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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合一咖啡     替汉txt下载     替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他会变吗

    这时,谷利禀报孙翊道,“二公子来了。”

    孙翊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身穿太守锦袍的孙权正驾马朝这里赶来。

    孙翊挥挥手,守卫他的重重人围顿时出现一条道路,孙权没有敢驾马冲进来,在人围外就下了马匹,然后快步跑了进来。

    他慌忙的来到孙翊身前,对孙翊拱手大拜,口中急忙解释,

    “臣才刚刚接任庐江太守一职,积累的政事太过繁杂,故而臣才如此晚来,望君侯见谅。”

    对于孙权来说,本来以为孙翊继位后他可能就要被冷藏了,毕竟他的身份有些尴尬,如果他是孙翊的弟弟就好了。

    所以在知道孙翊任命他为庐江太守时,他的内心是很激动的。

    他才十八岁,他也有自己的志向,他不想自己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他很珍惜这个机会。

    今日孙翊命人传召他城外相见,他本应该马上前来,但庐江太守一职虚悬太久,积累的政务太多太乱。

    他一时无法抽身而出,耽误了他不少时间,导致他让孙翊等了许久。

    他担忧孙翊因为这件事对他不满,剥夺了他太守的职务,把他又闲置在吴县。

    孙翊见孙权脸上满布慌乱之色,嘴角含笑,握住孙权拱拜的手,轻轻说道,“仲兄,无妨。”

    接着他又说道,“吾明日就要回吴了,今日特地在城外传召你,只是为了叙兄弟之情,不然我在郡守府中召你就好。”

    孙翊的语气很温和,孙权见孙翊没有不满,便也放心了。

    “多谢君侯……”

    孙权话还没说完,便被孙翊打断,孙翊对孙权说道,“今日你我不是君臣,只是兄弟,唤我三郎就好。”

    说完后孙翊直接翻身上马,对着孙权说道,“跟上来。”

    然后孙翊就驾马朝更远的城外而去,谷利及亲卫们也都纷纷上马,百余轻骑跟随孙翊而去。

    孙权有些不解,但他不敢迟疑,急忙上马,朝孙翊的方向追去。

    孙翊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地处,他直接整个人仰躺在马上,闭目休息,脑中想着一些事。

    自穿越以来,他对孙权的态度就有些复杂。

    在一开始,他念及将来,也为了自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毅然决然的出手干预孙策的立嗣之事。

    结果证明他成功了,他击败了孙权登上了吴侯的宝座,继承了江东基业。

    后来他因为初登大位,根基未稳,所以以治丧之事剥夺孙权军权,将他放在半闲置的位置。

    这些事孙翊没有做错,当初那场江东立嗣暗流涌动,孙权也是有支持者的,毕竟他为长,又早早有声名在江东。

    孙翊那么做是为了自身和江东的稳定考虑,所以孙翊至今认为自己没错,更不会因此对孙权怀抱愧意。

    这本就是大争之世。

    但难道就此真的将孙权投闲置散一辈子吗?

    孙翊认为没有必要。

    如今他已经稳固了他的地位,他的威望虽然还不如孙策在位时那般强大,但距离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权的存在对孙翊的地位已经没有太大的威胁,孙翊将孙权继续投闲置散已经没有了大的意义。

    诚然历史上的孙权对外二三其心,卑躬屈词,将孙策在位时积累的孙吴进取、荣耀之心败了个干净,为将来孙吴整体转入守势慢慢等死埋下了隐患。

    诚然历史上的孙权对内醉心权谋,六亲不认,责杀陆逊,捧杀二子,自毁长城,为了将来孙吴数十年的内斗奠定了基础。

    有些人认为江南人进取不足,内斗严重,那这个是古来就有的吗?

    恰恰是孙权这里开端的。

    春秋有楚吴越三国争霸中原,秦代有项羽八千江东子弟兵横扫天下,汉代有孙策三千劲旅平灭江东群雄,何谈江南人不思进取。

    现在不是隔江犹唱后庭花时的南宋江南。

    孙权是有很多不足,但在保守江东基业这方面,他做的很好。

    虽然孙权被非议心性薄凉,但他没有辜负孙策临死时的嘱托,守护住了江东。

    这是个功过参半,毁誉也参半的人。

    但是他现在还不是历史上那个猜忌擅杀的吴大帝,孙翊当初夺嫡也只是为了将来。

    现在的孙权是孙翊的二哥,是薄有声名的孙家二公子,他是有能力的。

    若仅仅因为历史上的固有印象就对孙权猜忌不已,严加防范,这样的话孙翊将来遇上曹操,又怎么会有信心战而胜之,而且这不符合孙翊的利益。

    唯我独尊,不是忌惮,而是自信。

    过了一会儿后,孙权来到了孙翊身前。

    孙翊见孙权来了,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过一套戎服,直接扔给孙权,让他换上。

    在孙权换上戎服后,同样是一身戎服的孙翊,示意谷利给孙权递上一把剑,

    而后孙翊抽出随身携带的宝剑,对着孙权说道,“仲兄,吾等兄弟二人好久没击剑竞技了,三郎手痒的很。”

    说完,孙翊剑指孙权。

    孙权看着孙翊的这方动作,心中沉抑。

    周围满布的孙翊亲卫正灼灼而视,若是自己对孙翊执剑而向,或许这就是一个大逆不道的口实,毕竟孙翊现在是吴侯,不再是他可以教训的三郎了。

    孙权心思深沉,向来考虑的很多。

    更何况他知道自己尴尬的身份很容易引起孙翊的忌惮,他推己及人,若是自己是孙翊,又怎么对自己毫无戒备之心呢?

    孙翊如今可是江东百万生民,数千里疆土的主宰,高处不胜寒呀。

    孙权觉得孙翊今天所为,或许另有深意,更想深一点的话......

    孙翊见孙权脸色犹疑,迟迟不动,心中知道孙权在顾忌什么。

    他在孙权深沉的目光下,举起右手,用左手轻轻摸了下右手的手腕。

    这个动作只有孙权和他才懂得内中的含义。

    孙权见孙翊做出这个动作,神色一怔,脸上的深沉之色褪去了不少,代替的是动容的神色。

    眼中的犹疑猜测之意也少了不少,多的是温和怀念之意。

    当初孙策在袁术底下效力,孙氏家人都住在曲阿,那时孙翊顽皮,好武爱击剑,孙匡孙朗年纪小,孙翊就只能经常找孙权一起击剑。

    虽然孙权更爱静静地一个人读书,但在孙翊的请求下,每每都会答应和孙翊一起击剑。

    不过孙权不是孙翊的对手,每次都被孙翊用剑柄击中手腕导致手中剑掉落而落败,时间久了,孙权就恼怒了,誓言不再陪孙翊一起击剑。

    但每次孙翊前去找孙权的时候,都会发现孙权的书桌旁一直放着一把剑.......

    孙权没有履行他的诺言,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的手腕处都是青紫一片,孙母发现问起来了,孙权只推脱是睡觉睡得.......

    也许后来孙权跟随孙策四处征战,孙翊留在府中照顾老母幼弟,导致两兄弟的感情淡了不少,但少年时,他们的感情也是很深的。

    孙翊会想起属于前身的一些事,而这件事在前身的记忆中与孙策教他骑射这件事一样清晰,也许在前身的记忆中,这件事很珍贵吧。

    孙翊见孙权因为自己的这个动作脸有动容之色,挽了个剑花再次问道,“仲兄,何如?”

    孙翊这一问让孙权心中最后的几分犹豫消失,那件事对孙翊来说珍贵,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毕竟是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他举起手中长剑指向孙翊,轻轻应了声“嗯。”

    随后不等孙翊做出回应,直接持剑欺身朝孙翊冲去。

    在即将近身时,孙权才大笑着提醒道,“三郎,看剑。”

    孙翊听后也大笑起来,举剑迎上了近身来的孙权。

    仲兄,你还是如儿时那般打不过就使诈呀。

    片刻后,一声锐利的金器交割声响彻在广阔的草地之上。

    孙家兄弟击剑竞技,从来只用真剑,既是勇武,也是信任对方会点到即止。

    一旁的谷利看着持剑交阵的两人,双目微垂,见惯了皇宫内权力斗争的他,对这样的情景反而有点喜欢。

    但,总会变得。

    因为他是孤家寡人。

    .......

    最后还是不出意外的孙权落败了,孙翊孙权两兄弟躺在草地上休息。

    孙翊将手枕在脑后,看着碧蓝清澈的天空,他对孙权问道,“父亲一心想扶保的大汉,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流民遍地,田野荒芜,外族时时侵犯,天下生灵涂炭。”

    “天子提掣,政在家门,豪雄角逐,分裂疆土,虽汉之天下名义尚在,但已与周之末年七国分势无异。”

    “张师在教我经书典籍的时候,他经常喃喃自语,煌煌大汉,何至于此。”

    “仲兄知道原因吗?”

    孙翊的语气有些飘忽。

    孙翊的问话让孙权想了想,他慢慢答道,“桓灵二帝失德,宠信阉竖令他们掌政,从而引发党锢之祸,致使贤人良才远离庙堂,奸佞小人充斥中枢。朝政之崩由此始,朝政乃天下之要,朝政一旦崩坏,天下自然也就崩坏了。”

    孙权的回答令孙翊轻笑一声。

    他翻掌为握,似要把天上的太阳握在手中。

    “天下之崩,不在于朝政崩坏。天下之基,在于人心,天下的人心散了,天下自然就散了。”

    “那仲兄知道什么是人心吗?”

    孙翊的这个问题孙权没有回答。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会。

    人心这个东西,有人说是军心,有人说是士人之心,有些说是泥庶之心,还有人说是功臣之心,自古以来没有定论,孙权心中也没有定论。

    见孙权回答不上来,孙翊手握剑柄站起身来。

    “我听张师讲过一个故事。昔年他在雒阳求学时,尝应人请,在席间他觉察到主家仆人有欲食之色,他好奇之下问之何故。

    仆人答道,“已三日不曾食矣。”,而后张师就停止进食,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了那个仆人。同坐因为此事嗤笑于他,张师答道,“岂有终日奉食,而不知食何味者乎?”

    仲兄,天下本无终日奉食而不知其味的这个道理。但如今天下,就有这种道理。”

    而且很多人觉得是理所当然。

    但翊,不觉得。”

    孙翊的话让孙权脸色肃睦,他也已然起身。

    孙翊剑指脚下草地,对孙权继续说道,“你知道吾今日为何特地选在此处击剑吗?”

    “就在数年前,你我脚下这片还是水草丰茂,稻谷满布的良田,现如今,展目望去,却只剩一片枯草而已。”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往日种植稻黍的庶民,如今都已经不在了。”

    “田野广大,何止万亩。万亩之田,可养万户。”

    “万户安在否?杂草之下白骨便是也!”

    孙翊的语气越来越激烈。

    “吾刚到庐江时,听到过一首歌谣,大兵如市,人死如林,持金易米,米贵于金。”

    “吾亲视过城外田野,在那里见过一位骨瘦如草的女孩正趴在泥泞间吃着蝗虫。

    当时她见到我时,眼中布满了惊惧之色。她在害怕我,她跪下来求我,一直向我磕头,她怕我抢她的蝗虫吃。”

    “她求我放过她,

    她更怕我,吃了她。”

    说到这,孙翊笑了起来,笑容中没有欢喜,充满了嘲笑,他觉得这个天下很可笑。

    “这就是煌煌大汉。”

    “这就是我治下的子民。”

    止住笑容后,孙翊举剑指了指他脚下,又举剑遥指皖城外的流民,对着孙权说道,“这就是煌煌大汉何至于此的原因。”

    “很多先贤说得人心者得天下,什么是人心,人心就是粮食!”

    “难道如今的大汉武力不强盛吗?有智之士不够多吗?当今天子不够贤明吗?只是因为如今的大汉让天下的百姓没饭吃,所以他一定会亡。”

    孙翊握住孙权的手,第一次吐露了自己的志向,“大兄在位时以建功立业,为汉室外藩为念,吾不同。

    吾要廓清天下,扫清寰宇,吾要以战止战,弭平战乱,吾要济世救民,改天换日,重建一个太平盛世,我要重聚天下人心。”

    “这样的大事吾一个人是做不来的,我希望仲兄你能竭心尽力好好辅助于我,和我一起完成这番功业。”

    孙翊今日说的话让孙权内心十分震动。

    他没想到孙翊有如此远大的志向,他也没想到孙翊对如今天下那些见惯不惯的惨景抱着如此深的愤恨,他原本以为孙翊仅仅是要宣武威于天下罢了。

    你的确比我更适合做这江东之主。

    孙权对孙翊深深一拜,口中承诺道,“唯。”

    孙翊扶起孙权,嘱咐道

    “吾明日就要回江东了,平定山越后,吾会好好理清江东内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动兵之举。

    庐江既是江东屏障,又是收揽流民的要地,你要好好看顾好。”

    “庐江虽西有刘表,北有曹操,但刘表坐守之徒不足为虑,惟有北方曹操有雄韬伟略,手下名将又多,你要好好防备。

    吾会留下子衡辅助你,子衡久在战场,对于军阵之事你要多听他的。”

    孙翊的嘱托让孙权心中一暖,本来他身为兄长,应该是他多多嘱咐孙翊的。

    孙权再次对孙翊承诺道,“三郎勿忧,有仲兄在,庐江一定会为你守好。”

    孙权的守城孙翊还是很放心的,因此孙翊说道,“善。”

    孙权抬头看了看天色,对着孙翊说道,“三郎刚刚说今日不论君臣,只是兄弟,此言可当真?”

    孙翊答道,“吴侯一言,重若泰山,自然当真。”

    孙翊的回答让近来一直沉郁的孙权笑了起来,他拔起插在草地上的剑,对孙翊说道,“那就再来一场吧。”

    孙翊一愣,现在的孙权与刚刚谨小慎微的他很不同,但孙翊随后退后数步,再次剑指孙权,笑道“弟弟奉陪。”

    现在的孙权才有点那敢于射虎的少年郎的意气嘛。

    将庐江交给这样的孙权,孙翊真的放心了。

    一旁的谷利见到再次交战在一起的孙氏兄弟,脑中回想起刚刚孙翊的那番话,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世上还会有人为自己这样的蝼蚁着想吗?

    他现在心中有一个强烈的愿望,他希望孙翊不要变。

    因为这样的帝王,正是如今天下所需要的。

    他也愿意为这样的帝王,效死。

    但愿吧。

    ......

    汉建安五年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会之日,吴侯孙翊率一万大军从皖县踏上了回吴的路程。

第四十五章 吾一定会赢

    孙翊率领着一万大军乘船南下,但他并没有马上回到吴县,而是在回吴县的必经之路毗陵县旁屯守了起来。

    待孙翊来到毗陵县后,毗陵县已经成为了江东的临时政治中心。

    在毗陵县孙翊连续下了数道命令,第一道命令孙翊是给张昭的,令其运粮数十万斛到毗陵县来,而且此事不需要隐秘,越多人知道越好。

    这道命令是孙翊写就手书交予朱然传令到吴县的,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的口令命朱然传达给张昭、周瑜二人。

    毗陵县距吴县并不遥远,朱然从毗陵出发到吴县不过三日而到,随即第二日,大批粮食就从吴县中由孙河与朱然领军五千押送到孙翊的军营中。

    粮食数量过于巨大,数十万斛粮食一共被分为好几批押送往孙翊军营中。

    前几次押送粮食的兵力加上民夫共有一万人左右,声势浩大,加上有威名在外的孙河主领押运,因此运粮过程都安然无恙,平安抵达。

    但整个运粮过程中,每次押运的粮食是逐次递减的,到了最后一次时,仅仅押运万斛粮食而已。

    整个押运粮食的兵马加上民夫不过两千之数,孙翊有感大战在即,又觉得前几次运粮过程都安然无恙,因此便将孙河留在军中听命,剩下的运粮重任就由朱然担了起来。

    结果就在最后一次运粮过程中,埋伏在山林中的数千山越突然杀出,朝朱然的运粮队伍杀去。

    朱然猝不及防之下,加上己方兵力比埋伏的山越一方少,因此不敌,战败之下朱然率领运粮部队朝毗陵逃去。

    这支埋伏的山越伏兵只是为了抢夺粮食,因此并未追击。

    这支山越伏兵的宗帅在确认朱然已经逃走了,便急忙用刀刺穿运粮车上的布袋,待布袋中露出那白花花,还散发着米香的稻米时,山越头领几乎要哭了出来。

    粮食,真的是粮食!

    他已经好久没看见这么多粮食了。

    兴奋激动之下的他连忙扑在运粮车上,就这样手捧还没煮熟的稻米大把大把的吃了起来.....

    待自己吃饱后,摸着肚子站起来的山越宗帅见到手下的部卒们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此时他心情很好,有了这些粮食,不止他和他的部众,就连山里的婆娘和孩子们一段时间内也不用再挨饿了,

    因此他大手一挥,对着手下部众喊道,“将这些粮车全部押回山中,今夜吾等上下一起饱餐一顿。”

    山越头领的话让在场的山越兵都欢呼起来。

    身为一个宗帅都饿成那样子,更何况身为底层士兵的他们,在今晚能饱餐一顿的巨大动力下,山越兵推起粮车来格外有劲。

    不一会儿,就将官道上的上千辆粮车都如数都推入了一旁的山中。

    在这些满心欢喜,沉浸在今晚能饱餐一顿美梦中的山越兵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上,朱然正在暗中观察着他们。

    在看到他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并且雀跃的将粮车推入山中之后,朱然口中发出一声冷哼,不屑的说了句,“一群蠢货。”

    粮食是不能乱吃的,因为一旦吃了,就可能会是断头粮。

    随后朱然转身看向身后的两千士卒,说道,“走吧,回去向君侯复命吧。”

    不久后,一个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山越各部中。

    孙翊此次从吴县运的数十万斛果真是粮食!

    山越虽然不是一个整体,但各部之间都有保持联系的习惯,也都有特殊的联系手段,在这部山越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后,整个山越都激动了。

    竟然真的是粮食,之前听闻孙翊运粮于毗陵,很多山越宗帅对这个消息半信半疑,如今被证明了,那数十万斛果真是粮食。

    也就是说,现在毗陵县有着数十万斛稻米,而守卫的仅有孙翊那一万大军!

    粮食两个字对现在的山越来说,那诱惑力是无比巨大的。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抢到这数十万斛粮食,十万山越儿郎能不被饿死不说,整个山越部族都可以安然度过这次的缺粮危机。

    孙翊自从渡江以来就屯驻在毗陵,山越各部宗帅都不是傻子,知道孙翊的这个举动意味着他把决战的地点选在了毗陵县外,

    包括这次孙翊不断运粮于毗陵,他的目的也很明显,是在诱惑山越去毗陵县与其决战。

    但关键不在于孙翊的目的是什么,而是孙翊拿来完成这个目的的是不是真的粮食。

    因为对于这十万山越兵来说,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其他的路已经被孙翊活活堵死了。

    以往只觉得拥众十万,声势足够浩大,可以无往不利,但一旦缺粮了才发现,人数越多却越是拖累,毕竟一千人的粮食好找,十万人的粮食那就是一个无底洞。

    就算知道孙翊是把他们诱惑往毗陵县外又如何,只要能抢到粮食,任何冒险都是值得的。

    况且如今的战局对他们也不是全然没有胜机,毕竟他们如果聚集起来,就有十万大军,这就是他们手中最大的资本。

    而毗陵县外,正好是大片的平原,利于他们十万大军铺张开来阵势,这场仗有的打。

    在这种心思之下,散落在江东各地的山越兵在各自宗帅的率领下,纷纷往毗陵县处聚集,山越的这个大举动也有探子及时的报给了孙翊。

    与孙河眉头大皱不同,孙翊则是气定神闲,但他也不会真傻得拿一万大军去跟十万山越兵对阵。

    他传令给镇抚在各地的将校,“将兵毗陵,共讨山越”,本就等的许久,心中有着一团火在燃烧的江东将校们在得到孙翊这个将令后,瞬间如出笼的猛兽般率军往毗陵赶来。

    黄盖、程普、韩当、蒋钦、周泰、陈武、董袭、凌操、贺齐等十数位如今江东军中最为优秀的校尉在七月底纷纷率军来到了毗陵县外的军营中。

    而随着他们的到来,之前孙翊为了镇抚各地分往各县的江东中军也再次汇聚到了孙翊手中。

    整整五万大军!

    若光论战绩来说,这五万大军就是如今大汉南方三州中最为精锐的步兵,没有之一。

    这五万精兵的汇集和十数位校尉的到来,令孙翊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消失。

    因为五万大军是走官道,而山越兵散乱在江东各地,而且怕被孙军伏击,大多都是翻山越岭而来,所以孙军的汇聚速度比山越兵更快。

    孙军军营,孙翊主帐。

    山越兵正不断的汇聚在十数里外的军营中,帐内一些将校如孙河等脸上浮现着忧色。

    而孙翊却不同,每当听闻山越有一部到来,孙翊脸上就辄有喜色。

    孙河正担忧山越兵力越来越多,见孙翊不忧反喜,以为孙翊轻敌,便谏道,

    “如今山越贼子兵势越发强盛,君侯何不趁其未完全聚集时击之,就算不击,也应该严令诸将警守各营,防备山越贼子夜袭。

    如今君侯不以敌势众为忧,反而脸上时有喜色,臣窃为君侯忧之。”

    孙河的话引起了帐内一些将校的附和,他们本来与孙河就抱有同等担忧,认为孙翊因为庐江一战生出轻敌之心,因此对山越不够重视。

    如今孙河劝谏孙翊,道出他们心中的担忧,因此他们纷纷附和。

    大战在即,上下务必一心,因此孙翊解释道,

    “贼子汇聚之势虽未大成,但已有数万之众,又有营盘作为依托,吾等兵力并不占优,贸然攻之,定不能下,既不能下,徒伤我军士气而已,故吾按兵不动,养兵待敌。”

    “再而敌军汇聚之势未大成,其兵力于我军相比也并不占优,我军亦有营盘为依托,山越军中不乏知兵之辈,他也不会贸然攻我。

    有营盘及数万大军为守,山越远道而来,就算夜袭,何能为也?

    兵法首重虚实之道,我军只是呈现寻常戒备态势,山越众贼子忌惮吾,定会以为吾外宽内紧,迷惑彼等,彼等更会严令士卒加强戒备,不敢放松大意。

    此等境况下,贼子心神紧绷,已成劳军,而我军充分歇息,是为逸军。届时贼子劳,我军逸,可得以逸待劳之效矣。”

    “山越贼子分作各部,各依险阻,以山势为依托,以前大兄征之,只破其数部而无法根除。

    此番山越贼子虽尽出山来,但遍布江东各地,我若一一征之,非二三年不可尽除。今皆来集,其众虽多,粮草不足,莫相归服,军无统一主,一举可灭,为功差易,吾是以喜。”

    孙翊的解释让孙河拜退,帐内诸将校也都明了孙翊之意,纷纷拜服。

    孙翊见大战在即,便让诸将校退下好好歇息,诸将校领命而退。

    在帐内无旁人后,孙翊坐在位子揉了揉眉头,谷利来到身后为孙翊按揉起肩膀,孙翊似是问谷利,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能赢吗?”

    谷利没有回答,他心思敏锐,知道君主的这种话不能随便回答。

    其实答案,孙翊心中已经早有了,孙翊问这个问题,更多的放松下连日来一直紧绷的心神而已。

    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连日来不像他所表现的那般气定神闲,毕竟这一战至关重要。

    果不其然,孙翊倏尔后又自语道,“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吾,吾一定会赢。”

    孙翊这么自信,是因为孙翊还为这十万山越兵准备了一个惊喜大礼包。

    十万山越兵以为他们往毗陵而来是在求生,其实是在求死而已。

    要么不战,要么一战而灭。

    孙翊坐正身体,取过剑架上的宝剑,抽出剑身,用布仔细的擦拭起来。

    随着孙翊的擦拭,这把由精钢锻造的宝剑身上的寒光越发凛冽,孙翊的目光也越发深邃起来。

    敌人快来了,该磨刀了。

    ……

    汉建安五年八月初三,十万山越大军终于汇聚在毗陵县外。

    黑云压城城欲催,十万山越大军与五万江东子弟兵的决战一触即发。

    压抑无比的气氛不仅笼罩在这十五万大军每个人心中,也影响了毗陵县中的数万百姓,引得决战那日,无数毗陵百姓登城眺望……

    是人多势众的贼子还是身为他们保护神的吴侯翊会获胜?

    众人的心都在这一天提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决战(一)

    汉建安五年八月初七,毗陵城外。

    今日的天气很阴沉,天上的乌云遍布千里,犹如一座座小山般压在人的头底,让人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黑云滚滚,微风不起,虽是在炎热的夏天,天地间却弥漫着一股萧瑟肃杀的气氛。

    在毗陵城外十里处的一处平原上,分别对峙着两方大军。

    其中一方人数比另一方多出一倍,却阵型不整,队列不齐,时有士卒互相推搡乱象发生。

    反观另一方虽然人数较少,但在各自将校的统领下,军容整齐,士伍整练。

    自列阵这一个时辰以来,这一方只能听到犹如战鼓般沉重的呼吸声,不闻半点嘈杂之声。

    就像五万只正在耐心等待猎物的熊虎般。

    孙翊身穿亮白明光铠,腰配三尺青锋剑,头戴紫色簪缨兜鍪,身后披着一袭大红的战袍,英姿飒爽、剑眉星目的他犹如战神般位于五万大军中的高台处。

    在高台之上的他展目望去,数百步之外那密密麻麻几乎占据了半个平原空间的山越兵,就像黑色的洪水般不停涌动着。

    孙翊左手紧紧握住腰间的青锋剑,因为用力,他的指尖已经发白。

    他是第一次指挥规模如此大的兵团决战,双方参战的兵力达到十五万,规模如此大的兵团决战,就是他大兄也不曾指挥过。

    但如今,他就在指挥着这样一场大兵团决战。

    哪怕他在先前做了许多谋划,已经将胜利的天平大大的倾斜到了他这方。

    但无论任何神机妙算只是能无限增加胜利的概率,最后的胜利还是要靠真刀真枪,血肉之躯去夺取。

    他在紧张,但他不会害怕,因为他身上担负的是江东百万生民的命运,他自从继承吴侯之位那日起,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孙翊深吸一口气,在开战之前,他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的敌人们。

    孙翊大手一挥,孙军的军阵中瞬间分开一条大道,从中运出了无数车粮车。

    在运到孙军阵前五十步处时,运车士卒就立即退入了军阵中,孙军的大阵又变得严实无缝起来。

    数千辆粮车呈一字排在两军阵前,几乎横跨了整个战场,而粮车上全都是鼓鼓的麻袋。

    在十万山越兵看来,那鼓鼓的麻袋中装的都是白花花的粮食。

    在粮车运出来的那一刻,十万山越兵的心神就被那数千车粮车所牵引着,他们的呼吸正在急剧的加重,眼神中充满了贪婪的对生的渴望。

    粮食!粮食!

    粮食就在那里,这让山越兵的阵型更加杂乱起来,互相推搡的情况更加严重,要不是有近百位大小宗帅在镇压着,十万山越兵已经如饿狼般扑出去了。

    此时的山越军中有宗帅大小近百名,但蛇无头不行,为了决战能够胜利,山越军在战前公推出了战时指挥的四大宗帅,便是四位兵力最多的宗帅—费栈、潘临、毛甘、金奇。

    此时这四大宗帅看着对面孙军那反常的举动,深深不解。

    决战即将展开,孙翊将粮食运到两军阵前是何用意?他难道不知道见到粮食之后,自己这方的士气会急剧升高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四名宗帅都不敢小看孙翊,因此命令各部暂时按兵不动。

    孙翊在高台上远望山越军,见他们在看到粮车运出来后,阵型出现了一阵骚乱,而后又勉强稳定下来,他的嘴角浮现了一个笑容。

    孙翊对高台上的十数位校尉说道,

    “诸君,人一生觉得最幸福的事就是未来可期。”

    “但诸君可知,人一生中觉得最残忍的事是什么吗?”

    说道这,孙翊右手举起令旗,

    “今日孤就告诉诸君,最残忍的事就是,

    心中一直在期待的未来,其实是个骗局。”

    说完,孙翊右手紧握令旗,狠狠往下一挥,瞬间孙军军阵中无数支箭矢倾射而出,朝五十步外的粮车上射去。

    五十步对孙军中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来说是个很合适的距离,在这种距离下,他们射出的弓箭能较准的射中目标物。

    无数支飞驰而来的利箭纷纷贯穿了粮车上的麻袋。

    麻袋本就因里面装满东西而鼓胀,再被这锋利的箭矢洞穿之下,纷纷如蓄满气的气球被银针刺中一样,瞬间崩裂开来。

    孙军中飞射出的利箭和上万只麻袋碎裂的声音,吸引了两军所有人的目光。

    在两军的目光下,粮车上崩裂开来的麻袋中掉落在地上的不是山越满怀期待,心心念念的稻米,

    而是黄橙橙的泥沙!

    这数千车粮车上装的根本就不是粮食,而是沙子!

    高台上的程普、黄盖、韩当等校尉本还在思索着孙翊刚才话中的含义,

    如今看到这一幕,他们眼中纷纷露出震惊的眼神,然后纷纷转头看向那台上高高独立的吴侯孙翊,他们心中感到有些恐怖,

    君侯这是在诛心,诛那十万山越兵的心!

    随后他们心中又浮现喜悦,江东孙氏能有擅长谋略的雄主,他们这些孙氏爪牙,才是未来可期,如何能不喜悦。

    十万山越兵在见到粮袋中露出来的竟全都是沙子之后,本来在持续增长的士气就像遭受到重创一般,瞬间丢入低谷。

    整个军阵中弥漫着一股绝望,悲伤的气氛。

    原来一切都是骗局,孙翊从吴县运来的根本就不是粮食,而是沙子,这都是孙翊为他们设下的一场骗局。

    他们的粮食没了.......

    费栈、潘临、毛甘、金奇四大宗帅看到粮袋中露出的不是粮食而是沙子后,一个个都目瞪口呆起来。

    他们气的睚眦欲裂,咬牙切齿,此刻他们对孙翊的仇恨已经到达了顶点,他们恨不得生吃孙翊肉,夜寝孙翊皮。

    孙翊小儿,你好歹毒的心呀!

    孙翊的这一个举动直接击碎了十万山越兵千里汇聚而来的希望,他再次活生生掐死了山越存活的希望,原来他们一直都被孙翊玩弄在股掌之中。

    山越兵的士气还在不停的快速下降着,四大宗帅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一旦等己方的士气彻底低靡,那他们这十万大军,就跟十万只绵羊一样,只会任孙翊宰割了。

    至于既然都知道没有粮食了,为何不撤退?

    如今山越士气不振,一旦发出撤退命令,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阵势就会崩溃。

    把十万没有士气的大军的后背暴露给士气高昂的五万孙军,到时候那就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还有就算他们能安然撤退,能撤到哪里,这次千里汇聚到毗陵已经耗尽了他们为数不多的粮草了。

    就算安全撤走了,也只是换个地方等死而已。

    现在唯有背水一战,用十万大军的军势击破孙翊的五万大军,只有这样,山越才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骑在马上的费栈对着底下的山越兵喊道,

    “孙翊小儿以沙作粮,欺骗吾等,他这是想要吾等死无全尸,吾等决不能坐以待毙。就算粮车中粮食为假,孙翊小儿的军营中总会有粮食,不远处的毗陵城中总会有粮食。

    请诸位儿郎随吾一起冲锋,击破孙军,生擒孙翊,届时整个江东皆是吾等粮仓也。

    拼死一战尚有生机,坐而沮丧唯有死路一条。

    诸位儿郎随我冲呀!”

    说完费栈当先驾马而出,朝着数百步外的孙军阵营杀去。

    费栈奋勇当先,直属他的两万山越兵被他的勇武所激奋,瞬间也跟随费栈往孙军冲去。

    费栈的话正通过人口相传,迅速传遍山越全军。

    费栈的话入情入理,激起了其余数万山越兵的怒气,这些山越兵本来就都是勇悍之辈,又怎么会甘心等死。

    拼杀还有生路,后退只有死路一条。

    费栈的话及其一马当先的做法令山越军的士气有了一定的提升。

    其余三大宗帅也深知唇亡齿寒之理,他们不再沉浸于愤怒、悲伤的气氛之中,而是鼓噪起底下山越兵,追随费栈身后,朝着孙军杀去。

    四大宗帅一动,大部的山越兵都已经朝孙军杀去。

    剩下万余山越兵在各自宗帅的统领也终于动了起来,追随在大部山越在后,直直得往孙军杀去。

    一时间,十万山越兵都动了起来。

    十万山越兵就像黑色粘稠的洪水般,洪水中包裹无数刀枪剑戟,从平原的那一头朝着五万孙军这边迅速的倾泻而来。

    一瞬间,乌云翻滚,雷声阵阵,似乎天地都被这番声势震动。

    孙翊看着倾泻而来的黑色洪水,心中冷笑,这是要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了吗?

    这两招是能够在一些时候扭转战局,但这两招有个很关键的形容词,

    那就是韩信的背水一战,项羽的破釜沉舟。

    若没有这两个关键的形容词,以为真的任何人用这两招都能达到历史上的那种效果吗?

    山越兵心中最大的支撑已经被孙翊刚才的做法给击碎了,现在他们的士气大多是以怒气、不甘作为支撑,可得一时之势,但绝对不会长久。

    因此,孙翊丝毫不惧。

第四十七章 决战(二)

    远处十万山越大军冲击而来的气势似乎都带起了风的转动,从山越军冲来的那一方,起了阵阵大风,朝着孙军吹来。

    孙军严整的阵势被这阵阵大风吹得有些散乱,加上那越来越近的十万山越兵铺天盖地的气势,也令五万孙军有些心惊。

    毕竟这也是他们第一次面对如此规模巨大的战斗。

    但他们心中没有惧怕,因为就在他们身后的高台上,吴侯正在看着他们。

    心中有些惊惶的孙军们偷偷转头看向身后,看到那代表吴侯身份的大纛还在高高矗立着,他们的心中也就安定下来了。

    十万山越军杀来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他们离孙军就只剩两百步的距离了。

    此时军中的传令兵不停将山越军的距离一层层往上报,让位于后方的孙翊能够了解情况,以便更好的做出决策。

    “两百步!”

    当这个距离传到高台上时,程普建议孙翊放箭阻止山越冲势,孙翊不许。

    “一百五十步!”

    当这个距离传到高台上时,程普、黄盖、韩当等校尉跪求孙翊下令放箭,孙翊沉默。

    “一百步!”

    当这个距离传到高台上时,除了谷利、朱然两人之外,台上的十数位校尉都跪地请求孙翊放箭,孙翊发怒斥责诸将。

    “八十步!”

    当这个距离传到高台上时,整个高台上的将校已经全部跪下,

    “君侯,再不射箭,我们只能射一轮了呀!”

    这时候,孙翊动了。

    他起身来到台前,手中拿起令旗,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如饿狼般扑来的山越兵,手中令旗一挥。

    他的这个动作犹如启动一只巨大机器猛兽的开关般,在他的这个动作下,整个孙军动了起来。

    一直在眺望高台的等待孙翊军令的数十位传令兵见到孙翊挥动令旗,瞬间振奋起来。

    他们手中也有一面令旗,得到孙翊军令的他们立刻骑马奔驰而出,在五万大军阵中来回传令,

    “吴侯令:射!”

    “吴侯令:射!”

    “吴侯令:射!”......

    高昂的传令声传遍了五万大军各处。

    一直在焦急等待军令的孙军中诸位将校听到这个军令后,纷纷抽出腰间长刀,对着所率的士卒发号施令起来。

    沉静如汪洋大海般的孙军终于有了波澜,先是出现一点点涟漪,而后便是涌现大片大片的水花,最后便是巨浪袭来。

    孙军的阵势向退潮的海水般朝两翼退开,露出了隐藏在中间的一万弓弩手。

    这一万弓弩手在快速的取箭搭弓,整个过程动作严谨却不杂乱,一万名弓弩手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般,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

    在取箭搭弓的动作完成后,一万弓弩手齐齐将手中的利箭瞄准了空中,一万只闪着寒光的箭头像死神的镰刀般,正等着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随后,阵前将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射!”

    一万只蓄势待发的箭矢就像水中等待许久突袭而出的巨蟒一般,破空而去。

    瞬间,万只利箭腾空而起,遮天蔽日!

    一万只利箭在到达空中最高点后,便以极快的速度呈抛物线落下,朝着冲来的十万山越军中狠狠扎去。

    正在冲锋的十万山越军感觉到头底似乎出现了令人胆颤的声音。

    他们纷纷抬头朝天空看去,于是,他们的目光由疑惑转变为惊惧。

    在他们的瞳孔中感觉到整片天空似乎下了一场箭雨,而这场覆盖天空的箭雨正在向他们疾驰而来。

    不一会儿,十万山越军中响起一阵阵利箭破体的“噗嗤”声。

    这声音犹如死神亲自演奏的交响曲一般,只一瞬间,就夺走了数千条山越士兵的生命!

    数千位山越士兵脸上还显露着惊惧莫名的神色,而此时他们的身体正被一支支利箭死死的钉在地面!

    孙军的箭雨令山越军胆寒,许多人因此止步不前,但在各自宗帅的督促下又硬着头皮往前冲去。

    这些山越宗帅很清楚,他们离孙军已经八十步之内了,孙军最多只能放出一轮箭雨,只要冲到身前,这些弓箭就没有多大用处了。

    而此时,孙军阵中的阵势还未闭合,还未重整,这真是天赐良机呀!

    看来那孙翊谋略出众,战场指挥终究是不行。

    山越宗帅们的心思孙翊不知,但此时他并没放下手中的令旗,看那态势,似乎还想再来一次箭雨攻击。

    “六十步!”

    传令兵依然在忠诚的履行着自己的职务。

    已经只有六十步了!

    高台上的程普等人见孙翊还没下令闭合阵势,全都慌乱起来。

    山越兵已经近在咫尺,这时候应该马上闭合孙军阵势,以长枪兵在前,面对冲击而来的十万山越军。

    但如今他们的君侯好像沉浸于那轮箭雨的威力之中,想着再来一次。

    虽然刚才那一轮箭雨取得的效果十分不俗,他们也很满意。

    但此时,距离已经不够了呀。

    身为老臣之首的程普已经顾不上什么体统了,他跪在孙翊脚下,手拉着孙翊的披风,不停的请求着,

    “君侯快闭合阵势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如果以这个阵势被山越兵冲杀进来,后果不堪设想呀!”

    “这么短的距离,我军只够射击一轮,请君侯快快下令吧。”

    高台上的其他校尉也在纷纷劝谏孙翊,但孙翊只是当做没听到,他的眼睛正紧紧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山越兵。

    孙翊在心中一直说着一句话,

    不,我们还有一次机会。

    在山越兵冲到五十步时,不用传令兵报,他已经知道那大约是五十步的距离了。

    因为那里有孙翊刚刚留下的数千辆粮车,数万包沙袋!

    在山越兵冲到离孙军还有五十步的距离时,他们的冲势突然一顿,缓慢了起来。

    “我军还有第二轮。”

    “你们看,时机已经到了。”

    孙翊笑了起来。

    时机已到。

    孙翊对着高台上的冒死进谏的校尉们淡淡一笑,随即用力挥下手中的令旗,于是乎孙军阵势中再一次,

    万箭齐发!

    在第一轮射箭结束之后,弓箭手没有收到孙翊退下的军令,因此他们又快速进行了第二次的引箭搭弓。

    随着山越兵的越来越接近,本来在孙军中间的弓箭手们,也能清楚地看到了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山越兵脸上那狰狞的笑容。

    但他们没有乱,他们在等待他们的君侯的命令。

    在看到山越兵的冲势为运粮车所阻后,这些身经百战的弓箭手就知道他们的君侯在等待什么了,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因为冲势被运粮车一时阻挡,山越兵前军止步,后军继续往前冲,弄得十万大军在某一刻全都密集的聚集在一起,而这对弓箭手,实在是最佳的进攻时机。

    在孙翊的这次放箭命令之下,孙军的一万弓弩手射的更加用心,更加用力。

    他们不忍错过孙翊为他们创造的如此好的时机。

    再加上山越十万大军更加密集的聚集在一起,于是乎这一次万箭齐发,又夺走了更多条山越兵的生命。

    还未交阵,孙翊便用他的指挥艺术,让一万多条山越兵的生命为这场决战献上了血腥的前奏。

    孙翊刚才百步外不下令射箭,是因为刚刚孙军处于逆风,而且距离又远,射箭只是徒耗费军中弓弩手的力气和箭矢而已。

    连续被两次箭雨袭击,山越已经死伤不少,他们的士气已经下降了许多。

    但现在他们现在仅仅离孙军只有五十步远了,他们现在退也是找死。

    还是那句话,拼一拼,还有机会。

    况且山越本就是以宗族、乡里为核心的山贼集团,死的这些人不是他们的亲人就是他们的好友,他们心中也存着一股为他们报仇的信念。

    剩下的山越兵在各部宗帅的率领下,清理完阻碍他们的粮车之后,又继续组织起攻势朝孙军冲来。

    而孙军这时也趁此时机在孙翊的指挥下闭合了阵势,弓箭手退入后阵歇息。

    两万长枪兵位于阵前,构成了一条以血肉之躯为基,以凛凛长枪为堡垒的钢铁城墙。

    接下来,就是双方硬碰硬,不含半点取巧的阵前拼杀了。

    杀气满满的漫天盖地的洪水离孙军大阵越来越近,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最后十步!

    终于,在一刻钟后,带着怒气、不甘、报仇信念冲锋而来的山越大军,朝五万孙军的军阵狠狠撞来。

    这一撞使两军的喊杀声顿时冲天而起。

    这一撞使上千山越兵被孙军前排的长枪活活钉死。

    这一撞,让孙军坚若磐石的阵势出现了巨大的骚动,五万大军齐齐被逼退了数步。

    这一撞,使天上的乌云翻滚更加剧烈起来,就像有巨人在天上搅弄风云一般,

    大风起,死战之刻已到!

第四十八章 决战(三)

    山越大军的冲击让孙军的阵势出现了混乱,但孙军毕竟个个训练有素,身经百战,因此很快就稳住了阵势。

    在这五万大军中最宝贵的不是那些底层士卒,而是基层的那些屯长,什长,司马等将官。

    他们在孙军大阵遭受如此巨大冲击的时候发挥了他们的作用。

    这些孙军中基层将官在这危机时刻,激励着底下的士卒,严令他们不许后退,指挥他们如何应战,告诫着他们吴侯大纛还在。

    他们虽然职分不高,但在这场大战中,正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他们的激励,严令、指挥,告诫之下,被山越大军冲击的阵势不稳的孙军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这些基层将官跟随过孙坚征黄巾,讨董卓,伐刘表,这些基层将官跟随过孙策破庐江,灭江东群雄,败山越,

    他们作战经验丰富,又得孙坚、孙策孙家两代主君信任恩养,对孙翊忠心耿耿。

    他们就是孙坚一手调教出来的淮泗精兵,他们就是当初孙策辛辛苦苦要从袁术手中讨要回来的父亲旧部。

    就是有了这千余淮泗旧部,从此孙家踏上了称霸东南之路。

    他们也是孙翊那夜励军的主要对象。

    现在面临着与山越的生死大战,孙坚的教导,孙策的信用,孙翊的励军,三代孙家主君在这千余淮泗精兵身上耗费的心血,正在迅速的反哺着孙家此刻之主孙翊。

    数万江东士兵为基础,上千淮泗校官为骨架,程普、韩当、黄盖等十数位校尉为血肉,孙翊为灵魂,共同构成了这一支称霸东南的精兵—江东中军。

    孙军誓死不退的阵势抵挡住了近十万山越大军的冲锋态势。

    如汹涌的洪水奔腾而来的山越大军,犹如撞上了海底一块巨大无比且坚硬无比的礁石。

    在如洪水般猛烈的冲势之下,近十万山越大军撞上孙军这块礁石后,顿时就是一阵人仰马翻。

    但山越大军也都是悍不畏死之辈,此刻两军已经短兵相接,近身肉搏,在这个时候,对他们来说,也只剩下死战了而已。

    孙军前阵的两万长枪兵钉死了无数山越兵,挫伤了山越兵的锐气。

    但山越兵人数实在太多了,孙军的长枪兵只来得及一次举枪,他们还来不及将手中长枪从敌人的身体中拔出来,后续的敌人就已经冲了上来。

    无奈之下,两万长枪兵只能扔弃长枪,从腰间抽出长刀与扑杀上来的山越兵厮杀在一起。

    两军交阵不一会儿,震天的喊杀声以及浓郁的血腥味便已经弥漫在这片天地之中。

    血腥气激起了山越兵的凶狠,他们凭借着自身的悍武与江东兵互相厮杀。

    江东虽然士气高昂,装备精良,但山越兵凭借着人数优势,一时间两军竟呈不相上下之势。

    位于高台上的孙翊看着地上已经厮杀的难解难分的两军,这是没有半分取巧性的战场拼杀,血腥无比却又让人热血沸腾。

    看着己方的士卒如韭菜般一排排倒下,看着敌方的士兵如蝼蚁般一群群冲来却被杀得不得寸进,

    耳边听着传闻数里的两军的哀嚎声,厮杀声,怒骂声,鼻尖闻着空中那粘稠到近乎实质的血腥味,孙翊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战争。

    一条条人命在此刻,就像那转瞬即逝的微风,就像从没来过这世间一般。

    程普等校尉已经不在高台上,在两军即将接触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下了高台领着本部兵马前去迎敌去了。

    孙翊在高台上能很清楚的看到程普等人正领着本部兵马与山越兵绞杀在一起。

    战况正在不断升级着,就这么一会儿时间,程普等人身上几乎人人带伤。

    地上敌我双方的血液正在不断汇聚,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深到了可以淹没马踝的位置。

    山越军的攻势正在一轮轮加强,不断的冲击着孙军的军阵。

    方才在后阵歇息的那一万弓弩手也已经扔弃了手中弓弩,拿起长刀加入了与山越军的厮杀当中。

    两万长枪兵,一万弓弩手,两万各校尉的本部兵马,除了孙翊的亲军之外,五万大军已经全部投入到了与山越兵的厮杀当中,这是一场双方都没有保留的生死之战。

    这就是乱世!

    孙翊身后的谷利见战场中战况激烈,而高台所在处就在战场的后方,出于担忧,他对孙翊劝谏道,“战场凶险,主人万金之躯,不如暂退入营中,以避敌锋芒。”

    孙翊闻言大怒,他手拽谷利颈袖,言道,

    “孤之儿郎正在为孤舍命拼杀,汝竟然叫孤退却!”

    “大丈夫当前斗死即可,而入营中,岂可得活乎?”

    说完孙翊来到高台正中的一处,这里放着一面两人大小的战鼓。

    孙翊从鼓架上拿出鼓槌,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将鼓槌奋力的击在这面战鼓上。

    鼓槌与鼓面刚一接触的那一瞬间,一声沉重的巨大的鼓声便传遍了战场。

    接着一声声响亮的振奋心神的鼓声在这高台上连续不断的响起,并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战场的四面八方传去。

    “咚,咚,咚,....”

    一声声沉重的鼓声像杀戮的交响曲一般响彻在正在拼杀的孙军心中,

    闻鼓则进,闻鼓则杀,这是军中军纪第一条!

    受到鼓声激励的孙军纷纷往鼓声传来处看去,在看到是孙翊亲自为他们擂鼓后,顿时士气大振。

    身为他们精神支柱的尊贵无比的吴侯正在亲自为他们击鼓助威,这怎能不让他们士气大涨。

    一时间,厮杀了近一个时辰,本来已经觉得有些疲累的孙军爆发出了更猛烈的战斗力,他们不要命的般朝山越军杀去。

    刚才的战况是山越军为攻,孙军为守,如今在孙翊亲自擂鼓的激励下,两军攻守之势正在慢慢易形。

    程普、孙河、周泰等校尉见此情形也都是心神振奋,他们感觉心中有团火在烧,他们要发泄出来。

    于是他们带领着本部兵马勇猛的往山越军阵势中杀去,已经完全忘记了自身安危。

    黑云摧,战鼓擂,

    战场局势正在变得对孙军有利起来。

    山越大军人数虽多,但他们士气最大的根基已经被孙翊毁掉,如今只是凭一腔愤怒和勇气在支撑而已。

    而在孙军誓死拼杀,死战到底的作战态势之下,他们心中的勇气,愤怒正在快速的流失,他们的攻势不再那么猛烈,冲阵信念也不再那么强了。

    在高台擂鼓的孙翊在擂鼓的同时也在观察着战场,拥有敏锐战机嗅觉的他及时的发现了山越军的这一变化。

    他等这一刻很久了,

    他还有一张底牌没用!

第四十九章 决战(四)

    孙翊此刻驾马在一处高坡上看着数里之外的战场。

    山越大军和孙军的厮杀还在继续,两军对阵的战场遍布十里田野,田野上绿油油的野草如今已经被两军的鲜血染红。

    从孙翊的这个角度看去,阴沉的天空,血红的土地,不停倒下的双方士卒,这三种场面映照出来的战场就像修罗场一般。

    方才孙翊让谷利为其击鼓,他因此得以脱身而出。前期他亲自擂鼓以壮军心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只要鼓声不停,是不是他亲自擂鼓已没有多大必要。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这个高坡上的除了孙翊、朱然、潘璋、徐盛之外,还有着孙翊在这场决战中最后的底牌。

    展目望去,孙翊身后,在高坡上,赫然有五千骑兵正在列阵!

    谁言江东无铁骑?

    山越以为选在毗陵县决战,地利在他方,因为毗陵县外有大片的平原,利于他十万大军展开阵势。

    但,他们能想到的孙翊怎么会想不到呢?

    平原之地利,其实在孙翊。

    很多人以为江东只有步兵,但江东此刻是有骑兵的,整整五千!

    五千匹塞外战马,五千位北地骑士,他们是正宗的幽州铁骑,他们就是孙翊的亲军—解烦骑。

    以为江东只有步兵的很多人当中,就包括山越。

    因为这支骑军出场的次数不多,而且比较晚到孙策手中,在孙策的手上只出场过一次。

    那就是建安四年的征伐江夏一战,那一战,孙策亲率五千亲军铁骑狠狠扎向黄祖的数万大军军阵。

    那一战,黄祖仅以身免。

    这五千骑兵个个身材高壮,精神抖擞,他们身穿玄甲,手持长枪,腰挎横刀。

    人衔草,马衔环的五千骑军没有发出一声声响,但任谁见到这五千骑军,第一时间都会被他们的威势所慑。

    因为这五千骑兵不仅仅装备精良,而且人人身上还带着若隐若现的煞气,那是真正经历过鲜血洗礼的士兵身上才会有的。

    一位身带煞气的壮汉突然出现在一个人面前,那个人心中都会有一点惧怕,

    而此时此刻,这样的壮汉足有五千位。

    他们在静静列阵,就像是五千头正在沉睡的猛兽一般,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便会向敌人张开血盆大口狠狠扑去。

    孙翊身旁的朱然看了一眼身后的骑军,身为孙翊帐下左部督的他一直跟随在孙翊身侧,是最了解孙翊这次与山越决战的全盘计划的人之一。

    见如今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他忍不住说道,“君侯,五千亲军已经集结完毕,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吾与文珪三人吧。”

    朱然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想孙翊冒险。

    可是……

    孙翊摇摇头,对朱然说道,“此时在天下间,除了孤,恐怕没有人能够指挥的动他们。”

    朱然听后默然。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个道理,孙翊懂,但有些事不是能尽如人愿的。

    孙策在得到这支骑兵后十分宝贵,但是这五千亲军既不是孙坚淮泗旧部,也不是孙策招募的江东子弟兵,他们原本是袁术手下的骑兵。

    这支骑兵在到达孙策手里之前,辗转多手,历经多战,人数从巅峰时的八千缩减为现在的五千不说,就是忠诚度也很难保证。

    因此孙策为了保证他们的忠诚度,就将这支骑军编为自身的亲军,带在身边亲自调教收复人心。

    孙策的个人魅力及统兵手段都是首屈一指的,在他的努力下,解烦骑已经从原先的幽州铁骑完完全全的转化成了吴侯的亲军。

    而且孙策为了保证解烦骑的忠诚,他规定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对这支骑军有指挥权。

    孙翊如今能够指挥的动解烦骑,最大的原因在于他是吴侯,是孙策指定的继承人,继承了这份指挥权。

    但如今也仅仅只有孙翊能统帅这支骑军而已。

    孙翊不上,谁上。

    至于孙翊为什么在战况有利于自己的时候,还要出动这支骑兵。

    那是因为山越兵太多了,按如今的战况发展下去的话,孙军会取得最后的胜利,但那也会是惨胜。

    这一战之后,江东中军要恢复元气至少要一两年时间,这个时间,孙翊等不起。

    虽说这一战之后,他不会马上开始新的大战,但没有能力再战与时机未到故而不战,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再者孙翊并不想全歼山越大军,这些山越兵在战后都可以转化为他的士兵和子民,杀伤太多,对孙翊来说也是一种损失。

    他也做不到这一点。

    故而孙翊才会从吴县秘密调来了解烦骑,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对孙翊来说,赢得这场战争只是一个过程,他必须要考虑到以后。

    五千骑兵虽然不多,要是在平时,五千骑兵冲进十万大军的军中,估计会被团团围死。

    但骑兵的运用不在于人数多少,而在于对入场时机的把握。

    如今山越与孙军正杀的难解难分,力气与心神都已经在一个紧绷的临界点上,

    如果这时候有支骑军突然插入山越防御薄弱的地方,那么这一处山越心中紧绷的那个临界点就会瞬间崩塌。

    这样就会引起混乱,混乱是会传染的。

    正在生死大战的关头,一旦混乱传染开来,山越的整体形势就会像雪崩一样,迅速崩坏,从而导致山越大军的整体溃败!

    本来孙翊没想到会走到这最后一步的,他以为之前的那些谋划就足够孙军正面击溃山越了。

    但山越毕竟不是一般的山贼集团,他们是以宗族,乡里关系为纽带的武装势力,在这汉代,在某些时候,那种纽带是可以起到很大的约束的,让如今的山越颓而不溃。

    至于后世所说的伤亡率达到几成,就会导致敌方部队溃灭,也许这点可能存在,

    但在如今的战场中,山越兵虽死伤不少,筋疲力尽者有,临阵脱逃者却尚未出现。

    可能伤亡率这点,比较玄学吧。

    孙翊不可能会把胜负手寄托在这种玄学的事上面。

    与其被动的等充满玄学的伤亡率让山越大军混乱崩溃,还不如自身主动出击,以点破面。

    在冲阵之前,孙翊手握马缰,对着朱然及潘、徐二将说了一番话,

    “如今是大争之世,何为大争?无非是争天时、地利、人和三物而已。

    大兄创基,为我孙家在天下群雄之间争下了地利,我身为其之后继者,不仅要稳固大兄争下的地利,我还要与这天下群雄争一争天时与人和。”

    “自古以来,战场征伐从来就没有什么万无一失,一成不变,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领兵者,必须要懂得八个字—谋长节短,相机而动。”

    朱然、潘璋、徐盛都是孙翊比较看重的江东新一代中的将才,孙翊有心要培养这三人,故而将自己的一些心得告知这三人。

    见这三人听了自己的话后若有所思的样子,孙翊笑了笑。

    孙翊说这番话,也许也是为自己平缓下紧张的情绪吧。

    人人都说孙翊深肖父兄,但他们都忘记了前身最早被夸赞深肖父兄的不是他的武略,而是他的勇武。

    孙翊伸了伸懒腰,要开始活动咯。

    孙翊的举动让其身后的五千铁骑,纷纷取下自己与马匹口中的环草。

    一开始人衔草,马衔环只是为了隐藏形迹,如今冲锋在即,对于这些铁骑来说,自身的冲杀声,马匹的嘶鸣声,乃是他们杀敌时最动听的乐章,怎可缺少。

    五千骑军此刻虽然岿然不动,但他们每个人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因为天气的闷热,或者是察觉到一场大战即将到来,众人胯下战马正在不停的打着骢鼻,马蹄也在地上不停的摩擦着,引得他们身上的主人纷纷俯身安抚起它们起来。

    解烦骑们一边用手安抚着胯下的生死同伴,一边用眼光注视着身前的主人,

    他们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在身前的这个男人率领下去冲击数万人的军阵,但他们心中没有畏惧。

    因为他们心中牢记着一个信条—吴侯长枪所指,便是他们冲锋之处。

    孙翊的冲锋命令虽还未发出,但高坡上无形的杀气已经在慢慢酝酿,正在渲染着每一个人。

    朱然生性沉稳,在已经到了这个时刻了,他还是朝孙翊问道,“君侯向来神机妙算,如今可还有妙计否。”

    孙翊一向是以计成事,朱然也习惯了听孙翊的计谋行事,在他看来,相比于亲率骑兵冲阵,谋定后动这才是孙翊的基操。

    朱然的话让孙翊歪着头认真想了想,片刻后他说道,

    “纵使吕公在世,留候复生,如今也唯有一策可行之了。”

    朱然心中一喜,吕尚与张良那是何等人物,君侯提及这两人,想来君侯果然还是有计谋的。

    “敢问君侯,那一策为何呢?”

    朱然语气中充满希望。

    孙翊伸手握住伫立在一旁地上的长枪,手指紧紧摩擦着长枪上的虎纹,他大笑一声,辞令慷慨的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为今唯一良策,

    唯干而已!”

    听闻孙翊此言,朱然差点没从马上跌落。

    孙翊说完后从马上挺身,他昂首举起手中长枪对准前方,对着身后的五千解烦骑大声喊道,

    “敌在彼,当如何!”

    此时的孙翊壮武外发,英姿飒爽,犹如孙策复生。

    孙翊此言一出,五千解烦骑纷纷举枪大声回应孙翊。

    “杀!杀!杀!”

    五千人喊声阵阵,震耳欲聋,气势雄壮。

    在解烦骑喊出最后一个杀后,孙翊已经当先驾马冲出,五千解烦骑紧随孙翊身后。

    冲锋起来的五千副玄甲就像闪着寒光般的巨大剑身一般,一马当先的孙翊如一刃锐利无双的剑锋一般,他们共同共同化作一柄势不可挡的利剑,朝数里之外的山越大军径直的刺去。

    数里的距离正好让五千解烦骑有足够加速的路程。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五千解烦骑跟随在那抹鲜艳的红色的战袍的身后,很快的就到达了两军交战的外围战场。

    战场外围的山越士卒正在和孙军交战中,突然之间,他们感觉了地上似乎有些震动,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震动感正在越来越强烈。

    不仅如此,他们的耳边也传来了刺耳的马匹嘶鸣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像是有数千匹马匹正在朝这里疾驰而来。

    一些山越士卒在砍倒身前的孙军后,立马朝传来震动感和马鸣声的方向看去,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惊骇莫名的一幕,

    有数千全身披甲的骑兵正快速朝他们冲来。

    战场的土地上满是血水,数千匹战马马蹄奔腾间,带起了无数血花。

    而这情景在这些山越士卒看来,这数千骑兵竟像是

    踏血而来!

    此时这些山越兵心中的心情可以用后世的三个字来形容,那就是

    我牠麻……

    ……

    熬夜写的,4000字,今晚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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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决战(终)

    从数里之外奔驰而来的解烦骑在孙翊的带领下,直接如一辆辆小形冲车般撞进了还有些茫然的山越阵势之中。

    山越大军与孙军鏖战已久,每个人都已经是筋疲力尽,只是凭借着人数优势,两两结阵与精锐的孙军对抗而已。

    此时他们哪里还有余力能够抵抗这五千铁骑如猛虎下山般的攻击。

    况且他们的精力都放在防备身前孙军上面,对于身后突然出现的五千铁骑,很多山越兵都是猝不及防的,在战场上,一时的失神足以让他们身首异处了。

    反观孙翊率领的这五千铁骑,养精蓄锐多日,战意高昂,体力完备,骑军中又有孙翊打头阵提振士气,潘璋等这类猛将为先锋冲杀四方,可谓是锐不可当。

    再加上被山越包围在阵中的孙军,见到孙翊亲自领着骑兵来冲杀山越兵,一个个就如打鸡血了一般。

    身体上的疲累暂时被精神上的兴奋所掩盖,他们开始在山越兵的重重包围内反攻,以配合孙翊率领的骑兵的行动。

    在多种因素影响之下,孙翊和五千解烦骑在冲入山越的军阵中后,可谓是在局部范围内掀起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解烦骑在冲入山越军中后,也保持着冲锋阵型,五千骑军分为三三一组。

    在孙翊及朱然、徐盛、潘璋三将的带领之下,不停的在马上斩杀着马下的山越兵。

    凡骑兵与步兵战者,须得平易之地,进退无碍,冲杀无匹,战则必胜!

    这句话是孙翊从大桥给其的札记中看到的。

    而这句话正是孙策去年时,率领骑兵冲击黄祖数万军阵后记下的心得。

    而如今这心得正在教导着孙翊如何使用骑兵。

    五千骑兵在冲入山越军阵中后杀伤甚多,五千柄长枪挥舞之间,不一会儿,众骑的马蹄下就倒下了不少尸体。

    但孙翊没有沉醉于这种单方面的屠杀快感之中。

    在解烦骑深入山越军阵的过程中,孙翊一旦发现解烦骑太过深入,有陷入山越军人海中的危险之后,他就果断的率领解烦骑再从山越军中的兵围之中冲杀而出。

    冲杀而出之后,孙翊率领着解放骑在外围快速的奔驰一圈,待畜满马力,孙翊率领着解烦骑再度狠狠冲入那已经尸体遍地的山越军兵围之中。

    以骑军独有的机动性和冲击力继续击杀着还在抵抗的山越士兵们。

    骑兵对步兵最大的威力在于他那无匹的冲击力,一支骑军只有不停的保持充足的冲击力,才能对步兵造成如噩梦般的杀伤。

    而且骑兵绝对不能丧失机动性,若一支骑兵丧失机动性了,骑在马上的骑兵们,在重重兵围之中,那无异于就是一个个目标明显的活靶子。

    关于骑兵的优点是孙翊从孙策那句的心得中得知的,而骑兵的弱点,别忘了,孙翊的父亲孙坚是正面击破过西凉骑兵的猛人,一切都是家学渊厚而已。

    在孙翊率领解烦骑到达战场至今,仅仅才过去半个时辰,但就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孙翊率领着解烦骑,进进出出的在山越军中已经冲杀了二次!

    二进二出。

    孙翊不可能凭借着五千骑兵就可以将近十万山越大军杀了个干净,人力与马力都有尽时,这一点是做不到的。

    孙翊率领五千解烦骑冲杀山越大军,只是想以点破面,通过击溃局部的山越军让他们引发溃败和混乱。

    从而由点及面,让这局部的溃败混乱迅速传播到整个山越大军中,到时候孙翊就可以利益最大化的赢得这场决战。

    如今孙翊已经整整冲杀了二次,骑兵和战马身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他们的力气也已经消耗了很多,但这处数千山越兵的阵势还是没有崩溃。

    这副情势不禁让孙翊骂出一句“卧槽”。

    这他么的还是山贼么,还有没有一点职业素养了,怎么还不崩溃。

    孙翊原先计划最多只要冲杀两次,就可以达到令这部山越兵崩溃的目的。

    但事实证明,孙翊不是神,他无法算准战场中的每一个细节。

    不过孙翊没有沮丧,这部山越还不崩溃说明来回冲杀的次数还不够多。

    江夏一战中,孙策可是来回冲杀了六次,才让黄祖整支军队崩盘。

    如今自己才两次,大不了今天他学一次赵子龙,来一个七进七出。

    孙翊还就不信了,山越的本质毕竟是山贼,难道还能上天不成。

    就在孙翊要率领解烦骑进行第三次冲杀时,突然的,这部数千士兵中的百余山越兵见到孙翊还要组织一次冲杀,心态瞬间就崩了。

    他们直接扔下手中兵器,然后转头朝人群更密集的山越阵中跑去。

    人毕竟都是怕死的,被单方面屠杀的山越兵经过孙翊率领的解烦骑两次冲杀之后,已经不想再尝试第三次了。

    崩溃的那一刻终于来了。

    有一就有二,百余山越一放下兵器逃跑,立刻带动了这处的数千山越兵有样学样,扔下兵器就朝大部的山越军中逃去。

    也许他们都觉得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这正是孙翊想要的,那大部的山越军正是抵抗住孙军的中坚力量,他们还在忘情的与程普等校尉所率的孙军精锐相互拼杀着。

    孙翊是个擅于把握时机的人,他立马带领着身后的骑兵,在后追赶着那些奔溃逃窜的山越兵们。

    另外顺便还将一些想逃往别的方向的山越兵逼着,全都往大部山越军那个方向赶。

    于是在战场上就出现了这么一幕,数千山越兵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往整个战场的中心逃去。

    而在他们身后有一不停挥舞长枪的少年,领着数千骑兵在后追击着。

    就像雪崩一般,先是某处雪块坍塌,而后带动越来越多的雪块崩毁,最后慢慢的无数雪块的毁灭就造就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雪崩!

    如今整片战场的局势就是这样。

    这数千溃散的山越兵每到一处,就带着那处的山越部众一起溃散,由这数千山越部众引发的大逃跑,大溃散正在迅速的波及着整个战场。

    因此引发山越之间互相践踏的事故,更是在战场各处不断发生。

    而这一点无疑又加剧了山越大军整体溃不成军的态势。

    很快的,这股态势波及到了战场的中心之处。

    中心之处正是山越四大宗帅的主力与孙军鏖战之处,在他们察觉到这种态势之后,轮到这四名宗帅心中浮现“我牠麻”三个字了.....

    而与这四大宗帅接战的程普、韩当、黄盖等校尉见到这副情景,满是血污的脸上笑开花了。

    他们都是参与过去年那场江夏之战的,此等情景,与那时何等相似呀!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他们很是轻车熟路。

    他们立马收拢在战场中正在战斗的孙军们,让他们以各大校尉为中心,纷纷结阵自保,暂时形成一个个的人形营盘。

    让正在战斗的孙军马上退出战场是不可能的事,但且战且退,且战且守这两点对训练有素的孙军不难。

    程普等校尉如此行为是为了,在接下来山越整体溃散中孙军能够保存实力,以便能随时再度加入战场。

    而且结阵自守可以防止一些山越士卒在溃散之下冲散了孙军,导致造成孙军没必要的牺牲。

    在不久后,已经形成数万人溃散的山越军终于波及到了四大宗帅这里。

    尽管四大宗帅还想努力一下,希望结阵阻挡住这一大股溃散而来的山越,让他们恢复冷静下来。

    但几乎是一瞬间,四大宗帅的结阵还未列好,就被迅速溃散而来的数万山越军击溃,然后在人数裹挟之下,四大宗帅手下的兵马,

    也崩了!

    不远处的孙翊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

    这四个憨憨还以为自己是谁,能将崩溃的士卒重新组织起来应战的,遍观华夏至今数千年历史,唯有兵仙韩信一人而已。

    如今山越的溃败是大势,大势裹挟之下,此等力量岂是那么容易扭转的。

    不然真当孙翊之前作的那么多谋算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营造这一刻的山越溃败大势。

    四大宗帅见势不妙,就想驾马赶紧逃离此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不被孙翊俘虏了,他们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那天。

    可是四大宗帅的举动没有逃过孙翊眼睛。

    孙翊并没见过如今山越中势力最强的四大宗帅费栈、潘临、毛甘、金奇等人,

    但山越绝大部分都是步兵,而且甲胄不全,能在山越军中骑马的,还身穿精盔铁甲的,那一定是山越中首脑人物。

    因此孙翊在率领着解烦骑追击到此处后,他的目光就一直关注着这四人。

    在察觉到这四人有逃走的意图之后,孙翊果断的拿起马上的雕弓,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白羽利箭。

    本来坐在马上的孙翊翻身而起,整个人立于马上。

    他左手握弓,右手搭箭,将箭锋瞄准了那四人之中的一位。

    此刻,孙翊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孙策往日的射箭教诲,他身体中原本潜藏的那些射箭技巧,此时就如本能一般正在快速苏醒着。

    片刻后,孙翊睁眼,与此同时一支利箭从孙翊弓上急速飞出。

    箭尾白羽的剧烈抖动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颤音,几乎是朝发夕至,这支利箭正中那被孙翊瞄准的那人后心。

    并且因为箭势太猛,利箭带着血肉直直穿透那人后心而出。

    心脏部位被洞穿的费栈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整个人就跌落下马来,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在射死一人后,孙翊见到他刚才关注中的四人中有一人已经逃出不短的距离,此时再射箭已经来不及。

    立于马上的他举起长枪,此刻他身体中的战斗意识已经完全苏醒,这一次,他没有丝毫停顿,手中长枪在瞄准后便用力朝那人掷出。

    孙翊手中长枪在孙翊居高临下且手中巨力的加持下,化作一抹寒光急速朝那人而去。

    “噗嗤”一声,长枪直接贯穿了潘临的脑袋。

    潘临也如他的前辈一般,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扔出长枪的孙翊此刻感受到手臂一阵剧痛,他的手臂正在流淌出血液。

    刚才在冲阵时,他手臂就受伤了,只是为了不影响军心才一直忍痛不发。

    但长枪毕竟不是射箭,扔出这一枪后,就让孙翊感觉到他的伤口崩裂的更大了。

    他不动声色的重新坐在了马上。

    孙翊眼神睥睨地看向另外两人。

    因为费栈、潘临二人之死,而被吓得止住逃跑之念的毛甘、金奇二人转身看来,正好看到了孙翊那睥睨的目光正在直视他们。

    他们又不知道孙翊这时已经受伤了,他们只看到了另外两名想逃跑的同辈的下场。

    于是,他们直接下马来请降了。

    早听闻吴侯翊深肖父兄,但没想到是这种深肖法呀!

    怪只怪孙翊继位后只以智谋闻于世,反而他的勇武在其智谋掩盖之下,让许多人都忽略了这点。

    若是孙策在百步内,费栈、潘临二人敢把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孙策身前吗,肯定不会那么傻。

    孙翊与四大宗帅分别是孙军和山越军的统帅,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会被己方的人关注着。

    在看到孙翊箭杀费栈,枪碎潘临,进而逼降毛甘、金奇之后,孙军此时的士气简直是快沸腾起来了。

    而山越这一方面部分清醒的士兵见到己方的四大宗帅这下死的死,降的降,瞬间就崩了,也加入了溃败的山越大队伍之中。

    此刻山越士兵溃散,主将不存,孙翊抽出随身长剑,剑指长空大声喊道,“降者不杀!”

    随着孙翊的金口一开,其身后的数千解烦骑也手举长枪大喊道,“降者不杀!”

    数千人的呼喊声传到了战场中的数万孙军处,士气高涨的他们也横刀向天,齐齐大声喊道,“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这四个字由数万士气膨胀的江东精锐喊出,就如九霄之上响彻的惊雷之般,瞬间传遍这十里修罗场。

    喊声惊天,杀意布地。

    山越大军溃败逃窜就是为了活命,如今听到“降者不杀”这四个字,就像听到救命之声。

    战场内数万山越纷纷跪地,他们也喊了出来,但他们喊的是,

    “愿降。”

    ……

    4000字。第二章。

第五十一章 程普谏上

    孙翊坐在战场上,被数千骑兵重重拱卫着,潘璋,徐盛、朱然等人率领骑兵在外来回巡游,防止他人靠近。

    旁人只以为经过一场大战,君侯疲累,在这处地方休息而已。又想到君侯休息都要待在战场上不入城中,心中的敬仰之意更加浓厚。

    打扫战场的孙军士卒在经过这处时,都会不自觉的十分恭敬的朝这处行大礼,虽然孙翊看不见,他们还是本能的有这个举动。

    面对五万对十万这种兵力悬殊的战斗,他们在孙翊的带领下竟然取得了胜利,而且是在正面对决下!

    一场足以载入史册,酣畅淋漓的大胜呀。

    此时孙翊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与孙策相差无几,同样是他们心中的战神。

    而那些投降的山越士兵中,有些想偷偷溜走的,有些不甘心被俘的,在看到那数千骑兵,特别是看到孙翊就在战场中的那处后,全部都放弃了心中的这些想法。

    他们怕死。

    但他们想不到的是,孙翊不是在歇息,在数千骑兵的重重保护中,有一男子正在为孙翊包扎伤口。

    待山越喊出“愿降”两个字后,就宣告着这场决战以孙翊这一方的大获全胜结束了。

    大局已定,心神放松下来的孙翊,立刻就感觉到手上的剧痛正在加倍般袭来,他立刻命人去把谷利唤来为其包扎伤口。

    孙翊为何不唤军医前来呢?

    那是因为现在大局初定,山越虽降人心却未完全归附,自己受伤这事这时候还是不必要宣传开来为好。

    否则不止山越一方,己方的军心也会震动—孙策遇刺才过去不到半年,现在整个江东对主君受伤都比较敏感。

    谷利颠沛流离十几年,他曾经有幸跟难民中的一位医者学习过医术。

    他勤奋好学,虽说医术算不上大成,但包扎伤口的事对他来说不难。

    唤谷利前来,既可防止自己受伤一事外露,又可稳定住外伤,让其不会进一步恶化,两全其美。

    这时候的整体医疗水平肯定比不上后世,但古时候战争频繁,这时候的医学水平在治理外伤方面已经算不差了。

    建安二年时,周泰为了保护孙权,都快被山贼砍成马蜂窝了,现在不也活蹦乱跳的。

    谷利到来后,他先用温热的酒水为孙翊细细清洗伤口,而后取出一些草药敷在孙翊的伤口上。

    草药敷在伤口上后,从伤口处传来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孙翊感觉很舒服。

    在敷完草药后,谷利才用白布将孙翊手上的伤口包扎起来,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本来孙翊还想提醒一下谷利用点酒精消毒,秀一秀穿越者的优越感,结果在看到谷利拿出温热的酒水后,孙翊很明智的闭嘴了。

    果然,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

    在谷利包扎完伤口后,孙翊感觉手上的痛感减少了很多,有点麻麻的感觉,他心中的担忧也减少了不少。

    只是一旁的谷利这时候眼眶通红,在整个处理伤口的过程中,一副强忍着眼泪掉下来的样子,孙翊真的是无法直视,

    这要是萌萌哒的徐氏这样孙翊肯定感到很温暖,可是谷利一个男的.......

    其实也不能怪谷利感情太丰富,孙翊是谷利的主人,对他恩情深重。而且在刚刚为孙翊剪开手臂的戎服时,孙翊手臂上露出来的伤口血肉模糊,几可见骨,让谷利心惊。

    这些实在没法让谷利心中不受触动,在他看来,孙翊千金之躯,本没有必要受这番罪的。

    这时,一位解烦骑进来汇报,说是程普前来求见。

    孙翊一听,赶紧取过盔甲穿戴起来,待盔甲穿好后,他才让人传召程普进来。

    在山越投降后,程普被孙翊委任处理后续事宜,如今他正是来向孙翊汇报进度的。

    程普全身上下满是血污,激战良久的他身体很是疲惫,但他此时精神很亢奋,被孙翊委任处理后续事宜的他充满了干劲,脸上有些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这是兴奋的。

    不仅仅是程普,就连韩当、黄盖等其他校尉此时都很是亢奋,就连那些孙军士卒,脸上都会不自觉的浮现自豪的神色。

    这一战的胜利,让孙翊在全军的威望到达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若是四个月前孙翊有此等威望,不谈山越叛乱,就孙暠与李术要是胆敢反叛,孙翊一封手令发出,他们底下的士兵瞬间就会不少举正平叛。

    让这两叛成为一个笑话。

    脸上兴奋之色洋溢的程普,在来到孙翊身前后,眉头却一皱。

    他久经战阵,受伤无数,对一些治疗草药的气味最是熟悉不过,而且现场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酒味。

    随后程普悄悄的观察起孙翊起来,虽然孙翊手上的伤口已经被盔甲掩盖起来,但程普察觉到孙翊脸色发白,一切的细节都体现孙翊可能受伤了。

    脸上的兴奋之色不再,程普脸上闪现过焦色,他本能的就要询问孙翊伤情,但他很快就强制止住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孙翊受伤却并未传召军医,说明他不想受伤一事外传,程普稳重,明白孙翊的苦心。

    程普脸上浮现凝重之色,他站在孙翊身前,拱手对孙翊劝谏道,

    “夫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也。方才麾下仗神武之身率军冲阵,此乃偏将之任,非主将之宜也。望君侯以江东百万生灵为念,勿要再亲自涉险,以宽臣民之心。”

    接着,程普继续说道,“君侯乃军之心,民之主,若受创,三军之众,江东子民,皆会寒心。两任先君之事,望君侯深戒之。”

    这番话语气除了凝重之外,还带有一些哽咽,孙翊不仅是他敬崇的主君,亦是他从小看护长大的子侄,程普是关爱孙翊的。

    程普的内心中甚至还有些自责。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那君伤呢?

    程普着重在受创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孙翊知道程普已经察觉到他受伤一事了,程普的劝谏让孙翊听后一时默然。

    这时候一个势力的领导者亲自冲锋陷阵是常态。

    就拿曹操和刘备来说,他们身上的伤口一点都不会比军中将领少,就连身为刘氏二宅男的刘璋刘表,都有过非常热血的过往。

    孙翊当然知道自己亲自冲阵的危险,说实话他也不想,但有时候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这是冷兵器时代,主将的勇武对士气的提振那等于是有风暴龙王buff加身一般,效果是非常明显的。

    而且方才若不是他亲率解烦骑突击山越,又哪会有现在的大获全胜。

    只是这种事以后还是尽量避免的好,程普的劝谏是真心实意,完全为自己着想的,孙翊很是受用,以后若非必要,他是不会再像今天这般施为。

    因此,孙翊答程普道,“然,吾知之矣。程公试观之,今日之事必不复也。”

    听了孙翊如此回答,程普才放下心来。

    孙家孙坚、孙策两代英主皆因为轻佻好武而死于小人之手,这就是两次血淋淋的教训。

    孙策死后,幸亏继任者孙翊有天授之姿撑起了大局。

    如今在孙翊的统帅下,江东的山越之患一战而平,江东的内乱也彻底平定,孙家的未来顿时变得越发光明了起来,若这时孙翊再有什么意外.....

    这种变故,会让目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江东局势瞬间崩塌,那种后果,程普想都不敢想。

    现在自己的劝谏孙翊表示听进去了,程普就安心了。

    孙翊还是与孙策有很大不同的,面对臣下的劝谏,孙策心胸宽大,很少会动怒,每次都是笑着应允属下,但到头来还是继续我行我素。

    而孙翊面对臣下的劝谏,只要不是怀有别样心思的,在觉得正确的情况下,孙翊说采纳就一定会采纳。

    相比起来,孙策孙翊两兄弟同样是心胸宽大,但孙翊表现的更为容易纳谏,也更加自律。

    在看到孙翊采纳自己的劝诫之后,程普这才上前向孙翊汇报目前战后一切事务的进度。

    其他的事孙翊只是听听就过,例如打扫战场,清查装死的士兵等等,程普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这种事交给他,孙翊一点也不担心。

    孙翊着重关注收编山越战俘一事。

    这场决战,双方死伤都不少,山越的降兵更是多不胜数。

    但是具体的数据统计还要几天才能出来,现在最主要的是这数万山越降兵要怎么处理。

    收编,也是需要一个稳妥方案的。

第五十二章 攻心

    “贼兵降者约有数万,吾方才已经将他们手中兵器全部收缴,也让他们解下身上所有甲胄。

    除以之外,吾还将这数万降兵打乱后分为数十部,分派精兵看守,在打扫完战场后,就会将这数万山越降卒押往军营中暂行扣押。”

    孙翊听后点点头,程普的处理方法很老道,卸兵解甲这是通常对付降兵的做法。

    这样子做直接解除了降兵的武装,再加上降兵通常是军心涣散的,就等于让这些降兵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了。

    而且程普又考虑到山越是以各部组成的势力,同一部之间向心力颇强。

    所以将这数万山越兵分拆打乱,让不同部之间的山越兵待在一起,这样就可以杜绝山越降兵之间私下串联,酝酿灾祸。

    但是单单凭这样是不够的。

    孙翊对程普说道,“山越兵此刻降服乃是因为心惧,而非心服。心惧可让他们一时安定,却无法真正让他们归附。

    他们缺粮已久,待将他们押回军营后,程公可从毗陵城中运出粮食施给他们,初宽他等之心。但施粮不可多,徒令他们不至于饿死即可。”

    想了想孙翊又说道,“这一战俘虏山越宗帅众多,但必定还有隐藏于降兵中的宗帅。

    程公可宣告降兵,出首告发山越宗帅者,有赏,隐匿不告者,连坐处死。宗帅隐于兵中自首者,不追究罪责,若为他人告发而现者,枭首。”

    程普听后顿时一凛,应道,“唯。”

    够狠,不过老臣喜欢。

    孙翊的这两个方法让程普想起了刚刚在高台上时的孙翊,一向温和的孙翊刚刚在高台上很是乾坤独断。

    面对众臣的苦苦劝诫全都不理,还因此呵斥众臣。

    但孙翊这样子的表现,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因为他是孙坚的儿子。

    想当年孙坚对待部下亲如兄弟,恩同父子,可一旦到了战场上,那就是六亲不认。

    当年讨董的时候,各路诸侯只顾饮酒作乐,枯坐清谈,唯有孙坚身为讨董先锋奋勇向前。

    有一次董卓都督华雄率领万余西凉铁骑前来攻打孙坚,孙坚兵马只有数千,多为步兵。

    结果他先发制人直扑华雄军阵而去,程普和黄盖等人拦都拦不住,都差点要抱住他了。

    结果那一战孙坚大破董军,孙坚阵斩董卓都督华雄,其余董军中校尉中几乎全数身死......

    还有孙策,无战事时唤自己为程叔,一旦在战场上,他比孙翊更一意孤行。

    去年孙策要亲自率铁骑冲阵,程普死谏,孙策大怒,甩了他几鞭子.......

    孙家三代英主,在平时性情都比较平和,可一旦遇到战事,他们就是杀伐决断的一军主将,是军中唯一的决策者,威严绝对不能有所质疑。

    恰恰是这一点,让他们往往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因为他们的一意孤行不是莽撞,而是有着自己的思量。

    相比于心中有所筹谋的乾坤独断,身为一军主将毫无主见,优柔寡断才是大忌。

    相比孙坚和孙策,孙翊算是十分察言纳谏了,但是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而从军者就喜欢跟随这样的主将,因为跟随这样的主将,他们很安心。

    待吩咐完这些后,孙翊才觉得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了。

    孙翊对待这些山越降兵很谨慎,因为这次山越的降兵太多了,甚至比如今孙翊手中的兵马还多,也超过孙策渡江以来任何一次招降的兵马。

    这些山越降兵是孙翊此战得到的最大战果,如果能将这些山越降兵全部收编吸收,江东的军事实力瞬间就能翻上一翻,但这需要时间。

    如今这数万山越降兵是个香饽饽,但也是个定时炸弹。

    如果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让孙翊载个大跟头,降而复叛在这个人心崩坏的时代,太过平常了。

    孙翊以上的那两个做法是釜底抽薪之术。

    山越从始至终最想要的就是粮食,那是他们的救命之物。

    孙翊施粮给山越降兵就是稳定他们的人心,当山越兵有粮食吃,没有了死亡的威胁后,心中就不会生出狗急跳墙的想法。

    跟着孙翊不会饿死,如果继续作乱,可能会失败不说,就算成功了,也没有粮食,又何必要去作乱呢。

    第一个做法是孙翊在收服这些山越的人心。

    山越本是以宗族、乡里为纽带的势力集团,单单将他们错杂关押只是治标之策。

    因为程普又没办法得知这部与那部之间,平时是否有良好的关系往来呢?

    山越部族之间的关系类似于同属一个镇中各村之间的关系,平时之间是会有相互联络的。

    不然也没办法做到这次的十万青壮同出深山,他们虽没有统一的镇长指挥,但是总会有特殊的关系在勾连着他们。

    而孙翊允许山越兵互相举告宗帅,这是在摧毁山越的组织基础。

    蛇无头不行,要想作乱必须有人组织带头,而最可能当这个带头人的就是那些宗帅了。

    在孙翊赏罚分明的举告措施之下,在死亡的威胁下,肯定会有山越出来举告宗帅。

    有一就有二,一旦这个举告趋势形成了,孙翊能发现隐藏在降兵的隐患不说,山越兵与宗帅之间的信任也会荡然无存,剩下的只会是猜忌和怀疑。

    这样子就算有野心之辈想作乱,谁还会跟随他,谁还敢跟随他?

    甚至孙翊的第二个做法中,是允许宗帅之间互相举报的。

    这相当于不但把山越兵底层和上层给完全剥离开,还把上层之间相互的信任给摧毁了。

    一个村子内的人上下不信,各怀心思,每个村子间又左右互疑,这样子,哪里还有什么组织基础可以举起反叛。

    孙翊又以粮食施恩,最后这些山越崩坏的人心都会重新聚集到孙翊这里,为孙翊后续将他们整编为江东兵马打下良好的基础。

    这就是攻心。

    当然了,要想彻底收服山越的人心还需要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把那还在山中的二十多万山越兵家属给吸引出来。

    然后将他们转化为治下的在籍子民,抚育授田,这样之后,山越兵对孙翊的归属力绝对能暴涨。

    这样也才算真正解决了山越这个内患,让山越这两字彻底成为历史名词。

    不过这一点必须要等到孙翊回到吴县后才行,吴县是江东的政治中心,只要孙翊回到吴县,就等于是一个巨人的灵魂归位了。

    那样的江东才能最大效率的爆发出他的行政能力,而要将二十多万老弱妇孺快速转变为治下子民,需要的就是这种高效的行政能力。

第五十三章 虽猛虎、亦嗅蔷薇(6000+字)

    程普见孙翊没有别的什么吩咐了,正要告退离去,却被孙翊打住。

    孙翊笑道,“我嘱咐之事无须着急,等将这些山越降兵押往军营后再实行不迟。”

    “如今还有一事也颇为紧急,这一战,双方伤者甚多。吾不管以前父兄如何处理这些伤者的,从今以后,军中伤者绝对不可弃之不顾。”

    孙翊此言让程普眉头大皱,这场大战两军伤者加起来起码上万,伤兵如此多,但目前孙军中的军医才仅仅数百位,这怎么救的过来呢?

    程普的皱眉头让孙翊心中叹息。

    这时代处理外伤的手段并不落后,但为何伤病致死率如此之高呢。

    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军中主将并不关注伤兵,因为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治疗伤兵需要军医,需要药材,需要钱财,还需要粮食养着他们。

    而一场大战下来,可能伤兵数千乃至上万,这是一笔极大的支出,而对于这时候的大部分主将来说,这笔支出就是一个负担、包袱。

    与其承担起这个包袱,还不如让他们自生自灭,有些能自愈的,那自然最好。

    不能自愈而好的—死掉就死掉咯,反正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青壮多得是,伤兵死了再招募新兵就是。

    这一点,就算是孙翊敬爱的父兄也不能免俗,因为这是这时代的通病。

    还有一点就是这时代大夫的数量太少了,医术是一门需要时间才可以精通的高深学科。

    而且古代医术很多都是家传并不外传的,再加上士人都以学经学为首要之务,很少会去学医学。

    所以这种种原因导致了在这时代,医生数量极少。

    就拿江东中军来说,有五万大军,结果军医才数百位,甚至都够不上近千这两个字。

    在这种数量之下,每次大战之后,主将只能优先保证军中的军官先救治,至于那些底层士兵中的伤兵更多的只是靠自己救治,各安天命而已。

    所以为什么三国数十年混乱下来,华夏人口锐减那么多。

    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战争后的伤兵得不到有效的救治,小伤变大伤,大伤变成不治之伤,很多伤兵是在无边的疼痛中慢慢等死的.....

    这是从古时候流传下来的一种潜规则,一种军中定例,很少人会觉得不对,也没有人会想着去改变它。

    但孙翊是穿越者,他前世二十多年所受的社会主义教育让他无法对这种血淋淋的潜规则视而不见。

    孙翊不是迂腐的人,他不会做太超过时代发展规律的事,但同样的有些事,他也觉得他一定要去改变。

    面对程普的皱眉,孙翊笑容不再,他坚定的说道,“吾知道军中军医不多,军医不够从毗陵县中征召,毗陵一县不够,那就征召一郡,一郡不够那就六郡。

    六郡不够那就向全天下发出重金征召,至于药材、钱财、粮食等吾都会全力提供,这些后续都会备齐。”

    “吾只有一个要求,能救一个是一个。”

    “军中士卒为吾不顾生死效命,身为他们的君侯,吾也要为他们向老天争回一条命回来。”

    孙翊的话语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程普听后大受触动,他也是从底层士兵一步步爬上来的,自然知道受伤对一个底层士兵意味着什么。

    他刚才之所以迟疑皱眉只是因为这事难度大。

    但如今孙翊表示全力支持,让这件事的难度骤降了起来—以六郡之国力救上万之伤兵,这种在现在大多数人看来是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孙翊却决定的那么不容置疑。

    他真的跟他父兄有很大的不同。

    程普起身对孙翊深深一拜,他是为那些以往被人视而不见的“废物”行这一拜,也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感谢与尊崇—他以前也是那些“废物”当中之一。

    跟着这样的仁君,虽死何悔?

    “去吧,吾刚才说的那些会陆续送来的。汝先把军中的军医全部调去救治那些伤兵。”

    “唯。”

    再深深一拜后,程普这才起身大步离去。

    在程普走后,孙翊觉得有些疲累,他直接就躺在了地上,地上的血液已经干涸,但那股浓厚的血腥气还是挥散不去。

    “阿利,汝说孤是仁君吗?”孙翊突然问了谷利这么一句话。

    谷利毫不犹豫答道,“君侯,天下至仁也。”

    谷利的回答让孙翊哈哈大笑起来,他笑道,“非也非也,阿利不诚。”

    孙翊身下所卧乃是十里修罗场,鲜血为基,残肢为景,而这十里修罗场正是如今躺着的一位慵懒少年所一手造就。

    孙翊自问何可称仁?

    “孤非仁君,乃人君也。”

    以人为本,是谓人君。

    说完后孙翊就卧在这血地上稍事歇息了起来。

    孙翊很英俊,歇息时候的他就像一人畜无害的邻家小哥哥。

    但他身穿血甲,体卧血地,甚至脸上还带着尚未擦干净的血液,这些种种都映照的他更像一只刚刚觅食完的猛虎,甚至嘴巴还没擦干净。

    片刻后,猛虎打了个盹,而天上的乌云恰巧也在此时渐渐消散,被乌云掩盖的太阳渐渐露了出来。

    天地间的第一缕阳光欢快的洒在了孙翊的脸上,随后这阴沉的战场瞬间,

    光芒万丈!

    在梦呓中,孙翊小声嘟囔着,

    “哥哥勿忧,弟弟很努力了。”

    “三郎守护住你的基业了。”

    在此时,天上飘过来几朵白云,在阳光的照射下,白云上似乎浮现出了一位年轻人,他看着地上的三郎,

    笑了起来。

    虽猛虎,亦嗅蔷薇矣。

    ....

    在战场中的一处宽阔地带,这里分列着两处营帐,分别收容着山越和孙军在这场战争中受伤的士卒。

    因为大军还在打扫战场,所以这些伤兵还没被送回军营。

    程普虽然早年是官吏,但跟随孙坚后也是从小兵一步步升上来的,所以他对这些伤兵心怀仁慈,命人制作了简陋的帐篷来安放这些伤兵。

    现在在安放孙军伤兵的营帐中,惨叫哀嚎声响彻整个营帐。

    整个营帐里血腥味与汗臭味浓厚无比,孙军伤兵们直接就躺在营帐内的土地上,土地上仅仅是有一些杂草铺设地面。

    虽然伤兵躺在草面上不会很舒服,但总比直接躺在硬邦邦的土地上好过许多。

    因为身上的伤口而疼的满地打滚的士兵,面目狰狞,惨叫不停,身下本来绿油油的草已经被鲜血染红。

    这些伤兵们受的伤不一而同。

    有的面颊被砍了一刀,有的胸口上被刺了一枪,有些肚子上被捅了一刀,甚至刀尖还在肚子里,随着他们因疼痛的翻动而继续在肚子里绞着他们的肠子......

    这些还算幸运的,不幸的已经躺在帐篷中某处角落里一动不动了。有些正在惨叫的伤兵声音也越来越弱,最后直至没有了一点声音........

    帐篷内还有着一个现象,两两互相受伤的伤兵正在处理着对方的伤口,缺少军医救治的他们,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然就是等死而已。

    可是这些伤兵只是凭借粗浅的经验行事,根本就没有医术治理太过严重的伤势,结果在两两相互救治的情况下,反而因为操作失误,造成了对方的死亡。

    甚至在帐篷内,有些士卒因为实在痛的受不了了,直接拔刀自尽了。

    若帐篷外是修罗场,那这帐篷内就是如地狱一般。

    就在这副地狱场景越演越烈的时候,帐篷的门帘被拉开,帐篷外的阳光趁机肆无忌惮的照耀进了这处地狱中。

    随着门帘被拉开,从帐篷外冲进来一队精壮的士卒,人人带刀。

    见到这些士卒冲进来,帐篷内的伤兵大惊,这些人往日是他们的同袍不假,但这些无伤的士卒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伤兵们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传说。

    有些将领为了防止伤兵占用资源或者拖慢行军速度,所以就会秘密将那些身受重伤的伤兵们给暗自处决了,难道如今他们也要面临一样的命运吗?

    吴侯好狠呀,我们可是为你卖命的!

    有些伤兵想到此处急忙腾挪身体,让自己的手能够握上放在一旁的刀,以备如果真有这种事,他们也不至于束手待毙。

    但很快的,在这队精锐士卒完全进来后,他们身后还跟着十数位青衫人士。

    这些人士有老人有壮年,但年纪最年轻的也在三十开外,而且这些人士身侧都背着一个箱子,看起来还挺重的。

    伤兵们认识这些青衫人士,他们就是军队中的军医,青衫就是他们的常穿服饰。

    但他们纷纷不解,这些军医们平时不都是给军中那些大人物们服务的吗,今天怎么会肯突然来到这往日里看都不看一眼的污秽之地?

    十数位军医的领头者是一位头发花白但却精神矍铄的老者。

    他姓戴名渊字月星,军医因为能救死扶伤因此在军中的地位颇高,很受士卒们尊敬爱戴。

    而戴月星更加不同寻常,他乃是吴侯孙翊的贴身医官,服侍过孙家孙策、孙翊两位吴侯,地位就算在军中数百位军医中也是首屈一指的。

    当然地位如此之高还因为他的医术十分精湛,在一众军医中也是佼佼者,不然也不会被孙策收为贴身医官。

    本来他身为孙翊的贴身医官只要照料好孙翊就行,结果在军营中喝茶的他,直接被程普亲自从军营中拉出来。

    戴月星还以为孙翊受伤了,茶都没喝完,立马背上医箱跟随程普火急火燎的赶来。

    结果到了一看,竟然是要其救治这些士卒中的伤员。

    戴月星当时就生气了,花白的胡子气的一颤一颤的,胡子上残留的茶水被抖动了下来不少。

    他不是不想救治这些伤员,医者父母心,能救当然会救。

    只是他是孙翊的专属医官,年纪又大了精力不足,这伤兵至少上万,他一番救治下来,肯定会精力不济,那到时候孙翊受了伤要咋办。

    在戴月星看来,程普这就是胡闹。

    伤兵也要救治,但可以派出些许军医在各营帐巡视一圈即可,孙策在时就是这么做的,哪有把他这定海神针请来的道理。

    可是程普却告诉他,别说他了,现在军中数百位军医全数出动,就是为了要医好这些伤兵,没人能够避免。

    而且这是孙翊亲自下得命令,戴月星一听是孙翊的命令,砸吧了两下嘴,也就不说什么了。

    吴侯下令,那就干呗。

    程普倒是没有见怪戴月星,在孙翊的命令下,全军数百军医出动,有些受了轻伤的校尉都要押后处理。

    黄盖那个暴脾气还因此差点和程普吵起来,结果程普一说是孙翊的命令,黄盖马上打了个哈哈走了。

    戴月星在进入营帐后,营帐内那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汗臭味的味道令他十分不适,他可是个有点小洁癖的人,但如今救人要紧,他也不会在意太多。

    在他的指挥下,营帐内的十数位军医立马朝躺在草上的伤兵奔去,那种急躁的气势要不是伤兵看到是军医过来了,早就拔刀砍过去了。

    在军医分别来到伤兵面前后,那些伤兵一时之间都忘记了惨叫,因为实在是眼前的一切让他们不甚理解,这些军医是要来医治他们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

    但随即一阵阵哀嚎声又从他们口中发出,因为军医来到他们身前后正在检查他们的伤口。

    伤口在触碰之下,一时忘却的剧痛又猛然袭来,让他们不禁再度哀嚎出声。

    而这时,这些伤兵们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军医真的是来医治他们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是这些伤兵们内心之中第二次发出这个疑惑。

    于是接下来的救治过程中他们就在疑惑,惊喜,小心翼翼、忐忑中缓缓度过。

    这些五大三粗的士兵,在这一个个身材单薄的军医面前,此刻就像一个个被父母训斥的孩童一般,不敢多说多做,任由军医们在他们身体上任意施为。

    而戴月星直接来到那位肚子被捅了一刀还在满地翻滚的伤兵面前,他直接朝那伤兵踹了一脚,直接把他踹晕了过去。

    都伤成这样了,还这样滚动,不要命了了么。

    在把那名伤兵踹晕了过去之后,戴月星蹲下来细心的为其处理起伤口......

    而后下一位,再下一位。

    十数位军医效率十分之快,没办法,他们还有好多指标呢,这尼玛,才是刚开始。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这个营帐内的伤兵全部包扎好伤口了。

    “伤口已经包扎好,接下来不要乱动,不要碰水,不要动怒.......”

    在叮嘱完最后一位伤者后,戴月星正要起身离去。

    突然他的衣袖被这位伤兵扯住,他转身看向这位刚刚被他叮嘱不要乱动的伤兵,花白的胡子又开始一颤一颤了,他生气了。

    在戴月星就要训斥这位伤兵时,伤兵终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一件事,“是君侯让先生们来的吗?”

    伤兵的声音很微弱,但他眼睛紧紧的看着戴月星,眼中充满恳求,希望戴月星能告诉他答案。

    戴月星看着眼前地上这个才十几岁的伤兵,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些少年独特的稚嫩。

    他现在很虚弱,但他问话的语气却很坚定,好像戴月星不回答他,他就不放戴月星走一样。

    戴月星花白的胡子不颤了,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起来,他轻轻用手拿开少年的手,同时慈祥地应道,“嗯。”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眼前的这位少年伤兵掩目大哭起来。

    真的是吴侯。

    在戴月星及医者们走后,刚才少年伤兵问戴月星的话在整个营帐内传播了开来,而戴月星的回答也让整个营帐都沸腾起来。

    竟然真的是吴侯派军医来救治他们的。

    虽然他们本来心中就有猜测,因为在整个军中有这种权力的只有孙翊,但是在真的被证实的那一刻,他们内心受到的震动是无比巨大的。

    整个营帐再次喧嚣起来,但这次喧嚣的是哭声。

    在他们自己都要自暴自弃的时候,在他们慢慢要顺从军中定例的时候,吴侯没有放弃他们,吴侯没有放弃他们!

    突然,这个营帐突然寂静了起来,因为有个伤兵说了一句,

    “不要吵,君侯在休息。”

    于是这个营帐就这样没有了声音,强忍哭声,强忍疼痛,就是怕吵到孙翊。

    其实孙翊休息的地方离这里有数里之远,一个营帐的伤兵无论怎么叫,都不会影响到孙翊,但是这些人就是固执的觉得会。

    在戴月星离开营帐之后,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他察觉到了身后营帐的寂静,好像明白什么的他,突然笑了出来。

    太阳呀。

    随后戴月星叉了叉老腰,转了转他这副老骨头,他脑中回想起那些伤兵们对生的渴望,回想起那个因为处理政务经常要熬到深夜的君侯,他突然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

    今天要救治一百人!

    感觉自己突然年轻了十岁的戴月星现在充满了动力。

    现在的他救治这些伤兵不再是为了遵从孙翊的命令,而是一种强烈的,发自内心的冲动,他虽然年纪大了,

    但谁的心中,还没点人性呢?

    随着第一波伤员救治的完毕,孙翊派出军医全力军中伤员的也慢慢在伤兵中流传开了,也在其他士卒那里流传开来。

    孙翊不会想到他遵从人性出发的这番举动,为他在全体孙军心中奠定了什么样的地位。

    “先生,我什么时候能好呀,我想快点为君侯效命。”

    “先生,我要是残废了可咋办,不如我跟你学医吧,这样我还能留在军中为君侯效力。”

    “先生,你见过君侯吗,大概长什么样呀,我回去叫我婆娘刻个长生牌位......”

    整个伤兵营帐响起的不再是痛苦的哀嚎声,而是哭声,笑声,在其中出场最多的便是“君侯”两个字。

    军心正在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汇聚着,尽数的投注到了孙翊身上。

    这种军心,比孙翊带领他们击破山越所积聚的军心更为坚不可摧。

    而这样的事,也会马上发生在山越伤兵身上。

    因为对于底层士兵来说,他们的想法很简单,

    君侯把他们当人,那他们就把君侯当神!

    ....

    一队精骑正在急速奔驰往毗陵县,他们满身血污,神色严肃。

    毗陵县城墙上有许多正在伸长脖子观望战场的百姓们。

    虽然因为距离战场太远,他们不清楚战场的具体情况,吴侯是败了,还是赢了,亦或是平局呢?

    在看到这队精骑如此形态后,许多人不由得为孙翊担忧起来,这总不会败了吧。

    这队精骑手持令箭叫开了毗陵县城门,而后直直冲往县府所在。

    在约两个时辰后,城门大开,在县兵的护送下,数百位毗陵城中的医者正在被运往战场。

    在医者之后的,是一车车用黑布盖着的药材,因为药材太多,浓郁的药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整个队伍急急切切的出了毗陵县城,而后朝着两军交战的战场赶去,这队精骑押后,一起承担着护送这个“医疗团队”的任务。

    见到这副场景后,城墙上的百姓更多担忧起孙军的命运来。

    这一定是败得挺惨的吧,不然怎么会从城中调拨这么多医者和药材前去,看这架势,这恐怕都把城中能起救治作用的所有人和物都搬空了。

    夭寿啦,吴侯战败了,那他们接下来可怎么办呀。

    城墙上的大多数百姓都认为孙翊战败了。

    但此时城墙上的一处僻静的角落里,有位身穿齐胸糯裙的身材曼妙女子,

    她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双手紧握的她,因为心情激动,修长的手指已经将手心印出一个个深深的指印。

    这位女子的举动让身旁的贴身婢女担忧不已,她赶紧安慰女子道,“女郎不要太过忧心了,就算吴侯战败了,他有数万大军保护,不会有事的。”

    女子摇摇头,她朱唇轻启,对着婢女说道,“小七他一定是胜了,而且是大胜!”

    女子很笃定,因为如果孙翊战败了,他一定会且战且退退入毗陵城中,以城墙为依托,择机再战。

    但如今非但没有,他还令人打开城门,并且从毗陵城中调出这么物资和人。

    说明他取得了一场完胜,完全不担忧这么多物资和医者会在半途被山越袭击。

    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女子终于放心了。

    在知道心中想要的答案之后,女子对着婢女说道,“我们回府吧。”

    婢女不解,女郎怎么就这么笃定吴侯一定打赢了呢,没看见城墙上那些士子都已经开始在讨论孙翊为什么会战败了......

    但她是女子的贴身婢女,女子的话就是圣旨,于是她点点头,扶着女子从城墙下走去。

    女子一动,这处角落的人们瞬间让出一条道路,包括那些正在引经据典的士子们。

    在贴身婢女的陪伴下,在家中护卫的护送下,女子一步步踏下城楼的台阶,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吹开了她脸上的面纱,面纱下得她,

    极美。

    ……

    这章有龙套出场了,戴月星,这个角色你满意不。

第五十四章 孙翊班师(4000)

    在毗陵县城墙上的百姓虽然有不少都认为孙翊战败了,但退去的没有多少。

    在他们心中,还是期望着最后确定的结果,他们期望是孙翊打赢了。

    因为今日交战的这两方中,一方是守护他们的孙军,是他们的子弟兵。

    另一方则是平日里恶名昭彰,烧伤抢掠的山越贼子。

    虽然这些山越贼子前身也是江东的民众,但自从成为山越之后,他们就已经站在了江东数百万士民的对立面,两方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在孙策未入主江东之前,江东群雄如刘繇、王朗、华歆等皆是清谈治学之辈,对凶狠的山越束手无策。

    在那个时候,正是山越最猖獗的时候,也是江东百姓受苦受难最深的时候。

    江东何县不被山越攻掠过,又哪一县的民众没有与山越有血仇呢?

    所以孙翊今日与山越决战,若是胜了,既是为自身除去这个祸害,也是为整个江东百万生民除去祸害。

    整个江东都知道孙翊在毗陵县与山越决战,整个江东都十分关注这场决战的结果。

    江东大部分生民没有什么深谋远虑,他们不知道这场决战前孙翊做了哪些谋划,就算知道了也看不懂这些谋划的含义。

    但他们知道很简单的数据对比,五万对十万—而且还是正面对决。

    在这场决战之前,很多人对这场决战并不看好。

    但孙翊是吴侯,目前江东的主宰,战不战的决定权在于孙翊,他们的不看好不能阻止这场决战的发生。

    心中既寄希望于孙翊击败山越还江东一个清明,又觉得这场决战孙翊没有多少胜算。

    这种矛盾的心理在这段时间以来交杂于整个江东生民的心中。

    特别是毗陵的百姓——他们就在战场附近,他们心中的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这也是为何刚刚他们普遍认为孙翊战败的理由,因为心中本来就不看好。

    这也是为何他们在有所猜测的情况下,还不退去的理由。因为他们心中是真的希望他们的主宰,能为他们解决山越这个祸害的。

    当这种忐忑期盼的强烈情绪还在众人心头流荡的时候,

    在毗陵城中的“医疗队伍”离城两个时辰之后,此时太阳快下山,天色已经微暗,有眼尖的庶民发现了远处扬起了一片很大的烟尘。

    比今早吴侯所率的五万大军出军营时,大军行进中引起的灰尘更大。

    一开始只有少数人发现,但随着那一大片灰尘与毗陵县城慢慢接近,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一异象。

    除了灰尘向毗陵城慢慢接近,还有那大军特有的行进中所引起的巨大的脚步声。

    这巨大的脚步声每一次响起,就像一声闷雷敲在城墙上的众人心头,让人压抑的很。

    就连那一大片灰尘也像滚滚乌云从远处飘来,似乎要把他们淹没一般。

    这不会是山越大军来攻城了吧。

    想到这一点,城墙上的许多人心中都生起了退意,他们在害怕。

    山越贼子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许多人已经回转身体准备下了城墙逃往城中。

    但城墙上总有理智的人,他们发现那片灰尘行进的方向并不是自己这里,而是一旁不远处的孙军大营!

    这些人心中渐渐浮现了一个想法,难道是?

    虽已黄昏,但是余晖尚在,随着逐步的接近,在余晖的照耀下灰尘露出了隐藏在它其中的一切。

    从灰尘中显露出来的一条如惊天巨蟒般的队伍。

    在队伍之中的,是一队队山越降兵,他们衣衫褴褛,垂头丧气,本来在江东百姓心中那犹如猛兽豺狼般的他们,此刻就像一只只落水狗正在缓慢匍匐着。

    而在山越降兵左右的是一队队甲胄精全的孙军,他们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手持长枪,腰挎长刀。

    经历一场大战之后的他们身上煞气满满,但这时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怖,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亲切。

    山越降兵居中,孙军居于左右,整支队伍看过去绵延看不到边际,粗略估计,得有十数万人,

    但从队伍中的情况来看,孙军是在将这些山越兵押往军营中!

    除此之外,在整支押俘大军之外还有不少骑兵正在来回巡游,拥有精湛骑术的他们,在驾驭马匹的同时,手中还都扛着一面旗帜,

    旗帜在风中迎风飘扬,而那旗帜之上龙飞凤舞般雕刻着一个“孫”字!

    在余晖的照耀下,那个高立于空的金色孫字,显得是那么张扬。

    待看清巨大灰尘中的一切后,那些人仰天大笑起来,他们吼道,“君侯胜了,君侯胜了!”

    吼声中充满了快意。

    这些人的吼声迟疑了一部分人的脚步,这部分人也立马也转身朝城外看去。

    随即他们也激动的大笑起来,重复着“君侯胜了,君侯胜了”这句话。

    越来越多人的叫嚣君侯胜了,这让更多的人止住脚步,回身朝城外看去。

    一传一,十传百,于是乎在不久后,这面城墙上的人全都兴奋的喊叫起来,然后传到其他城墙......

    许多已经下得城墙来的毗陵百姓,在听到这喊声后,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然后思索片刻后,不顾身边家人的劝阻,狠狠挣开身边的婆娘的手,又返身朝着城墙上跑去。

    怕个鸟,反正就算山越来了,躲在家中也不能免祸,大不了就跟他们拼了。

    可是君侯如果真的赢了.......

    有些人因为跑得着急,在上台阶时还不小心跌倒,但是他们很快爬起继续朝城墙上跑去。

    然后拼命挤入人群中想到前方一看个究竟,但本来城墙上人就多,现在人人又都是情绪高涨的时候,哪里有那么好挤。

    但这时候能不能看到已经不能妨碍“君侯胜了”这个事实流传了,城墙上如此高涨的气氛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在人群中的那几位刚才谈论孙翊为何失败的士子,此刻脸上都涨个通红。

    刚才他们因为这些谈论可是得到不少赞誉的,但如今,感觉脸有些疼。

    几位士子中看向他们之中的一位身材纤弱的士子,刚才这个谈论就是他起头的。

    此刻他的脸也最是通红,看着好友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这位带头大哥立马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倒也坦然,充满懊悔地说道,“吾等都太小看君侯了。”

    听闻这话,其他几位士子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怎么连君侯都称呼上了,刚才可是叫孙翊为吴侯翊的。

    见几位好友打笑自己,这位带头大哥讪笑了下,而后摸了摸腰间的配剑,他又看了看几位好友腰间的配剑,

    心中想道,看来这剑用不上咯。

    他又想到早上时,在城墙下看到的那些菜刀、棍棒、锄头、甚至还有铁锅,

    心中想道,那些恐怕也用不上咯。

    真当他们这些士子和城上这些百姓,仅仅是为了想知道君侯是否会获胜吗?

    刚才虽然有不少人离去,但留下的人更多。

    若有万一,南人多骁勇之辈也,不分士民。

    这时候这位带头大哥见几位好友还在发笑,他有些着恼。

    正想发火的他,听到耳边那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的“君侯胜了”的数万声欢呼声,他没崩住,也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胜了真好。

    ....

    城墙上的数万百姓此时已经沸腾,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满足于喊“君侯胜了”这四个字了。

    他们已经开始喊着“君侯万岁,我军威武”这句话,而且气氛比刚刚还高涨。

    数万人的声浪,又是登高而呼,很快就传到了正在行进中的孙军这里。

    听着那清晰可闻的“我军威武”这四个字,本来就垂头丧气的数万山越降兵,瞬间把头压得更低了。

    十万大军被五万人正面击败本来就已经很丢脸了,又被这数万百姓持续不断的提醒着,只要是有血性的男儿都受不了。

    反观孙军,听着“我军威武”那四个字,感受着毗陵百姓着话中那毫不掩饰的赞誉兴奋,他们一个个变得更加昂首挺胸起来。

    他们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在酝酿。

    这种感觉很舒服,好像让他们激战一天的疲累感,身上伤势带来的疼痛感都减轻了不少,比有肉吃更让他们舒适!

    有些士兵知道一些典故,他们心中想道,这难道就是“锦衣归乡”的感觉吗?

    好爽呀!

    而正在骑马的孙翊也听到了这八个字,在听到“我军威武”时,孙翊只是淡淡一笑。

    对于大部分百姓来说,他们可能不懂什么民族大义,也没有深谋远略的智慧,但是却知道最基本的恩怨观念。

    山越在往日是猛兽,夺他们粮食,杀他们家人,抢他们妻子,这就是不共戴天的怨。

    而孙军在孙翊的带领为他们清除了这群猛兽,这就是恩,救命救济之恩。

    在恩怨对比的影响之下,毗陵士民有这些反应很正常。

    这一战既是为了孙家,也是为了江东百姓,孙军大部分本就是江东子弟兵,所以这一战也有保护乡梓的重大意义。

    如今打胜了,这些死战不退,拼死杀敌的孙军对这数万百姓的赞誉和夸赞当之无愧,他们担的起这个荣誉。

    而在听到“君侯万岁”这四个字时,孙翊一下子就不能淡定了。

    万岁虽然这时候不是专属于天子的称呼,但能被这些百姓称呼为万岁那也是证明了,孙翊如今在这些百姓心中的地位极高。

    他驾着马在队伍外来回奔跑着,从队伍的前方又跑到后方,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脸上浮现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胯下的骏马似乎感受到主人此刻心中的喜悦,也撒着欢得不断嘶鸣着。

    前世的孙翊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本就还有些年轻人的心性。

    这一战的获胜又让他心中的大石头放下,如今在听到这数万百姓对其的崇拜和拥护,这可是数万百姓呀。

    那种声浪就像可以冲刺云霄,让孙翊心中的喜悦一下子就不可自抑了。

    孙翊一向就是个颇为自律的人,但此时的他十分恣意,尽情的释放着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情绪,他毕竟不是木头人。

    虽然这会显得有些得意忘形,但此时的他,有资格享受这种“得意忘形”。

    跟随孙翊的程普一众校尉看着眼前这个恣意任情的君侯,脸上都浮现笑容。

    孙翊自继位以来给人表现的一直是成熟睿智的感觉,令他们心悦诚服。

    但他毕竟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只是因为继位之后千钧重担都压在他稚嫩的肩膀之上,因为这些,他才抑制了自己的很多天性而已。

    程普这些老臣,其实是有些心疼孙翊的——他在这个年纪,背负的太多了。

    如今借此大胜,他终于能够好好放松一下了。

    这样才有那当年吴县中最明亮的那个少年的风采嘛。

    奔跑过后,孙翊驾马来到程普身前,他扬鞭遥指毗陵,口中兴奋的说道,“程叔,这就是民心所向。有此民心,三郎何惧来日!”

    程普笑着应道,“从今以后,君...三郎就不仅仅是吾等的君侯了,而是全江东的了。”

    程普的话让孙翊更加开心,他又驾马跑走了,像一个被家长夸赞后快速跑走的孩子。

    程普看着那迎风飘扬的红色战袍,他心中默默说了一句话:

    若伯符还在,他定会以你为傲。若文台还在,他也定会以你为傲!

    ....

    汉建安五年八月初八,牵动无数人心神的毗陵一战终于有了结果。

    八月初五,吴侯孙翊领兵五万与十万山越大军战于毗陵城外。

    战报中言道:日加辰时,两军相战,吏士奋激,踊跃向前,心精意果,各竟用命。

    弓弩并发,流矢雨集,锋刃所解,皆敌甲胄。吴侯翊临阵击鼓,以齐战势,跨马朔陈,亲踏敌阵。

    解烦破阵,立无生寇,吴侯剑指,宗帅授首。流血漂地,贼军大溃。

    十万贼子,扫地无余,山越贼首,成鬼行尸。

    吴侯翊斩敌二万余级,其余跪地投降者七万余口,伤者不计其数,获财物兵器甲胄等犹如山积。

    吴侯先前所言:“跳梁者,虽强必戮。”今日得证矣。

    特以此战果告布天下,咸使闻知。

    莫谓来日言之不预也。

    这封战报在八月八日那天由毗陵城中发出,有无数孙军送往天下各地。

    当这个消息传遍江东之后,整个江东瞬间沸腾了。

    士卒提振,百姓兴奋,一下子之间,在江东各地出现了无数对孙翊的歌功颂德之声。

    吴侯孙翊的威望一下子就在江东达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八月初九,吴侯孙翊命程普为荡寇中郎将领毗陵县令,全权负责山越降兵收编一事。

    复又任命陈武为治军校尉,留屯毗陵辅助程普后续练兵事宜。

    八月初十,吴侯孙翊率黄盖、韩当、董袭等一众校尉领兵三万班师回吴。

    一路上民众夹道送行,竞以牛酒诣军,夹道士民皆亲切地呼唤孙翊为“三郎”。

    ……

    后当这封战报传到中原时,曹操知道这件事后久久无语。

    良久后他叹息一声对郭嘉说道,“三郎一战收尽江东军心,民心,虎儿已经长大咯。”

    “天下英雄何其多矣!”

第五十五章 江东,我又来啦

    皖城外十里,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正在行进着。

    这支队伍便是鲁肃的举家南下队伍了。

    鲁肃六月初从下邳郡东城县出发,按照常理来说,正常一个多月就可以抵达庐江郡了。

    特别是因为先前有被刘馥派州骑追击过的经历,所以鲁肃存了一份小心,加快了脚程。

    在鲁肃这支队伍到达庐江郡时,比预计的时间的更早了几天。

    可是在进入庐江郡后这个情况就变了。

    庐江郡濒临大江,向来雨水充沛,如今正是七月,大江流域下雨的旺季。

    一场大雨下下来,绵延几天也是平常,这就使得道路十分泥泞,大大延缓了鲁肃这支队伍行进的速度。

    就算不考虑道路问题,在大雨倾盆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冒雨赶路呀,万一因此得了风寒,那可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而且鲁肃毕竟不是一个人南下,是带着几乎整族的人,其中老弱妇孺居多。

    现在又是六七月,是南方天气最炎热的时候,之前在淮南境内的日夜兼程赶路,已经让队伍中的老弱妇孺疲惫不堪了。

    如果再这么高强度的赶路下去,他们迟早会受不了的。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鲁肃这支队伍进入庐江郡后,一路上相遇的流民队伍多了起来。

    每支流民队伍至少都有数千人,浩浩荡荡的朝皖县方向而去。

    在初期,鲁肃的这支队伍与一些流民队伍发生了冲突。

    因为鲁肃这支队伍每人都携带了不少干粮,这对那些饿了许久的流民来说,简直就是香饽饽。

    幸亏鲁肃这支南下队伍中有百余青壮,加上鲁肃本人指挥得当,才没有因为这些冲突发生大的流血事件。

    但也因此让鲁肃变得更为谨慎起来,他为了躲避这些流民,常常带队绕路而行。

    鲁肃不怕那百余州骑,是因为他们有理智,而这些流民是饿昏了的人,他们发起狠来,往往会失去理智。

    以上多种因素让鲁肃到达皖县外时,已经是七月下旬了。

    在到达皖县外时十里时,他没有继续再往皖县前进,而是让人前去禀报如今在皖城中的孙翊。

    他队伍中有手持兵器的百余青壮,若太过贸然接近皖城,很是不妥。

    他在江淮之间养名数载,尚有一些薄名,而且他与孙家也算是故交,所以他提前叫人前去通禀。

    这样在得到允许后再进城拜见孙翊,避免引起什么误会。

    他此番南下为了不徒增变数,并没有告知周瑜,自然的孙翊也是不知道的。

    鲁肃虽外貌粗壮,但实则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鲁肃没有在城外等待太久,就见从城池的那个方向快速的奔来了一队人马。

    鲁肃心中一喜,莫不是吴侯得知自己来了,亲自来迎?鲁肃赶紧下马来,在地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貌行装。

    在地上的鲁肃引目远望,渐渐看清了驾马行在前头的那人,不是孙翊却是孙权,鲁肃目光中略显失望。

    在孙权来到鲁肃身前后,他高兴的下得马来朝鲁肃一拜道,“子敬,竟不意乎汝会南下,好久不见。”

    鲁肃之前曾在周瑜引荐之下拜访过孙策,因此孙权、孙翊是认识鲁肃的。其中孙权好养士也善识人,他对鲁肃这样的奇士颇有好感。

    鲁肃南下就说明他是来投奔江东来了,想到江东能得此大才,孙权心中自然高兴。

    鲁肃也朝孙权回拜,口中第一时间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事,“仲谋,吴侯在城中否?”

    孙权一愣,随即答道,“今月初七,君侯就领兵回吴讨伐山越去了。”

    然后孙权笑道,“子敬,你可是晚来了一步呦。”

    听到孙权这么说,鲁肃心中失望。

    将近两个月多的举家南下,其中艰苦劳累不必多说,本想到来到皖城拜见孙翊后能一展所长,抒发心中谋略。

    没想到却晚了一步,孙翊先一步回吴平叛去了。

    不过心中的失望也就一会,如今已经平安到达皖县了,等孙翊平定完山越之后,自然会有相见之日。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安顿好他的族人。

    孙权因为出于对鲁肃的喜欢,又看到鲁肃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想来这一段时间以来很是辛苦。因此他便盛意邀请鲁肃入城,他好为其接风洗尘。

    鲁肃自无不允。

    在去往皖城的路上,孙权主动与鲁肃谈起了近来在皖城发生的一切。

    自从孙翊回吴后,担任庐江郡守一职的孙权就一直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

    但有时候忙碌之余他也想找个说话的人,虽然吕范同在皖城,但是他主要负责军务,而且除了有公务,他一般是不会找孙权的。

    孙权因为年少的事,在看到吕范时还是会有点犯怵,怕他一会看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上书孙翊参自己一本—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干过。

    所以在得知鲁肃来时,他挺开心的。

    鲁肃智谋不凡,孙策在时就多加称赞过。他来了,除了可以与自己谈话外,还能为自己参赞政务,避免自己因为经验不足处理错政事。

    所以一路上,他很主动的告知鲁肃目前庐江的情形。

    而鲁肃在进入庐江郡后,一路上昼伏夜出的,很多情报他都不知道。就连孙翊月初时,率军回吴讨伐山越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因此对于孙权的主动告知,他很感兴趣。

    情报,是一切谋略的基础。

    在孙权谈到他被孙翊表为庐江太守后,鲁肃只是拱手朝孙权祝贺,言道,“仲谋终于可以一展所长了。”

    孙权又谈到孙翊发布屯田令后,许多流民蜂拥而来,庐江的人口一下子就充实了不少,而且这个趋势还在不断增加着。

    并跟鲁肃说道,他如今主要负责的就是这项政务,安抚流民,屯垦荒田。

    鲁肃点点头,这项政令能在短时间内增加江东的国力,的确是良策。

    只是中原曹操早已经实施屯田,就是在他的家乡东城,屯田户就已经有数万户,虽是良策,也不是什么让人惊异的地方。

    不过知道了这事,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一路上,那么多流民迁徙来皖城了。

    可是突然之间,鲁肃想起一路上看到的那浩浩荡荡的流民队伍,他敏锐的察觉到哪里不对。

    怎么会这么多,中原也有屯田呀。

    他马上问起了孙翊颁布的屯田令的内容。

    孙权身为庐江郡的一把手,早就把孙版屯田令的内容记个烂熟,他便一点一点的告知了鲁肃。

    鲁肃越听眉头越皱。

    天下奇士往往能在同样的事务中,发现别人无法发现的事。毫不疑问,鲁肃就是这种人。

    他赶忙问孙权道,“君侯临走前,可对明府吩咐了什么吗?”

    鲁肃的语气颇为焦急,孙权不解,难道是这屯田令有何不妥?

    孙权回想了下,回答鲁肃道,“君侯临走前一日,曾对本府说过一句话。”

    孙权简略的将那句话说了出来,“西面不足虑,北面必多慎。”

    一听这话,鲁肃再联想到那屯田令中的内容,鲁肃心中大喊一声糟了。

    吴侯这是动了北进之念了。

    可是现在不是北进的好时机。

    想到这的鲁肃,本来与孙权并排牵马而行的他,立刻翻身上马。

    他在马上对孙权拱手拜道,“如今形态紧急,吾要立刻往吴县一行。吾之族人还望明府好生看顾了。”

    孙权诧异,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城墙,这都要进城了,怎么这时候就要立马往吴县一行了。

    刚才不是还说要先安顿好族人吗?

    孙权就要劝住鲁肃,鲁肃却急不可耐的调转马头,他狠狠用马鞭抽了下胯下马匹,马匹吃痛之下,急速得朝南方而去。

    孙权的话还没说出口,鲁肃已经渐行渐远。

    孙权此刻心中十分懊恼:鲁君,我本来还想在饮宴时,榻上问你治庐之策呢。

    想到这,孙权心下叹息,他又转身看向了身后那数百双眼睛,那数百双眼睛中全都表露出一个意思—我要休息。

    两方之间面面相觑了一会,

    最后孙权又重重叹息了下。

    ...

    鲁肃在驾马往江东而去的路上,心中一直反复着一个念头。

    欲成帝王之业,必先图帝王之基。曹操之帝王之基在河北,孙氏之帝王之基在荆襄!

第五十六章 周瑜、庞统、诸葛亮(一)

    吴县,周瑜府邸。

    一位白衣素衫的年轻人正在厅中弹琴自娱。

    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着,每次拨弄都会发出一个美妙的音符。

    而在他有规律的一连串拨弄之下,每个音符都恰如其当的组合在了一起,这就构成了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

    这琴声悠扬而起,似在绕梁而舞,令身在厅中的另一位男子闭目倾听,脸上时现赞叹之色。

    过不几许,一曲终了,还在享受这悦耳琴声的庞统恍如美梦中惊醒一般,也睁开了双眼。

    余音似乎犹在,只是醒了终究是醒了。

    庞统脸上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他看向那一曲终了正轻轻抚摸琴弦的男子,不经意之间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江淮之间英才无数,论谋略公瑾或有对手,但论雅之一字,公瑾可谓独步江淮矣。”

    面对庞统的赞誉,犹如美玉般的佳公子周瑜只是轻轻一笑,并未作出回应。

    周瑜的不以为意并不是觉得庞统说的不对,只是类似的赞许他从小到大听到的太多了。

    再加上他本性谦和,所以对庞统的赞誉只是一笑置之。

    周瑜少精于音乐,若有人在其面前奏乐,虽三爵之后,其有阙误,周瑜定会知之,知之必顾。

    故时人诵曰:“曲有误,周郎顾。”

    不过周瑜除了精通音乐之外,其之风姿身貌也是让人津津乐道,特别是这两者合二为一的时候。

    其中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一个典故。

    当初孙策在寿春效力袁术的时候,周瑜时常到寿春寻孙策叙旧。那时孙翊也在,只是那时大家多唤其三郎或小七。

    孙策那时刚刚为袁术攻破庐江,正在军营内庆功。在众人情绪高涨之下,周瑜也为好兄弟取得如此大的功劳感到开心,便当众弹奏了一曲。

    皎洁月光下,正值青春年华的周瑜抚琴而座,素手弹弦,他一头青丝垂于身侧。随着优美琴声的响起,他那丰神俊朗的身姿在姣白的月光照射下,更加令人心折。

    一曲终了之后,在座众人无不鼓掌惊叹。

    孙策也很是开心,他觉得他要夸赞点什么,可是他一向精于武事,对于文事不甚在行,所以他就把孙翊一把抓到身前。

    孙翊那时已经师从张竑,张竑那可是精通五门经学的大名士,身为张竑唯一的嫡传弟子,孙策对孙翊抱有很高的期望。

    结果还沉醉在美妙琴声的孙翊,被其兄长“逼”着要夸赞周瑜一两句,情急之下,孙翊脱口而出一句话:

    “曲色双绝!”

    孙翊的这一句话一出来之后,现场有那么一刻的宁静,而后全都哄然大笑起来。程普、黄盖等人全都在位子上笑的直不起腰来。

    周瑜更是:……

    只有孙策抱着孙翊一个劲的夸孙翊说得好——说出了他不敢说的。

    经此一事之后,周瑜再也不敢在孙翊面前轻易弹奏了。而张竑知道这件事后,一向温和的他气的暴跳如雷,孙翊这个给他抹黑的逆徒呀!

    这件事随后也慢慢流传开来。

    庞统也是在游历寿春时偶然之下得知这事的,刚知道的时候,别提的他笑的多欢了。

    所以庞统刚才闭眼欣赏周瑜的琴声,那不是没有原因的。同为年轻名士,能把雅之一字做到如此地步的,庞统也只见过周瑜一人而已。

    但也恰恰是知道这件事后,庞统才开始对江东势力关注的,因为庞统觉得江东是一个很有朝气的势力。

    孙策创业之初,跟随他身边除了父亲留下的老将之外,清一色的都是十八二十左右的少年将率,就连孙策那年也才十七岁。

    就拿现在来说,孙军中一众的校尉,举足轻重的中郎将等,大部分都是年龄不超过三十的青壮派。

    这是个很年轻的小小势力,以前小到要依托于袁术的羽翼之下小心翼翼的发展,生怕哪一步行差他错就此覆灭。

    但没想到后来,就是这样一个当时令人都不放在眼中的,乳臭未干的年轻小团体,最后却在东南之地创下了如此大的基业,令那中原霸主曹操也忌惮不已。

    而孙策能创下江东六郡的基业,依靠的正是那一群志同道合,舍生忘死的年轻人。

    在江东孙氏中,他们不怎么看重名气,不怎么看重资历,对于年纪也不是很在意。

    只要有能力,他们就会接纳你,给你足够施展才华的舞台,这是由孙策创业之初就伴随着江东慢慢发展起来的风气。

    现在孙策虽然身死,但继位的是孙翊,他今年也才十七岁。而且从他继位以后,他的种种作为看来,庞统看的出来,他也继承了这种风气。

    这与庞统从小长大的,刘表治下的那种因循守旧,论资排辈的风气迥然不同。

    庞统虽然现在被誉为南士冠冕,为荆襄一辈年轻名士之中引领魁首者,但在他赴颍川寻司马徽扬名之前,他也是那被按名气,按年纪所轻视的无数年轻人之一而已。

    难道他此时一身才华,是他十八岁扬名那年突然有的吗?

    只是十八岁之前,从来没有人关注过他的才华而已。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荆襄那种老旧的取才风气之下,庞统身为一个年轻人,他更喜欢江东目前的这种氛围——朝气蓬勃,少年可期,江东从不以年纪论英雄。

    这也是他此番来江东投效孙翊的一个原因之一。

    庞统当年在游历江淮之时,曾与周瑜相识结交,互相引为好友。

    加上此番他是在周瑜的信下才下定决心来江东的,所以在来到吴县后,他就主动来寻了周瑜。

    庞统是大概七月底到达吴县的,那时候孙翊正在毗陵部署与山越决战,短时间内无法回到吴县来。因此庞统就很安心的在周瑜府中住下了,这一住便是半个多月。

    前几天毗陵的战报传到吴县,战报中的内容让吴县陷入了沸腾之中。吴县臣民互相奔走相告着这个战果,整个吴县都陷入一片雀跃兴奋之中。

    不仅那些一般的臣民,就如张昭与周瑜这目前吴县的两个执掌大权的重臣,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都很喜悦。

    如张昭,脸上终于不再是硬邦邦的,这些日子来脸上都浮现着笑容。

    而周瑜,情绪更为内敛一点。

    但在府中的他,一反往常的拾起了放下好久的音乐,一连弹奏了几天的曲子,让庞统大饱耳福。这足以说明周瑜的心中也是很愉快的。

    庞统拿起案上的一块糕点吃了起来,边吃边问周瑜道,“吴侯快回来了吧。”

    周瑜闻言点点头,他取过一块丝绸盖在心爱的七弦琴上后,说道,

    “君侯初十从毗陵班师,今日已十五,算算路程,就在这一两天就会回到吴县了。”

    庞统刚吃完一块糕点,听周瑜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不置可否,又拿起一块糕点放入了嘴中。

    周瑜见庞统正专心致志的吃着糕点,只觉好笑。

    在初来吴县时,庞统本意只留住周府几日,而后便要往城中另寻住处。

    毕竟虽是好友,一直叨扰也是不好,结果在吃了她夫人小桥做的糕点后,几日就变成了十几日。

    虽然庞统如今的名声已经不同往日,但他那馋嘴的小爱好,还是没变。

    当初周瑜与庞统相识时,庞统名声还未鹊起,但周瑜在与其相处交谈之下,得知了庞统是个有个大才的人。

    周瑜和庞统彼此之间志趣相投,才华相当,互有知己之感,就这样成为了好友。

    之前孙策在位时,他也写信邀庞统前来过,只是那时庞统回信婉拒了。

    虽然庞统回信中说是为了奉养家中老人,但这种话,周瑜只是一笑置之。

    然后在孙翊继位后,周瑜又特意写信邀庞统前来为孙翊效命。

    身为好友,周瑜知道庞统选择明主,除了会考虑各种因素之外,有时还比较随心。

    拒绝了为孙策效命,不代表会拒绝孙翊,尝试一下总是好的。

    没想到,这次庞统竟然真的来了,或许是待在荆襄越久,庞统对荆襄的刘表越发失望了吧。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庞统来周瑜可是很开心,这可是不逊于自己的大才,孙翊有了他的辅助,绝对是如虎添翼。

    不过嘛,庞统来之日时就向周瑜说过,是否要确认投效孙翊,还是要亲自见过后才能决定。

    这个时代,毕竟是主择臣,臣亦择君的。

    所以此刻的庞统对孙翊是有投效之意,但未有君臣之固。

    只是不知毗陵一战后,庞统是否改了主意。

    因此,周瑜朝庞统问道,“君侯五万逆十万而胜,江东十数年山越之患一战而除,如此英主,士元还未倾心吗?”

    庞统朴实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答周瑜道,“然也。”

    庞统的语气平常的就像回答一个普通的问题一般。

    周瑜听后深感无奈,他的这位好友呀,看起来谦逊有礼,但骨子里的那点傲气,一定都不比旁人少了。

    只是周瑜还担忧一事。

第五十七章 周瑜、庞统、诸葛亮(二)

    他知道庞统此番来,是带着他的平淮策来的,如果他觉得孙翊是他可以投效的明主,他就会以平淮策献上。

    可是在周瑜看来,平定山越之后,江东应专注恢复元气,发展内政,就算要有所攻伐,那也应该是去攻伐江夏,而不是淮南。

    其实如今吴县许多人因为孙翊取得了两场大胜,对孙翊的信心都爆棚起来,他们都认为孙翊在武略方面已经可以与孙策并肩了。

    而且两场大胜之后,江东的实力并没有损失多少,在恢复一段时间后,是很快能达到巅峰时刻的。

    这好像看过去,与孙策身死之前,江东并没有没有什么差别一般。只是换了个主人,但还是一样的武略超凡。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今江东的很大一部分臣子,都认为孙翊应该乘胜追击,乘曹操主力与袁绍对峙的时候,进取中原。

    而这很大一部分臣子中,还能隐约的看到孙氏宗亲在背后摇旗呐喊的身影。

    连日来,孙翊车驾还未到吴,这些臣子就已经纷纷上书,书中主要就是一个中心思想—绍先兄旧志,起北进之师。

    这一部分臣子中带头的便是张昭。

    这位江东管仲一方面庆幸于,当初他力荐孙翊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另外他又考虑到此刻的确是北进中原的大好时机。

    因此他率先上书孙翊,在张昭这个江东第一重臣的打头之下,其他江东臣子就紧紧跟随其后,纷纷上书。

    除了少数如周瑜、朱治等臣子之外,几乎有分量的江东臣子都上书了。

    一时间,好像北进中原就成了江东的下一步战略目标一样。

    这让周瑜很是担忧,虽然面对许多臣子的北进之议,孙翊并没有做出什么正面回应。但他在收到这些上书后,做出了一个很耐人寻味的举动。

    八月十二,回吴途中的孙翊临时下令,转任黄盖为建昌都尉,领兵三千去往海昏顶替太史慈,而后就由黄盖负责率众抵御刘表从子刘磐。

    而后孙翊命太史慈为折冲中郎将,率其本部兵马五千回吴县述职。

    太史慈除了很受孙策信任,一直负责镇守江东西陲的重任之外。他的籍贯也不一般,他乃是东莱郡人,正儿八经的中原人士。

    从小生活在中原的太史慈对中原的地形颇为熟悉。

    在如今这个北进之议如火如荼的时候,孙翊以黄盖替换太史慈,并召太史慈回吴县,其中透露出来的军事含义让周瑜不安。

    周瑜是不赞成如今北进中原的。

    是,如今曹操主力与袁绍正在与官渡对峙,淮南一地兵力空虚,是江东兵进淮南的大好时机。

    而且如今镇守淮南一地的乃是刘馥,这人只有治守之才,军事谋略无甚可忧。

    曹操的精兵强将几乎都在防备北方,别说孙翊亲征淮南了,就算让自己领诸将前去,拿下淮南也并不是难事。周瑜有这个自信。

    但这所谓的大好时机,可让江东逞一时之雄,却会为江东引来长久之祸。

    当初伯符想北进中原,那已经是四个月前的想法了,如今天下局势瞬息多变,改变的东西已经太多了。

    周瑜担心孙翊会答应众臣所请,进取淮南。

    如今的孙翊声望权威已经到了新的高度,如果他下了决定,就算自己怎么苦谏也是无用的。

    暂时忘却这些担忧的事,周瑜又把注意力放到眼前这个馋嘴的凤凰上面。

    庞统在来吴县之时,就跟周瑜说过他要献平淮之策给孙翊,周瑜听了之下大为好奇。

    好奇之下,之前周瑜一直向庞统打探他的平淮策是什么。但庞统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却就是不跟周瑜透露一丝半点内容。令周瑜也是无可奈何。

    这是哪里养出来的凤雏哦,没得一点觉悟。

    周瑜想问庞统平淮策,是因为他知道依庞统之智,是不会看不出此时攻打淮南的隐患的。

    在此情况下,庞统还能自信满满的提出平淮策,说明他有什么方法可以规避这种隐患。

    这让周瑜很是心奇。

    对好奇之物,周瑜一向是见猎心喜的。

    只不料庞统嘴巴一直很严。

    如今孙翊快回来了,周瑜不禁想再度打探,他问庞统道,“士元之平淮策不如说来听听,吾可为士元一起参详一下。”

    庞统听后直摇头,脸上浮现告诫的神色说道,“吾之平淮策只有吴侯可闻,公瑾身为臣子,岂可逾越。”

    周瑜一听这话,不禁气急。

    这只凤凰这段时间在这里蹭吃蹭喝蹭住,结果他还跟自己扯什么臣子本分。

    端是可恶。

    他起身来到庞统身前,对其说道,“君侯不日就将回来,到时候吾就会为你引荐。

    在前日,吾已去信告知君侯,说是荆襄凤雏庞士元现居吴县,有意投效江东。

    君侯昨日特地回信一封,信中写道:将归,善待士元。

    这说明君侯对汝是十分看重的,希望到时候汝的平淮策不要让君侯失望呦。”

    其实周瑜还有一点没说,在信中周瑜特地写道,“庞士元之才经天纬地,愚以为,君侯若信用之,当以校尉、长史等心腹之任留之,始可展其骥足耳。”

    周瑜特地写了这些,是怕孙翊轻视贤才。

    孙翊继位以来,什么都好,就是没展露过识人的本领。

    鉴于此,周瑜特地点明庞统的才干,孙翊还是十分信重自己的,想来自己的称许会让其重视起来。

    周瑜既想孙翊得获大才,也想好友能得孙翊信重,从此能一展才华,一飞冲天。

    他的苦心不足为外人道也。

    周瑜说完后看着庞统的神色,见其神色平淡,倏尔说道,“士元,希望你我日后能同殿为臣。”说完后,周瑜就踏步走出了厅外。

    周瑜一走,庞统平淡的脸色不再,他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些许不满之色。

    因为周瑜把他案上的糕点拿走了!

    对于周瑜来说,他夫人小桥所做的糕点他都没吃多少,都快被庞统吃完了,当然要拿走。

    而对于庞统来说,他心中表示叹息,

    端是小气的周郎。

    在周瑜走后,庞统手捏着仅剩的一块糕点,心中思索着一句话,

    吴侯快回来了。

    想着想着他就笑了出来。

    此时的他是想投效孙翊,只是还差了临门一脚,让他真正下定决心。

    毫无疑问,孙翊继位以来表现的很出色,但是他目前体现的只是王霸之略。

    而庞统想投效的是一个有帝王之略的人,这一点,孙翊目前还没有表现出来过。

    这一点,他兄长孙策欠缺,所以他不投。

    但孙翊初登大位仅仅四个多月而已,他目前没表现出来,不能代表他欠缺,只是没有这个时机让他展现。

    孙翊前期体现的王霸之略是庞统他想投效孙翊的诱因。

    但庞统是个择主慎重的人,庞统这辈子只会真正投效一个主人。一旦他真的决定投效了,那就如他自己说的那般,虽九死而不悔,一生誓死追随之。

    庞统在吴县这半个多月以来,如旁观者一般看着吴县因为孙翊的毗陵一战沸腾开来。

    如旁观者一般看着吴县的众臣极力请战淮南。

    如旁观者一般看着无数的请战文书飞往孙翊的车驾。

    面对这种种,庞统觉得老天都在帮他。

    本来他是打算见到孙翊后,亲自观察一下这个少年英主。可是如今整个江东请战淮南之议如此热烈,这无疑是帮了他的大忙。

    观察孙翊的最好时机已经到了。

    在进取淮南之议沸沸扬扬的时候,在众臣几乎都支持他进取淮南时,在有先兄遗志这个名义大前提的鼓励下,

    自己再递上平淮策,这位少年英主会做如何抉择呢?

    孙翊的抉择也决定着庞统的去留。

    庞统表示很期待。

    希望自己的第一次主动,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随后庞统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就在今年年初,孙策表露出有进取中原之意后,司马徽和庞德公就对这件事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

    在他们两的安排之下,凤雏庞统与卧龙诸葛亮分别对孙策此举进行了评价。

    除此之外,庞德公还考教两人,让两人分别作一平淮策,而后由庞德公与司马徽评出个高低。

    庞德公是庞统的贵人,也是他的众父,而庞德公德高望重,诸葛亮一直很尊重敬仰他,因此对庞德公的提议两人都没什么异议。

    或许当时两人也抱着一较高低的意思。

    结果两人在纸上分别写下自己心中的平淮策后,庞德公和司马徽看完后皆是抚掌大笑。

    庞统和诸葛亮齐齐不解,在庞德公的展示之下,庞统和诸葛亮两人这才知道,这两位大贤的大笑原因。

    原来庞统与诸葛亮的平淮策虽然遣词造句、策中语气不同,但策中的主要方法和思想竟是一般无二!

    而在庞德公与司马徽两人看来,就这两人颇为雷同的平淮策,的确是孙氏平定淮泗地区的上佳策略。

    也就是在那时,庞德公说出了他那句为荆襄士人至今还感慨不已的一句话,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矣。”

    现在想来这件事,庞统还记忆犹新。

    同时他也想起了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年轻人。

    怎么说呢,那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能在地里挥动锄头耕种的时候,跟你谈论曹袁二雄争霸的事,最后得出曹操胜率更大这种违背常理的理论。

    他平日里好吟《梁父吟》,常常自比管仲、乐毅,在时人纷纷讥笑他的时候,他又不争不辩。只是每次耕种的时候,挥舞锄头时更加用力。

    他看重自身仪表,就算平时以耕读为业,却对自身容貌也一点马虎不得。但这样的他,最后却娶了有名的丑女黄月英,仅仅是因为黄承彦的一句话“才堪相配”。

    时人笑诸葛孔明贪慕黄府权势,但以诸葛孔明彼时声名,荆襄高门望族岂无一二佳女可得乎?

    庞统知晓,他是真的因为那句“才堪相配”。

    在这天下人皆认为汉室倾颓,已经如逐渐落幕的夕阳般时,庞统却深知诸葛亮一直倾心于汉室,心中常怀匡扶汉室之念。

    娶妻一事,看出诸葛亮注重实际,而他心中深藏的匡扶汉室之念,却又令庞统难以理解,让庞统觉得他太过天真。

    也许这就是两人最大的不同吧。

    庞统要的是天下太平,诸葛亮要的是扶保汉室,以致太平。

    庞统讲究顺势而为,为了帝王之主,虽死不悔。而诸葛亮则是为了心中的理想,他可以逆势而行,虽死无悔。

    庞统与诸葛亮既是知己,又都有惊世之才,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

    想到了那个年轻人,庞统的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

    在那次庞德公评语过后,诸葛亮私下里找过庞统。

    他的话庞统现在还记忆犹新,“士元,德公言道你我二人,得一可安天下。莫不如你我二人将来同侍一主,那不是天下无敌了。”

    说完后,身长八尺,神爽英俊的诸葛亮还朝庞统眨了眨眼睛,以示认真。

    诸葛亮的话带有一些玩笑话的成分。

    当时庞统只是淡淡地应道,“你不会是怕将来某一日你我对阵,你会输给我吧。”

    说完庞统也向诸葛亮眨了眨眼睛,以示认真。

    庞统的话也带有玩笑的成分。

    但能让一向内敛的庞统说出玩笑话的,天下间也只有诸葛亮一人而已。

    庞统知道诸葛亮找他说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诸葛亮也知道庞统话中的含义。

    但两人同为大才,又都是心志坚定之辈,都有心中的道,又岂会被对方所影响。

    就算对方是自己相敬相惜的知己也不行。

    就这样,有诸葛亮一句玩笑话引起的话题,又被庞统一句玩笑话结束了。

    现在庞统想来,若是此番钓龙成功,那么将来,他很有可能与诸葛亮会是对手。

    一语成谶。

    卧龙凤雏齐名,平日两人相处之中,许多见解各有独到之处。但若是将来有一天是对手,那想来也是很有趣的吧。

    庞统不会认为自己的韬略是天下第一,也没有人的韬略是天下第一,天下间能与自己是对手的有不少人,其中就肯定有诸葛孔明。

    同样的,自己也会是诸葛孔明最有力的对手之一。

    此时,庞统手中的糕点吃完了,庞统的微笑没了。

    他想到,现在还不知孙翊是否是帝王之才,也许自己不投效呢?

    就算投效了,世事多变,也许孔明日后能与自己同殿为臣呢?没准是诸葛亮一语成谶了。

    太遥远的事想之无用,身为一个有经天纬地大才的人,必须要关注时下。

    现在时下最重要的就是——糕点没了耶。

    想到这里,庞统一下垮下了脸,庞统看向厅内,周瑜连人影都没了,他心中更为愁苦。

    周公瑾,真是不当好友!

    庞统回忆起留在唇齿间的糕点的香味,还别说,公瑾夫人做出来的糕点,真的很好吃。

    但现在没了。

    愁苦的庞统下意思的砸吧了一下嘴。

    什么南士冠冕,天下奇才,现在他就是一只馋嘴的凤凰。

第五十八章 刘琬的悲哀(5000字)

    吴县,驿馆中。

    如今在驿馆内住的是天子使者刘琬,及其的一众使团成员。

    刘琬此来是奉了天子之命敕封孙翊为吴侯、昭武将军及会稽太守的。

    他一行人五月中旬从许都开始出发,路上虽有士兵保护,但使团中多得是文人,经不起长时间的旅途奔波之苦,

    加上这一路上数千里地,盗贼匪寇遍布,又有他有意拖慢行程,所以他这一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直到七月初才踏入淮南地界。

    在经过合肥时,扬州刺史刘馥盛情款待了刘琬这一行人,就这样又耽搁了一段时间。

    在刘琬开始启程朝庐江进发时已经是七月中旬,那时候孙翊早就到了毗陵了。

    到达庐江后,孙权盛情的款待了刘琬,并派人加急去通报孙翊。

    孙翊是知道天子派出了使者前来敕封他的。

    一般天子使者出发前,都会派出人提早到地方势力去通报此事,为的就是地方势力做好准备迎接使者来临。

    这一点在曹操奉立刘协之后更为常见。

    不然一些地方势力就跟贼窝一样,可能天子使者还没见到势力主君,就被势力的手下给抢劫了,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例如那关中,天子使者被抢好多次了........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孙氏在许都也是留有许多探子的,这件事早就有探子快马报给了孙翊。

    在知道许都有使者前来敕封他之后,孙翊还是很开心的。

    毕竟全天下群雄除了袁术那个二傻之外,在表面都是服从刘协的统治的。

    刘协就是大义。

    当初孙策能从袁术势力中名正言顺的脱离出来,就是因为袁术称帝,孙策表示强烈谴责,借机以不顺从叛逆,归顺王室之名才做到的。

    而且自从曹操迎立刘协之后,孙策是最早遣使上贡的地方势力。

    尊刘奉正,以讨不从。这是张纮为孙策定下的最重要的政治策略。

    孙策一直在很忠实的贯彻着这个政治策略。

    孙翊继位后也深知大义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所以他继位时第一件议的事,便是遣报奏请天子允许他袭爵。

    现在让他一直挂怀的一件事终于有了结果,他心中自然是开心的。

    而且据报他老师张纮也在使团之中,孙翊更开心了。

    这可也是一位大才呀。

    论功劳,孙策早期所有的战略几乎都出自他手,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江东。

    论地位,张纮与孙家的关系是很密切的,孙策对张纮的情感也很不一般。

    当初孙策决意进取中原时,不少臣子都有劝谏,因为那时曹操还在许都,他的主力部队也还在许都,但孙策最后还是乾坤独断了北进之事。

    若那时张纮在江东,他一定能劝住孙策。若孙策遇刺时张纮在江东,托孤之臣中一定有他,而且他也必定是托孤重臣之首。

    孙策更不会对张纮说出“君可自取”这样的话,因为孙策深信张纮绝不会背叛他。

    有他在,他才是江东第一文臣。

    现在是孙翊继位,一切更不必说了。

    孙翊的原意是他正好要在庐江待一段时间,按照正常的脚程,使团应该赶得及到庐江。

    他受封完后,把那使者赶回许都去,他就带着张纮一起南下平叛,有个人在身边参赞军机,孙翊也能轻松不少。

    结果没想到,刘琬这个天子使者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这里参加饮宴,那里拜访名士,导致到了七月初,孙翊还没看见整个使团的人影。

    孙翊要不是没听过刘琬这个人名,还以为他以前是不是被自己吓到过,弄的很怕见到自己一样。

    使团还没到,但讨伐山越的时机已到,孙翊只好先率军南下了。

    等他到了毗陵在筹思决战山越之事时,孙权报讯给他,说刘琬的使团到达庐江了。

    孙翊一方面在心中吐槽老曹派出的这什么使者,另一方面只能下令给孙权,让其派兵护送使团到吴县,等自己讨平山越后再受封。

    接到孙翊的命令之后,孙权对使者刘琬委婉的表达了孙翊的意思。刘琬满口答应,他本就想晚点见到孙翊,孙翊的这个安排正合他意。

    于是乎这个慢吞吞的以刘琬为首的使团,在孙权派兵的护送之下,在七月底就又辗转来到了吴县,这一住也是将近半个月。

    刘琬虽然一直想逃避见孙翊,但是有些事是逃避不掉的,近来在吴县疯传的孙翊毗陵大胜一事,更是让在驿馆中的刘琬一筹莫展。

    整个江东皆因为孙翊毗陵一战大胜而雀跃欢喜,但凡事无绝对,除了江东境内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希望孙翊战败之外,身为天子使者的刘琬也希望孙翊战败。

    而刘琬希望孙翊战败,与他一开始故意拖慢行程的心思,出发点是一致的。

    这年头,天子使者不好当呀。

    天下间有两个地方,是刘琬最不想去的,一个是关中,另一个就是江东。

    不想去关中是因为关中兵祸连结,西凉军阀割据,羌乱又严重,去那里人身安全很受到威胁。

    至于江东,虽然这里时有山越作乱,但之前每次天子使者来,孙策都会提前派兵护送入吴县,所以人身安全还是很有保障的。

    但来这里,主要是精神上受到的打击很大。

    而这精神上的打击,诱因来源于如今天子使者的一个权力。

    汉末以来,天下崩乱,朝廷时有派出使者出使各方抚慰各地诸侯。

    但正因为礼崩乐坏,各地诸侯骄横不法,所以往往朝廷使者传达敕封诏令时,诸侯多有不满者,这时候使者的人身安全就很受到威胁了。

    当然,明着杀天子使者这种事,就连当初袁术也不敢做,他最多也只是把天子使者马日磾软禁起来,直到把他活活气死而已。

    但在这礼崩乐坏的时代,各地匪祸层出不穷,盗匪杀了使者总不能怪到诸侯身上吧........

    汉末以来,中央出使各地的使者多有意外发生的,理由千奇百怪。

    就算朝廷知道是各地诸侯作怪,但是人家没有明来,地方诸侯一个个又拥兵自重,就连中央都忌惮不已,多以拉拢为主。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李傕、郭汜执政时,渐渐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那就是使者对地方诸侯进行敕封时,如果地方诸侯有不满之意,天子使者有一定的临机专断之权,也就是说可以适当提高所敕封的位分。

    另外如果使者是持节出使的话,那几乎就是等同于天子,除了三公不可授拜之外,以下的位分使者都有权授拜,而朝廷是会承认这些授拜并且背书的。

    例如马日磾当年奉命持节安抚关东诸侯,他就以使者的身份,持节敕封了袁术为左将军。

    左将军乃是极贵重的将军称号,只在大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等将军称号之下。

    甚至马日磾还有权敕封袁术为阳翟侯,这是县侯,算是侯爵中的最高级了。

    后来袁术见这个持节授拜这么好用,便将马日磾扣留在了寿春,并且召集了军中一千余人,让其用使者的身份授拜官爵。

    然后活活把马日磾气死了。

    曹操奉立天子刘协之后,虽出于惯例,默认了天子使者有一定自主的授拜之权,但不代表天子使者们可以随意敕封授拜他人。

    如果他本意只是敕封孙翊为昭武将军,结果刘琬敕封了孙翊为左将军,曹操为了维护汉室的威严,是会承认这个结果。

    但等刘琬回到许都后,等待他的绝对是曹操的秋后算账。

    那很可能是会面对死亡的。

    本来随着曹操近几年讨灭了不少地方诸侯,最不要脸的如袁术、吕布等诸侯已经覆灭。

    如今存在于世的诸侯都算是要面子的,很少会出现在授拜时对官职不满,从而要求使者行使他们这个,最不想行使的权力的时候。

    但偏偏,如今全天下中,江东孙氏就是这一类的佼佼者。

    建安二年时,刘琬与同为议郎的王俌共同奉诏出使江东。

    当时朝廷给孙策的封号是骑都尉,袭爵乌程侯,领会稽太守。

    不料到了江东宣诏后,孙策认为自己已经拥众数万了,以骑都尉领郡太轻了。

    心中不满的他欲得将军号,所以便派人讽喻刘琬与王俌,并且派兵包围了驿馆,名为保护,实则威吓。

    在这样连续几天之后,刘琬与王俌两人实在是受不了了。

    那种被人讽喻与被人监视所带来的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了。

    于是乎身为正使的王俌动用了他的权力,他承制假孙策为明汉将军,虽然仅仅是个杂号将军,但那时的孙策颇为满意,终于放走了他俩。

    结果回到许都后,身为正使的王俌被曹操随便找了个理由下了邢狱,现在生死不知。

    建安四年时,因为张纮的努力之下,朝廷又要派使者来敕封孙策,然后刘琬这次从副使变成了正使,被派往江东宣示诏命。

    曹操本意是授孙策为昭武将军之职,结果孙策觉得这个昭武将军听起来还没明汉将军贵重。虽然之前是假,这次是真的授拜了,但孙策还是因此不满,又开始动用老招数。

    深受第二次精神折磨的刘琬,无奈之下只能封拜孙策为讨逆将军,而且这次不是假讨逆将军。

    虽然同为杂号将军,但讨逆算是杂号当中比较贵重的了。

    而且还与孙策父亲孙坚的破虏将军隐隐呼应,孙策这才满意,客客气气的把刘琬送回了许都。

    当时刘琬在离开江东之后,很气愤地对随从说了一番话,“吾观孙氏兄弟虽各才秀明达,然皆禄祚不终,惟中弟孝廉,形貌奇伟,骨体不恒,有大贵之表,年又最寿,尔试识之。”

    气愤之下的刘琬直接对孙氏兄弟开了地图炮。

    之所以盛赞孙权,乃是因为孙权对其还算守礼规矩而已。由此可见,刘琬当时心中的憋屈与气愤。

    回到许都后,因为有好友荀彧的维护,得知此事的曹操倒是没怎么他。

    但是在江东孙氏这里深受两次精神创伤的刘琬,曾经发誓再也不当江东的使者了。

    可是没想到还没一年.......

    这次刘琬本来打算不来的,在听到又要去江东当使者之后,刘琬整个人都不好了。

    偌大的中原这是没人了了吗?兜兜转转怎么又是他。

    刘琬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非要他来,他宁愿告老还乡。

    可是荀彧亲自上门相请,对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荀彧言道,“孙翊不同其兄,其自小拜子纲公为师,学习经义典籍。

    又幼承子纲公贤训,名师定然出高徒。

    人人皆言孙家三郎守礼知义,有子纲公之风,此言想来不会有虚。足下此次前去江东,前两次之事必不复也。”

    荀彧出于朋友之义曾经搭救他两次,对其有恩,他亲自上门来请,刘琬坚定的心志开始动摇了。

    又听到孙翊是张纮的嫡传弟子,张纮乃是当世名士,其之文化造诣和德行修养令刘琬很是敬佩不已。

    刘琬想来张纮教出来的弟子,的确有可能不会像其兄长一样。

    随后刘琬在这两重考虑之下,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荀彧所请,答应了出使江东。

    其实荀彧也是无奈,之所以要找刘琬,无他,唯熟尔。

    刘琬在刚出许都时,心情还是不错的。

    因为与他同行的有张纮这位经学大家,一路同行下来,自己要是有什么经学上的疑难可以请教他,这是很难得的机会。

    刚开始时一切的确如刘琬所料,面对刘琬提出的一些经学上的疑问,知识渊博的张纮都能言简意赅的说明,让刘琬恍然大悟,学到了不少。

    而且张纮性情温润,只要是有不懂的地方求教,张纮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让刘琬一开始在出使江东的路程中很是愉快。

    只是刘琬曾旁敲侧击问过张纮,他的这个得意门生的情况。

    一向温润的张纮在听到刘琬提及孙翊时,眉头总会不自觉地皱一下。

    一开始刘琬不以为意,只是以为张纮身为名师,对弟子的要求自然是很高的。也许孙翊表现不错,只是还没达到他的期望而已。

    对于刘琬这种文人来说,孙翊身为张竑的弟子,那自然也算是名士预备役了。

    孙翊天然的就拥有了文人的身份,和自己算是一个圈子的,沟通起来应该不会太困难。刘琬充满了希望。

    可是随着离开许都越来越远,刘琬渐渐听闻到了关于孙翊的风评,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深肖父兄”这四个字。

    而且离江东越近,这种风评就越是多。

    这让刘琬的脸瞬间黑了起来。

    呵呵,深肖父兄........

    像一个孙策,刘琬就接受不了了,孙翊竟然还相像孙坚,刘琬顿时就差点掩面而逃了。

    可惜,已经接下来这使者的重担,如果半路而逃,这可是大逆之罪,荀彧都保不住他。

    现在刘琬终于知道为什么提起孙翊,张纮总是会皱下眉头了,刘琬表示深刻理解。

    在知道真相后的刘琬,立马就改变原来正常的赶路速度,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这看看,那串串。

    就是想延误点到江东的时间。

    但最终,他还是来到了庐江。

    这也是为何在庐江,刘琬知道孙翊去讨伐山越时,是那么的没有异议。

    刘琬希望孙翊讨个一年半载的,最好是一直没有时间接见自己。那样等一段时间之后,自己就可以有理由拂袖而去了。

    刘琬也希望孙翊在此战中落败,孙翊落败,刘琬反而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但没想到他前脚刚到吴县,后脚孙翊就一战击破了山越。

    刘琬在知道这个消息时,他愣了好一会。

    如果说先前只是怀疑孙翊会学他大兄那般让其再行加封,那么现在刘琬就是确定孙翊会如此了。

    有此大胜加持,人的野心是会快速萌长的。

    曹公之前加封孙翊为昭武将军,那是孙翊庐江大胜的前提下。

    现在孙翊取得了一场更大的胜利,这个将军称号就显得太轻了,毕竟谁也没想到,孙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获得两场大胜。

    要是孙翊真借此大胜要其加封他为重号将军,刘琬觉得自己还不如抹脖子算了,反正回到许都,肯定也是死路一条。

    正在刘琬在驿馆中一筹莫展的时候,使团中一个成员进来禀告他说,“刘君,方才吾在街上时,听闻吴侯孙翊明日就要抵达吴县了,现在街上的许多百姓都在谈论传扬这件事呢。”

    刘琬听完这话,不发一语,他屏退了那个报信的成员。待成员走后,他的脸上顿时浮现了哀愁。

    吴侯快回来了,他觉得自己的受难日也快到了。

    荀彧前两次可以保住他,不代表这次也行呀。

    希望孙翊还能保留一点士人的素养,别提什么太过分的要求吧,不然,哎。

    下辈子再也不当使者了。

    谁爱当谁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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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011/ 第一时间欣赏替汉最新章节! 作者:三合一咖啡所写的《替汉》为转载作品,替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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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汉介绍:
建安五年,汉帝国东南的江东之地上正发生着一场巨变—江东小霸王孙策正躺在榻上奄奄一息,江东众臣六神无主,各怀心思。
承继江东基业的会是谁?
如果继承江东的不是那孙权,而是孙策三弟孙翊,那么历史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读者群号:1136031735有兴趣的可以加。替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替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替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