,要不是这些朝廷的狗腿子打来了,这些上好的粮食怎么会被烧成灰烬!
“弟兄们,我不能提刀拿枪与你们一起杀敌,但我能为你们击鼓呐喊助威,让我们勇敢地面对敌人,用他们的鲜血来铸造我们的辉煌吧!”索文海咆哮着,扔掉了双拐,盘膝坐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将一面牛皮大鼓放在身前,高高举起彭槌。
“咚!”
“咚咚!”
随着索文海的敲击,城上,更多的战鼓敲了起来,牛角号声凄厉的响起,先前还忙忙碌碌的富康城转眼之间便变成了一坐肃杀之城。
兴义县,登陆点。
曹新宇走下跳板,看着沙滩之上的全益凤,伸出手来,“全将军,祝你在南岸大展拳脚,为都督打下一片江山。”
全益凤伸手与曹新宇紧紧相握,“多谢,曹将军,以后倚重你的地方还有很多,要多多劳烦了!”
“本份之事,只是像这种大规模的运送不大可能了,不过偷偷摸摸,小打小闹还是没有问题的!”曹新宇有些失落,“只消我有一半荆州水师的战船,配以我征北军的装备,我便可以横扫苍江,打得那个狗屁的计无咎满地找牙!”
全益凤哈哈大笑,他知道曹新宇与计无咎当年的瓜葛。
“眼下我们虽弱,但犹如朝阳,正蓬勃向上,荆州水师看似强,却已是快要落山的残阳,蚂蚁啃大象,总有搬到他们的一天,更何况,这还是一支病如膏肓的大象呢!”
“全将军说得对!”曹新宇神色振奋了起来,“总有一天,我们荆州水师可以纵横大江。”他转身跨上战船,向全益凤挥挥手,战船缓缓地离开江岸,滑向江水中段。
目送着曹新宇的船队消失在夜色之中,全益凤大步走向密林之中,在那里,先锋孟高已经建立起了前进营地。
“孟副将现在进展如何?”走进大展,摊开地图,一边仔细观察站周边的地形,一边问身边的书办。
“回将军,昨天孟将军率一部人马去突袭兴义县城,好消息应当就在这两天传回来!”
“嗯,兴义县必须掌控在我们手中。富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还没有,不过三眼虎在神武县兵败的消息传过来了,还有,职方司张丽华利用他们的管道亦传来了消息,称她正在向红娘子的军队出发,力争在双方发生接触之前阻止红娘子!”
“下令全军,我们不等孟副将了,明天全军向富康出发,孟副将回来后,让他驻守营地!”
“是,将军!”***
第五百三十七章:难以置信的夜袭
兴义县,坐落于群山之间,县城依山而建,于半山腰间,一长溜建筑构成了新义县城,宛如一条银蛇盘旋于山间,因为地势的原因,这里并没有修建城墙,但他本身险峻的地势就是天然的屏障,在通往县城的交通要道之上,修建了一些堡垒以及胸墙,这些墙从内里只有半人来高,但对于想要进入县城的外人来说,从外面看上去,却是高不可攀。错落有致的小型石堡将这些胸墙连接起来,随地势而建的这些胸墙,天然地将可以展开攻击的面都笼罩其间,没有任何的死角,比起一些刻意修建的城墙更具威胁性。
只是兴义县太平了许久,这些不知哪些年修建起来的老建筑,大多长满了厚厚的青苔,隔不多远便会发现一些豁口,一些石堡的顶上,鸟粪以及各种垃圾堆了厚厚的一层,本来易守难攻的地儿,现在处处都是漏洞。
兴义县有千把多镇军驻守,原本分布在各个乡村里头维持治安以及防范匪贼,当然得是小股的,像白莲这样的大匪,他们可就闻风而遁了,兴义县原本偏僻,对于白莲攻克相州城并没有多大战略意义,红娘子大兵过门而不入,直奔富康,抛下了兴义县,对于红娘子而言,只要打下了相州城,对于兴义县,还不是传檄而定?
但饶是如此,亦把兴义县县令郑智宇和驻守兴义的镇军守备周杰吓得魂不附体,龟缩在县城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烧香拜佛,祈祷着满天神佛保佑,最好是白莲匪贼忘了这个地儿。
红娘子的确没有管这儿,但兴义县仍然被人惦记上了。
征北军第五营登陆之后,决定将兴义县作为自己的基地,一来这里的确偏僻,多山,易守难攻,一旦站稳脚跟,便极易稳稳守住,二来兴义县临江,有能够让五桅大船停泊的港湾,这亦符合云昭对第五营过江的其中一个要求,保证有一个沿江口岸以为日后过江打下基础。
有了这两个要素,第五营拿下兴义县便是顺利成章的事情。
孟高不是一个出色的将领,但却是一个扎实的将领,登陆之后,为的续部队造好营寨后,便按照事前的计划,率领一千五百士兵直扑兴义县,他的手里有职方司探子为他提前划好的兴义县地图,以及各类防御设施,被看到这张布防图时,孟高的确是吓了一跳,这个县城的地势太过于特殊了,只需有个五百一千人的守军驻守,攻击者只怕要付出数倍于此的代价方能拿下。虽然有职方司探子对兴义县的情况了若指掌,对镇军的战斗力更是哧之以鼻,但孟高还是小心翼翼地制定了一个夜晚突袭的计划。
自登陆点至兴义县城,直线距离不算太远,但在山间绕行,便足足有上百里路程,带上三天的干粮,孟高便出发了。
虽然派出了大批的哨探,以防消息走漏,但这些哨探几乎无事可作,上百里的距离,他们没有发现一个对方的哨探,倒是找到了不少被废弃丢掉的哨卡,从哨卡里的设施新旧程度来看,这是不久以前被放弃掉的。
虽然一切的证据都证明这一次的袭击将是十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但谨慎的孟高仍是抱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理念,严格地估算着日程,使他低达兴义县附近的时候,刚好是入夜时分,远处的新义县已经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轮廓,一长条绵延十数里的灯带在半山腰间浮现,宛如天上的街市,从远处看去,倒是一处不错的风景。
“全军休整,中宵时分,开始攻击!”孟高下达了命令,一千五百名第五营士兵默默地抱着武器,在林间席地坐下。
孟高的能力并不出众,在众多征北军将领之中,甚至可以以平庸来形容,很多人认为,孟高可以升到如今的位置,与他特殊的身份有关系,因为云昭需要一个高山族裔身份的人来表明他对高山族的看重,以促进高山族对征北军的认同,加速他们融入越人的步伐。
对于这些猜测,云昭付之一笑,对于孟高的评价,他却有着不同于众人的看法,孟高或许不能独挡一面,但却是一个执行战术最让人放心的人物,你下达了命令目标,他便会不折不扣地去完成,小心谨慎,固然使他失去了灵活变化,建立奇功的机会,但却也让他更不容易打败仗,万事都以全军安全为上,这也算是孟高的一种特质,自己麾下将领不乏才能出众者,但像孟高这种,却并不多,一支军队,如果缺少了这类将领,亦是不行的。
而这一次的行动,孟高用他自己的行动完美地诠释了云昭对他的评价,哪怕面对一支鱼腩之师,他仍是拿出了狮子搏免的力量和小心。
“将军,天气变了!”振武校尉梁振英走到正靠着一株树闭目休息的孟高身前,“好象要下雨了!这里山道险恶,不如我们提前发动进攻吧!”
“下雨好啊!”孟高睁开眼,看着梁振英,笑道:“风雨越大,敌人便越不会防范,我们的伤亡便会越小,比起让弟兄们流血,淋点雨,踩点泥算什么?我正盼着下雨呢!”
说话之间,风声已是渐渐地大了起来,风卷过树梢,发出呜呜的鸣叫,片刻之后,一道闪电横过天空,隆隆的雷声紧接着响起,雨点渐次落下,打在树叶之上,发出声声脆响,雨渐渐地大了起来,透过树叶的间隙,如珍珠一般滴将下来,落在士兵的盔甲之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借着闪电,孟高扫过林间席地而坐或站着的士兵,每一个人脸上都看不出什么表情,似乎从天而降的大雨于他们而言没有任何的影响,孟高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铁军,这才是征北军战无不胜的保障。
“振英,看来这雨还有一阵子,半个时辰之后,你率领突击队先行攻击,我随后跟上,进入县城之后,将由职方司的兄弟带领我们去攻击县衙,兵营以及县城内各重要人物的府邸,拿下这些地方,兴义县便是我们的了。”估摸了一下时间,孟高道。
“是,孟将军!”梁振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点头应道。看着孟高身后几个身着百姓服饰的职方司探子,“辛苦各位了!”
几位探子微笑着向他点头示意。
半个时辰过后,雷电渐消,但雨却下得越来越大,所有的士兵已经已是里里外外都湿透了,孟高站了起来,随着他的站起,林间的士兵一下子挺起了胸膛,看着他们的指挥官。
没有多余的言语,孟高带鞘的佩刀举起,重重向下一挥。
“攻击!”
梁振英啪的向孟高行了一个军礼,呛的一声抽刀出鞘,大步向着远处的兴义县城而去,在他身后,一队队的士兵紧紧地跟了上去。
征北军第五营对兴义县的攻击正式展开。
大约五百名突击队员猫着腰,在大雨之中向着半山腰上的那条看起来已经模模糊糊的灯带扑了过去,大雨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走不了多远,所有的人几乎都变成了泥人儿,不时有人卟嗵一声摔倒在地,但马上一骨碌爬了起来,默不作声地跟上大队伍。
半个时辰过后,正好是中宵时刻,五百名突击队员摸到了离胸墙,石堡约五百米的地方,再向前,他们就会进入到对手强弩的射程,因为地势的原因,他们在一百五十步到两百步之间,有可能遭到对方弓箭的袭击,这一段路才是最危险的。
梁振英伏在满是泥泞的道路上,挥挥手,数十名士兵立刻从地上跃起,散开成一个数十米的扇面,在大雨之中向着这些胸墙摸去。
手里的锚钩飞起,叮的一声,铁锚抓住胸墙背后的障碍,试一试松紧,这些士兵立即手脚并用,向上攀爬而去,因为大雨,这些石砌的胸墙滑溜无比,那些长满了青苔的地方更是让人无法借力,不少人爬三步滑两步,向上攀爬得极其艰难。
梁振英紧张地看着在大雨之中那些艰难向上蠕动的身影,如果这个时候被守军发现,这些人就死定了。
终于,一个人影从他的视野这中消失,那人翻上了胸墙,梁振英长出了一口气,随后,数十名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地翻了过去。片刻之后,大雨之中传来了阵阵乌鸦呱呱的叫声,梁振英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简单?就这样控制了这段城墙?没有预想的激烈搏斗,甚至连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怀着不敢相信的心情,梁振英一挥手,大雨之中的士兵立刻从地上跃起,飞快地奔向这一段城墙。
一道道的绳梯从胸墙之上甩下,士兵们一个个蚁附而上,不消片刻,五百名士兵已经全都越过了这道原本在征北军看来会经历激烈争夺的城墙,雨还在下着,但雨中的士兵却都是振奋而又惊喜,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战会如此顺利?整个兴义县城简直就是一个不设防的地方。
“通知孟将军,一切顺利,可以开始总攻!”梁振英吩咐了一名士兵,自己也爬上了绳梯。***
第五百三十八章:修路筑城
兴义县城不设防。
一千五百名士兵涌入狭长的兴义县街道内,在职方司探子的带领之下在大雨之中奔向各自己的目标。
孟高在县城中段的县衙大堂之上还未坐稳,一支支代表着得手的鸣镝在风雨之中已是高高飞起。
兴义县县令郑智宇被从后院之中揪出来时,只穿了一条裤衩,,满身白花花的肥肉堆在身上,挤出一道又一道的褶子,此时的他似乎还没有完全醒过神来,神情之中有些茫然,有些惊恐,瘫坐在冰凉的县衙大堂之上,不时地浑身颤抖一阵子,满身的肥肉便波浪似的一种抖动。
县衙里除了几个贴身的护卫以及他的家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衙役都是本地上,下了值便各回各家了,此时这些人都被拘押在县衙里的签押房内,等候发落。
看着眼前这个一瘫乱泥一样的男人,孟高甚至失去了盘问他的兴趣。
外面传来盔甲碰撞的身响,梁振英手里牵着一根绳,将一个五花大绑的家伙牵狗一样地牵了进来。
“滚下!”梁振英一声断喝,飞起一脚踢在那家伙的膝弯里,将此人踢得跪倒在大堂之上。
“孟将军,这家伙是兴义县的镇军守备周杰!”梁振英道。
孟高有些惊讶,这兴义县穷乡僻壤,没有想到倒是盛产胖子,兴义县的县令大人郑智宇是个大胖子,这个守备便可算是一个二号胖子了,看那一身肥肉,孟高暗想着这家伙弯下腰一定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兴义县的千余名镇军在睡梦之中便做了俘虏,当第五营士兵破门而入,雪亮的钢刀,锋利的长矛对准他们时,这些从梦中惊醒的家伙没有丝毫的反抗的意识,举起双手,顺从地让第五营士兵将他们用一根绳子一个接一个地串了起来,从驻守营房牵到了县衙之外。
不大一会儿,兴义县唯一的这块较为平敞的空地,大约千多个平方的县衙之前的广场,便被一排排拴着的俘虏站满,在他们的四周,是全神戒备的第五营士兵。
这一仗打得如此顺利,让他们有些意想不到。兴奋的神情写满了每一个人的脸庞。
大雨在此时终于慢慢地减弱,在天边露出一丝曙光的时候,雨终于完全停了下来,昨夜的大雨将多日以来的暑气一扫而光,阵阵清风袭来,大山之中那特有的清醒让孟高等人都是大为清爽,走出县衙大门,遥看着远处郁郁葱葱的群山,心中畅快无比,此时的孟高倒真有仰天长啸,一抒胸臆的快感。
太阳跃出远处的高山山尖,阳光洒将下来,树叶上的水滴反射着阳光,闪烁着七彩的光芒,煞是好看,闻着这清新的空气,看着这养人的美景,孟高叹息道:“难怪此地盛产胖子,倒真是一方好水土呢!”
梁振英哈哈大笑起来,“孟将军,这里山水再好,也只能将这些官员豪绅们养肥,普通的百姓,那有长这么胖的。”
孟高亦是大笑起来,“振英啊,我马上就要返回前进营地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了,全将军的意思是要将兴义县经略成我们的一个永固基地,你也看到了,这里易守难攻,稍加整饬,便是不逊于州城的坚固难打,我给你留下一千兵,够用了吧?”
“够用了!”梁振英道:“这里还有千多镇兵,整编之后,便亦可以为我所用!”
孟高摇摇头,“暂时不要打这个注意,这些镇军其实已不能称之为军人了,短时间内你不要指望他们能被整训得变个模样。强行编入我军,反而会降低我们的战斗力,影响我们的士气。”
“那将军,这千把人的镇军我拿他们怎么办?放了可惜,监管着也还要我耗费人手呢,总不成杀了吧!”梁振英发愁地道。
孟高笑了笑,“我来替你处理!”
回到县衙大堂之内,在大堂一角跪了小半宿的县令大人郑智远和守备周杰已经精疲力竭,周杰虽然胖,但毕意是武将,好歹还有一点老底子在,虽然冷汗直流,但总算还有个人模样,郑智远可就不成了,整个人瘫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脸色发青。
孟高坐在大案之后,啪地一拍惊堂木,下面两个人像被蜂子蜇了一口,一下子挺直了身子,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凶神恶煞的武将。
“大王饶命!”郑智杰一挺身子,马上便又五体投地。“小人有家财万贯,美妾数人,愿意都献给大王,只求大王饶我一命。”
“呵呵呵!”孟高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你的这些东西,现在本来就是我的了,还用你献?你这是要我白饶你一条命么?”
郑智杰张口结舌,这才想起,自己的家早就被这般人给抄了,所谓的美妾现在正关在签押房里了,自己现在当真是一无所有,除了这一身白花花的肉。
“你们两个,要死要活?”孟高又大力一拍桌子。
“要活,要活!”两个人忙不迭地道,从这个武将的嘴巴里,两人都看到了一线活的希望。
“很好,要活也不是没有路走的!”孟高笑道:“这兴义县一团乱糟,看着就让人生气,外面的城墙,石堡,都乱得不成模样,从今天开始,便由你们两个带着你们那些士兵去给我修城墙,修石堡,修城里的路,什么时候将你们这一身白花花的肉给我练结实罗,给我晒得黝黑喽,什么时候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下面跪着的两个大胖子张口结舌,向来强盗都是要钱财要粮食要美女,何时曾看到强盗要替地方修路的,还非得要将自己一身肥肉给练没罗,这肉起来容易,下去可就难了。
看着两人没有答话,孟高一拍桌子,“来人,这两个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拉下去砍罗!”大堂之内分列两边的士兵强忍住笑,一声暴喝,冲上来就要拿人。
“不不不,大王,我愿意,我们愿意!”两人大惊失色,将股肉练没有了,总比没有脑袋好,辛苦一点总比死了强,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好得很!”孟高笑道:“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让人来瞧瞧,你们瘦了多少斤?振英,这两个家伙就交给你了。”
“是!”梁振英大笑着。
孟高站了起来,向外走去,经过两人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俯身看着两人,低声道:“要是肥肉炼没了,路修好了,城墙石堡也修得结实,老子让你们继续当这个县令也不是不可以的!”
看着孟高似笑非笑的脸孔,郑智远忽然福至心灵,“不知将军是那一部分的人马?”此时他终于想到,这些人要修路修墙修堡,摆明了是要常驻于此不走了,那显然不是一般的盗匪。
“老子是白莲圣女麾下大将孟高,以后兴义就是咱们圣女的了,再往后整个相州也是我们的,你可记清楚了?”孟高大笑着,倒负着双手,扬长而去。
用过早饭,孟高率领着五百名士兵赶回前进营地,梁振英则留在兴义,替渡江而来的第五营经营一个永久的基地,这里与前进营地以后便是第五营的两个相互呼应的要塞,梁振英计划着,将兴义县城修好了之后,便开始修筑道路,将两处要塞连接起来,反正看起来这两个大胖子一时半会儿的肉是掉不下去的,即便掉下去了,老子也可以耍赖。那些烂泥一般的镇兵由这两个家伙统带着,自己倒也省了不少心,只需监视工程进度便可以了。
富康县城,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整个天空都被城外升起的黑烟所遮蔽,连耀眼的阳光此时也已经退避三舍,县城城墙之上,三千士兵严阵以待,索文海盘膝坐于城楼的最高点,鼓槌高高扬起,有节奏地一下一下猛击着,咚咚的鼓声传遍了整个城池。
离富康县城不足五里,刘华健的骑兵部队驻足而立,看着城外那一个个粮屯冒起的滚滚浓烟,他的脸色很难看。
“将军,现在发动攻击么?”张喜问道。
刘华健摇摇头,“等步卒上来吧!这个留守富康的白莲匪贼是个狠角色啊,看到了吗,这些粮屯,起码有数十万斤粮食啊,说烧就给烧了,即便是我,也不见得狠得下这个心啊!此人既然狠得下心烧了所有的粮草,那肯定是准备决死守城了,我不想让骑兵去啃这样的硬骨头,等步卒上来再打吧,攻城,还是要步卒。”
张喜点点头,“刚刚哨骑捕捉到了不少的民夫,这些人有些来自赣州,有些便是相州本地人,这些人都背着大大小小的粮食袋子,他们交待说,是守城的那位大人让他们随便拿,能拿多少拿多少,反正拿不动的他们都会烧掉,对了,他们说那位大人是个瘸子。”
“是个残废之人?”刘华健吃了一惊,“是个人才啊!想不到白莲匪徒们亦能聚集起如此之多的英才,先前的罗翼,江彬,还有三眼虎,个个都是顶呱呱的好汉,现在又多了一个瘸子,要是这些人都为我所用,你说我们大越要踏平蒙人还不是易如反掌吗?奈何,自己窝里先斗了起来!”刘华健摇头叹息不已。“对了,蒋光宇将军那里联系上了么?”
“联系上了,蒋将军已经击败了黄瑞,只可惜让首匪黄瑞带了一批人逃走了,蒋将军说,既然您已经先到了富康,他就不来凑热闹了,他直接绕道去攻击白莲圣女的侧翼。”
“也行,小小的富康县城,用不着我们数万大军来打!”刘华健点点头,“这一战,只消抓住红娘子,便算是完胜。”***
第五百三十九章:军魂之论
在富康城头隆隆的鼓声之中,刘华健的骑兵大队后队变前队,竟然缓缓退走,城上崩紧的弦一下子松了下来,来知从那里传来欢呼声,片刻之间,城头之上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他们竟然竟然让敌人知难而退了,每一个士兵心中都充满了骄傲。
只是城头之上的索文海,却是颓然垂下了鼓槌,看着对方缓缓离去的队伍,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
“刘华健,领军卫统领,果然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没一个是简单人,高手啊!”他喃喃低语。
听到城头之上的欢呼,刘华健回过头来,冷冷一笑。
“刘将军,他们太嚣张了,不若我们打他一下!”身边副将张喜气愤地道。
刘华健笑了笑,返身指了指城头,“喜子,那上面是什么人?”
“白莲贼匪啊!”张喜奇怪地道。
“是啊,白莲贼匪!”刘华健看着张喜,“虽然我们这一次碰到的白莲贼匪有些不一样,但匪终究是匪,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将军的意思是?”
“哪怕他们能通过一些手段,将这些不久之前的农夫凝聚在一起,形成一定的战斗力,但一支军队所能拥有的军魂,却不是短时间可以形成的,像我们领军卫,成立数百年,数百年的传承,无数的荣光,让每一个新加入者都感到荣耀,都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这是他们能拥有的吗?胜不骄,败不馁,韧性,一支军队的最基本的品质,岂是这些白莲贼匪能轻易修练出来的!”刘华健骄傲地看着飘扬的领军卫旗帜,道。
“将军说得是!”张喜点点头。
“白莲在历史之上,曾经掀起过多大波澜,曾经多少次将朝廷打得狼狈不堪,多少次打得朝廷几乎山穷水尽,但咬牙撑过了那个坎,结果怎么样?最终都是白莲一败涂地,朝廷重振河山。”刘华健摊摊手,“今天我为什么不打?看到城楼之上那人擂鼓的人没有?八成就是那些人嘴里的瘸子,此人能有大决心烧毁这数十万斤粮食,可见是一个有决断的人,不是泛泛之辈,听那鼓声,看城上光景,城内的士兵已成功地被此人激发了血性,激发了斗志,这也是白莲匪兵的一个特性,极易受到鼓动,此时我们进攻,岂不是正好一头撞上铁板么?”
张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将军,这也是一招缓兵之计,血性岂可长久,斗志亦难常持,这便是兵法所云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竭也!”
刘华健大笑,“不错,不错,喜子,你懂兵法,又有实际带兵的经验,但是有一点,就是审时度势还不足,当然,这也跟你年纪还轻有关,年轻人,热血澎湃嘛,但是如果以后你能独挡一面,那可得仔细一些,兵书有云,哀兵必胜,眼下富康城中便是一群哀兵,胜倒未必,但却足以给我们带来大伤害,既然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胜利,就不必付出更多,打仗有时候就跟做生意一般,你得盘算着以最小的本钱换取最大的收益,赚得多了,下一次才能投入更多的本钱去赢得更大的胜利嘛!”
“多谢将军教诲!”张喜抱拳道:“不过我一直跟着将军,庙算有将军,我有热自澎湃就足够了!”
“总有一天,你得独挡一面的!”刘华健叹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盖旧人。这是历史规律。”
两人默然无语地走了一阵,张喜忽然问道:“刘将军,您刚刚所说,像我们领军卫能形成军魂军心,是得益于数百年来的传承,但我不明白的是,征北军的云昭,他的军队成立不过数年,为什么战斗力如此强悍,而且多次的战斗中也表明,这支军队不仅有韧性,而且韧性还极其强悍,极其可怕,我研究过他们与蒙军的数次战役,让人叹为观止啊!”
“你问到点子上了!”刘华健道:“云昭运气好啊!当然,我说他运气好不是否定此人的才能,这正是所谓时势出英雄也。他赶到了点子上!当然,如果他没有能力,时势再好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将军,您还没有说征北军为什么能拥有军魂呢?”
刘华健笑了笑,“民族战争!这是最易凝聚人心的。蒙人与我大越数百年交恶,在边境之上,更是年年摩擦不断,两族之间的仇恨绵延长久,蒙人看准了我大越皇位交替,政局不稳的时机,大举入寇,这便有了云昭崛起的外部环境。边民抗击蒙人向来是不用动员的。”
“两位皇子的夺位之战,可以说,直接导致了前线的兵败,卢城边军被打垮,最后这部分经过冯从义调教过的军队底子最后落在谁手里?云昭。孟姚,丁仇,这些原本的卢城边军的骨干虽然改头换面,但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
张喜点点头。
“云昭本是一马匪,但这股马匪是谁教出来的,沈风!我大越有名的将领,这股马匪虽名义上匪,但实则上是我大越边境之上一股牵制蒙人的极大的力量啊,可惜,燕达,沈风这些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刘华健摇摇头:“所以,鹰嘴岩马匪与其说他们是马匪,不如说是一支有着我大越军魂的优良军队。像云昭现在的骑兵统领燕小乙,副统领赫仁,多是出自鹰嘴岩。安庆边军,在岳铭的调教之下,是又一支抗蒙的强军,这支军队最终落在云昭手中,苏定方,胡泽华等人原本都是我大越悍将,特别是苏定方,你应当知道他的名字,此人当年在京城可是赫赫有名,连曹家的女儿也敢一刀杀了的奢拦人物。杀了首辅家族的女儿,还能安全离京而去,可见此人不是简单人物啊。便是在如今京城的禁军之中,还有不少老将军说起此人,惋惜不已啊!”
“云昭手下其它著名的将领,霍震霆,朴德猛,姚长坤,周广益,石敢当,那一个不是成名已久的将领,他们所率领的军队早已成形,岂是白莲匪军所能比的?有抗蒙的大义名份,有这些成名已久的将领对他忠心拥戴,征北军焉能不强,云昭之强,在于他能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为他效力,为他效忠,这才是他最高明的地方啊!”
“所以,虽然云昭的征北军成立不过数年,但真正追根朔源,他麾下的军队大都是我大越原来的军队,军魂军心早已形成,他只不过是为其注入了新的东西,将并成融合,形成了如今征北军独特的军魂,真正属于云昭的军魂,这才是征北军之所以强大的原因!”
“将军高见,我懂了!”张喜点点头。
“你真懂了么?”刘华健笑了笑:“有时候我搞不明白,云昭一个农户家的孩子,即便读过书,也不会有什么名师教他,如果说打仗还能一点点地实战之中积累出经验的话,那他治理地方的那些政策,他是如何想出来的?他是如何能拥有一支十万大军,其现在所盘踞的益州还能欣欣向荣的?打仗,终究打得是钱,打的是经济啊!蒙人之所以裹足不前,这所以兀达会急功近利,便是因为经济的原因,不容许他与我们打一场持久战啊!”
“当真有生而知之者?”刘华健仰首向天,喃喃地叹道。“程大将军的雄心,只怕以后会遭到此人的强有力挑战!”
如果云昭在这里,听到了刘华健的话,一定会仰天大笑,所谓的治理地方的政策,于云昭看来,却是极为简单的,那便是如何能让最普通的老百姓过得好的东西,便是最好的政策,只要做到这一点,那便足够了!只可惜,这个道理大越的官员都懂,甚至都能说出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并加以冠冕堂皇的词汇让这些文章流传千古,但落到实际之上,他们却做不到。而云昭控制下的区域,写不出这些好文章,但却能扎扎实实地将这些东西落实下去,这便是区别所在了。
身为这个体系之中的一员,而且是身居高位者,刘华健自然是想不到这其中的关窍的,他只能哀叹时势不好,民姓太刁,这才让白莲贼匪找到了机会。
“刘将军,既然富康城中的斗志不可持久,我们是不是可以多做一些事情,进一步地让他们的斗志消散?”张喜问道。
“哦,你想怎么做?”刘华健歪头问道。
“将军,步卒赶到这里,起码还要一天的时间,到了这里之后,组织进攻器材,军械,起码又有一到两天的时间,这一段时间,我们倒是可以到城下炫耀炫耀我们的武威!”张喜笑道。“等步兵赶到,军中工匠每打造出一些大威力的攻城器械,我们都可以拉到城下恐吓对方一番,这样一来,城中士气岂不是消散得更快?”张喜建议道。
“好主意,这些事情,你来做吧!”刘华健摊摊手。“屠岸来了之后,你主持攻城,让屠岸辅助你。我这一次却当一次甩手掌柜。”
“小小一个富康城,区区一群白莲贼匪,原本就用不着您的大驾!”张喜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