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信使
第三卷天从影篇
只是如往常一样,过来叫人吃饭而已,为什么又看到这样令人容易误解的场面?
白无玥看着自家哥哥抱着人从实验室出来,上次还只是揽着另一个人的肩,这一次直接是把那个眯眯眼公主抱着,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庭院中,看到那些路过的侍卫一个个都懂的眼神,白无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哥哥别太过分。
但是想起上一次吵架的事情,白无玥还是闭口不提了,只当眯眯眼不存在的道:“兄长大人,吃饭了。”
“一起吃个饭?”白无哀随口问怀中的人,他猜大管家这会估计也是没胃口,只是随意问问。
“谢主上,只是先容属下缓缓。”果不其然,袁兆芜一脸遗憾的拒绝了。
白无哀没太在意,跟少年打了声招呼晚点回去,就带着大管家飞往堕天城。
袁兆芜和颜宁雪两人如今都住在天从影总部,那里有他们单独的房子。但白无哀还是希望两人能一起搬到魔王城里来,城堡里空房间多的是。到时候大家都住在一块,有什么事都能随叫随到,而且还安全。
“主上,方才还有一事属下差点忘了,为了方便您传话,属下从暗部抽调了两个S级风系施法者,到您跟前听从使唤。两人已经经过严格考核,三级程度的讯息及信件都可以让她们代为传送。她们应该已经去小筑报道了,您看?”
“两个S级的就用来当一下传话筒,会不会太浪费了?”白无哀有些迟疑的道,毕竟现在天从影还是很缺人,这事要让谪仙人知道,估计又要念叨他这个只会摸鱼的老板浪费人力资源。
“不会,除了传讯您也可以让她们做点别的事情,如果您嫌人多吵闹,不如调派一个给小组长?那两个孩子跟小组长年纪差不多。”袁兆芜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也行,你先休息吧。”不愧是他的大管家,已经开始操心他身边方方面面的事了,白无哀感到欣慰的同时,未免不是心里藏了恶趣味,转身走时,又想到了什么道:“魔王城内部装点早已完工,我父亲他们已经在择日准备搬进去了,你跟宁雪两个也早点过来。”
“是,属下遵命。”
回到海边小筑时,白无哀果然看到了两个陌生女子,年纪都在十八九岁左右,容貌也是上等之姿,两人相貌极为相似,只是各自穿着打扮风格不同,才让人容易区分,感情袁兆芜找来的还是对双胞胎。
见到大组长回来,两个风格不同的美少女立马收敛了放松的表情,前来拜见:
“十二座下,双子·青鸟,拜见大魔王陛下!”
“十二坐下,双子·飞鱼,拜、拜见魔王陛下!”
听到这称呼,白无哀也是无奈,他已经过了中二的年纪,虽然不在意,也是有点尴尬的。也许是受大管家袁兆芜的影响,暗部的大部分人都喜欢尊称他为魔王,被喊了这么久的‘魔王陛下’,他都开始变得习惯了。
“行了,你们的事我已经从暗星那里知道了,都吃饭了没?”白无哀随意的摆摆手免了两人的行礼,往院子里走去。恭婷几人已经到了,饭菜都已上桌,就等他回来。
“回陛下,我们已经吃过午饭了。”打扮的火辣又成熟的姐姐青鸟很是活泼的回道。
“那行,我这里也用不着两个人,你们自己挑,是跟着我还是跟着小组长。没事的话就先自己找地方住下吧,明天再来报道。”
这一个热情火辣,一个安静内敛的双胞胎,白无哀都不用猜,袁兆芜送人过来肯定是打了什么小心思。要只是做个传话筒,实际上完全用不着这样精挑细选,找这样貌美的年轻女孩。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在看到飞鱼总是偷偷的看向院子中的白无玥,就知道属于弟弟的春天要来了。虽然一想到少年就要离开自己的羽翼下,奔向自由的蓝天,感到许些寂寞,但他还是很乐意看看弟弟恋爱是个什么样子。
从小院告退的双胞胎走在返回堕天城的路上,既然她们要做这份贴身信使的工作,到时候自然是要住到主子附近的。争取不到每时每刻,也要能在主子需要的时候,更快出现在主子面前。
“...姐姐,你...你要选大组长还是小...小组长?”留着齐刘海学生短发的飞鱼小心翼翼的问,要不是心里忐忑,她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当然是魔王陛下啦!怎么?飞鱼你要和我抢吗?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我妹妹而放水哦!”梳着高马尾的青鸟双手背在脑袋后面,脚步轻快,话语间也透着旺盛的活力。
听到姐姐的选择,飞鱼暗自松了口气。虽然一开始她就判断姐姐不可能跟她选一样的,但真的听到答案的时候,还是感到一阵庆幸。庆幸大组长的魅力果然让姐姐无法抵抗,让姐姐青鸟能毫不犹豫的选他。
“不,我不会和姐姐抢的...”
“哎?!你这次不跟我抢了?!”显然以往两人已经互相竞争惯了,妹妹这突然而来的放弃,让青鸟很是不可思议,仔细回想了这一路的反常,她猛然反应过来道:“不会吧?你看上小组长了?”
本来只是试探性的一问,结果青鸟就看到飞鱼娇羞的扭捏了起来。看着头一次露出这般可爱表情的妹妹,青鸟就算神经再大条,也能发觉从小一起长大的双胞胎妹妹这是恋爱了啊!
可是青鸟不懂,安静又腼腆的飞鱼怎么会看上那个冷冰冰的小组长。怎么看小组长都不像是个会疼爱女孩子的人,冷漠又孤僻,都不见有半分笑脸。半天观察下来都是板着脸的模样,还听说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少年。
“那种冰块有什么好喜欢的?”青鸟直白的发出了疑问,看到飞鱼的脸色带上了一丝怒气,青鸟撇了撇小嘴,有些落寞的叹道:“你竟然不跟我争了...算了,就让我一个人独享魔王陛下好了。你要去追小组长就要主动点哦,要不然那个冰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融化。”
虽然从娘胎里争到现在,两姐妹的感情却并不是差,而是像互相缠绕支撑成长的并蒂莲。花色再不同,也是同根同源,两人的感情也不是表面上看着好与不好那么简单。对于飞鱼的初次恋情,青鸟作为姐姐还是想要为她应援的。
不过,支持归支持,青鸟自己也有攻坚战,精力都放到了大魔王身上,哪还有时间去管飞鱼到底怎么追的小组长。
自从两个信使正式上岗,白无哀身边就多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而白无玥身后则是跟了一个无声无息的‘幽灵’。
白无哀这边还好,青鸟虽然活泼好动又话多,像个精力旺盛的麻雀。有时也会搔首弄姿试图引诱他,但他只看到了少女的逗人的一面,诱惑的那面还是算了吧,青涩得就连魔女那浮夸生硬的演技都比不上。
也不是说青鸟没有魅力,而是白无哀年纪比她大了一节,难免会生出长辈看孩子的情绪。除了有时候有点烦人,青鸟其他地方都还好,人长得好看,动作够快,身手灵活,又听话,像个宠物一样也没什么不好。
倒是白无玥在这几天中受了不少罪,他总感觉身后有人影,回过头只能看到藏在各种障碍物后面的半个头顶。他知道飞鱼是大管家调来的信使,但是谁的信使有他的这么恐怖惊悚?
那叫飞鱼的女孩子仗着风系术法,行动中不发出声音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出现在白无玥各种想不到的角落。也不知到那女孩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光在背后盯着他,又不跟他说话。他一回头,人家就躲起来。他一走开,人家就会在暗中悄悄跟上来。就像一个跟踪狂一般,一不小心白无玥都要被吓个半死。
连续一周这样的经历,让白无玥心神疲惫,脸色比以往更阴沉冷漠。眼看着马上要到搬家的日子了,到时候那女孩该不会也要跟着去魔王城吧?他就要一直这样被那个像‘怨灵’一样的女孩,一点点接近?感觉更像是什么恐怖片的发展了!
“兄长大人!”
“嘭——!”
“什么事啊!大呼小叫的,又摔我的门!我的药剂都被你吓得整炸了!”
一大清早,窝在实验室得白无哀就被突然而至的打扰,弄得灰头土脸。还好那瓶药剂没有什么奇怪的效果,要不然就不是只毁一件衣服的问题了。
“眯眯眼从暗部调来的那个信使能退货吗?!我都要被那个怨灵一样的家伙整得精神衰弱了!”白无玥带着黑眼圈一脸惊恐的诉苦道,那个女孩真的是来当信使的吗?有这样无时无刻盯着自己主子的信使?他有时上个厕所都能在隔间看到她的身影!
“至于吗?人家好歹是个漂亮姑娘,这么跟着你还不好?”
白无哀擦了擦脸上的烟尘,收拾好试验台上的材料,叫醒陪他做实验已经累到睡着的青鸟,一起走出了实验室。刚一出来,在屋顶溜达的米糊立马蹿了过来,精准的落在白无哀的肩上,享受着自己主人的抚摸。
白无玥追上来,也不管飞鱼的姐姐青鸟还在一边伸懒腰,就一脸崩溃的跟哥哥吐槽道:“不好!很不好!兄长大人,你不觉得那家伙太可怕了吗?我到哪她都跟着,又不出来说话,搞得像是变态一样!不,变态都没她可怕!就像是要来索命的怨灵鬼怪!”
听到白无玥这么说自己的妹妹,一边的青鸟顶着同款黑眼圈反驳道:“小组长,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她只是面对喜欢的人很害羞啦!”
“你看,人家姐姐都这么说了,你应该高兴一点,主动跟飞鱼搭个话如何?”白无哀也不是不理解飞鱼的情况。
有些人越是害羞就越是不敢跟喜欢的人说话,而且每个人对工作的理解不同,白无玥又不直接跟飞鱼说,飞鱼怕工作出漏不敢放松而紧跟着他,也没什么错。
“不要!我跟她不熟也不想跟她说话!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女人那种麻烦的生物,对她们也没有兴趣。”那女孩喜欢自己?白无玥有些疑惑,但还是果决的要与她划清界限,直接出口放话道。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周围站岗的侍卫,路过的侍女,那个叫青鸟的信使,还有他的哥哥大人,怎么都一副震惊的模样看着他?
第一百零七章 飞鱼与少年
第三卷天从影篇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被称为‘冰雪妖皇’的少年,午后的阳光正好,冰雪白短发的少年就坐在院子的墙边。那墙边的枫树似乎因少年的到来,而染上了深秋那深情的红霜,切割着金色的阳光,斑驳的撒在他的身上。
他低着头捧着末世前的游戏机认真而又小心翼翼,似乎是怕把手中的‘古董’弄坏了。冰雪白的发丝在斑驳的阳光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辉,随着秋风的拂动,将下方的眉眼遮掩得影影绰绰。
秀气的眉似覆上雪的远黛,那眼是冰晶中封存的宝石。小巧的鼻子和同样小巧的粉唇,粉嫩而梦幻的颜色之下,一排洁白而整齐的小细牙。突然勾起的一笑,整个人仿佛是在阳光下的钻石,折射的光芒令人炫目。
而她只是被那耀眼的光芒刺伤了眼睛,在眼底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飞鱼感觉自那天开始,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更加色彩斑斓,阳光也更刺眼了。姐姐青鸟跟她说,要主动出击,才能有机会。
可她鼓起了无数次勇气,都败在少年那耀眼的光芒之下,就连每天靠近一点点的距离,都费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与勇气。她就像一条上岸的鱼,要被少年身上那辉光烤焦,明明少年是冰雪的冷,可她却感到无比的炽热。
炽热到一旦对上目光,她就要被烧到冒烟,根本无法正大光明的站在少年面前,倾诉胸口中早已沸腾的欢喜。可她越是躲在暗处,那想要前进一步的勇气就越发难以聚集。脚步无法迈开,她就要变成美人鱼,在黎明到来之时,化为泡沫消失在越发自卑的海洋里。
而她的少年是否能来拯救她?就像童话中的王子,驾驭着风雪来到她面前,冻住那自卑的海洋,将她这条海岸上的深海鱼救下并放入爱河之中。
飞鱼幻想着那美好的场景,在魔王城中央主堡外等待着少年的出现。那主殿是大组长的住处与办公之所,加上还有青鸟在,飞鱼并不想进去。见到了大组长,她就必须得出来见礼,那就要暴露在少年的目光下,她会被灼烧致死的。
前庭走廊中,气氛有些奇妙的安静。在白发少年那句宣言脱口而出后,整个前庭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直到一声叹气自白无哀口中发出,才让那仿佛是静止的画面重新动了起来。
“看样子,得让老爸跟你谈谈了。”白无哀一脸正经的拍了拍少年的头,心道,这小子都十八了,还对女孩子没兴趣,以后可指望着少年为白家传宗接代呢。
虽然白无哀其实并不看重这些所谓的子女应有的责任,但也真有点担心弟弟的心理健康。如果说白无玥真的打算以后出柜,他倒是不会说什么,但是他们的老爸一定会拎着菜刀出来要砍断不肖子孙的腿。
白无玥不懂为什么哥哥要如此正经的说这么一句话,他只是嫌弃女人那种生物的麻烦而已,又不是说真的讨厌世界上所有的女性,起码婷姐和纸鸢,他就不讨厌。
“让老爸跟我谈什么?不,先不说这个,兄长大人,你能不能叫那个女孩离我远点?”白无玥做着最后的挣扎问道。
眼看少年都没意识到那上面去,逗乐子没逗起来,白无哀也就不再维持那虚假的严肃,挑了挑墨画的剑眉道:“你干嘛不自己去说?”
“那个...呃,你知道我说话没个分寸...”又想起之前自己出口伤人的事,白无玥低下了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白无哀有点惊讶,白无玥居然意识到他自己讲话很伤人这件事了?不错不错,不愧是他白无哀的弟弟,连后知后觉都和他那么像。只是这事肯定不能让他出面,面对一个人的真心诚意,怎么能让外人来插手?
“无玥啊,不是哥哥不帮你,虽然对你来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是你要让哥哥一个外人去帮你拒绝一个女孩的心意,这是对那女孩的不尊重。你作为当事人可不能因为不擅长与人交流,就以此为由而逃避哦。”
恋爱也是一场战争,输了不可耻,不战而退,直接逃避还不给对方一个回复,就令人看不起了。被拖着的一方可是会很辛苦的,悬而未决的心无处安放的忐忑,在期待与失望之间反复徘徊,那就是一番无形的折磨。
白无哀可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变成芳心纵火犯后,还如此残忍的对待那些受害人。好歹,他当初也是这样被拖着的受害人啊,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感情上犹豫不决,又不给人一个痛快的家伙。
看着哥哥那眼神中浮现的感慨,白无玥突然想起了曾经所见过的,被泪晕开的一篇篇字迹。他顿时明了了,目光变得坚定,用力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和她说清楚的。”
看着离开的少年,白无哀感叹一句‘孺子可教也’,然后准备当一回暗中的吃瓜群众。见证弟弟的恋情也是作为哥哥的责任啊,绝不是因为好玩。
白发少年出得主堡前庭大门,就感知到一个气息跟了上来,不远不近吊在他身后。偶尔回头一看,只能看到一缕飞舞的发丝,或者还没来得及藏好的裙角。他们在前花园的灌木与花丛中,如同捉迷藏一般,互相追逐着对方的身影。
飞鱼在暗部训练的跟踪术很是精通,就算是2S级的白无玥在不摧毁障碍物的前提下,一时间还真没办法将那个藏在各种角落里的小仓鼠找出来。
“冰镜!”想着要速战速决的白无玥直接释放了术法,将冰镜布满天空,扩充着他的视野。
少年如此‘使诈’让女孩没有任何防备,随着一句:“抓住你了!”,少女的身姿在一丛蓝色玫瑰前被少年挡住去路。
两人身边带起的风系元素吹起了无数花瓣与露珠,清晨的阳光下,背光而站的少年,与终于现行的少女,互相对视着,眼眸中都闪过一丝惊讶。
少年惊讶少女那被风扬起的刘海下,一张可爱动人的面庞,水灵灵的大眼睛中闪烁着波光,仅到他胸口的娇小身材却玲珑有致。明明生的很是可爱,却穿着一身黑色蕾丝的过膝连衣裙,让少女始终有着一股阴郁的气质。
而少女却是惊讶少年竟然主动来寻她,并如此步步紧逼,让她落入他的辉光之下,无处可逃。她慌忙拢过头发,要把自己的脸遮住,却听到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道:
“你挡脸做什么?又生的不丑。”少年的声音与外表意外的不太相符,低沉的,是男孩子特有的声线,并不难听,能让人意识到他那清秀漂亮的外表下真实的性别。
飞鱼怯怯的从头发下露出了两只眼睛,悄悄的看向白发少年的脸,却发现那双异色的宝石并没有从她脸上移开,顿时她又要想逃离。
“不许逃!”白无玥冷声喝道,总算是将那只藏头露尾的小仓鼠震慑住了。平缓了一下自己浮动的气息,他继续道:“你没事干什么躲着我?既然是信使,像你姐一样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边不行吗?还用头发遮脸,穿一身黑,跟个鬼一样在我后面鬼鬼祟祟,很吓人的好吗?”
飞鱼被少年的抱怨吓了一跳,怯生生的道:“对、对不起!我...我只是...只是不想打扰到你...”
没想到这个‘怨灵’真的回话了,白无玥一时间竟然没有了最初那股怨气,只是还是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这样子跟这么紧也是打扰到我了,不如说本末倒置。学学你姐那样,有吩咐就在,没吩咐自己去玩就挺好。”
听到少年竟然提起青鸟来,飞鱼身形一僵头也慢慢低了下去。方才还能感受到的炽热,渐渐在变冷,四周的色彩也暗淡了,她忍不住问道:“小组长...是比较喜欢姐姐那样的?我、我会改的,请不要让我离开。”
“你别误会了,我只是说你的工作态度。况且,我也不喜欢那女人。”白无玥实事求是,青鸟那女人整天叽叽喳喳的,比当初的魔女还烦人。魔女之前还只是逗他玩才和白无哀靠那么近,而青鸟却是真的在各种诱惑他的哥哥大人。
“啊...这、这样啊!”原来不是喜欢上了姐姐,得到确认,飞鱼顿时松了一口气,周围的景色又开始变得美好了起来。
然而,这份美好才只维持了一秒钟不到,少年接下来的话,让少女的世界瞬间变成黑白。
“我听说你之前老躲着,是因为喜欢我?如果是我想错了那就算了,如果是真的,那还是请放弃吧,我不会喜欢你的。”也没有什么害羞和不好意思,白无玥说的直白而又斩钉截铁。
手中揉捏的头发洒落,就连双手都没有再举起来的力气,飞鱼刚才还在窃喜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她缓缓抬头,看向了少年,只见少年一脸认真和严肃,那冷淡的表情让飞鱼的心在变冷。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告白,就这么被直接拒绝。
“...是、是小组长你有喜欢的人了吗?还是说,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如果只是后面的情况,只要你说,我可以改的,什么风格都可以哦。”没有了那炽热的温度,飞鱼冷却下来的思绪开始转动,却越发变成一团乱麻,言语虽然流畅了起来,但毫无尊严。
白无玥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是说他喜欢的风格,他自己也不知道,就算给出一个答案,飞鱼就这样因此而改变,那他真的会因此喜欢上飞鱼吗?而就算喜欢上了,那他喜欢的是真的飞鱼,而不是飞鱼伪装的虚假外壳?
可是,他也没有所谓的恋爱对象,就连暗恋对象都没有。白无玥不想继续被飞鱼纠缠,他这样一直没个答案,对飞鱼也是不公平的。思来想去,他对少女说道:“是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他独一无二,无人可模仿,也无人可替代。”
少女有些不死心的追问道:“我能知道她是谁吗?”
“唔...是、是兄长大人,你不要说出去!”把自己哥哥拿出来当挡箭牌,要是被本人知道了,少不了又得挨一顿揍。但白无玥脑海中能想到的,可以说出来的人就只有白无哀了,并且说出口时一股羞耻感怎么都压不下去。
飞鱼看着眼前白发少年那略显羞怯的表情,眼睛缓缓睁大。她不知自己是伤心还是对这个答案感到吃惊,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脑海中浮现出大组长,那个魔王陛下的形象,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输的不冤??
“我知道了,这几天容属下请三天假,我,我还会再回来的。”最初的震惊过后,失恋的伤感涌上了心头,飞鱼一边哭着,一边请假,看向白无玥的目光也不再躲闪。
“哦...你多请两天也没事...”白无玥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流泪的少女,不知道是该安慰她,还是冷漠的转身离开,最终只能干巴巴的提出延长假期。
“不用!我可是、我可是暗杀组十二座下的双子·飞鱼,才不会那么没用!就这样,属下先行告退!”一边抽泣着,一边抬头挺胸顶着鼻涕泡说自己没事,飞鱼说完赶紧乘风而逃。
望着少女离开的方向,白无玥有些发愣,方才他竟然觉得一脸逞强的飞鱼有那么一丝可爱。要是一开始飞鱼就这样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说不定他也不会那么讨厌她,现在也没有之前那么厌烦也就是了。
“唉,可惜了,不过失恋使人成长,希望飞鱼这次之后能更坚强。毕竟,那臭小子也不算什么好男人,最多算个大点的小屁孩。”藏身在远处的白无哀看着那还在风中飘飞的蓝色花瓣,感叹着。
第一百零八章 来自大魔王的关怀
第三篇天从影篇
见证了少年少女在花园中,蓝色花雨之下的恋情破灭,白无哀感叹年轻真好的同时,也给青鸟放假了。反正留着她其实没什么事可交代的,倒不如让她回去陪陪她妹妹飞鱼。
不过,青鸟一走,白无玥却是见缝插针的跟了过来,又变成了以往的小尾巴。明明自从恭氏姐弟来了之后,他经常去找恭青阳玩就很少再过来,白无哀一时间竟然拿不准这少年的心思。
“无玥,你竟然不去找恭青阳了?跟着我干什么?”
“...那个...总觉得有些害怕。”不仅是刚拒绝一个美少女的心意后心虚,也是又回想起之前被飞鱼那逐渐接近的惊悚感。白无玥还是觉得在哥哥身边比较有安全感,虽然飞鱼很大可能并不会再突然出现来找他麻烦,但还是莫名的觉得身后有个人影。
“噗——咳咳!你说啥?害怕?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魔,竟然说害怕?”刚喝了一口茶水的白无哀差点被呛到。
看着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那种背后有个身影的错觉越发变得明显,白无玥心虚的哀求道:“兄长大人,你看过那种被鬼不断接近的恐怖片吗?我现在就是那样,总感觉背后有个人影,可是却找不到人,而那个黑色的人影还在不断逼近...所以,这两天能让我睡你那里吗?”
淦!好好的突然说什么恐怖故事!白无哀暗骂一句,看着可怜巴巴的少年,没忍心拒绝。想不到白无玥的胆子竟然这么小,被飞鱼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吓出心理阴影,这事也没谁了。
一连过了两天,飞鱼果然还没回到岗位上。白无哀问了青鸟,说是还躲在房间里平复心情,估计还得再等两天,之前飞鱼倔强的说请假三天,估计是不够了。白无玥倒是乐得飞鱼不在,大度的跟青鸟说随意请多久都行,毕竟他还不敢面对飞鱼。
也就是这两天的时间,天从影内部开始流传起一道谣言,说小组长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男人!而且还跟大组长有一腿!讲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作证,第二天就看到小组长从大组长的房间里出来,然后不少人开始猜测,那晚两位组长是否发生了超越友谊超越亲情的事情。
“兄长大人!你就不能让那群人闭嘴吗?根本没有那回事好不好?!”他就是去借个房间和床,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流言?
白无玥也是感到无语,那些人怎么就那么爱八卦,八卦也就算了,难道他们没发现流言中的大组长连着几天都没回房间吗?感情他当天晚上是跟空气发生了超越友谊的事情?!
“...我知道了啊...呼...”
“你快起来啊,管管你的人!”白无玥是担心那些流言吗?他是怕之前用哥哥当挡箭牌的事给暴露出去,所以才这么着急。
“咹?哎呀,好歹你也是小组长,这事你自己找人解决就好了嘛!哥哥我几天没睡了,让我睡一会...”白无哀有些不耐烦的回道,转头又要睡回笼觉,却被白无玥一把拉了起来。
正好来报告近况的大管家袁兆芜进门就看到两人在拉扯,白无玥一边拖着还在打哈欠的白无哀,一边气急败坏的抱怨。但是白无哀就是不起来,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在耍无赖,令人开怀。
“主上,向您问安。小组长,早上好。”袁兆芜来到房间内,依旧是一身得体的小西装背心搭配白衬衫领带,西装革履大背头,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抚胸行礼后接着道:
“主上,谣言的源头已经查到了,是前庭侍卫队里的,嘴巴不太牢靠,要抹除掉吗?”
“哈——是兆芜啊。调查出来就行,能当选卫队的都有几分本事,杀了太可惜,调别的地方去吧。”白无哀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又对拉着他的少年关怀备至的道:“无玥啊,你很无聊的话,不如去看望一下飞鱼?那姑娘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
“!!我过去自找麻烦吗?谣言的事既然你都派人处理了,就直接说啊,我走了。”好不容易才跟那女孩划清界线,白无玥才不会让自己好不容易缓解的心理阴影再增加面积。又听到眯眯眼的汇报,谣言的事也解决了,也不再缠着白无哀。
看着少年步伐轻松的离开,白无哀摇摇头,那小子根本没在意那些谣言,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才这么急着来找他。既然都已经被叫醒了,干脆也别睡了,他顶着一双熊猫眼又要去实验室,肝新开的术法图阵研究。
“我之前让你和宁雪收拾东西,你们整理好了没有?明天就开始搬家了。”之前白无哀的父亲跟纸鸢一直没搬过来,主要还是觉得小房子住的安心。自从白无哀从游洲把恭氏姐弟也接了过来,那小筑的房间就不够了,他们也就不再执着定了搬家的日子。
“回主上,属下已经跟晴明说过了。他那边说是随时都可以,属下也是,没什么好收拾的。”袁兆芜一边回复,一边从衣架上拿过一件新外套披在白无哀身上。他跟颜宁雪都是单身汉,能有什么行李物品,工作上的资料倒是有一大堆。
“马上快十月份了,听说靠近北方那边已经很冷了,说不定今年东洲这边也要下雪,还有兽潮,不平静啊。”白无哀穿好外套看到窗外一片秋风飒飒的景象,心有忧虑,制造司的几个部门不知道忙不忙的过来。
过冬的物资已经在提前准备,不仅是给天从影内部,也是要给整个东洲的幸存者提供保障。明部的工作不轻松,暗部的要准备迎击大型兽潮的各项工作,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而他这个大老板也无法闲着,内政方面干不了,还能从研究制造方面下手嘛。要不然他忙着研发那么多装备、药剂、甚至开始搞图阵,是干嘛用的?也只有是为了应对将来的一场硬仗。
“听青鸟说,这么些天了,你还是吃不下饭?”
袁兆芜把青鸟送过来当信使,也相当于顺便给了白无哀一个观察他的移动望远镜,这本是他故意如此。他受主子器重,还几乎没有任何约束,对于很多做属下的来说,这是多么难得的好事,但袁兆芜可不会忘记自己是仆从的事实。
主子不主动监察他,他就要主动递上能监视他的眼睛,这是作为属下的本分。这中间也许是有着故意显示忠诚的小心思,但先不管白无哀看不看得出来,他如此做了也更安心。
只是袁兆芜没想到,白无哀关注的不是他的忠诚度是否可靠,而是实实在在的关心着他的身体健康,关注他有没有好好吃饭这种小事。
“主上,并没有青鸟说的那么夸张,您不必担心属下。”袁兆芜有被感动到,连忙让白无哀不要担心他。
比起他这点问题来,白无哀自身的情况才让人担忧。连着大半个月都在忙于各种实验,为战争做准备。因为近乎全能的关系,研究院很多方向的课题都要白无哀指导方向。如此重的工作量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了,看他那深深的黑眼圈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跟我去父亲那吃个饭吧。”白无哀扫了一眼大管家,就能看出袁兆芜比两周前又瘦了点,也不戳穿。
已经说到这份上,袁兆芜自然不好再拒绝,跟着白无哀前往堕天岛东海岸的小院走去。
从小院到魔王城之间的距离需要横跨大半个堕天岛,毕竟当初小院只是临时居住与办公的地方,自然没有考虑到后续的交通是否方便。
有飞行术法在身,很快白无哀带着大管家袁兆芜来到了小院。院子中打理的很是齐整,除了院子外围有一队常驻的侍卫,小院里并没有别的仆从。都是白景同和纸鸢在亲自打理,再种点花草蔬菜什么的。
进门时,白无哀就看到父亲正在给一盆花浇淘米水,仔细一看,竟然还是那个连他都难以种活的月光花。这花的种子当初也就带了十几颗回来,白无哀种了几次都生长得病怏怏的,没想到在他父亲手里却是已经快要开花的节奏。
“爸,这花你什么时候从我那搬来的?居然还养活了?”白无哀凑到了走廊边,看着那一株独苗有些疑惑的问道。
白景同回头一看,发现袁兆芜也来了,顿时露出慈祥的微笑,没理白无哀,反而是对大管家道:“小袁来啦?好些天没看见你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见长辈如此关心,袁兆芜赶忙笑着应道:“白叔您最近可还好,许久没来问候,是我疏忽了,以后定常来看看您。”
知道自己父亲是在挑‘女婿’,白无哀也不想搅了父亲聊天的雅兴,转身进了后面的厨房。厨房里,两个女人一个少女正忙得热火朝天,都没注意到来人。
看到出现在厨房里的魔女,白无哀也不意外。当初说两人交个朋友怎么整那么别扭,还被两女否定了,这回人都被带回来吃饭了,还说不是朋友谁信啊。
“青阳还没回来吗?”
“呀!无哀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还没做好饭,要不,你再等一下下?”掌勺的纸鸢早已得到白景同的八分真传,如今站在锅灶前的气势不比另外两女低,见得来人顿时喜上眉梢。
“我来的时候,无玥刚好去找青阳,估计是又绕道去别的地方了,不用等他们,到点了自己会回来的,倒是你怎么记得过来吃饭了?”恭婷一边往灶里烧柴,有些疑惑道。要是没有人去叫,白无哀还能记得有吃饭这件事?
白无哀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转头冲有些尴尬的魔女一笑,调侃道:“哟,你不是说跟我姐不是朋友吗?怎么还能玩得这么好?”
“谁和她是朋友啊!”X2,异口同声。
“我就是过来蹭个饭,才没有跟她玩得好。”魔女一边洗菜一边狡辩,事实上她和恭婷只能说是对手间的惺惺相惜,顺道想过来看能不能碰到白无哀,她才不会承认那莫须有的友情。
一番吵闹,临近中午了,一大家子外加两个外来客才分别落座。看着身边的人,白无哀感叹,还是一起搬到魔王城比较好,到时候加上颜宁雪,每天的就餐时间都在一起,那才更有大家庭的氛围。
午饭过后,看着都没怎么动筷的大管家,白无哀临走前在大管家耳边道:“入夜,午时三刻,小黑屋。”
第一百零九章 药剂测试
第三卷天从影篇
橙红的太阳已经完全没入遥远的海平面,灿烂的红霞映满整个天空,将四周合围的暮色也带上了一层红光。
处理完工作后,来到魔王城东南塔楼一层的袁兆芜,看着前方已经被黑暗笼罩的大门,忍不住背后升起一丝寒意。他不是第一次来实验室,也不是第一次要去那个地方,可是这一次,他却莫名的感到一股危机。
入夜是时间,午时三刻代表‘行刑’,小黑屋其实是指西北实验楼地下一层。那里是专门处理夜生型素材的地方,甚至还有地下‘植物园’。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在另一种方面也是一处秘密之所。
上一次被‘行刑’还是几个月前,而这么久才等来一次机会,大管家不知道是这趟游洲之行有什么事让主上心情不好,还是之前他那番小心思的举措惹恼了主上。总之,这次估计并不是发放属于他独特的福利。
皮鞋踩在大理石台阶上,在阴暗的地下楼道中震荡出清脆的回音。墙面的油灯将前方的通道映照的忽明忽暗,寂静的地下空间似乎只有袁兆芜一人行走在昏暗中。
深呼吸几次,将眼前的漆黑的大门推开,眼前豁然一宽,宽大的房间内摆设着各种材料、工具与试验台。室内的灯光昏暗,那左侧人造水晶大棚中,从地面的天窗洒下的夕阳余光已经成了一片红色。
而在那中央办公桌后坐着的人影,只让夕阳的余辉描出了一个轮廓。在听到来人进入房间的动静后,掩藏在黑色阴影下的双眸睁开来,一抹红光在那黑眸中乍现。
“主上,属下前来领罚!”
昏暗的地下实验室内,袁兆芜在办公桌前半跪下来,低下了头不敢看前方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高椅之上的人。
无声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沉重,即便是2S级的强者,身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天从影暗部负责人,狡诈又充满心机的丛林之狐,在这样无声的气势压迫下,额角也是流下了冷汗。
良久,高椅上那被光线描摹的人影,似乎是从沉思中回过了神,沉声道:“自己选个方式,吊起来。”
“是,属下遵命!”
翠绿的藤蔓在术法图阵中生长出来,没有将敌人束缚住,反而调转目标,将施法者本身缠绕吊挂在右侧墙边的‘绞刑架’上。此刻,他是自缚双手待宰的羔羊,挂在那不知被解剖了多少魔兽的巨大绞刑架上,背后的冷汗在不停滑落。
“说起来,至今为止,我好像还没测试过2S级木系施法者的自愈能力呢。”
看到那身影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工具架前,戴着同款黑色魔兽皮手套的修长手指,滑过架子上泛着森森寒光的刀斧勾叉,即使是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袁兆芜,也不由得脸色一白。
“啊,开玩笑的。”人影的语气突然一转,从低沉变得上扬,让大管家的心脏也跟着跳了一次蹦极。
“不过,对毒素的抗性也是没有好好研究过呢......兆芜,你愿意做我的测试员吗?”
随着那似乎是带着笑意的询问,那只修长的手从工具架上挪到了对面的实验台之上。台上摆放着不少瓶瓶罐罐,透过那玻璃器皿中,五颜六色的魔药在夕阳最后的一点余辉下,折射出色彩斑斓的光线,让狐狸的那双眯眯眼不由得睁开了来。
“...属下愿意!”恐惧吗?害怕吗?那是理所当然会有的,却不是他违抗主子命令的借口。
面对那些未知作用的魔药,大管家的心也在忐忑,直到看见主子拿起了一瓶粉色的魔药,他脸上的血色几乎瞬间褪尽。两周前,用那粉色魔药抹杀黑名单时的惨景还历历在目,深藏于心底的恐惧在此刻见到那魔药时,再一次不断放大。
有一瞬他想要逃跑,可是看到那背着余辉而站的人影时,逃跑的念头顿时被掐灭了。可他有些不明白,是他哪里让主子感到厌烦不满了吗?竟然要用那诡异的魔药测试他这个2S级木系施法者的耐毒性?
大管家对自己的实力有自知之明,木系施法者的自身愈合以及普毒抗性,是比其他属性要高很多没错。但他不认为自己能抵挡得住出自大魔王之手的毒魔药,那已经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毒素了,而是未知的从基因层面开始的感染崩溃,那是不可逆的破坏过程。
不等袁兆芜继续思考更多的缘由,裁决之声已从前方之人口中发出:
“那,测试开始。”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从外套里抽出了一根短鞭,药剂倾倒在玻璃皿中,书桌上用元晶矿炼制的钢笔被意念操控着浮在了纸面上,写下:
‘融血’-26代弱化版测试记录
测试对象:2S级木系施法者(狐狸管家)
测试前状态:生命体征正常,个体略有营养不良,元力流动正常
测试1:在四肢尝试隔物擦拭、直接皮肤接触、皮肤擦伤接触...
墙壁上油灯的火焰随着气流四下晃动,灵蛇一般的细长黑影划过空间,清脆的声音回响在黑暗之中。
编织物在毒药的腐蚀下融开一个大洞,地下寒冷的空气侵入门扉,将里面的人冻了个哆嗦,也将那害怕到闭上的眯眯眼吹开来。
狐狸低下头看着腿上那泛红的伤口,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变化。没有溃烂成腐肉,也没有崩溃成一颗颗活着的肉粒,变成那蠕动的肉芽。紧缩的心脏不由的舒缓开来,又升起了疑惑,难到那魔药对木系的施法者不好使?还是是他的实力太高了?
“测试员,请描述一下被测试部位的感受。”
“是,感觉像是涂了以前的活络油,只有些许发热,无痛感,身体内部并无不适。”回过神来的狐狸连忙描述道。
“看来,我的力道拿捏的还是很精准,啊,我忘了先给你做过敏测试。”人影一边敲打着手心,一边操控书桌上的钢笔记录到:
测试1临床表现:具有腐蚀丝织物特性,皮肤直接接触有小范围发红现象,无肿胀,无溃烂,测试员反馈感受为类似筋骨活络油。
存疑:是否有活血化瘀之效?
补充药性过敏测试
测试部位:颈间皮肤
......
洁白的利齿将手套扯下,那雪白而修长的手在昏暗的空间中似乎在泛着微光。狐狸看着那只手向他伸来,扯开了颈间的领带,将他那整齐的领口拨乱。微凉的手指搭在跳动的颈动脉上,婆娑着,似乎是犹豫从哪里下手才好。
药剂最终擦拭在那瘦得凹陷进去的锁骨之上,顺着凹陷蜿蜒滑过肋骨的中间线。一路披荆斩棘,似是要将目标一分为二般切开,可那如冰冷如刀刃的手,只是破开了狐狸身披的皮毛。
挖心掏肺的恐怖之事并没有发生,却还是让狐狸的心跳如雷,热汗如雨。一缕深绿色的头发不听话的垂落,搭在那布满丝丝汗迹的前额上,让狐狸开始变得有些狼狈...
书桌上的钢笔继续书写着:
过敏测试结果:皮肤表面可见发红,无其他不适症状。
......
“婷姐,一个人因为某件事,对特定的东西产生了心理阴影,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缓解?”
“我可不是心理方面的医生哦,不过倒是可以给点建议,试着用好的印象覆盖住之前不好的如何?具体怎么操作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一般来说对某物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东西对个人感官与记忆方面的刺激,从这方面着手吧。”
……
昏暗的实验室中,白无哀回想起白天问起恭婷的话,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不充足的光线并不能影响他那灵敏的视觉,看着‘实验台’上那狐狸一点点的变化,他知道这点程度还不够,必须得加大用药剂量,才能彻底根除之前留下的病根。
“看样子并没有过敏,接下来,我会逐渐加大‘剂量’,有什么不适要趁早说哦。”白无哀婆娑着手中的短鞭,阴影之中上扬的嘴角下,洁白的利齿反射出一丝火焰的红光。
“是!”已经不再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番死状的大管家,竟然没有太过怀疑,相信了这真的是一次正常的药剂测试。
当那火光中的阴影之蛇不断吐露分叉的蛇信子,舔舐着目标的血肉之后,渗入血脉的毒开始发作。无形的火焰由内而外开始灼烧,将那不断加速流淌的血液焚煮至沸腾,每一处被噬咬出来的伤口,那刺痛更像是烈火浇油。
交感神经在持续兴奋,肾上腺素激增,多巴胺在不断分泌,从肉眼不可见的神经细胞中扩散至每一处角落,化作对主的吟唱,与那火焰,与那阴影之蛇一同扭动起舞。
深绿而静谧的森林进入了深秋,森林中的动物们都在欢庆收获时节的到来,被染上红霜的大树下,狐狸的皮毛似乎也被那金秋的红染透,泥土中的根须互相摩擦,想要抓紧旁边的泥土,好让树枝能伸展开来。
地面上那一片草地间,酢浆草随着时间的变化,发芽生长,到茂盛的铺满整块土地,再盛开一簇簇小花,而在那繁花落尽之后,已然成熟的蒴果亟待一股外力的帮助,才能释放那果荚中的压力。
然而危机就在如此美妙的时刻来临,不知何时来到树下的捕食者,张开了那利齿森然的嘴,叼住了沉溺于欢愉的狐狸的咽喉。酢浆草被成片踩倒,森林中欢快的交响乐被尽数压下,只留下不断在挣扎的狐狸发出几欲癫狂的哀求。
书桌上的记录不知何时变得字迹混乱,那漂浮的钢笔也已滚落一旁,最后一行写着:
.......
被观测对象出现大汗、呼吸急促、肤色泛红、神智迷蒙不清的不良反应...
“呜呜~主上...主上饶了我吧...我错了,我不该派双子去试探您,我…呜呜!”
近在耳边的哭饶让白无哀回过了神,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放开了猎物的脖颈。看着那双被雨淋湿的翡翠间,水雾迷蒙都要凝结成水珠了,才收回了压着狐狸的膝盖。又觉得没过牙痒的隐,离开时故意又蹭了几把。
直到那被处刑的狐狸缩成一团又如花一般绽放,大魔王才咬了咬牙丢下了猎物,转身走到了玻璃大棚中,让那从天窗吹进来的冷风冷却一下他发热的大脑。
“我这是要变成野兽...呃呸!变成魔物了吗?怎么总觉得牙痒?老想啃点什么呢。”摸了摸口中利齿,尖锐又锋利,甚至两颗獠牙似乎还在缓慢回缩。白无哀不由得猜测血炎不会故意给他改造成这样的吧?为了猎食?
第110章 无形的陷阱
第三卷天从影篇
袁兆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他呆坐在床边直到窗外的明月西斜,那晕乎乎的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一点,能思考自己去了实验室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帮主上测试什么药剂?对,是做测试来着...然后...然后...
然后,他猛的抱住了头一头扎进枕头里。他这只狐狸仗着脑子聪明,耍心机想表忠心的同时,还想满足一下自己那微末的好奇心,非要去探主上的喜好。结果被大魔王花式吊打,被虐到泪崩。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他落入陷阱之后的种种,总是一副眯眯眼坏笑的他此刻根本挂不住笑意,而是羞耻到想撞墙。最后那一刻他哪里只是泪崩,别的各个方面也崩了。
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心智,忍耐力,控制力,在大魔王手下尽数崩解。只能哭着求饶求放过,而在那之后,一切都灰飞烟灭,灵魂都被抽出去了。
“啊啊啊啊!我怎么就...”捂在枕头中发出一道哀嚎,袁兆芜一边后悔着自己的内心还不够强大,一边又莫名的亢奋。
发泄一通,抓了抓早就乱的了头发,撇了一眼身上的白大褂,他赶紧冲进浴室去洗漱。除了本身有点洁癖,也是要让混乱的脑子平静下来,他打算泡个澡。
魔能自来水这东西的发明早在天从影刚成立那会儿就整出来了,在白无哀开始建立术法数据库时,察觉到了基础术法通用的地方。用元力带动魔核中的元素进行简单的运转,例如泉涌术、火焰术之类的,不是同属性的施法者也能让魔核发挥基础作用。
听说研究院搞民生这块的某个小组,正在攻坚将魔能自来水、火核灯之类的民用化。而这中间似乎还要涉及到大魔王新开的图阵研究,如果顺利,也许不久的将来家家户户都有更方便的水和‘电’,不必再让专门的施法者去激活术法了。
明天就要搬去魔王城了,而前一天晚上竟然发生这种事。袁兆芜把自己泡进滚烫的热水中,想遮掩住身上那些让人想入非非的红痕。结果只是把自己整个都烫熟了,该在的还在,特别是脖子上的那圈牙印。
“主上不可能突然起了这方面的爱好,还骗我说是什么药剂测试,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是说惩罚,好像也有点不对劲。袁兆芜发散着思维,突然想起了上午他被叫去吃饭的事,又想到席间的恭婷,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成型。
那药剂虽然还是跟上次他用来清除目标的药剂一模一样,但现在想来那定是被弱化了不知多少倍后的,绝不是因为他2S级木系属性的关系,才让他安然无事。
特地拿了一瓶弱化了的药剂,借口说测试,让对此有阴影的自己直面恐惧之物…
“主上该不会是在给我治病?”袁兆芜有听说过刺激疗法,回想起来的确像是那么一回事。
当他发现那粉色药剂并没有之前看到的那么恐怖后,对其恐惧的感觉也确实减少了。而且加上后面所发生的事,他相信,以后再看到那种颜色的药剂,他能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定然不是杀人现场,而是他全线溃败的现场。
“哈——”泡完澡出来的大管家对着镜子长叹一口气,虽然知道那人是为他好,但明天要他怎么面对那人呢?骨节分明的手抚上脖子上的伤口,镜子中那双翡翠弥漫起了水雾。
这刺激有点太大了,到现在那余韵都还未散尽。袁兆芜滚进被子里暗道,那人真是不折不扣的魔鬼,引诱着他们这等凡人堕落竟是那般轻而易举。明明看着表面很是纯净,怎么切开后跟他一样是黑色的呢?
这样子下去,他可就不会满足与单纯的主仆关系了啊。回想着那魔王的姿态,那诡魅的笑颜,大管家无力的发出一阵轻吟,感觉自己是逃不出那人的魔爪了。
乔迁新居也算是件大事,明明都已经是末世后的第三年了,还有人非要讲究末世前的习俗,好说歹说才只是将那麻烦的仪式,变成了外出采购环节。
烧香摆酒的仪式没了,各自需要的东西还是要自己去挑选。外出采购大队白无哀没赶上,只能一个人往堕天城飞去。
又是一夜没睡,但今天他的心情好,似乎那困意也被压制住了。看着城里街上越发的热闹,连续大半个月没出门好好看看,让他生出了一股恍如隔世的错觉。
“兄长大人,你今天竟然没有穿成一身黑了?”
走在街上四下打量的白无哀被一声呼唤叫住,转头看到制衣局开的服装店前,一个穿着一身黑,还戴着顶黑色棒球帽的少年站在那。
“无玥?倒是你怎么学起我来了?”白无哀难得给自己换了一身阳光点的搭配,休闲的白T加黑色休闲长裤,结果发现自己的弟弟似乎是在嘲讽他似的,跟他唱起了反调。
和恭青阳陪着一干女性出来逛街的白无玥扯了扯帽子,无奈道:“还不是怕被人认出来。”
“飞鱼不是说再请两天吗?哦,怕在街上碰到人家尴尬是吧?”白无哀顿时笑道,走进店门一看。果然,恭婷、纸鸢、魔女和艾丽卡都在,而好孩子恭青阳正在后面帮忙拿东西。
被戳穿心思的白无玥接不下去,转头把手中的发带递了过去。他也不明白魔女为什么非要让他送这个给哥哥,用是用得着,但是魔女为什么不自己送?
“你买的?感觉不像是你的眼光啊。”突然收到来自弟弟的小礼物,虽然嘴上嫌弃,但已经扬起的嘴角代表了他的开心。白无哀顺手就将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顿时显得更青春活力,英姿飒爽。
熟悉的人只是突然换了一下风格而已,世界就似乎因此而变得明亮,白无玥扯下帽檐挡住自己的目光,转移话题道:“我不想等他们逛街了,要不先去老爸那里搬东西吧。”
没义气的抛下了在做工具人的恭青阳,两兄弟率先回了小院。
而小院门前,已有忐忑不安的人在等候。看到穿戴得齐齐整整的大管家,白无哀先让少年进屋,他走上前一阵打量,似乎想看出昨晚的痕迹,犀利的目光却让大管家全身一阵发软。
“主、主上...”本来突然换风格的白无哀让袁兆芜眼前一亮,再被那深邃的目光盯着,似乎要被看透的他紧张得开口都打了结。
“行了,到时候我让厨房给你炖点汤之类的,搬过去后多补补,争取把身上的肉养回来,我就不计较你在我面前直接去了的事了。”
明明是那般清爽利落,给人阳光无比的打扮,在耳边低语的话却是散发着一股黑色的邪气。袁兆芜脸色一红,只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时候,额前又感受到一抹柔软。
“唔!!”大管家瞪着一双翡翠绿眸,看着白无哀舔了舔嘴唇,心脏一停后,开始疯狂的跳动。如同要炸裂般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让他忍不住死死的捂住了胸口,生怕那颗心脏跳出来。
看到那绿头的狐狸变成了红狐狸,白无哀挑眉一笑,转身进门却看到许久不见的谪仙人沉着脸站在院子里。
感觉像是在跟小三打情骂俏时,被正宫抓了个现行,白无哀竟然觉得自己有了几分心虚。而偏偏正是因为这份心虚,才让他更加肯定,他是喜欢谪仙人的,要不然何来这份心情。
"哟,宁雪也来了,行李都送过去了?是过来帮忙的吗?"
看着笑嘻嘻的白无哀毫不在意的就这么打招呼,颜宁雪心里有一万个卧槽想要说。这人就刚才在他眼前亲了另一个男人的额头,看到他在竟然没半点羞耻心,搞得好像是他不太对劲一样。
“你这家伙能不能有点羞耻心?大庭广众之下与一个男人卿卿我我,成何体统。”这家伙果然是那一类人吗?颜宁雪拧着眉斥责道,心里又乱了起来。
在白无哀去游洲之前,颜宁雪以为他是去接远在他洲的女友的。结果接回来一大群人,能算的上亲近的三个女人,一个是亲人,一个是路上交的朋友以及收的属下。另一个都不知成年了没有,最后被分配到纸鸢那去打下手了。
这么长时间,除了最开始汇报工作交接人力资源时,处得时间长了一点,颜宁雪都没敢在见这个扰人心烦的大魔王。结果,今天一见面就给他这么大的惊喜,让他竟然有了一丝他也可以的危险想法。
不知道谪仙人在做什么天人交战的思想斗争,白无哀很是坦诚的说道:“我的大管家那副样子实在可爱,我没忍住。你要是不反对,我也可以亲你一下作为补偿,如何?”
也不知道白无哀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颜宁雪只知道脑子里的那一丝危险的想法因那魔王一句话,开始不可抑制的碰撞。慌乱之中出口骂道:“你这人能不能正经一点!少逞口舌之利占人便宜!”
谪仙人这一骂,白无哀却更起劲了,看着面前那人一脸严肃正经的模样,他就想搞破坏。伸手一揽那窄腰,吧唧一声,他就在那白玉般的额前留下一个口水印,随后立马跑走了。
谪仙人被那突如其来的袭击整得又羞又怒,额角都要冒出青筋来,可那院门口的狐狸大管家脸上的笑容,又让他忍住了要炸的冲动。看到那个同样身为‘宠臣’的竞争对手,他可不想就此认输。不就是被那魔王先亲了一下,那绿狐狸到底在得意什么?
作完恶作剧的白无哀扔下两个左右手在外面风中凌乱,心情愉悦的他走进屋内,打算和弟弟一起帮忙打包行李,却看到父亲白景同抱着那盆月光花在窗前发呆。
那月光花过了一个晚上已经盛开了,像许多小白花扎堆而成的绣球,可可爱爱,纯净又带着那花蕊间蔚蓝的神秘。
“爸?东西还有哪些没收拾完吗?爸?”
连唤了两声,白景同才从那呆愣中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到白无哀,有些昏花的双眼中亮了一丝,突兀的扬起一个笑容道:“小哀,你回来啦。”
看着父亲那有些奇怪的表现,白无哀方才那还晴朗的好心情,顿时被阴云遮蔽。他好像看见父亲那双眼瞳中,收敛了一丝蔚蓝的幽光。可随着熟悉声音响起,那仿佛是错觉的幽光已然消失不见,而他父亲仍如往常。
‘是错觉吗?’
第111章 袭来的阴影
第三卷天从影篇
天气一点点在变冷,已经步入十月下旬的东洲并没有往年的安稳。城外郊区、森林中的魔兽日益增多,已经快要泛滥成灾。天从影冒险工会发布的讨伐任务,也是居高不下,就连每个中心城之间重修的大道上,偶尔也会有魔兽出现。
相比起繁忙的东洲各城,安于一隅的堕天岛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让堕天城的人们免受打扰。这时间一长,来堕天岛定居的人也越发多了。然而,堕天城的热闹也影响不到南部的魔王城。
自从一个月前,叫一干亲近的人都搬入了城堡里,让冷清的城堡多了许多人气的同时,白无哀却仍热觉得暗中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在四处徘徊。
就像是那次搬家,连带了别的什么无形的东西进来,外面的阳光都无法驱散来自背后的阴影。白无哀一开始,还以为是受了少年讲的鬼故事影响,可看到飞鱼已经正常上班,也没有了以前那份羞怯,就推翻了这个猜想。
直到他父亲白景同开始频繁出现在面前,带着一种诡异的微笑,跟他聊家常开始,白无哀才知道那阴影从何而来。
白景同早在父子未重逢之前,就有一点痴呆症状,直到天从影成立后,经过医生的治疗,加上后来恭氏姐弟的到来,身边的人多了起来后,他的痴呆症早已很少发作。但最近,却又开始有了恶化的迹象。
不仅是那时常发呆沉浸于某个世界中的症状,还有父亲那偶尔露出的笑容,就像是别的什么存在一般,看着白无哀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不是在看他,而是他身上的某种存在。
那笑容也是,一开始还很正常,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逐渐变得疯狂。就像成为了某个存在的狂热崇拜者,努力的想要换取那可怕的回应。
“咔噔...咔噔...”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白无哀就知道是谁来了,揉了揉紧锁的眉头,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和往常一样。他从书桌后起身,率先打开了书房的大门,看到了正准备敲门的父亲。
“爸,之前不是说了吗,你腿脚不便要找我的话,让传讯官飞鱼传个话就行了。”反正飞鱼跟着白无玥也是浪费,白无哀就让她分一半时间到他父亲那里去。然而,每次他父亲都是自己绕过长长的城堡走廊,走到中央堕天阁来找他。
白景同拄着拐杖喘了一口气,眼神幽幽的看着白无哀道:“你也知道老爸我腿脚不便,所以故意躲着我?非要住这么远的房间来,好让我不好来找你是不是?”
“我这不是办公方便嘛,再说之前让您住楼下,和无玥同一层也好时常说说话,您非得要住东边的惊雷阁,连带着纸鸢也住那边去了。”白无哀感觉到自己很冤,有时候房子大了也不太好,特别是有老人的时候。
“哼,还不是那边能看到你妈,而且光线也好,你养不活的花,我才养得那么好。”头发花白的白景同瞪了瞪眼,片刻语气放缓了一点道:“你还有那个叫月光花的种子没有?”
父亲索要花种子这本是一件小事,白无哀的瞳孔却因此缩了一下,心里生出一种荒唐的念头,他父亲该不会是被这花给迷住了吧?天天抱着那盆独苗发呆还不够,现在还想要种更多出来?
明明以前研究月光花时,白无哀并没有发现它除了花期长,几乎四季都能开,花瓣能长久不衰易保存,还能当检测药剂用,也没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怎么就将他父亲迷到这个程度呢?是那花还有什么‘魅惑’之术?
“你不是已经有一盆了吗?另外,你为什么把它当宝贝一样天天盯着?”看到日渐消瘦的父亲,白无哀在想要不要找个时间把那花毁了,纸鸢也经常帮忙浇水什么的,也没看她有什么异常啊。
“...我看见你妈了,站在你特地为她选的那几棵大树下,紫色的花瓣落在她的头发上,还傻乎乎的冲着我笑。”没有正面回答孩子的话,白景同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白无哀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一边将父亲扶进书房中的沙发前坐下,一边认真的问道:“你是不是自从月光花开花之后,就经常产生幻觉?”
“呸!你这孩子是在说老爸我脑子不清楚了是不是?没有就没有,我跟你说实话,你还骂你老爸!”白景同被气得语气都带上了愠怒,叹了口气道:“我在跟你说心里话。”
“虽然说现在人多了也热闹了,可我却越来越想你们的母亲了。小哀,你说我还要活多久,才能去见她?以前她在,我有时候还嫌她烦我,现在她不在了,我就...我就怎么越活越不得劲呢?”
看着父亲那已经提前衰老许多的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一直对母亲避而不谈的白无哀感到心脏一阵闷痛。他又何尝不想母亲,只是越是思念,心里就越是痛苦不堪,记忆是一份无解的毒药,一不小心回头,就会被拖入那无底的深渊。
他为什么要这么忙,除了必要的一方面,也是想让自己不要有时间去回忆那些美好又或痛苦的曾经。
可白景同又不能像白无哀一样有那么多事情忙,忙到忘记失去妻子的悲痛,这看似平和安稳的日子,反而让他备受折磨。而他除了找孩子一吐心中苦闷,竟没有别的办法挣脱出那痛苦的漩涡。
“老爸,你这是感到寂寞了啊,要不我全城给你招亲,不,整个东洲都打个相亲广告吧,虽然你上了点年纪,但还是很帅的,肯定有大把阿姨会来追你。而且,以老妈的性格应该也不会怪你焕发第二春...哎哟!”
白无哀故意的调侃还没说完,就被白父提着拐棍抽了小腿。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你老子是那样的人吗?!当初老子年轻的时候那么帅,也没想过要找别的女人,现在老了,你竟敢还撺掇起你老子来了啊?!”
白景同感到这天没法聊了,也不知白无哀什么时候,在哪学的坏,竟然连自己父亲的玩笑都开。抽了‘臭小子’几棍子,也不想继续受气,白景同又‘咔噔咔噔’的离开了书房,转道去庭院散步。
目送父亲离开,白无哀站在书房的窗户前神情阴郁。他知道父亲是想要说些什么,虽然现在各种言词暗示都很隐晦。但这么长时间的变化,越发明显的提示,都在告诉他,离他父亲说出那恐怖的要求,不会远了。
也许那月光花是有一点问题,但更多的是父亲内心的变化。在孤独中等待着没有期待的未来,渐渐的变成行尸走肉,即使身边有人陪伴,荒芜的心也无法被拯救,只会在那记忆的毒药中腐烂。
“那花到底是毁掉好一点,还是不毁呢...”纠结着这个问题,白无哀扔下了一桌子待批的文件,下了楼往城堡后花园的东边走去。
追究月光花的问题已经毫无意义,即使现在毁了那花,他父亲也不一定会变好,更有可能会恶化病情,加剧白无哀那已经预见的未来降临。
那笼罩在魔王城的阴影早已存在,自他母亲去世后就已经存在。只不过如今,那无形的阴影已经越发凝实,开始寻找目标了而已。
丧失了对生活渴望的父亲,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白无哀现在还能插科打诨转移父亲的注意力,但这并不能延长那悲伤的结局。有着诡异直觉与预感的他,更悲哀的发现那结局他无力改写。
方才还有点阳光的天色,现在却阴沉了下来,就像白无哀要面临的抉择,魔王城要发生的变故,整个东洲的要面临的兽潮与寒冬,那巨大的黑影就要到来。
雨丝一滴滴落下,带着入冬的深寒,堕天岛因沿海的原因,而保留着最后的青草如今也开始枯黄。几株异化的大树下,一个矮小的土坟前,白无哀没有撑伞,就那样沉默的看着一地淡紫色落花。
他没能看到父亲所说的身影,即使他开启真理之眼,透过泥土看到的还是泥土,以及中间骨灰坛。半个幽灵都不见,又怎么能看到已经去世快三年的母亲呢?如果再加上他在天坑世界中度过的时间,那就已经近六年了。
“...六年了,你离开我太久了,可我还是能清晰的记得你的样貌。我不想记得,因为你说过要学会忘记,否则那样会很难过,所以要早点忘掉离开的人们...”
墓前没有碑,谁也无法刻下那令人撕心裂肺的字词。就让它成为无名之墓,那样才不会绊住着生者的步伐。这是白无哀母亲曾悄悄告诉他,怎么逃离失去亲人后那悲痛的方法。
只有不被那悲痛束缚住双脚,才能往前走,才能有更开心的未来。白无哀按母亲教的去做了,所以将那些黑色的情绪都甩在脑后,不去想不去看,才能活得没心没肺。
然而,他的父亲跌入那泥潭,如今也要拉着他一同沉入那漆黑的泥沼,甚至,弟弟白无玥也在那泥沼边缘。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现在就连父亲也拯救不了...”晶莹的泪滑落那白瓷般的脸颊,跟着雨水渗入地面,也不知会不会落到遥远的彼岸,让那早已不在的人知晓。
第112章 兽潮来袭
第三卷天从影篇
东洲的平静被阵阵狂风打破,寒冷的北风呼啸,将整个临海沿岸大洲一起拖入北方的大部队,天上的阴云密布,却不见雨和雪落下。
大风天气虽然并没有影响到人们的生活,但带来那一阵又一阵隐约的野兽臭味,让东洲各城的人们惶惶不安。
四座中心城这几天安静得诡异,特别是重建后的啸月城,平日常见的冒险者也很少出城了,只有偶尔看到天从影暗部的情报人员,时不时来回城外。而大批冒险者此刻聚集在天从影冒险工会大厅,看着中央魔改术法银幕上不断滚动的消息,氛围紧张。
“首批魔兽已出现在城外十公里,并在持续接近,请参与作战的人员做好战斗准备!”
血红的大字代表了事态紧急,早在半个月前,东洲各城将遭遇强度不同的兽潮这一情报已经通报出来。随着天从影积极动员城内的居民,以及号召人们参与战斗,临战的氛围早在几天前已经到达顶峰。
而就在三天前,天从影总部向各中心城发出了兽潮紧急预警,冒险者们被限制出城,大批人员开始紧急调动,到了今日,最新的守城任务、刺探任务、攻坚任务等等,一系列安排下来,各任务奖励也公布在大银幕上。
天从影建立才不到一年,内部战斗组人数绝对不够分配到四大中心城,也不可能全抗抵御兽潮的重任,最大的战斗力量还是来自于大众,设立任务奖励机制也是为了激励大家。
奖励从魔晶币、药水、素材到成品装备高低不等,最让人眼热的是在这场战役中,贡献度最高的人竟然有机会加入天从影的四象组,另一个则是获得一件黒焰魔主亲自定制的装备!
加入天从影到底有多难?从最底层的七十二煞组新收成员,都要跨三级部门监察,而那高三级部门的二十八宿,里面的人都得过了明部的各方面考察后,还得过暗部的暗中调查。加入了天从影的成员,无一不敢作奸犯科,违背组织制度,更不愿意叛逃。
一旦违反制度,视严重程度,受到的责罚也有不同,触了红线,那被查出来之后,等待他们的结果必定是无声无息的消失,甚至传闻那灭杀的惨景,连暗部组长暗星都半个月吃不下饭。
而在天从影中也不是单看个人实力高低,有一方面才能的人总比啥事不会空有战力等级的人吃香。天从影不缺让人增加战力的手段,那坊间越传越邪乎的研究院,里面造出来的东西哪个不是外面争抢的对象,更何况还有个手段超神的大组长。
至于个体力量,天从影中的‘天从’组合还不够亮瞎眼吗?也正是因为天从影强大的实力,及靠谱的信誉,让东洲的人们丢掉了对兽潮的恐惧,反而斗志昂扬,参与战役的热情程度就像是去参加什么盛大的庆典。
魔兽围城,东洲除去堕天城不需要额外的守卫,其他四城聚集起来的人们已经整装待发。曾经一度被摧毁后重建的啸月城是受威胁最严重的城市,魔兽中也有高智慧的存在,柿子要挑软的捏。
作为东洲西部人流最大聚集点,又是守备最弱的啸月城,成了兽潮冲击的重点。啸月城中守城的冒险者人数比其他中心城少了一大半,但他们并没有感到害怕,因为天从影的重点战斗组将会支援这里,而这更让他们热血沸腾。
“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任务啊,老子都等得不耐烦了。”有迫不及待的冒险者如此说道,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有的人已经在大厅等待了整整三天。
“急什么,那么多魔兽岂是你一个人能杀完的?我倒是听说天从影只要是战斗组的,都会出动呢。”旁边有人接口顺道吐露了一些内幕消息。
附近几个冒险者听到这话,带着兴奋的神情挤到了之前说话人的身边,问道:“那天从是不是也会出战?他们会去哪个城市?是我们这边吧?一定是我们这边吧?!”
“黑焰魔主!冰雪妖皇!啧啧啧!妈耶,那两个大人物我都还没见过到底长什么样子,真期待!”又有人凑了进来道。
“我劝你们别太上头,到时候见到那一黑一白的两个人,最好有多远离多远,那两个怪物可是屠了几座城的魔鬼!”被问的人却一脸严肃的警告道,看着这些被热血冲昏头脑的年轻人,感叹着年轻人的无知无畏。
就在几人想继续打听那传闻中的人物时,工会大厅中,一道清澈而又悦耳的声音响起:“叮咚——!各位冒险者请注意!各位冒险者请注意!各项战役任务现在开始!请已经接了刺探与攻坚任务的冒险者队伍出城三公里迎敌!接了守城任务的队伍立即前往外城墙...”
随着扩音术法广播完毕,中间大银幕上的字幕褪去,开始刷出了大量任务单。整个大厅顿时热闹起来,前台的接待人员和挤得水泄不通的冒险者们开始交接。而已然接受任务的大批冒险者队伍,开始听从调令前往城外。
“明部与暗部的辅助人员后备指挥,后勤人员务必保证大后方的各项供给,战斗组各组长带领组下成员按计划各自前往其他三城。啸月组跟本组长先前往啸月城外迎敌!”
堕天城中,中心大广场上,白无哀一挥衣袖,前方整齐的组长方队都齐齐一震,声音洪亮的应道:“谨遵使命!此战必胜!”
大管家袁兆芜和谪仙人颜宁雪,这两个组长被留了下来,管理人员调派,各种后勤事宜,维持各城内的秩序,都需要他们坐镇安排。即使两人都有私心想要跟着白无哀出征,但两人都很清楚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儿女私情为轻,江山社稷为重。
在各组长领命散去后,白无哀和白无玥也立即飞身而起,离开了堕天岛,直奔东洲西部啸月城外三公里的战场。
末世前各种网络文学作品中,少不了兽潮的存在,但亲眼看到之时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兽潮。
啸月城三公里外的荒野上,挤满了大大小小,飞天走地,形态各异的魔兽。大的体型如一座移动的小山,最小的体型仍旧还有几米长短。那飞天的魔兽有的一身棘刺,有的身披铁羽,双翅又或四只羽翼扇动之间,天上的乌云都被卷动,一个个遮天蔽日好不凶悍。
天空中飞行的魔兽数量还算少,但地面上那浩浩荡荡的魔兽大军,才叫人心底发寒头皮发麻,相比之下后方的人类队伍,看上去就和蚂蚁一样弱小。但是没有人逃走,不仅是因为自身利益,更多的人也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人与家园。
“尼玛!这是整个昼星上的魔兽都围到啸月城来了么?!”浮在半空中的白无玥脸色发青的骂道,他第一次见兽潮,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怎么可能,不过东南这一块区域的魔兽,有一半都是往这边来了,大概是里面的指挥兽认为啸月城最容易攻破吧。”魔兽间说不定也有情报线,显然它们的情报更新得不够及时,没有将许久不出世的‘妖魔’给算在里面。
啸月城这边留有的‘空军’施法者并不多,白氏兄弟是这次天空战线的主力。看着下方的人类冒险者已经开始和兽潮的先头部队接战,白无哀一挥手,早就整装待发的天从影战斗组,迅速结成队伍一同迎击来袭的魔兽。
“无玥,这次面对的可不是人类了,放开手脚干吧,让我们先为队友们,清扫空中的障碍!”白无哀拔出腰间的弑天,笑着看向前方那一片黑压压的敌军,战意沸腾。
白发少年神情凝重的拔出戮天,应道:“明白了,兄长大人帮我掠阵,先看我最近有没有退步!”
话音方落,少年就化作一道白色的流星扎入了前方的黑云之中。华光乍现,魔兽嘶吼,风云涌动,无尽的厮杀已经揭开序幕!
白无哀紧随其后,黑色的长刀上燃起血色的火焰,随着那长刀划伤一只只魔兽,极具精神污染的血色裂纹便迅速蔓延,并入侵魔兽的大脑,让它们开始神志错乱,一个个撞向旁边的同类,造成魔兽飞行部队一片混乱。
魔兽们再怎么有智慧,也只开智了不到三年,如何比得过人类的狡猾。大多魔兽战斗起来凭的不是复杂的策略,而是靠着它们原本野兽的本能。即使它们如何皮糙肉厚,一身力量凶悍,也抵不过人类各种出其不意的战术,纷纷陨落。
而天空之上的战场更是如此,死在白无玥手下的魔兽之数不断增长,白无哀那边更是魔兽尸身如雨般落下,这大大减少了后方空中人类施法者的压力。
啸月城外,人类防线与魔兽大军绞杀在一起,第一道防线是最为混乱的,即便有后卫支援,也已有不少人战死在魔兽的利爪与技能之下。
在等级最高的第一防线后方,是实力稍差一点的第二道防线,有了前方的缓冲,他们化身无情的术法火力网,配合第一防线覆盖阻击着漏下来的敌军。而他们后方还有一些游击小队,击杀着那些趁乱钻空子跑到后方的魔兽。
人类这边互相配合拿捏着战斗节奏,面对不断袭来的散乱兽潮,不退半步,生生将战场范围控制在了城外郊区。
而城内,天从影的各部后勤组,以及自发集结起来的救援队伍与医疗兵们,也在有条不紊的救治伤员,配备给养,给前线源源不断的输送着药剂、装备、物资。
这期间,从游洲而来的焚伤阁在并入医疗部门后,一直只能给寻常病人看点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现在总算凭借丰富的治疗救护经验大放异彩,证明了他们的重要性。让一些说他们只是一群吃干饭的人,被狠狠打脸。
第113章 战场异变
第三卷天从影篇
“冬之龙神——冰霜巨龙的吐息!”
“唳——!!”
在天从两人的掩护下,空中的小型魔兽被一批一批的屠戮,掉下去的尸体残骸就像是下雨一样密集。虽然这雨比不过地面上的洪流,但这战果依然庞大。没有了天上敌军的威胁,下方的人类守军才能肆无忌惮与魔兽大潮对线。
而除此之外,天上的大型魔兽被击杀后,掉落的巨大残骸给魔兽潮带来了二次伤害的同时,除了部分残骸被体型庞大的同类踩烂,也有已经饿坏的魔兽直接围着那些掉落的残骸开始野餐,从另一个角度上也拖延了不是魔兽。
战斗一直持续了近十个小时,魔兽大军先头部队被大批消灭,天空部队也损失惨重,再加上中间因野餐而脱离战场的部分魔兽,第一次魔潮已经渐渐没了余力,留给了啸月城喘息的时间。
这样的情况也在其他三城上演,魔兽之间又不讲究组织纪律,第一次大势散去,剩下的零散魔兽也不敢独自冲击人类那坚固的防线,纷纷后撤各自四处寻食,等待再一次的聚集。
如此长时间的疯狂厮杀,就算是天从影的天从,白无哀和白无玥两人也是消耗惊人。随着魔兽一方撤军,他们也带着战斗部队回城休整,补充消耗。
“饿死我了!兄长大人,我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不,两头!”
不只是元力消耗,体力也消耗巨大的白无玥感觉自己走路都在飘,饿到他双腿都开始发软。这一天光是一个劲的进攻杀敌,就已经杀到他手软,他实在想象不到,那些实力比他还弱的施法者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这事倒是白无玥想岔了,其他冒险者可没有他和白无哀那么强悍,一次杀敌就坚持十个小时不间断,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
没有听到来自哥哥大人的吐槽,白无玥回头看向脸色苍白的白无哀,有气无力的问道:“你还好吧?”
“你觉得呢?”白无哀默默的给了少年一个白眼。
白无玥倒是轻松,只顾冲杀就好,身后一切麻烦都是白无哀兜着的,不仅要给弟弟善后,还有不断杀敌,比起少年来消耗只多不少。更何况他还要浪费精力去关注身后的队友,以及少年的情况,免得他们陷入危机。
在空中作战的施法者们是最幸福的,因为他们有天从影大组长这个强大的后盾。白无哀几乎掌控了全局,而他们只要尽力输出就好,也因此即便轮换了几趟,还没有谁把命留在空中的战场上。
两人回到城里后,直奔就近的后勤食堂。有很多没有战斗力的人们,包括老人和孩子,也在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例如端菜送饭之类的。不过越高级的施法者消耗越大,需要的食物也越多,这让后勤的大厨们忙得脚不沾地。
白无玥身为2S双系施法者,本身的元力储备与恢复能力都是顶尖的那一撮,然而能让他消耗到走路发飘这种程度,也实在是难得一见,曾经在城外与狼组厮杀时,都没有到如此地步。
很快,白发少年的桌前堆起了不符他那瘦弱形象的碗碟小山。平时他也就两碗饭的水平,甚至菜不合胃口还会挑食不吃,此时的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也说明了他在战场上没有丝毫保留。
餐桌对面的白无哀倒是如往常一样,明明消耗那么大,手中的一碗饭到现在都没吃完,而且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那墨画的剑眉微皱,嘴里咬着筷子在发呆。
白无哀并不是因为饭菜想到了身为大厨的父亲,如今忙着应付关乎着整个东洲生死存亡的兽潮,他哪有精力去思考父亲的事。只是通过这次巨大的消耗战,他又感受到了来自自身的危机。
这种危机感其实自从末世以来一直存在,只是在渡过一次又一次之后淡化了一些,而现在那感觉又涌上了心头。他无意识的用筷子戳着自己的尖牙,感受着体内传来的奇怪饥饿,吃了饭也有丝毫饱腹感,难道真如他之前所猜测的,食物都被血炎之胃烧没了?
他‘饿’了,但又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饿,他感到一种倦意,还带着莫名的口渴,就像普通人通宵了三天三夜还没怎么吃喝。按道理他平时做实验研究课题,也已经通宵惯了,甚至有着连续一周不吃不睡的记录,如今怎么突然的感到倦意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那种一周不吃不睡的状态也不正常,可之前也没有多大的不良反应,他也就没在意,若不是这次战斗后暴露出来的异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自身潜藏的危机。
“兄长大人,嗝~你就吃这么一点啊?是饭菜不合胃口吗?”风卷残云扫荡了一番之后,缓过劲来的白无玥打着嗝,看着发呆的哥哥忍不住担忧道。
被少年的声音唤回了神,白无哀连忙扒了几口饭道:“我还不太饿。”
“不会吧?明明你的消耗要比我们大,怎么还不饿?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后续的战斗还不知道要多久,兄长大人,你坚持得住吗?”
对于白无哀的反应,白无玥表示怀疑,看看周围,哪个不是在大吃特吃,幸好许多魔兽的肉能提供更多的能量,要不然这么多人的食物消耗,就能拖垮人类这方。
“我怎么感觉你在内涵你哥?行了,我没事,就是有点困了,等会儿去小睡一下,前线情报组发预警的时候叫醒我就好。”
周围人多,忍住了没开车的白无哀匆匆把剩下的饭菜三两下干掉,真的就找了个稍微安静的角落小睡去了。留下白无玥暗自吐槽自家哥哥大人,连补充消耗的方式都与常人不同,不愧是大魔王,睡一觉就能自动回血回蓝。
城外的魔兽们本就是因为冬季来临,野外食物不足,才组团来刷人类的城市的。如今死了那么多同类,从不挑食的魔兽也不介意那些食物是否是同族,就着战场开启一场丰盛的晚宴,甚至还有不同类型的魔兽为争夺口粮互相打起来。
松散的魔兽军团内部爆发冲突,又或在吃饱喝足后,带上部分食物,直接准备回森林深处冬眠。哪管与人类之间还没打完的战役,死了就是倒霉,饱餐一顿能活着回自己的地盘就是赚到。
天从影的情报组组成的斥候小队来回往返前线与各大中心城,传递着前线的情报,以及带来指挥部的调令。这些情报也不例外,都被斥候小队反馈回来,让指挥部筛选归纳,然后做出相应的判断。
第一波兽潮结束后,天色也黑了下来,各处城墙上都已激活了火核灯,甚至还有用圣光弹术法图阵改造出来的聚光灯,将城墙内外照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晚上九点左右,远道而来的第二波兽潮到达了城外。相比起白天的那如海潮般的规模,这一次仅仅是江潮。一部分原因是白天已经杀死了很多,也有许些魔兽选择了撤退,另一部分原因却是新加入的魔兽都是夜行生物。
面对少了一半以上的敌军,人类这方仍不敢大意,更何况来自天从影大组长的命令,是要他们提起更高的警惕。事实上,这份谨慎并不是无用的,晚上的魔兽虽然数量少了,但危险程度大大增加。
一方面是因为经过白天的战斗,人类这方消耗巨大,就算体力和元力恢复了,但精神方面不可能一直保持那么长时间的紧绷。另一方面是,天色太暗,就算有研究院造出来的新式‘电灯’,也会有照顾不到的边边角角。
狡猾的魔兽就会趁着天黑,寻找那些黑暗的死角钻入内部,在人类的战线后方掀起混乱。还有一方面是,人类一方与夜行魔兽打交道的还比较少,甚至会出现一些都没见过的魔兽种类,那些才是更大的麻烦。
好在这一切在当初研讨防守方案时做了几手准备,对于灯下黑这种漏洞也早有安排。至于那些没见过的魔兽,一时无法找到制敌之法也无妨,研究院,甚至白无哀研发的那些剧毒魔药、特制武器等等,都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备下的。
除了魔材之类,魔兽本身也是研究院的一大课题,针对性开发武器或药剂,是之前预防发生兽潮而备战的攻略之一,这么久的准备没有白费,如今可算是真的排上用场了。
而守城的冒险者们也没有让白无哀失望,虽然有些魔兽趁乱混了进去,但也都被一一清扫干净,没有造成太大的普通居民的伤亡。身在前线的他们,才没有后顾之忧的将全部精力放在杀敌之上。
“呼——,不行,血炎不能再用了,这样下去会‘饿’得受不了的。”击杀掉前方最后一只魔兽的空军,白无哀喘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之前他担心用黑炎误伤友军后来不及救治,毕竟黑炎太过霸道,真一不小心让友军沾上,可能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友军就会被化为黑灰。他也就只用了血炎,也正是因为这大量使用血炎后,他才发现血炎背后暗藏的危机。
好不容易压下对那些活物体内命脉的渴望,白无哀回头看向了地面的战场,空中敌军已被剿灭,白无玥等人早已下去支援地上部队了。然而,这一眼却让白无哀皱起了眉头。
天色很暗,只有那连绵不断的术法辉光将夜色不断驱散,白无哀的视力很好几乎不受影响,才能看到白发少年身上的异样。
白无玥的身上包裹着一层红色的光,看起来像是要升腾起火焰,就连他那冰雪白的短发,也不知何时被染上了一半血红。而他那双蓝紫异色的宝石之眼,如今也在泛着妖异的红光。
白无哀从没见过少年身上还有另外一种属性,少年是冰风双系,一直以来也没见第三系的数据链条,那外溢的红色元气又是怎么回事?而且,少年看起来战斗得很勇猛,但那完全不顾危险一个劲往前冲的方式,可不是他原本的风格。
“无玥,你慢点!”白无哀降落到地面加入战场,想将弟弟唤回来,却没有得到回应。
心生不安的他直接开大,连续几道黑色月牙交错而过,完美避开前方的少年,将周围十几只围攻少年的夜影狼化成飞灰。而在他靠近少年时,却险些被那把白色长刀削掉脑袋!
险险躲过那泛着寒气的刀锋,白无哀举起弑天磕开了再度逼来的长刀,厉声喝到:“无玥!”
“呼——呼——!兄长大人?你怎么在我前面?”血红色从白无玥的眼眸与头发上褪去,他气喘吁吁的看到一脸沉重的哥哥,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吗?”白无哀伸手抚上少年的眼角,方才那抹血色是如此眼熟,想到之前发现少年的能力突然增长,他的心在不断下沉。
“啊?也没什么啊...我刚才砍到你了?!”
白无玥本来还不解哥哥这是突然怎么了,在战场上摸他的脸,又说些奇怪的话,但在看到白无哀的衣服左肩上,一道带着冰霜痕的破口,才反应过来,可是方才他看到的明明只有敌人!
“先别管这个,你老实告诉我,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适,或者与以往感觉不同的地方?别逼我对你用真理之眼。”对于方才白无玥笑得一脸狰狞,还把他当作敌人之事,白无哀没有提,只是沉声问道。
看到哥哥这幅严肃的模样,白无玥顿时有点心虚道:“没、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战场上太热血沸腾了,我好像也受到了这种影响,有点兴奋过头了...这样是不是不行啊?”
明知道少年说了谎,白无哀却没有再继续追问,他已经基本确认了真相,可是他又不太相信那个真相,也不敢用那双看破一切的双眼去看,他宁愿相信着少年所说的,只是因为在战场太过热血,而不是他想的那样。
第114章 血炎之毒
第三卷天从影篇
“既然你自己这么说,我也就不问了。你多注意一点,别一个人冲得太过头了。”
面对少年的遮掩,白无哀不打算在战场上继续追究,一挥弑天,重新迎上了已经包围过来的魔兽。
听到哥哥不在追究的话,白无玥暗自松了口气,下定决心要好好注意一下自身后,又提起戮天刀冲入战场。虽然已经又奋战了三四个小时,通宵的‘工作’让他感到疲惫,但精神却是异常亢奋。
看到那血液绽放的红色花朵,感受到生命气息的涨落,白无玥感觉体内那股还很陌生的力量越发强大,甚至有着破体而出的错觉。他总算有点能理解当初白无哀为什么杀敌如麻,却还总是笑着,现在的他也是如此。
白色的戮天刀也像是得到了加持,变得无往不利,那破开鳞甲切开血肉的感触,让少年越发热血沸腾,战斗也更加犀利残忍。
而不远处的白无哀默默的看着少年的变化,周身黑炎缭绕,像是和整个夜空融为了一体。逼近他身边的魔兽,连看都不看一眼,随意的一挥刀,汹涌的黑炎化作巨口,将大批魔兽纷纷吞噬殆尽。
他面无表情的跟着白发少年一往无前,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有那一路被暴力灭杀的魔兽大军,才证明了他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妈耶!那就是冰雪妖皇和黑焰魔主吗?一个比一个凶!一个比一个不像个人啊!”
“天哪!那大魔王太帅啦,伦家都要被他迷死了!”
“姐姐我更喜欢那个白发的小子!如花一般的美少年,太赞了!”
“他们好凶残!但是...太帅了!不愧是神级的大佬!以后供桌上就换他们的神像吧!偶像,保佑我财源广进步步高升!”
......
有很多在城外战场厮杀一轮后,在城墙上恢复气力的冒险者们,一边看着前方的战场,一边议论纷纷。
看着那已经快厮杀了一天一夜都没怎么休息的两人,他们的目光从一开的震撼到恐惧,又从恐惧到震惊,然后化作感动与崇拜,他们渐渐的不再排斥那两个凶猛得如同怪物般的同类。
若不是他们口中的‘妖魔’,今天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因为这一场兽潮,这一场同袍之战,原本对天从影有些抵触的众人,开始真正的接纳天从影,接纳站在天从影顶端的那两个怪物,甚至还有人将其当作了新的偶像。
“那个是天从影的队伍吧?竟然这么快就把那只祸斗3星的撼山兽干掉了!明明等级也没多高啊?怎么战斗力那么强?”休息间,有闲聊的冒险者疑惑的出声道。
旁边一个眼神更好的人回答了他的疑惑:“看见没?他们手上的装备!不简单啊,是不是黑焰魔主炼制的?那奇特的材质感,不像是寻常魔材造物。”
“不行,我们再这样歇息下去,战功都要被天从影的家伙捞完了!”有人坐不住了:“再不加把劲,怎么能得到那把定制装备?那可是黑焰亲自炼制的,兄弟们,操家伙,我们上!”
抵抗兽潮哪有不死人的,但这也没能让各城的人类战士退缩,而天从影所带来的出色战绩,更是激励了冒险者们的士气与雄心,一个个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又嗷嗷叫着冲向了战场。
甚至还有迷妹迷弟想要靠近两位偶像的战圈,享受一下与大神共同战斗的虚荣。不过他们也都有自知之明,不会贸然靠得太近,毕竟那黑焰魔主的黑炎,是谁沾谁死,而他们都还想多活几年。
夜晚的第二波兽潮在凌晨四点左右逐渐崩散,大批大批累得像死狗一样的冒险者战士撤回城内,接受着被他们保护的人们的照料与感激。城里的天从影后勤大队依旧和白天一样,救治伤员,巡逻刺探,物资供给,各方面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这一天就在惨烈的战斗后过去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三波兽潮于第二天中午时分攻向了啸月城,只是前两波都受到严重打击,这一波的魔兽群更是缩水了一大半。
根据天从影的前线情报,在魔兽大军的大后方,已经有不少魔兽脱离兽潮四散而去,甚至防御力最高的东洲北部半月城外,留下的魔兽寥寥无几毫无战意。中央的凌云城也差不多,至于沿海的白夜海城经过昨日一波兽潮冲击后,干脆就没有了后续。
休息了不到六个小时的白氏兄弟再次出现在战场最前线,白无玥还处于那种莫名的亢奋当中,而白无哀的脸色却很不好看。
不适的身体,与担忧的内心双重煎熬着他,让他一夜没睡,就在一边纠结要不要给少年来一发真理之眼。然而纠结到少年一觉醒来,他还是没拿定主意,最终决定兽潮一事完结后,再好好和少年谈一谈。
白无玥一如既往的横冲直撞,一往无前的气势无兽可挡,这也是因为他有着白无哀那样的后盾,要不然谁能有那么大的勇气,去直面几头二级天灾的魔兽?
而强忍不适的白无哀带着许些烦躁的心情,直接黑炎开道,跟着少年后面东转西挪,有什么不长眼的魔兽想要围攻少年,就会被他率先干掉。这样的利落与狠辣,在看到少年身上浮现血色之时,出现了一丝停顿。
那一失神就让伺机而动的魔兽一把技能糊脸,要不是黑炎挡的及时,说不得还要被破相。不过白无哀还是被另一只巨大的魔兽一爪子击飞了出去,待他重新返回战场中心,白无玥已经被好几头天灾级魔兽包围。
面对数个同等级的对手,甚至还有一个三级天灾,白无玥却没有退缩,在他那被血色侵染的双眸中浮现了疯狂的神色,而他身上更是燃起了一层血色的火焰!他就带着那如附骨之疽般的血焰冲向了敌人,想要将那眼前的血色命脉尽数摧毁,吞噬殆尽!
血焰包裹着白无玥的雪花、冰刺、风刃,包裹着白色的戮天刀,似乎无处不在,他不顾自身被魔兽击伤,挥着长刀将一干天灾级魔兽屠戮殆尽。甚至不过瘾一般,还要追着那四散逃走的魔兽继续厮杀。
“那臭小子竟然让血炎发展到这种程度了也不告诉我!真是欠揍!”即使已经猜到真相,但真的看到弟弟身上有血炎之后,白无哀还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血炎究竟是什么?是毒!血之毒!无可解无法根除的命脉猛毒!它除了那凶残的伤害属性,还有着超高的精神污染与血脉污染。对敌人也就罢了,可是身为宿主的白无哀都无法逃脱中此血毒的代价。
被侵蚀理智,烧干全身血液,化作摄取生灵命脉,操控一切活物的怪物!这也许就是他最后的模样,而这样残酷的代价,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弟弟也卷入进来?!
白无哀原本以为弟弟体内最多也就跟小米糊一样,有那么一丁点,没激活血契的那种程度。结果小米糊至今都还没能让血炎显现,少年却已经让血焰破体而出。如果继续让少年使用下去,要么是被血炎烧成一具干尸,要么化为血炎的养料!
“噹——”
一黑一白两把长刀相撞,白无哀挡住了疯魔的少年。他必须要让少年及早恢复理智,将血炎压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无玥!快清醒过来!不要被它操控了心智!”
“杀杀杀!去死!去死——!”
没有理智的低吼回荡在喉咙间,白无玥不断的攻击着眼前的活物,要将那躯壳切碎,要让那命脉之血流淌出来!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一句魔音,不断催促着他挥刀,再挥刀!
“哎?!你们看,冰雪怎么跟黑焰打起来了?!”有人在远处看到了两人的异常,发出诧异的惊叫。
魔兽死的死,逃的逃,已经不成气候,无法再给啸月城带来威胁了,空闲下来的一些冒险者很快注意到了远处战场上,天从两人的不正常。
天从的那两人竟然在自相残杀?!发生了什么?!方才他们不是还在并肩作战的吗?而且冰雪那一身血焰是怎么回事?血焰不是黑焰魔主才有的能力吗?!
没人知道答案,只是惊诧莫名的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怪物在对砍。那白发少年疯了一般各种大招都在往黑衣男子身上招呼,甚至那长刀都是朝着致命之处砍的,可黑衣男子不是少年的哥哥吗?而就这样,男子都没有施展术法抵抗。
无论怎么呼唤少年都似听不到,白无哀几度焦急到想要跺脚。脑海里翻滚着无数资料,想要从中找到解决之法,最终发现血炎跟黑炎一样,几乎没有可以克制它的力量,而唯一能克制血炎的黑炎又不能送进少年体内。
“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看着少年的脸色越发苍白,白无哀也顾不了多少。黑炎没法用,那就只能将少年身上的血炎吸收回来!这样做的风险与隐患自然很大,可他没有选择。
带着黑炎的弑天刀破开白无玥的冰风雪暴,却没能躲过接踵而来的戮天刀,白无哀被那白色的长刀擦着脖子而过。趁着此番靠近,他空着的左手燃起了血炎,一把扣住了少年握刀的右手,顺势将疯魔的少年带回了他的怀里。
此时,白无玥身上的血焰顿时就像见到了亲人一般,尽数从他身上转移到了血炎真正的宿主身上,钻入了白无哀的身体里!
“唔——!”
“噗通——”
白无哀抱着白无玥摔倒在地,一身汹涌的血炎让他体内的情况雪上加霜,似乎全身的血管都干枯开裂了一般,疼痛难忍。而喉咙中的干涸,胃中的饥饿,让他更加难受。
血炎的使用是要宿主之血供养的,并不是单纯的元力,也因此消耗之后很难从寻常环境中得到补充。虽然每次使用血炎都会自带‘养分掠夺’,但那微小的量根本不够,一直以来白无哀都是在入不敷出的在透支自身的血液。
而将白无玥身上的血焰吸收回来,是他想到的唯一救弟弟的办法,就像是转移体内的毒素。这不是办法的办法能够暂且让白无玥转危为安,但是他自己就得遭罪以及加快身体的恶化速度。
“主上!!”从情报组得到消息的大管家袁兆芜,乘着术法生成的巨龙从天而降。他落地太过匆忙直接摔了一跟头,可他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仪表,慌乱的来到了两人身边。
“主上!主上您怎么样?是受伤了需要治疗,还是别的什么?!”袁兆芜喘着粗气,额前还有急出来的热汗,他手足无措的一边问着,一边想将白无哀扶起来,却被阻止了。
“别、别过来...”干枯嘶哑的声音让呼吸急促的白无哀听起来十分痛苦,他艰难的吩咐道:“去弄些魔兽的血来,越多越好!”
第115章 血染
第三卷天从影篇
得到命令的大管家冷静了一点,连忙指派天从影的成员前去收集兽血,而他却在周围催生出荆棘围墙,将外部人员张望的视线隔开。不管是白无哀受伤也好,还是别的变故都好,这消息绝不能再继续外泄。
暗叹一句不愧是自己的大管家,还是那么细心可靠。白无哀勉强将身上的白无玥推开,以防自己伤害到少年,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费了好一番力气。他紧咬着牙控制着仅有的理智,让他不至于化作魔鬼将近在咫尺的少年撕碎。
“唔唔——”他痛苦的低吟着,将自己团成一团,血炎的折磨着实难熬,让白无哀都要化作嘶吼的野兽。
而白无哀在压制那杀戮吞食的欲望之时,他的外表却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生异化。眼眸自动开启了彼岸之瞳,红如两颗血色水晶,额前也再次长出了水晶魔角,惨白如瓷的皮肤上开始爬上了血色的裂缝,宛如妖魔。
他不敢动,也不能动,血炎控制着他的血肉在造反。白无哀怕他一旦动作过大,就会连人形都保持不住,要化为曾经的‘魔王’之姿,然后血洗这座好不容易保护下来的城市。
“主上,您还好吗?还有没有可让属下做的?”袁兆芜将白无玥扶到一边,又不敢违抗命令靠近自己的主子,只能看着主子缩成一团痛苦低吟。
“...不要靠近我...别唔...别让任何人靠近...”
随着天从影成员的行动,很快就有一个水系施法者操控着一个直径约三米的血液球跑了过来。白无哀让手下的风系法师将他送入空中的血球中,他自身不敢移动,又怕身上的血炎伤到别人,只能用这样粗鲁却可以不用接触的方法。
荆棘围墙中,袁兆芜和几名天从影成员看着这一幕,心中紧张不已。他们不清楚大组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一身暴涨的血炎很是吓人。而自大组长进入血球后,随着那血炎的灼烧,浮空的兽血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好在后续补充而来的魔兽血液及时赶到,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血球融入进去,维持着血炎的消耗。这样来回差不多十几趟后,那高涨的血炎总算给是收敛起来了,而那股维持血球的S级水系施法者都感到了一丝疲倦。
外面的冒险者们也都十分紧张,看着天从影的人忙忙碌碌搬运魔兽血液,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应该与方才天从两人打起来有关,他们暗自祈祷那个大魔王可别有什么事。
不仅是怕大魔王像那白发少年发起疯来,敌友不分的血洗周边,也是真心担心他本人。兽潮这场惨烈的战争,天从影的活跃,白无哀和白无玥的努力,人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一干人都在担心着白无哀时,在袁兆芜治疗下醒来的白无玥还有点迷糊。他晕乎乎的看到大管家,有些疑惑的问道:“咦?绿狐狸你怎么在这里?...唔好晕...哥...兄长大人呢?”
早已习惯小组长的这个叫法,袁兆芜想扬起以往的职业笑容,此刻却怎么都笑不出来。而白无玥看到他这副担忧的模样,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白无玥认识袁兆芜这个眯眯眼狐狸男也就晚哥哥半天左右而已,对于这个总是一脸狐狸笑的人,他不怎么喜欢,因为总感觉自家哥哥会被这个眯眯眼带坏。
但他对袁兆芜很放心,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个狐狸男一心只有哥哥,也是在真心为哥哥做事。除了自家哥哥大人,谁都不能让这只笑面狐狸变脸色,更别提让这个暗部头领露出这样一番慌张的表情。
第一时间联想到自家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白无玥一把抓住大管家的领口逼问道:“兄长大人呢?他出事了?!”
“主上他...”袁兆芜不敢直说他听到的情报,有人看见白无玥一刀抹了白无哀的脖子。虽然人还活着,但那状态似乎比抹了脖子还差,他只好看向不远处的半空中。
白无玥顺着袁兆芜的目光看到了空中那个巨大的血球,从那被血炎灼烧得如同血色水晶球中,看到了泡在中间的人影。他感到一种莫大的恐惧,让他连忙爬了起来,然而一阵头昏眼花天旋地转,又让他倒了下去。
最后还是袁兆芜扶着白无玥来到了血球附近,白无玥隔着那血水晶看着里面浮着的白无哀,心中茫然无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一醒来,哥哥就成了这样子?是不是跟他有关,跟他隐瞒之事有关?
在那血球世界中,白无哀就像睡着了一般沉浮着,他那长长的黑发浮动如漆黑的水草,一身黑色的长袍也有好几处破损,透过那些口子还能看到里面雪白的肌肤。
他的神情中夹杂着痛苦,周身的魔兽之血在涌动,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搅动一般。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突然与诡异,让白无玥无法思考。
“绿狐狸,他怎么了?哥哥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是我伤了哥哥对吗?!”六神无主的白无玥扯着大管家嘶吼。他很害怕,害怕到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害怕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控制不住泪腺。
明明如此之近,又感觉那般遥远,仿佛自己又被抛弃,而这一次是他造成的这一切。若不是他隐瞒体内血炎之事,自以为能控制住那恐怖的血炎,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小组长,你先别激动!听目击者是说,你和主上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似乎是跟你身上有主上的血焰有关。主上这样子应该也是血炎的关系,之前主上还清醒着呢,你别着急。”
袁兆芜故意没有讲清细节,反正外人看到的具体细节也不多。为了不给这少年太大压力,也是为了不让主子担心,他自作主张淡化了少年的责任,将一切推到了诡异的血炎之上。
果然是他的错!袁兆芜不知道具体原因,但白无玥却明白了其中因果。他无力的瘫坐在地,悔恨的眼泪不断掉落,都是他的错才让自家哥哥变成这样!而且白无哀身上那带着冻痕的伤,肯定也是自己干的!
明明是他最重要的人!可是他却对白无哀举起了戮天!他无法想象,当时白无哀到底是如何一副表情?一定很失望,很伤心吧?想象着那熟悉的面孔流露出的悲伤,白无玥感到自己的心痛的无法呼吸。
他怎么可以让哥哥露出那样的表情?明明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发过誓,一定不会让哥哥伤心难过,一定要让哥哥永远都带着那般温暖的笑容的,可是他到底食言了多少次了?白无玥看着血球里的人,希望白无哀快点醒来,快点告诉他,那不是他的本意。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小组长重伤了大组长?!”堕天城天从影总部办公室中,颜宁雪被这个消息惊得手中的杯子摔碎了一地。
他这边还在忙着处理城中的各项事宜,还有很多战后安排,忙得焦头烂额。前线竟然在这个时候扔他这么个重磅炸弹,将他一向冷静的头脑炸成了一锅粥。
“他人现在在哪?人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治疗系的有在现场吗?医生有派过去吗?袁兆芜呢?!”那个自称为贴身大管家的怎么没及早过去?颜宁雪一边来回踱步,一边不断询问着消息,心里乱成一团。
“晴明大人,您冷静一点,冷静点。大组长应该没什么事,暗星大人已经前去善后了。总之您先坐下来歇一歇,松口气哈。”内政一组的成员赶忙把传讯官送走,劝慰着以往泰山崩于眼前都不改颜色的组长。
颜宁雪来回走了不下十趟,最终忍不了心中的担忧,头一次撂挑子道:“不行,我得去看看那混蛋到底死了没有!”
一边诅咒着那个天杀的魔鬼老是乱人心弦,一边又祈祷着人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满心复杂的谪仙人丢下一堆烂摊子,搭着传讯官的‘顺风车’跑了。留下一干副手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他们的组长到底是喜欢大组长呢,还是讨厌呢?
最后一只未能逃走的魔兽被追杀取血后,白无哀终于在那快要被烧完的血球中醒了过来。血炎已经安分了许多,但他的脸色仍旧没能恢复多少,而那维持血球的施法者也被累了个够呛。
“咳咳——呸!”白无哀从散落的血球中落地后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咳嗽了几声才将呆愣的看着他的白无玥惊醒了过来。
“兄长大人!”也不顾还有外人在场,少年就哭着冲了过来,慌忙的抬手擦拭着白无哀嘴角和脸上的血迹,想要将那些令人不安的元素全部清除。
看着这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少年,白无哀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揉了揉少年那雪白的头发,安慰道:“放心,只是残余的兽血。别哭了,你都要变成爱哭鬼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哥哥...疼不疼?”白无玥一边抽咽着道歉,一边小心翼翼的抚上白无哀脖子那道伤口,心里自责的想要撞墙。
“看样子你知道原因,行了,别哭了,眼睛都快红成兔子了,最近你怎么这么爱哭啊,回去再说之前的事好不好?”看着那可怜兮兮的小脸,白无哀实在是责备不起来。之前还想说要揍这臭小子一顿的,可是他真的拿哭了的少年没有办法。
安抚完小兔子,白无哀让人好言遣散了四周围观的群众,才带着人重回啸月城。众人才到啸月城天从影分部大楼前,就碰到了匆匆赶来的颜宁雪。这么远的距离,也亏得他用如此短的时间赶到,期间肯定少不了一番快马加鞭。
谪仙人那急切的模样在看到白无哀之后立马就收了起来,又恢复了之前的淡定从容。但白无哀仍旧对此感到意外,这个工作狂竟然为了他,扔下了那么多工作跑这么远来特地看他,难免让他心生欢喜。
然而还不等白无哀笑着跟颜宁雪打招呼,颜宁雪一句话也没说,又匆匆忙忙的走了。大抵是确认了人还活蹦乱跳的,就急着回去处理工作去了,毕竟他这一来一回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没在意那工作狂奇怪的行动,被大管家好生上药包扎一番的白无哀神情严肃,盯着少年看了半天才开口问道:“无玥,血炎是什么时候潜入你体内的?”
那肯定不是白无玥自己觉醒的东西,一点掌控力都没有。而且血炎的本质是什么,又从哪里来,白无哀再清楚不过。
知道这事已经没有瞒着的必要,白无玥语气低落的回答道:“是兄长大人你进化成大魔王的那天。”
有关于血炎,白无玥早就察觉到了它的存在,但一开始血炎的力量还很小,他自觉能控制得住。加上又不想让白无哀为打伤他的事情自责,也就一直没说,结果今天差点酿成大祸。
“嗯?什么大魔王?哦,出了惠城那次失控是吗?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感染上了啊...”他早该知道的,可是却因为刚度过一次必死危机的放松而忽略了。白无哀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却不想放过这次训斥少年的机会。
“那么早就感染上了,你怎么不跟我说?哼,今天你也尝到苦头了,知道血炎不是个好东西。以后它要是再强大起来,你控制不住了乘早告诉我,知道吗?还进化成大魔王...”白无哀知道少年瞒他肯定是怕自己担心,但这事情可不能就这么敷衍了事。
血炎的很多事情,白无哀还是没告诉白无玥,说了也只能徒增少年的烦恼与担忧,并不能解决问题,在找到解决方法之前,这事也就只能先放着了。而如今兽潮已过,他该头疼另外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第116章 恶化
第三卷天从影篇
兽潮的威胁在东洲之上的人们共同努力下,虽有惊险与意外,但还是安然度过。那大风天气带来的野兽臭味淡去,大雨又随之而来,冲刷着各大中心城外战场的血腥,清洗着弥漫了消杀之后的焦臭味。
气温也随着风雨一降再降,不好的天气也限制了冒险者的外出。再加上之前战场中的大批伤员,被治疗系施法者治愈后仍需调养,剩下坐不住的冒险者来接的也都是些修缮城市的工作,因此城内的冒险者大厅比以往安静了许多。
魔王城中,自血炎事件差点闯下祸端后,白无玥老老实实的接受了白无哀的检查,从血肉筋骨到体内元力运行,都被看了个透。直到没发现留下太大的问题后,才被堪堪放过。
经过了几天的修养,白无哀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起来很没精神。白无玥跟在一边见他一杯一杯的灌水,但仍旧念叨口渴,还经常咳嗽,可是又不像是感冒了。白无玥担忧的问起来,白无哀只是跟他说是吸收了额外血炎的后遗症,有些贫血过段时间会好的。
白无玥将信将疑,之前他的确有过一两天的头晕,不过经过几次木系施法者用加强生命术法治疗后早已恢复,却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的症状仍旧没有改善。然而他就多问了几句,结果却被白无哀嫌他吵闹,将他打发走了。
“咳咳...兆芜,倒杯水给我咳咳咳...”白无哀一边捂着嘴在咳嗽,一边看着大管家送来的守城战役期间的调查报告。这些机要文件基本上都是大管家亲自抄写送来的,属于阅后即焚的情报,他必须得及时过目。
袁兆芜在书房茶几上添上茶水,有些担心的看着白无哀。这已经是他来这不到半个小时中的第八杯了,可看样子并没有缓解白无哀的症状,而且白无哀的眸色越发不对,已经开始被血色填满。
“主上,您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有什么需求请告诉属下,不管是什么,属下都会为您呈上来。”袁兆芜想要知道自己的主子需要什么,不管是魔兽的血肉,甚至人类的血肉,他都愿意去为主子取来。
白无哀按着眉心闭上了双眼,他知道大管家愿意去做那些脏手的事,可他不愿意如此放纵自己,放纵血炎那想要择人而噬的欲望,开口道:“没事,你不要在我面前瞎晃了,该忙的去忙吧。”
言不由衷的想要把人赶走,白无哀感觉到全身在发冷,心悸又在冒冷汗,就像是犯了严重的低血糖。而除此之外,他喝了那么多水,还是干渴得厉害。这让他老是忍不住想要咳嗽,似乎那样做会好受一点。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在恶化,彼岸之瞳自启是寻食本能的反应。而袁兆芜这个‘自助餐’还在眼前引诱着他,要不是他定力足够强大,这会儿应该已经将这只狐狸撕碎嚼烂了。
“主上...”
闭目凝神的白无哀听到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随即腿上一重,让他猛然睁开眼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大管家已经来到了他身边,正半跪在地上,双手扶在他的腿上,一张狐狸脸带着忧虑与些许紧张望着他。
“咳咳——兆芜,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离我咳咳!离我远点...”心中一惊之后,白无哀更是感到一阵牙痒,那真·要命的冲动越发强烈,呼吸也因此粗重了一些,不想伤害到大管家的他只能下令驱逐。
然而他小瞧了这只狐狸的忠诚度,袁兆芜握紧了自己发颤的双手,压下面对那双血眸的恐惧,沉声道:“主上,兆芜能为主上做任何事!”
要让袁兆芜这么主动触碰自己的主子,也是他下了很大决心与勇气的。不管是以前,还是之前的试药事件,他的心底都带着些不敢与害怕。一是身为属下不分尊卑这番亲密接触不妥,二是他也怕自己陷得太深,从此非白无哀不可。
他能感觉到白无哀的不对劲,白无哀的体温太低了,隔着长裤都能让人感到一丝寒意。白无哀是异火属性的施法者,并不是冰系的。就算是冰系的施法者也只会周围有寒气而已,不会改变他们本身的体温。
再看白无哀那雪白的脸色还挂着细细的汗珠,那模样似乎下一秒就要昏过去。看到这样的主子,袁兆芜哪还能继续矜持,他已经失去两个重要的人,不想再看到这最后的信仰倒下。
“唔...兆芜,你...你不怕死吗?”白无哀皱紧了眉头,捂着自己那已冒出獠牙的嘴,发出危险的警告。
袁兆芜睁开了那双眯眯眼,认真而慎重的回应道:“只要是为了您,属下愿意去死!”
“你这家伙...总是在挑战我的理智底线!给我咬紧牙关!”
袁兆芜都已经如此认真的回应了,白无哀还能怎么办?直接将他的大管家拖入怀中,张开那满是利齿的嘴猛地一口咬在袁兆芜的颈窝上。
“嘶————!”伤口传来的疼痛让袁兆芜倒吸一口冷气,在感受到那危机之时,他还以为自己会被直接撕碎,结果他的主子还是生生忍住了,仅是咬了他一口。
鲜血的味道很难下咽,但却极大缓解了白无哀那干裂的喉咙,与饥饿的血炎之胃。‘饿’感依旧存在,这点量还不够血炎饱餐一顿。白无哀维持着那份理智,将怀着的猎物抱紧,直到听到那带上了痛苦的呢喃,他才清醒过来。
“咳咳,还活着吗?”清醒过来的白无哀立马将人放开,一边扯下自己脖子上的绷带赶忙给袁兆芜包扎止血,一边忐忑的问道。
“属下没事,倒是主上您觉得好些了?那就继续吧,属下不差这点血!”袁兆芜说的也没错,他是木系施法者,本身的生命力很强,造血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好,自我治愈这是木系唯一强过光系的地方。
“行了,暂时不用了。”
人血似乎比魔兽的血更有效果一些,白无哀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曾经水晶莲吸收的都是魔兽的血,为什么到了他身上就要人血了?是因为物种的原因吗?还是因为魔力和元力的不同?他没想通也只能暂时放到了一边后,继续给大管家缠绷带。
被吸食了这么多血,袁兆芜的脸色也有了点苍白。同时也让他明白了那天为什么白无哀不让他们靠近,如果当时他们没有听从吩咐,怕是都会成为白无哀嘴下的干尸,而这难道就是收回血炎的代价?
想到这里,又看到近在咫尺的主子,袁兆芜心里有些难受。他总觉得自己的主子白白替少年遭了这份罪,而那少年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有些埋怨道:“主上,这事你没有跟小组长说?”
“告诉他干什么?这事也不能怪他,当初本来就是我打伤他才留下来的隐患。而且,就算没这次的事,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变成这副鬼样子。”本来血炎就不算白无哀自身觉醒的能力,多少会带点副作用,如今只不过是提前暴露出来了而已。
“砰砰砰!”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袁兆芜连忙从白无哀的腿上下来,将自己被扯开的领口重新整理好,走到了书桌前,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等白无哀把最后几份情报看完。
留着过肩水蓝色长发,着一身月白长袍大袖的谪仙人推门而入。看到脸色苍白的袁兆芜,和嘴角带血的白无哀,他微微皱起了俊秀的剑眉,抱着文件的手不由得用力了几分。
袁兆芜向同僚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在白无哀将情报看完后没得到特别的指示,也不在多待直接告退离开。留下两人在书房中,一时半会儿竟然无人开口说话。
感到气氛有点奇怪的白无哀抬眼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谪仙人,不解的问道:“宁雪,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送报告。”外加探望,颜宁雪从白无哀嘴角那丝血迹的疑惑中回过神,将手中的报告书‘咚’的一声放到了书桌上。
“...你难得来一趟,坐下来喝口茶吧?”看着那厚厚的一堆报告,白无哀忍不住偏过了头,起身就想逃离那沉重的工作。结果才一站起来脑袋一发沉,脚步发飘,直接摔了下去。
颜宁雪被突然摔倒的白无哀吓了一跳,赶忙走过去将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的人扶了起来,鄙视道:“你至于吗?看到工作就脚软啊?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自从颜宁雪也搬来了魔王城,在天从影总部下班,还能将报告顺道带回来给老板过目后,他对能及时找到老板并提交工作报告的事乐此不疲。不过也同时看到了白无哀作为老板,为了想要摸鱼不工作能找出的无数个理由。
“咳!我这次可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有点贫血嘛...”白无哀甩了甩发昏的头,辩解道。
“贫血?我看你刚刚是喝了谁的血吧?”本来只是有所怀疑,颜宁雪这随口一说,却看到白无哀瞳孔一缩,还慌忙擦掉了一直没注意的嘴边血迹,这不由得让颜宁雪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连忙追问道:“你这家伙怎么回事?真的有哪里不舒服?”
颜宁雪总感觉他对白无哀还不够了解,他看到的听到的都只是白无哀一个表象。总是笑得一副贱兮兮的模样来挑战他的心脏,让他为此经常血压升高,可是在他没看到的地方,白无哀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就不信刚才出去的袁兆芜会像他这般对白无哀那么无知。
想到这里,颜宁雪心中有些烦躁,他想知道白无哀更多,不管是于公于私也好,还是他仅仅不想输给袁兆芜也好。面对看不透的白无哀,还有方才心存的疑惑,他步步紧逼的继续问道:“你们刚刚在屋里做了什么?”
低头看着突然强硬起来的颜宁雪,白无哀有些没反应过来。或者说对他这突然的关心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以至于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结果被脚下的书本绊了一跤,连着还拉着他手腕的谪仙人也被带倒在书桌上。
“轰隆隆——”
“哗啦——”
窗外的闪电将房间照得一片雪白,雷声由远而近。雨与桌上的文件书籍一同洒落,两颗鼓动的心脏仅隔着双方的胸膛。四目相对皆有些慌乱,呼吸也被打乱,却没有人说话。
白无哀觉得这不关他的事,是颜宁雪今天突然发神经的这么‘凶’,才让他一个没注意将两人带倒。再说,为什么这家伙还不起来呢?明明他才是被压住的一方。
还没等两人继续酝酿那升温的氛围,书房大门被人猛地撞开,纸鸢和艾丽卡匆匆跑进屋来,打断了两人的施法过程。
“无哀哥哥!不好了,白大叔他...”纸鸢急匆匆的闯进门来,想要说些什么的,却被眼前的一幕卡住了话语。
最近她和艾丽卡接受了魔女的教导,这活生生的福利场景还是第一次。艾丽卡第一时间是捂住了脸,又偷偷的在指缝间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纸鸢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两人是要准备发生一点什么,但这节奏是谪仙人要推到那个大魔王吗?!
“?!爸爸?他怎么?!发生什么事了?”顾不得两个少女有什么误会,听到纸鸢的话时,白无哀的心就已经提了起来。
“啊对!白大叔他昏倒了!你快去看看吧!我就是去打了个水,跟艾丽卡在路上聊了一下,回来就看到大叔倒在房间里了!”
纸鸢的话如同外面乌云下的雷霆令人震耳欲聋,已然推开颜宁雪爬起来的白无哀身形一晃,又勉强控制住再次发昏的头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连忙带着纸鸢朝东楼惊雷阁跑去。
第117章 堕天
第三卷天从影篇
俯视阁楼分布宛若八卦的魔王城,在东楼惊雷阁三层,白景同的房间内,纸鸢让传讯官飞鱼带来的医生已经在看诊了。昏迷中的白景同安静的躺在那张略显空旷的大床上,枯瘦的手中紧握着什么东西,只露出纸张的一角。
“医生,我父亲他的情况怎么样?”见老医生收回诊脉的手,匆匆赶来的白无哀连忙问道。
“大组长,令尊这是突发性中风,方才几位医疗系的同僚已经尝试过一轮治疗,令尊的情况已经得到缓解。不过已经造成的伤害难以避免,加上纸鸢小姐之前说过,令尊原本就有痴呆症状,后续神志这方面可能会加重。不过,只要好生照料,还是无性命之忧的。”
老医生的话让白无哀身形一晃,提着的心在放下之后又开始下沉。原本他父亲就已经开始表现出对生的绝望,如今再加上这突然而来的中风,往后怕是更加难以将其救出那厌世的泥潭。
屋外的雷声渐小,雨声渐大。侍卫将一众医疗施法者和医生们送走后,白无玥、恭婷和恭青阳也赶了回来,甚至小米糊也在跟着主人守望着床上的人。
屋内的空气很沉闷,在外面等待消息的魔女和颜宁雪也沉默着,不知如何安慰屋内的几人。直到白父一声呼唤打破房间内的寂静,坐着床边的白无哀才回过了神,连忙靠近父亲,倾听那细弱游丝的呢喃。
“小哀啊,我看见你妈了,在老家的油菜花田里,瞧着我笑呢...”
白父那衰弱的声音撕扯着白无哀的心扉,让他的呼吸都快停止了。父亲所说的话语那么明显的想要告诉他什么,但他却一点也不想听下去。
“咳咳——婷姐,麻烦你照顾一下...咳咳咳——!”看着父亲又昏沉沉的睡过去,白无哀再也忍不住心中那沉闷的疼痛,掩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也许是想要回避,更是想要逃避,他找了个借口逃了出去。
“兄长大人...”红着眼眶的白无玥正想要追过去,却被恭婷挡了下来。
“无玥,别去,让他冷静一下。”恭婷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白父说了什么太让人伤心的事,那个总可以温和笑着的白无哀怎么会把难受写在脸上。
走廊外绵延的雨幕遮掩着萧瑟的庭院,颜宁雪看着那灰暗的世界突然闯入一抹明显的黑白。他看见那双墨画的眼眸似乎被屋外的雨淋湿,晕染出浓重的阴影,悲伤在不断扩散。他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然后在惊雷阁后庭院的墙角,找到了被雨淋湿的白无哀。
白无哀之前就看起来不太好,又守了白父一整夜没吃没喝没睡。在这个暴雨不停的清晨,就那么站在雨中的石墙边,空着手一拳又一拳击打在坚硬的墙壁上,让他的手伤得鲜血直流。漆黑的长发粘在他隐忍着痛苦的脸上,更让他显得憔悴不堪。
他没有哭,只是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沉默的在那冰冷的雨水下,发泄着心中压抑的焦躁与烦闷。随着沸腾的思绪被冷雨冲凉,似乎心中那蔓延的痛苦也渐渐冷却下来。也许是累了,他转过身倚靠在石壁上,看到了向他走来的颜宁雪。
颜宁雪没有打伞,也没有用元力将雨水隔开,就任那冰冷的雨水将他欣长的身影打湿。玉冠束起的水蓝色长发,被冲散了一缕长长的刘海,滑落在他眼前,遮住了那温玉般眼眸中的疼惜。
“你这是在干什么?自残?就算是你,哭出来也没有关系,没人会笑你。”颜宁雪有些看不惯白无哀那压抑痛苦的做法,即便被人叫做大魔王,白无哀也有权力去笑去哭,为何要戴上那固化的面具,伪装得让心疼。
有些颓然的白无哀抬手看了看那模糊的手指背,不在意的道:“笑我?哈哈...我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看法。”他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来,冷静的理智让他的泪腺被压抑,情绪也一同被限制住。
“那你何必要伤害自己,白叔中风这事又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颜宁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怎么去安慰白无哀,他本身就不擅长这样的事。
“我知道,而且...知道的并不止这些。”闻言白无哀苦笑道,他举过手想遮住眼前那片昏暗的天空,但却只能无力的将手臂搁置在的前额上,压住自己疲惫的双眼。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一个已经对世间万物都不在留恋的人,即使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多么精神,我也知道这样下去,某一天会迟早来临,我救不了他。”
这种事情白无哀早就明白了,只是不想去理会,不想那么早的就看见那撕心裂肺的结局。他有时候无比痛恨自己那双能看见未来的双眼,以及提前预知了结局的心。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会发生,却无力更改最终的结果,实在太可悲又太可怕。
颜宁雪看着那人就像看到了已经身处地狱的堕天使,漆黑的,无助的,抬着头紧抿着双唇,似乎在等待一道神国的救赎之光。但那人的双眼却不肯睁开来看看,又或者不敢睁开那双堕天的双眸,看到那昏暗天空中凝聚的绝望。
他不是很理解白无哀所说的话,在他看来,生老病死各有天命,说什么救与不救,白无哀又不是神明,难道还有责任守护所有关心的人长命百岁吗?况且一个人心灵上的死亡,还能如何去救?
想到那些本就无法做到的事,白无哀仍旧要去尝试,然后被那强加的责任压垮,颜宁雪就感到一阵无名的愤怒。
“你又不是神,为什么非要强迫自己去做那些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想着去拯救一个已死的灵魂?之前那个视人命为草芥的魔鬼呢?你就不能更自私一点,就这样放过自己吗?!”
感到愤怒的谪仙人逼近了颓废的大魔王,一边质问着他所认识的那个魔鬼,一边又忍不住一拳击打在旁边的石壁上。所用力度之大,让墙壁凹陷出一个小坑之外,他的右手也一下子见了血,随后被那冰冷的雨水带着在石壁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你说的我都懂!可是他是我父亲!就是因为我自私,所以才做不到坐视不理,眼看着他承受痛苦却没法将他拉出那个深渊...他已经迷失得太远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阻止他!”
原本被平复的焦躁与茫然又被颜宁雪的话重新挑起,胸口中那沸腾起来的杂乱情绪让白无哀烦躁不已。他分不清自己是伤心还是难过,分不清是愤怒还是不安,又或是恐惧和慌乱,所有情绪的描绘他都无法对号入座。
现在,他就像被束缚在无尽混乱中的瞎子,内心备受煎熬却找不到一点缝隙逃离出去,只能被困在原地,在那纷乱的情绪中无能狂怒。然后又不得不在冷静下来之后,将那些无法处理的情感信息扫到心底深处。
“你不要再问我了!不要再说了!”也许是怕颜宁雪还会说出什么更让自己混乱的言语,白无哀心烦意乱的揉着突突乱跳的额角,在雨中狼狈的说出拒绝的话。
“你这人,真是奇怪得不可理喻!”
“唔?!!”
颜宁雪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看着如此别扭的白无哀会有这样的冲动,也许只是因为这场雨让白无哀显得太弱势,也许是因为心中郁结的那股怒气让颜宁雪变得上头,他就那样扯过白无哀的衣领,仰头封住了那苍白无色的唇。
昏暗的天和地,雨是那么冰冷那么大,两人淋湿的长发都要混在一起。纠缠许久未分的唇与舌,都是生涩而又蠢笨,又因时间而变得越发灵活起来。
漫天冰冷的大雨都无法浇灭那团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被入侵的一方不由自主的的开始反攻。一番长驱而入让敌军抵挡不住攻势,丢盔弃甲,喘息连连。直到败军举起了白旗,两方才突然觉得冲动是魔鬼,双双停下纠缠,带出一段藕断丝连的晶莹。
“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喘着粗气,白无哀捋起落下来的长发,十分惊讶与意犹未尽的笑道。被这么强行一吻,他脑海中那混乱的思绪被尽数击退,就连眼神都不再灰暗无神,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唔...放、放手!”从那莫名的怒火中冷静下来后,颜宁雪开始后悔,都说冲动是魔鬼,他都忘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王。
他这番凭着一股气势的主动进攻,怎么可能会是大魔王的对手?才开始攻城就被反攻了回来,甚至那番连续不断的打击,让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也变得糊里糊涂了。可腰间那冰冷的感触与本能的举旗,让他在缴械之前清醒了过来。
“放什么,这可是我的初吻啊,你得负责。”白无哀全当没听到,放在谪仙人腰上的手,还不老实的上下摸了摸。细而有力手感很好,两人贴得很紧,该碰到的不该碰到的,都让大魔王不会轻易放弃到嘴边的食物,他咬着谪仙人的耳朵轻声道:“你顶到我...”
“唔嗯...你住口!不要再说了!”颜宁雪想推开白无哀,却反而被抱得更紧。他比白无哀要矮上大半个头,而白无哀那双腿又直又长,让深陷夹缝之中的颜宁雪脸上尽是难为情的绯红。再听到耳边那句话后,他连忙伸手捂住白无哀的嘴,免得后续让他更难堪。
然而此刻的白无哀已经化为深渊里的恶魔,轻舔着那捂住他的手心,看到谪仙人脸上的绯红直接蔓延到耳朵尖,那双漆黑的双眸充满了笑意与诱惑。待那手闪电般收走,他又凑了过去蛊惑道:“要回房吗?”
他说着引诱人犯zui,也令自己堕落的言语,挑逗着谪仙人的理性,也在撕扯着自己的理性。他不确定这样做到底好不好,只知道自己想要逃出背后阴影的包围圈。所以松开理性的枷锁,想让自己沉浸在黑色的浊流中,堕落于无尽黑暗的深渊之底。
但总会有人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出现,打断白无哀继续黑化,阻止他跌落不归的深渊。
白无哀透过雨帘看见了走廊中拿着伞,呆呆地望着他们的白发少年。似乎有什么滑过了少年还青涩的脸颊,也许是他看错了,也许只是单纯的雨水而已。然而,少年没有过来也没有喊他。
雨伞掉落在地,少年头也不回的跑走了,白无哀愣住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这般不正经的模样让少年看见,怕是会给少年带去不好的影响,那少年已经很像他了,可不能继续再学他这样。
“你够了,快放开我。”没有看到背后发生的事,但感觉到腰间的手停顿了下来,颜宁雪也开始强迫自己冷静,并再次重申道。
“唉——怎么办,又被看到了。”一声超长的叹气,白无哀将下巴搁在颜宁雪的头顶,看着雨帘后走廊上那把黑色的雨伞,莫名觉得很累。
大雨中不知是谁先离开的,只是难免会一连几天不见面,双方都想要冷静一下。大雨歇了两天又连续下起了小雨,这场笼罩在魔王城的阴霾似乎还在酝酿更大的雷霆,要在不久的将来下达最后的通告。
第118章 催促
第三卷天从影篇
越是感到幸福的时候,不经意间的回忆便越是痛苦。而越是曾经感到温暖美好的回忆,在只是孤身一人的时候,越是会化作毒腐蚀一个人的灵魂。
看着楼下花园庭院中与猫儿嬉戏的孩子们,那朝气蓬勃的活力都能将位于三楼的窗户点亮。透过窗帘间隙看着这一切的男人,即便此刻身体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沧桑的脸上也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微笑。
白景同不知道在他小时候,自己的父辈是如何期盼他的,不管如何他已早就过了那个热血的年纪,被世间磨平了棱角,终究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老百姓。在末世前如此,在末世后即便有所改变,也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那个能为他分享快乐与幸福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普通的他也没想过要让孩子们有多出人头地,只要两个孩子健康长大,再各自找到一个好的归宿结婚生子,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行了。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人整整齐齐共享阖家幸福就好。
然而这人生路才走了一半,世界就在一夜之间大变样。无法抵御的天灾降临,夺走了他深爱的妻子,又让他与骨肉分离,不知孩子的生死。他好不容易收拾了失去妻子那沉痛的心情,不惜千万里路途遥远,不惜那一路的磨难,仅凭一股信念想要找到离散的孩子。
最终在他心中的希望要消失之际,与孩子们意外重逢,然后便开启了末世后乘风而起的好日子。这些本因该高兴,可他仍旧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他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两个孩子如今的地位超然,又有他不懂的那份奇幻的强大力量,甚至还在东洲建下一‘国’,这些都是值得白景同骄傲自满的事。不仅如此,身边还有贴心的小棉袄纸鸢一直亲自照料,那些即使不认识的侍从也亲切友好。除了身体不如从前,一切都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他还能有什么不满?
早已带上皱纹的嘴角从上扬的角度缓缓垂下,白景同看着窗外仿佛又看到了从前。他没有什么不满,正是因为满足了没有遗憾了,失去了挚爱的他才会觉得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
他甚至有时候会认为,早去往另一个世界的妻子会责怪他,怪他丢下她一人在那边冷冷清清无人照料,而他却在这边享受着退休太上皇的美好生活。
愧疚的情绪在时间的流逝下不断增强,思念也在每个夜晚疯狂增长,虽然还没见到那未出世的孙子孙女,但白景同却已经越来越等不及了。他已经对世间一切都不甚在意了,失去了挚爱之后,他唯一的执念就是与孩子们重逢而已。
楼下,恭婷停下了手中分拣草药的活计,与在和黑猫玩耍的纸鸢打了个招呼起身离开。不过没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似乎是发现了谁,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白景同隔着窗户顺着那方向看去,喃喃自语道:“啊,他回来了...”
看那人一身白色的长外套,就知道他是刚从研究院那边回来的,白景同有些费力的思考着。那个地方他从没去过,白无哀也不让纸鸢带他去瞧瞧,听说里面疯子太多了不太安全。
不过说的也是,白景同住在城堡里最东边,也能时常听到那个方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他也不知道自家女儿为什么那么喜欢往那里跑,明明末世前,白无哀可是个安静又听话的好孩子啊,如今怎么跟个男孩子一样喜欢那些轰轰乱炸的玩意。
而且似乎还喜欢上了医学?大概吧?白景同有些不太确定。东南角那乌烟瘴气的实验室,他隔得老远看过一眼,就远远的一眼而已,求生的本能就在告诉他不要靠近那个鬼地方。
不过,白无哀如今已经有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力量,又有了一大帮手下,多一些看似凶险的爱好也不打紧。重要的是,他仍旧是那个听父亲话的好孩子。即便偶尔有点叛逆,也一直是个孝顺听话的好孩子呐。
门外响起护卫的问候声,下一刻,房门被一个身高才到一米五,面容清秀柔美,气势却不低的女子推开。跟在她身后的早已是与白景同记忆中,天差地别的高个子黑衣黑发之人,正是恭婷和白无哀。
坐在窗边轮椅上的老人扬起半边笑脸,沧桑又带上了许些含糊的声音打趣道:“婷婷越来越有气质了,刚刚一推门进来,我还以为看到了以前电视剧里那种,那种走路都带风的医生。”
这个末世改变的人太多了,像恭婷以前那说句话都温声细语的孩子,如今都被人称作狮子女王。像印象中很内向的女儿,也变成了东洲一大势力的大组长。白景同已然渐渐习惯,他不习惯的只有身边没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哪有,姑父是在说我开门太粗鲁了吗?那下次让别人帮我开。”恭婷闻言一乐,仍旧想维持自己那温柔娴静的形象,笑着开玩笑道。
放下手中的药罐,恭婷开始给白景同进行日常检查,刚才开玩笑的模样也收了起来,一本正经的模样令人赏心悦目。望闻问切不敢说全,跟着老中医又进修了几天,她如今给病人检查起来更符合那一身白大褂,而不是在医疗组中对着一干属下满口‘老娘’,甩手就是烧烧烧的狮子女王。
“婷婷啊,今年你有二十六七了吧?虽然世道乱了一把,但如今东洲也安稳了,你有没有考虑一下?”
白景同问的考虑是什么,恭婷当然知道。老人嘛,哪个不把子女的成婚论嫁挂在嘴边?即使到了末世也没有例外。条件反射的,恭婷很自然的回头看了看进门后一直充当空气的白无哀。
结婚这个想法在末世前她也是没有的,即使是有也是被逼无奈。但在那之后,想法随着换环境而改变,心仪的对象却越发有难度了。过了这么久,那份心情越发说不出口。如今被问起来,她还能跟自家长辈说,想嫁您曾经的女儿,现在的儿子吗?
“这个...姑父,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追我的人都从堕天岛排到东洲了,我选人也得要点时间对不对?”擦着并不存在得虚汗,恭婷转头又道:“小哀,把姑父抱床上去,我看看他后背的情况。”
一边的白无哀没说什么,抱个人对现在的他来说完全不算事。不过对病患完全没经验的他,动起手来免不了有些过于小心翼翼。更何况还是他自己的老爸,万一不小心摔着了,阿弥陀佛,天上的老妈会骂死他的吧?
比起末世前,怀中的男人瘦了太多,就算最近一年多都好生供养着,但病痛的折磨还是让他瘦了下去。白无哀甚至想象不出末世前父亲到底有多高,多壮实魁梧了。
手上的重量虽轻,心中的重量却在下沉,这份沉重究竟要让人如何是好?就在白无哀思绪纷飞的时候,白父似乎因这番动作想到了什么。
“我家乖女儿变化真大!婷婷,小哀以前就跟你差不多高吧?你看看现在,啧啧,比电视上的模特都还好看。”白景同用那还能动的手理了理白无哀的衣襟,颇感自豪的感叹道,下一秒又话题直转:
“不过就是越来越没有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了。你看,天天往那个什么研究院跑,还搞些什么乌烟瘴气的鬼实验,像什么话!说起来,小哀你也到年纪了,玥儿还小,有你操心我反而不担心。但是,你也该考虑一下了吧?”
“那个,你身边经常出现的那个小伙子,对,小袁,我看人家就很不错!天天为你忙东忙西的,还专门抽空来看望我比你都跑的勤快。啊,还有,那个小颜也可以,听说你的那个什么组织就是他在帮你打理吧?...”
抱着父亲的身影不由得一僵,白无哀的眉峰抽动了一下。他就知道,一旦提起了这个话题,自己准没跑了。要是老妈还在,定然不会这么焦急与嘴碎,而父亲这般催促反而像是在交代最后的心愿,白无哀忍不住偷偷叹了个气。
听得白父的话语,恭婷有些不可思议的拖过白无哀,悄声问道:“小哀,姑父还不知道你已经是男儿身了吗?!”她以为这事,身为白无哀的父亲,白景同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
“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他说,纸鸢倒是顺口提起过几次。不过,你也知道他那情况,反应不过来,一直都没信纸鸢的话,我总不能脱衣验身吧?”白无哀扶额无力的叹道。
这事三言两语根本解释不清,更何况,就连他自己也没搞明白,当初血炎为什么会给他重塑一个男人的躯壳,还怎么跟一个老年痴呆的长辈说?
还没等恭婷再问个为什么,那边白父已经开始罗列人选了。不过由于他的活动范围不大,接触的人也不多,人选自然不会多到哪里去。
即便是这样,从上到下,从天从影经常来魔王城的几个人,到门口经常和白父聊天的侍卫,林林总总也不下几十数。说到恭婷的到白无哀的,又把恭青阳和白无玥也一同放入了催促名单,除了纸鸢年纪还小,白父硬是给每个孩子都列出了几个选项。
“是是是,我知道了,爸。袁兆芜和颜宁雪都很不错,我有在考虑。至于其他人的事,您放心,有我看着呢,会让他们都好好找个对象的。”说着不算谎言的话,白无哀一脸无奈的止住了父亲的滔滔不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无哀身后的恭婷垂下了眼眸,嘴中的苦涩泛开,比手中的汤药还难以下咽。但那份失落又在白无哀转身过来时,被一贯的温柔笑意覆盖,从小就练出来的演技怎么可能会在重要时刻掉链子?
恭婷的笑容很勉强,白无哀也不以为意,长辈提起这种话题,无论是谁,只要是讨厌催婚的人大概都会笑不出来。
例行检查结束,伺候老人喝完药,又聊了一会儿家常后,恭婷就起身离开,而白无哀则是被留下,一如往常。
自从白父中风后偏瘫以来,基本白无哀每天都会过来,而时不时就会被留下单独说话,恭婷已经习以为常,虽然不知道他们都谈些什么,但应该是属于白家的事吧,跟她这个外家亲戚无关,恭婷也不会因此埋怨什么,倒不如说这样分割关系很好,这样她深藏的喜欢,才不会那么有负罪感。
第119章 背后的阴影
第三卷天从影篇
宽大的房间里,一老一少都没再说话,那门一关就像换了一个世界。刚才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景象就像是一场幻境,而现在,空气中只有沉闷。
昏暗的角落里滋生的阴冷侵蚀着空间,一点一点将坐在床尾椅子上的白无哀包围。而那阴冷的源头,令白无哀都恐惧的源头,却是那半倚在床头的中年男人,那个慈祥爱笑的父亲。
“总是不晒太阳不好,最近天气冷风雨又多,我把窗帘拉开一点吧。”在那阴冷的触手缠上身之前,白无哀开口打破了空间的沉寂,他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得更开。外面的阳光不是很大,却也令人安心了几分。
“也是,多晒晒太阳好...听声音,玥儿也来了吧?都那么大个小伙子了,还能跟两个小姑娘玩到一起,也还是没长大啊。”
顺着父亲的话,白无哀的视线定格在庭院中。微醺的冬日阳光下,一直都是冰块脸装酷的少年,为了逗那只小黑猫将表情柔和了下来。纸鸢和艾丽卡两个少女年纪相差不大,现在更是处得情同姐妹。
这样美好的场景很是治愈人心,而这原本也能让白无哀心情好转的画面,却在身后的声音响起后,成了一根刺梗在了喉咙间。
“这让我想起了你们小的时候,那是夏天,太阳比现在要大,光线也亮,天气也热。我在坪上剖竹子编竹筐,你妈在那棵枫树下摘豆子。你们两个一边帮忙一边玩,用豆子叶子梗编轿子什么的。啊,那个小玩意还是你妈教你们的呢...”
啊,又开始了。白无哀心中回响着这句话,抓着窗帘的手不自觉开始用力,呼吸似乎要被那四面八方涌来的阴影所吞没,就连那洒在身上的阳光都是那么无力。刚刚被甩开的阴影之蛇又再次缠了上来,从脚踝爬到腰间,再到胸口,到脖子,一点点让他窒息,手脚发冷。
“咳咳咳...”白无哀又开始忍不住的咳嗽,不管是血炎的后遗症也好,还是只是想以此能呼吸到空气也好,胸口中的闷堵与喉咙间的发痒,让他放弃了强行忍住的想法。
“你还是感冒了就咳个不停,从小就是这样。每次你生病,我和你妈都担心得整晚整晚睡不着,有时候还得半夜里抱着你走很远的路去看医生。现在倒是好,就剩我一个人担惊受怕。明明你们有了那么奇幻的力量,怎么都还治不好你这个毛病呢?唉,你妈估计又在那边怪我...”
听起来只是那个中年男人平常的回忆,只是怀念着某个人,这样的场景已经不下几十次。一开始还只是隐晦的提及一些事物与人,慢慢的变成重复不断的提醒。而最近更是演变得赤裸裸,再这样拖下去,迟早会露出阴影中那血淋淋的獠牙。
“嗯,是啊,从以前就这样了,咳咳...不要紧的,过几天自然会好。”白无哀捂着嘴含糊的回答道。
每天每天都要经历这样的环节,像是在缓刑逼供一般。他父亲自病倒后,果然更加恶化了那厌世的心理,迷失在黑色的情绪深渊中。着了魔一般向他逼近,用暗藏着毒的言语,不断地念着,仿佛是在吟唱咒语,献祭着一些美好的事物与回忆,要向他换取一个回应。
这如同向恶魔祭祀交易般压抑的氛围,让白无哀感到十分的难受。像是有什么堵在了嗓子眼,恶心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的反胃感,更是让他越发感到一种无力的愤怒...
“小哀,你说你妈在那边过的好吗?会不会一个人太孤单太冷清?不会想要我过去陪她吗...”
“小哀啊,院子里的那棵树长得挺好的,很适合做一副棺材,老爸走了之后,就用它吧。嗯,还是不行,还是让我和你妈一样,化作灰,掺在一起,葬在一起比较好...”
“小哀,就算老爸这么走了,你们也会好好的对吧?...”
“小哀......”
又来了,又来了!每天都如同魔咒一般回荡在耳边。那边的世界、逝去的人、死亡等等相似的字眼一遍又一遍,冲击着白无哀那逐渐崩溃的内心,要把他淹没,要让他窒息而亡,要逼迫他不得不做出某个决定。
咒语还在继续,只是这天白父似乎也累了,提前结束了如同某种活祭仪式般的气场,将白无哀从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中放了出来。
白景同在想什么,又在表达什么,白无哀再清楚不过。只是不想承认,只是单纯的想要挣扎,想要逃出那既定的命运。
......
中央堕天阁中,四楼书房内,袁兆芜整理好被拉开的衣领,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主子,心生担忧。
临近寒冬,又刚爆发完兽潮没多久,事情本来就多。虽然大部分有他跟那个暴脾气谪仙人在处理,但白无哀也不可避免的忙了起来,或者说,他是故意让自己忙起来的吧?
袁兆芜想起那个病倒的中年男人,明白了主子为何会这样,也许这样子能缓解心中的那份忧虑与伤痛。但又好像还不止这些,白无哀的神情中还隐藏着什么未知的,让人痛苦不堪的东西。也正是因为如此,袁兆芜才更担心。
“主上,最近您的脸色越发不好,是不是还有哪里不适?渴血症属下帮不上什么忙,如果还有别的什么可以让属下去做的,请主上不要顾虑。”
收拾着桌上略有凌乱的资料,袁兆芜终究还是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渴血症并不是病,但白无哀再这么心事重重下去,迟早会真正病倒,这可不是他这个大管家能够容忍的。
“又要下雨了...”
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袁兆芜顺着白无哀的目光看向窗外,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已是近一个月来的常景。前两天才晴了一下,乌云又开始凝聚了,看着天色等会怕是有暴雨要来,只是他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个。
“没有别的事了,你还是先忙去吧,收集情报的事你拿手,那两件事交给你调查了。另外,有空的话再抽两个人帮帮宁雪那边,马上要到最冷的时候了,他们那边忙得脚不沾地。”什么都没再说,一如往常下了任务,白无哀起身准备离开。
“是,属下遵命。”看着那修长的背影身后,脚下的阴影中似乎藏着什么蠢蠢欲动,仿佛那阴影要化作巨口将那人吃了一般。袁兆芜忍不住眉头紧皱,这样的错觉让他心慌,他连忙追上前去问道:“主上是要去白叔哪里?”
“嗯,去看看他,又有两天没去了,他八成又在念叨。”
念叨什么?白无哀在阴影中苦笑了一下。前几天,他父亲又出新咒语了,在大家聚一起的时候,像是开玩笑的说起了遗言。他开始不耐烦了吧?这也是白无哀又以工作为由躲了两天的缘故。
“最近属下也没时间去看望一下,白叔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前段时间还想着给婷姐和我张罗一个相亲大会。啊,说起这个,我爸他很看好你啊,要不你跟我去见见家长?”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袁兆芜呆愣当场,相亲?和主上?白叔很看好?可他们都是男人啊,白叔怎么会看好他?
看着那人回眸一笑,像是刺破乌云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更是让他心跳加速,方才的疑惑也都被抛到脑后了。
“这、这使不得!属下不敢!属下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白叔的青睐,与主上相、相亲什么的,属下可是半分不敢去的!”一向巧言善辩的大管家顿时成了结巴,眯起的双眼更是睁开来,慌张的说道。
“哈哈...你这是嘴上不敢,但是心里却很想啊。好了,开个玩笑,去忙吧。”白无哀也是真被大管家逗乐了,拍了拍这狐狸的肩膀,也不管被戳破心思的大管家是什么心情,自顾自的离开。
“主上...主上是不是也愿意呢...”被看穿了,袁兆芜长长叹一声,单手捂住自己的脸,喃喃自语的问道,可已经走远的人也听不到他这只狐狸的低语了吧。
扔下心情复杂的狐狸大管家,白无哀来到了惊雷阁三楼父亲的房间。
今天难得恭青阳没有公务,早早的回来了一趟,一家子算是到齐了。更可喜可贺的是,听说小伙子不声不响的交了个女朋友,这次虽然没带来,但恭婷却把无所事事的魔女和艾丽卡拉了过来,陪着白父闲话家常,倒也是其乐融融。
“玥儿,要是哪天爸爸不在了,纸鸢可是要交给你们照顾了,她可是妹妹。咦,等等,给你做媳妇好像也不错。当然,你要是更喜欢艾丽卡那种外国美女,我也没意见。不过你这个做哥哥的可要给妹妹好好把关,将来得给她找个好人家!”
“啊?不要啊,白大叔,我才不会跟艾丽卡抢无玥哥,要抢也是跟大家抢无哀哥哥呀!纸鸢再长大些,可是要嫁给无哀哥哥的。白大叔你也不要老是说不在了什么的,我还想要你喝到我们的喜酒呢,对吧,无玥哥?”
纸鸢可不管一旁脸都红透了的艾丽卡怎么想,反正她是有话直说,也是正式宣布她对自家无哀哥哥的主权。但看周围大家的眼神,怎么都像是溺爱孩子的家长呢?以为她在开玩笑吗?她可是很认真的好不好!
“纸鸢说的没错,老爸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别老说那些有的没的。”一边的白无玥皱着眉,带着一些不满责怪道。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白无玥总觉得自己老爸越来越像曾经的爷爷。不过,爷爷虽然嘴巴上老说这死那死的,但还不是好好的活了那么多年。只是不管怎么说,老听到亲人说死后怎么怎么样,像是交代遗言似的,心里终归是不太舒服。
“哼!小子长大了知道顶嘴了。你爸老了,管不了你了,也罢,等你爸我去了那边,看我怎么跟你妈告状,你个乖儿子长大了不听老子的话了。”
“算了算了,老头子了,现在又成这个样子,活着也是你们的负担,早点去了也好,省的还替你们操心。小哀也是,说什么忙,组里的事情不都是小颜在处理吗?成天窝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实验室里,也不出来走动一下,等我死了,谁管你们哦。”
像是开玩笑的话语,却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到气氛不住的变得浑浊沉重,白无玥更是垮下了嘴角,但还没等他说什么,有人却比他更快的出声了。
“住口!!”
第120章 无人解答
第三卷天从影篇
房门被大力推开,面色含怒的白无哀出现在众人面前,对着病床上的白景同厉声喝道:
“那种话不要再说了!你想告诉他们什么?你年纪大了吗?还是说他们还不够懂事?这样的话说个一两遍,我们当你开玩笑也就罢了,不要成天死字挂在嘴边!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如你所愿吗?!”
众人震惊的看着冲自己父亲发火的白无哀,就连最近一见他就躲的白无玥也一时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突然这是怎么了?身为儿女怎么能因为几句不好听的话,居然冲着还在病床上的父亲发这么脾气?就算白父说话没个分寸,但说说也就算了,也不该这样,可偏偏这般生气发火的人是一向心态超好的白无哀!
这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以往白无哀的行为,还有最后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小哀,你怎么跟姑父说话呢?快过来道个歉!”被吓了一跳的恭婷连忙起身相劝,她明白白无哀的感受。越是在乎父亲,才会在自己父亲说出自暴自弃的话时,反应越是剧烈。
“是啊,表jie...表哥,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就是了,姑父也不该老是说那些丧气话,我们说说他就行了,别发那么大火。”站在窗边的恭青阳也出声劝道。
魔女是外人不好说什么,也不明白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三个小家伙被吓得不做声,一老一少又像是在打什么哑谜似的对视着,她来回两眼也不知所措,只能保持沉默。
白景同一脸苦笑,略显浑浊的双眼充满了不明的挣扎之色,但他还是笑着看着冲他发火的孩子,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
而在门口的人,同样满眼的痛苦之色,一脸强忍怒火的姿态。沉默中,白无哀最终什么都没再说,挥开恭婷的手,大步离开。
众人不知道白无哀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明明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白父说些奇怪的话也渐渐变为常态,他们不解白无哀到底在生气些什么,又在焦虑紧张些什么呢?
在场唯一的外人,魔女也因为担心跟着白无哀后面离开。一直跟着走到后花园走廊,白无哀停了下来,魔女也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后面。只是相隔几米的距离,却让魔女生出了天远地远的感觉。
“你不要紧吗?看起来好像很难受...”清冷的雨风吹起魔女粉色的卷发,她的目光落在那人修长的背影之上,心已经揪了起来。为什么会发现那人的异常?那只是因为从很久以前,她就开始默默关注着他了啊。
那人沉默着抬起头看着那即将要下雨的天空,不知什么表情,黑色的身影像是这灰暗天色中最重的一笔。
良久,那人用恢复平静的声调说道:“不要紧,只是一时火大而已,要下雨了,你快些回去吧。”
伸出的手没能抓住那黑色身影的衣角,魔女看着白无哀消失的方向,桃花眼眸里闪过一抹波光。
‘啊啊,那个人一直都是那样呢,将所有心事所有痛苦都藏在心底,从来都不肯暴露出来,不让人看到他弱小无助的那一面。是要强吗?大概只是跟从前一样,仍旧还没能打心底信任别人吧,还躲在那微笑的面具之后吧?他是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
一圈大树之下,没有了那淡紫色的落花,在矮坟前,站立的身影没有理会那点点落下的雨滴。
白无哀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看着那坟头,似是要看穿地面到达彼方,看能不能找到那个想再见一面的身影。
“你说,我做错了吗?我该顺应他的意愿,给他想要的回应吗?那样的话,我又要以何种理由继续活着?又有何面目继续守护在无玥的身边呢?那个时候的我大概已经是真正的恶魔了吧...”
雨越下越大,声音渐渐将那些无人听见的低语淹没。白无哀就那边如石塑一样站在坟前,偶尔会问两句,最终似是明白他的问题再也无法得到里面那人的解答,在雨中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转身离开...
即使刚吵完一架,第二天,白无哀仍旧去了自己父亲那里,沉默着不说话,最后被留下来,一如之前。
白父也不再说那些奇怪的话语,仿佛两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大家都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白无哀每次被留下后再出来,脸色一如既往的不好看,即使笑着,也能看得出他在隐忍着什么,而他那咳嗽的毛病也越发变得严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时常关注自家老板的谪仙人,都几天了,他不可能还不知道魔王城里发生的事。从那个暴风雨的下午后,也许是尴尬,也许是故意避开白无哀,颜宁雪都以各种理由不再回魔王城。
“哎呀,这可真是稀客。都快一个月没见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不躲我了?”
堕天阁四楼中央大书房中,那人一如既往令人恼火的轻浮模样。但那严重的黑眼圈,苍白无血色的脸,以及同样没有血色的唇,都说明了他糟糕的身体状况。
“躲?我可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只不过是组里事务太忙,某个当家的又总是摸鱼,我还能指望谁?这次不过是来送些重要资料罢了。你最近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消息都传到天从影总部了,什么大魔王家境不和,闹分家?在床病重老人无人供养??”
冷哼一声,颜宁雪将手中一垛报告咚的放在了书桌上,开口就是一顿挖苦。要不是真的吵了一架大的,消息怎么会传到他那里去。
“呵,你的消息一点也不比兆芜慢啊。”最近大管家都不在堕天岛,不过以他的情报速度,估计事无巨细早就知道了。谪仙人跟大管家可不同,是不会向着自己说话的,白无哀叹了口气接着道:
“老头子突然要说分家,在选谁供养的意见上跟我有了分歧,说什么我有一大家子手下要养,要跟无玥过。呵,无玥才多大?况且现在他也是我在养着的呢,老头子怕不是老糊涂了。”
随着那声叹气,男人躺倒在椅背上,漆黑的眼瞳瞧着天花板,手中也不老实的转着笔。看着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模样,如果是个不熟悉的人,说不定就此被骗了过去。
“就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若真是传言中分家那么简单,你也太小瞧别人了。”颜宁雪说的别人当然是指他自己,说白无哀面色不好看,还真是抬举他了,要说他就差一脚进棺材了都有人信。
“你与你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指尖的笔停止了转动,白无哀转眼看了看桌前的谪仙人,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也是,颜宁雪是什么人?怎么说也是天从影这么大一个组织的半个总负责人,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那才怪了。
“你说,如果有个你非常重要的人,即使你非常不愿意,也要你去做一件过了底线的事,你会怎么办?”换了个方向斜靠着,单手撑着脸侧,白无哀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的雨,喃喃的问道。
“我不明白你突然说的是什么,不过既然是你都不愿意的事,说清楚讲明白,痛痛快快的拒绝掉不就好了?你那个重要的人也会理解的吧?”
白无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颜宁雪自问看不懂,但这人对家人怎么样,却是有目共睹的。说不上有求必应,但对年纪小的宠爱有加,对年长的也是宽容大度,到底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让这人困扰成这副憔悴的模样?
“他明白,也理解,但是...究竟是什么操控了一个人,让他变得那么不顾一切?”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让那个人变得不像那个人?像是被什么邪恶的存在操控了一般,明明还挣扎着,又放弃了抵抗,任由那浑浊的黑暗将身边的人强行卷入。
带给别人痛苦的时候,难道那人自身不会一同感受到吗?就算感受不到,也没有一丝自责和后悔吗?一想到这里,白无哀黯然的垂下了双眸。
“那是对那个人很重要吗?要是这样,这么执着倒也情有可原。”似乎明白了什么,颜宁雪感觉找到了答案,只是他不明白,那事怎么就过了底线了?
每个人都有不能让步的事,也总会有对某些事物的执念。有些事情也不一定非要白无哀去做不可,当然,核心若是他的话除外,比如说找对象结婚生子之类的。想起谣言中提到恭婷要相亲,再考虑到白无哀这个年纪,被催婚也是正常的吧?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颜宁雪问,比如说先等自己姐姐解决完人生大事之后?
“不...有另外一个选择。”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白无哀低着头咧嘴笑道:“有啊,还有另外一条路。但是,不可以选,也不能选,如果从一开始的被选择中逃走的话...”
桌前的颜宁雪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一股子怪异的感觉从他看到面前这人的笑容后涌上心头。他的思路有什么地方错了吗?否则,这人为何露出那种藏着恐惧与绝望的笑容?
简直像是要坏掉了一般,那双黑眸里写着什么隐秘?是不可直视的深渊!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从那漆黑的瞳孔深处爬将出来一般,那咧嘴的苦笑,更是让颜宁雪浑身泛起鸡皮,瞬间阴冷的气氛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
颜宁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卡在了喉咙里。他忍不住皱起了眉,手心里莫名的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好像触到了白无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看到这冰山一角就让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也许,白无哀刚才说的东西,本质上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