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装修与回家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白无忧:“各位老板,有没有在游洲香零的?我这有个装修的单,想找人做一下,地址很偏僻,有感兴趣的可以私聊。”
给点阳光我就腐烂:“群主自己家还是别的客户单?”
仰头べ望着谁:“难得啊,无忧这是要成甲方的节奏?快说来听听,装修什么样的房子,冲我们的交情,哥给你免费做设计。”
白无忧:“先谢过了,是做自己老家农村的房子,设计图稿和建模都已经搞定,现在差个熟悉装修这块的设计师带工程队来开整。”
给点阳光我就腐烂:“啧啧,不愧是群主,都自己出图。”
咖啡加糖:“这不就是找个监工?”
白无忧:“那倒不是,最好还是要设计师来指正一下,我没这方面的经验,只是出了个设想图。”
白无忧:“说回正题,有没有这边的?”
仰头べ望着谁:“可惜了,既然不需要设计方案,哥也没法帮到你了,哥离得太远。”
……
看到群里的聊天信息,刚签下一笔大单的钟凝思来了兴致。没想到群主竟然也是香零州的,她现在正好在归忘古城工作,涉及的工程也有很偏远的地方。她本想等发工资了给群主发个红包表示一下感谢,现在看来有更两全其美的报答方式。
想到这里,钟凝思连忙私信给了白无忧:“群主,我就在归忘古城工作,你这个工程具体位置在哪?我看能不能接了。”
群里的十几个计师来自五湖四海,工作的地方也是天南地北,想要刚好在香零州那个偏僻的角落里的,实际上很难碰到。白无哀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就算是香零州的也不一定愿意到他老家乡下去。
接到群里‘固不偏执’的私信,白无哀一时间竟然有些期待,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具体位置信息发送了过去。能找个懂行的来监工自然好,不行的话他只有请长假回去一趟,自己想办法找就近的施工队。
打开地图导航,钟凝思找到了聊天框里的那个地址,的确如群主所说很是偏僻,不过要接这个单也不是不可能。陵市与归忘中心城相隔也不是很远,而且陵市也有她们的一家分公司在,最多就是路程远一点,花费可能要高一些。
固不偏执:“能问一下,群主你有多少预算吗?毕竟路途有点远,我这边还要考虑运输成本。”
白无忧:“上限两百万吧,也不知道够不够。”
“噗——!!”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被钟凝思喷到了电脑屏幕上,她一边被呛到咳嗽着,一边慌忙抽出纸巾擦着电脑,心里却在翻江倒海。一个偏远农村的项目款预算两百万?!这什么概念?就算中心城这里最好的楼盘装修上百万的都没两家!
也许是因为她在这个偏僻的地方见识太小,不清楚一二线大城的标准,但香零州这块的装修行情她还是很清楚的。中心城上百平的装修也不过几十万,更别提下面的附属市了,能上二三十万已经算是大单,那个白无忧是要重新建一栋别墅吗?
固不偏执:“白老板,你这是要建一栋别墅外加豪华装修吗?”
白无忧:“面积不够,只能算两层平房吧?不需要很豪华的装修,简约耐用就行,农村里用不着那么麻烦。”
固不偏执:“你的预算可不是这么说的,两百万你知道是个什么概念吗?够你在中心城买一套精装修的高档小区房了!”
白无忧:“……我不太清楚当下的行情,所以,这个单你接么?接的话,我把设计图稿发给你看看,你再给我做报价。”
固不偏执:“冲老板你这么多金,这单再偏我也接了!”
白无忧:“那行,我这个月底会回陵市一趟,到时候约见一下?”
固不偏执:“这是当然,陵市有我们的分公司,叫‘方寸空间’。到时候你回来了打我电话,我叫钟凝思,电话号码是……”
定下了‘监工’人选,白无哀放下了一桩心事的同时有些疑惑,装修不是很费钱的吗?在他的印象中好像最低都得三十万起步,而且他还要推到重建应该更费钱才是,怎么那个钟设计师的语气那么惊讶?
“小玉,你家的那栋新别墅装修了没,花了多少钱?”白无哀记得好像是三百万,但是记不清是装修费还是买房的钱了。
“别墅?我家只是老式平层,不是别墅啊?”被问的莫名其妙的萧霜玉一走神,画笔上的颜料就涂错了位置,她赶忙拿刮刀铲了重补,心里却嘀咕起来,她有说过自己家买别墅了吗?况且也只听到父母有说起过这个打算,还没买呢,白无哀怎么会知道?
“咳,是我记错了。”将未来的记忆混到现下闹出了乌龙,白无哀连忙打住这个话题。他差点忘了,隐形富家千金的萧霜玉,直到大四出去实习的时候才暴露身份的。
虽然萧霜玉表面上看着跟普通家庭女孩没什么两样,衣服包包也从不买名牌,化妆品什么的更是没有,但她家其实很有钱。不过这一切与她无关,很早的时候她父母就已经明确说过,家里那几百万财产都是留给她弟弟的,否则,她也不会如此争强好胜。
家里的事她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过,白无哀怎么会没头没脑的问这些?是因为中大奖有钱了,想找个由头显摆一下?可这几天下来好像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平静得就像那天四人等待开奖的一幕是一场梦。
即便满心好奇,萧霜玉也不太想追问下去,朋友暴富这事最好还是不要惦记在心上,越想只会越忌妒。就算收到了五位数的红包,也并不会因此开心,反而拿着那钱浑身不自在。一方面舍不得拒绝,一方面又觉得烫手,更是有种被施舍的心情。
十月底,五天的月假开始了,上一个月只有白无哀因为工作原因一人留守,这一次四人都是收拾了行李一同乘车赶往火车站。除了寒暑长假,距离超过两大洲之距的学生们很少会选择回去,坐飞机还好,要是坐火车,那几天时间还不够一个来回。
游洲与璜洲只隔了一个大洲还好,列车的速度也够快,让白无哀费个一天时间就能到达陵市,除去来回的时间,五天的假期还是太过紧凑,他已经提前跟辅导员打好招呼,准备随时请假。
窗外的景色迅速闪过,远处的山峦起伏,映衬着秋日高高的蓝天与白云,平缓的丘陵间夹杂着城市与村庄的灰白不断更迭。铁路两旁时不时闪过一丛黄色的花影,又有电线分割了眼前的画面,随即被黢黑的隧道遮蔽一切。
白无哀单手撑在窗沿支着自己的下巴,漆黑的双瞳看着外面的风景发呆。他那头漆黑的头发微卷,松散而慵懒的搭在两肩,墨画的眉眼在窗户玻璃上映出倒影。不知在思索什么,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透露出许些孤寂。
他应该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不管是学校的朋友也好,徒弟与社员也罢,都是些短暂的过客。可在这回家的旅途中,却感受到了孤单。他总觉得身边会有那么一个人,又或者几个人一起跟随着,陪伴着他去往遥远的地方,可回头看去却只见到了陌生的面孔。
外面的山林没有记忆中那般茂密,城市不再是废墟,身边尽是人声的喧嚣嘈杂,不是那般安静如荒野。白无哀知道是两份记忆起了冲突,所以才处处都透着别扭,身边有人也只是自己的错觉,可那越发忧郁的感觉却无法抹去。
我在想念谁?白无哀在心中暗问,那声音徘徊了许久也没给出一个答案。是在老家的弟弟,还是远在东洲的父母?心里的感觉并没有对上,那蕴藏着丝丝疼痛与焦灼情绪,不会是那么简单,也许是那两份记忆中别的重要之人吧。
一天的旅途平静无波,只是很容易让人在那不断流逝的景色中,思考自己的人生而渐渐变得忧郁。而在脚步踏出火车站时,窘迫的现实扑面而来才让人从那漫长的思考中回过神来,面对着外面蒙蒙亮的天,开始烦恼去哪里落脚。
大学时期是个尴尬的时间段,老家的房子几年无人居住已然破败,弟弟才上初二住宿在校基本不会回去,印象中在湘市工作的姐姐现在还在医学院进修。能够落脚的地方只有陵市舅母家,又或者乡下伯伯家与外婆家。
可白无哀这次回来也没提前打个电话,又被两份记忆冲刷对舅母家都记不太清了,贸然上门也太过尴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四处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满目都是陌生之地,仿佛是没有根的浮萍。
“回去看看外婆吧,差点忘了这个时间段,外婆外公都还在,爷爷也还在。”在那两份的记忆中,早已逝去的人重新出现在眼前会是什么感觉?白无哀不知道,他已经习惯身边亲人的减少,这重生一次反而开始近乡情怯。
坐在火车站外的广场长椅上,手机上的号码翻了又翻,迟疑了许久都没有拨出任何一个电话,白无哀揉着额角略感烦躁的叹了口气。他讨厌讲电话,身为社交障碍患者,给父母打电话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更别提打给亲戚了,每次都要鼓起勇气才能按下拨号键。
明明工作中就不会如此,为什么面对亲戚反而会紧张害怕?是因为没有钱所以寄人篱下需要看脸色过活?还是因为过分的自卑敏感,觉得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大概都有吧,即便现在他有钱了,也一时摆脱不了那份阴影。
一直在长椅上坐到太阳都升起来了,白无哀才依次给常照顾他家的亲人打了个电话。而在最后一个电话挂掉之时,他只觉得自己要被掏空了。陵市的舅母家就不必去了,他打算去外婆家一天再回村,到时候还要去市里约见设计师,这几天少不了来回折腾。
第285章 似是而非之人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深秋的归忘江边,古老的石桥横跨两岸,岸边的金叶梧桐已经染黄了一半,自然过渡的黄与绿比油彩画更为美妙。长长的石桥下江水涛涛,即使是枯水季也看不出水深几许,深沉的碧色之上水纹游动,勾画出它的流向。
江边两岸的建筑遗留着历史的痕迹,一副破旧落后的景象,谁又知道短短几年间,陵市翻新的速度会一年比一年快。而在西岸沿着一条古溪与古街还发展成重点旅游区,随着城里的人口增多,每年节假日都是人山人海。
不过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现在的河西这块只能说是老破小,最多仅能称有那么一点历史古韵,毕竟这边不仅有寺庙,还有尼姑庵。白无哀的高中就在这一块,算起来他才离开不到几个月,偏生有着十几年没回来的错觉。
他倚在石桥上的石栏边,清冷的江风吹起了他漆黑的发丝,与黑色的大衣衣摆,在昏沉的天色下显得十分冷峻。墨画的眉眼之间仿佛也有了一层阴影,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若此时再点一根烟,就更像个中年失意的小个子男人。
白无哀回来已经有一周了,学校那边已经请了假。前两天都在辗转拜访亲戚,去见那些记忆中都已消失不见的人,少不了心绪有些起伏。能见到还活着的亲人自然是好事,可也更让他感到混乱与不真实,看着曾经熟悉的人,却变得有些似是而非。
随后几天他都忙于重建老屋的工作,村里四处走动确认了自家可用地基范围后,与设计师钟凝思在陵市碰头重新修改了方案。材料什么的都已经在这两天选好,等工程队到齐就可以直接去开工。
初步预计耗时两个月,可以在元旦前完工。对于农村那么一块地时间也不短,但白无哀却没法一直盯着。他给老家的伯伯家打了二十万,一方面是帮衬,一方面也是希望伯伯能帮忙看着点,他不可能完全信任那个只有一单之缘的设计师。
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切,忙得将那些不真实抛到了脑后,可这一停下来,单独一个人的时候,白无哀又开始各种忧郁。明知道自己完全没必要这样患得患失,人老病死都是世间常态,可这接二连三的重复失去亲人的感受还是很不好。
“想那么多也没用,最近的也还有三年呢。”将嘴里的棒棒糖塑料棍精准的吐进了垃圾桶,白无哀自我安慰道。
正给自己开解着心结,手机却是响了起来,看到来电人他顿时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今天周末,白无哀约好了在市内医学院进修的姐姐恭婷,一起去初中看望两个弟弟。难得回来一趟,多少也给要好的兄弟姐妹塞点零花钱。
“在哪呀,我怎么没看到你?”温柔如水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似乎能让人瞬间在脑海中生出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子来,而事实确实如此。在桥头的公交车站,一个身高堪堪一米五的倩影正四下张望着,似乎是在找人。
“刚刚坐公交晕车了,在桥上吹风呢。”白无哀接着电话掉头朝桥头走着,还没走多远,就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已经小跑着到了桥上。
只见那女子身着朴素的牛仔裤配休闲短款外套,一头乌黑的秀发梳得整整齐齐,扎成一个低马尾,却还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随着风轻抚在那鹅蛋脸上。眉清目秀的面容很是可人,粉唇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与酒窝,分外可爱。
“什么时候回来的?哪天走?”恭婷笑着温声问道,她看眼前人好似有些不一样了,不再是上大学前那副内敛的质朴模样,反而变得有些张狂。感慨着去外面上了大学的人就是不同,连她那简单的妹妹也变得让人看不懂了。
“回来几天了,有事忙就没找你,反正你们都在上课,我也只请假到后天。”白无哀走到了恭婷身边,熟门熟路的随意一揽,就将人半抱进怀中。旋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犯了什么毛病,怎么能如此亲昵的抱自家姐姐的腰呢?
恭婷感到有些诧异却没有挣开,她转头看着旁边比自己又高了不少的白无哀,疑惑道:“小哀,你是不是长高了?”
“嘿嘿,没错,经过我不懈努力,如今已经一米六三了。”说到这事白无哀还有些得意,高中三年他的身高一直纹丝不动,果然还是因为运动少了吧。
两人闲聊着往陵市的第三初中走去,路程并不远多走几步就到了,虽然也可以换乘公交车,但白无哀才将晕车的难受劲压下去,可不会再去自找罪受。
白无哀的弟弟白无玥,与恭婷的弟弟恭青阳在同一所学校,当初白无玥成绩名列前茅,已经考上了市一中,但为了能在陌生的学校有个伴,就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恭青阳的三中。
三中的历史比一中还古老,加上也是重点,白父白母就没有反对,相比较学校是不是重点,他们更在意儿子在学校有没有人照顾。恭青阳就比白无玥高一个年级,人又靠谱,有他照看白无玥,白父白母也很是放心。
校门口老旧的牌楼下,一株巨大的香樟遮掩着昏沉的天空,而树下两名等待的少年却没被阴沉的天色影响到心情,稚嫩的脸上都写满了雀跃。在看到校门前出现的两个身影时,他们的双眼都亮了起来,迫不及待的跑上前去。
“姐姐!”异口同声的呼唤让来人脸上带笑,两双眼眸中都是宠溺。
白无哀看着两个一般高的少年一壮一瘦,恭青阳那张浓眉大眼的娃娃脸还是那么可爱,笑起来两个小酒窝与恭婷一脉相承,都是继承了舅舅的特点。一头从小炸到大的蒲公英短发,看起来还是那般毛茸茸更添几分可爱。
而另一边的少年却像是营养不良般很是瘦弱,一米四左右,单薄的身子骨除了那身骨架几乎没几两肉,就连那瓜子脸也显得越发尖了,清秀的相貌让他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即便身躯瘦小,那双眸子却是在发亮,里面写着满满的惊喜与开心。
“无玥,你又瘦了,是不是没怎么吃饭?”伸手摸了摸那还没抽条的少年的头,白无哀满脸的疼惜,他的弟弟原来是这般娇弱可怜的吗?
被摸了头,白无玥有些不好意思的偏开了脸,小声道:“没有,我只是长高了所以才显得瘦。”他没说实话,身上的钱不够吃饭可以省着点用,绝不能让姐姐为此而担忧。
“瞎说,你肯定是没回去找伯伯拿生活费。”通过多出来的两份记忆,知道白无玥在初、高中很是节省,一顿饭当两餐是常有的事。白无哀心疼弟弟的懂事,同时也生气他过分的克制。
拉过那只无处安放瘦得皮包骨的手,白无哀从背包里抽出了一打红票子拍了上去,带着些不悦道:“这个月的生活费,不够再跟姐说,姐现在有钱了,放心花。”也不管三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说完又抽了一小打塞进了恭青阳和恭婷手里。
“姐姐,你哪来这么多钱?!”白无玥粗略数了一下手中的钞票,至少得有三四千,这么一大笔钱拿在手里吓得他手都在抖。
“不多不多,我一个月赚的都有你手上的三倍,放心拿着。婷姐、青阳你们也拿着,别跟我客气,当心我生气哦。”白无哀这几天在几个关系好的亲人家走了一圈,一直都是在做散财童子,都撒出去几十万了,这一点也不过是毛毛雨。
“小哀,你自己辛苦赚的钱就好好存着,给无玥加点伙食费也就算了,怎么还给我们,快收回去!”恭婷想端起姐姐的架子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白无哀包里塞,看到这么一大笔钱,她的心也在发颤。这孩子怎么当街漏财,如此不注意安全呢。
“都说了拿着,给你们这点钱都是小意思。”白无哀制止了恭婷的推辞,他现在力气可不小,柔柔弱弱的恭婷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重申了一次他又叮嘱弟弟道:
“无玥,我把给你的十万生活费放在伯伯那里了,你放假了就回去领。也不想把你养刁了,我跟伯伯说一个月给你三千,吃好喝好,只要不沾上什么不良嗜好随你花。另外,你也回去看看我们家的房子装修进度,随时跟我报备。”
说到这白无哀才想起给弟弟买的手机还没拿出来,又从包里摸出一个全新的手机盒子扔到了白无玥怀里,警告道:“不准沉迷于玩手机,学习成绩要是掉下去了,我就把你挂房梁上抽到你下不来。”
面对这一系列的操作,白无玥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都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白无哀去上了个大学,会拿回来这么多钱。在开学之前,他还听父母为两人的学费发愁呢,姐姐白无哀到底干什么去了?该不会是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姐,你老实告诉我,你该不会是去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了吧?”越想越害怕,白无玥一时间觉得手上那钱与手机都在发烫,他艰难的压低了声音,想要劝姐姐迷途知返,却让自己头上挨了一记巴掌。
“胡说什么呢,你姐我做的可是正经工作,不过就是前段时间买了个彩票中头奖了而已,别那么大惊小怪。”白无哀对自己弟弟那大开的脑洞感到无语,也因此感到更熟悉了几分。
初中到大学时期的白无玥是白无哀没有足够了解的,最长的那份记忆都对这段时期的弟弟感到印象模糊。主要还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在身边,所以才会有那种一眼没看见,弟弟就比自己高了的感慨。
但是,这一次白无哀决定要时常回来看看,见证弟弟的成长,弥补那空缺的遗憾。即便到时候培养出来的弟弟,不再是两份记忆中任何一个,变成一个似是而非的人,也好过让白无玥独自一人在这世间如野草般生长,重蹈他的覆辙。
他已不是最初的白无哀,为何不能让身边的人也跟着向更好的方向改变?既然不管如何身边的人都已似是而非,那就干脆错个彻底。给他们提供更好一点的通道,更好一点的选择,不必按照那记忆中既定的命运轨迹前行,到时他们又都会变成什么模样?
第286章 怀疑的争端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驱逐符文并没有完全失灵,渡鸦已经联络到另外三个小组,他们并没有被血蝎围攻,而且血蝎来到塔楼这边也没有继续进攻,就是很好的证明。”
“那为什么就我们三组被袭击了?难不成是我们的肉比较香,那些小怪物还偏食不成?”
“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我们被盯上了,不是单指血蝎,而是整个鬼谷死域。”
客厅中一片寂静,就连老法师都浮现出错愕的神色。月九玄这话是什么意思?血蝎盯上他们还可以解释,但整个死域怎么盯上他们?难不成这个天坑还是个活着的什么东西不成?
“小白,你别吓人好不好,这块大地难不成还有自己的生命?而且为什么要盯上我们,之前老爷子和汪世不都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吗?”刘贝贝一时情急也顾不得叫错了称呼,连忙问道。
月九玄环视了六人一圈,神色沉重的道:“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你们听听就好。我怀疑当初这个天坑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祭坛,献祭上面的生命,最后得出一个结果。可他带着你们逃了出去,打断了原本的献祭仪式,而现在,这里只是又重新开始了而已。”
“随着天上那个倒计时逐渐归零,这里定然也会越来越危险,不只是血蝎,也有可能会出现别的什么怪物。无玥已经发现飞行术强制受限,估计现在想要撤出天坑都不会那么容易了。”
虽然月九玄说的只是怀疑和猜测,但六人知道那只是个委婉的说法。乾坤秘境中那自称神明的少女指引他们回到璜洲死域,原来是想要他们完成这场献祭仪式吗?
他们当初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在外面也生活的很好,谁愿意就此死在这个鬼地方?可如今察觉到危机也已然来不及,也许在他们刚到达天坑时,就已经注定要再经历一次那地狱般的场景。但他们不甘心,也因此感到被命运操控的愤怒。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不赶紧逃吗?哪怕像当初一样徒手爬出天坑,只要能活着,再挑战一次绝崖峭壁我也可以!”已经激动起来的朱丹猛然站了起来,看着月九玄几人脸上露出了乞求的神色。她不想死,她和孙耀都已经说好了这次回去要正式结婚的。
“丹姐...这个方法可能行不通了。”面对朱丹的眼神,月九玄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若真是那么容易可以出逃,死域也不会被称作死域。
被否定了生路,朱丹反而因此更加激动起来,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白无哀而起,心中的恐惧便化为了怨恨。她指着那坐在几人中间的黑衣少年,愤然指责道:“都是因为你,我们才重新冒险跟来的,现在你们要仗着人多势众,强行把我们留在这里吗?!”
“朱丹!你说什么呢?当初决定回来的时候,无哀同学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而且,他们也没强行留下我们啊。九玄只是说以前的方法不行,也没说别的方法不可以,你冷静一点!”见朱丹有些口不择言,孙耀赶忙上前劝说。
“我难道说的有错吗?要不是因为他,我们也不会遇到那些鬼东西,也不会被盯上,甚至性命都难保!你护着他做什么?是不是还念着他是你的初恋,还要帮他说话对不对?!”
陷入恐慌与愤怒中的朱丹,听到孙耀竟然还袒护那人,更是怒上心头,气不打一处来,开始掉转矛头和孙耀吵了起来。老实巴交的孙耀哪里是如今朱丹的对手,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那张带疤的脸涨得通红。
“够了!这事本来就不是无哀同学的责任,更与九玄殿下无关!朱丹,你不要再无理取闹,迁怒于人了!”实在听不下去那越来越离谱的无端指责,孙耀厉喝一声制止了朱丹的继续输出。
“你、你凶我?呜...”被凶得一脸委屈的朱丹仰着头看着她的对象,小嘴一撇竟是哭了起来,眼泪汪汪模样配上那娇小玲珑的身躯,看起来楚楚可怜。她一边哭着一边往楼上房间跑去,还不忘骂道:“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孙耀,你就是个混蛋!”
见得两夫妻一前一后离开,月九玄那压住大管家与弟弟的手松开了来,方才她要是没制止,这两人估计已经动手了。她知道朱丹只是因为太害怕,才将她当作了一个发泄口,这与她是不是原主并没有关系,而她也没有因此感到生气。
“小...呃,九玄,你是担心我们要是徒手攀岩速度太慢,会被血蝎追上来,才说那个方法不行的吗?”相比较这有点沉重的气氛,刘贝贝更在乎逃生方法,开口打破了沉寂。
月九玄点了点头,在几乎垂直的岩壁上攀登,人类肯定比不过血蝎的,以前几人是被逼无奈,而且没有活物追击,现在他们也只能另寻他法。
沉吟了几秒,月九玄猜测道:“这既然是一场献祭,定然是有触发条件以及献祭目的。若是能找到相关线索,是不是可以从中破坏某些逻辑链条,强行停止这场仪式?”
终止仪式?几人闻言若有所思,也有人神色一慌,却没敢表现出异样。站在侧后方的大管家低头看了看月九玄,最终也没有出声,而他那副微笑的表情下究竟藏着什么,无人看透,亦无法知晓。
“就像当初小白带我们逃出去一样,少了某些条件,献祭仪式就自己暂停了!”抓住了其中重点,刘贝贝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激动,跃跃欲试的假设道:“比如破坏掉那些黑树祭台?”
“这也是一个方法,不过在尝试之前先把符文拓印下来吧,那些符文里面应该会有相关信息,不能潦草放过。血蝎已经盯上了你们,明天就近去试一下,早去早回。”叮嘱了剩下的人,月九玄起身与大管家上了楼,要继续他们的符文解析工作。
夜深,塔楼外的世界一片黢黑不见半丝光亮,鬼城里没有那些荧光植物生长,滋生的阴影与黑暗混作一团,看不见反而没有了那般恐怖。
楼顶的书房内,月九玄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袁兆芜看着旁边那没动的晚饭轻叹了口气。没管沉浸在符文世界中的老法师,他抱着月九玄返回楼下房间。今夜也不知有多少人彻夜无眠,那悬在每个人头顶的杀机,让大多数无法安然入睡。
红沙鬼谷中这场重启的献祭仪式,不再是最初那场留有漏洞的仪式了,袁兆芜知道事态的严重,搞不好他们都会死在里面。即便如此,他也不希望月九玄停止这场献祭,不管能不能找到那个方法,都是如此。
他怀疑当初陷落之地的二次大灾,就是某种程度上的献祭仪式,抹杀成千上万的生命,成就的也许只有一人,那便是他的主人。就像当年在啸月城一样,那一场黑雪之下,献祭上万人只留下他一个。
不管这个猜测对不对,袁兆芜都打定主意不插手,他只要保护好月九玄,并让她成功存活到最后。为此,他也得找到那逃出死域的方法,确保月九玄的生路。若能成功一起生还最好不过,若是没有那个机会,那就是他为主人献出生命的时候到了。
踩在阶梯上的脚步没有发出声响,袁兆芜早已习惯了这般神出鬼没,他虽不是合格的暗杀者,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已经炉火纯青。也正是因为他出现的悄无声息,才看到书房中老法师偷偷藏起了什么。
那个名为宋延的老家伙不单纯是为了研究符文,才一直留在这里,甚至与他们合作,老家伙都有别的目的。袁兆芜站在墙角的阴影里思索着,之前他也没能确定宋延的真实目的,直到月九玄说出要中断献祭仪式时,宋延那一瞬间变化的表情没有被他看漏。
看样子宋延早就从那些符文中得知了开启献祭的方法,让他们去找新的黑树祭台拓印符文,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借口。从晚上收集到的符文当中,月九玄发现了很多重复的图案,也就是说,黑树祭台上的符文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
既然都是一样的东西,为什么还要他们重复去拓印?恐怕拓印符文是假,让人给不同的黑树祭台输入元力才是真吧?至于因此让曾经逃出天坑的六人被祭台标记上,应该说是巧合,又或者是必然。
而不管六人有没有被标记,等他们按老法师的方法继续下去,献祭仪式也必然会开启,这处死域也会开始猎杀其中的祭品,完成最终的献祭。
在阴影中站了一会儿,袁兆芜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不打算揭露老法师的阴谋,也不打算阻止,更没想过要提醒其他人。至于,老法师所做之事会不会被人发现,那就要看那老家伙首尾能不能收拾干净了。毕竟,他的九玄殿下心思可细腻着呢。
一夜无话,第三天的清晨在一阵呕吐声中扰乱平静。一晚上都没能睡好,最近几天肠胃都有些不舒服的朱丹,在闻到早餐那一成不变的肉味后,跑到了屋外吐了起来。
他们等会还要去尝试破坏黑树祭台,也不知道那些血蝎什么时候会来,朱丹这样的状态出门实在太过危险,孙耀也放心不下,便一起留了下来。其他人则混成一个大组重新出发,这一趟只做试探,不必跑太远。
“你最近这是怎么了,干粮吃得腻也就算了,怎么水果也吃不下?”轻拍着朱丹那纤弱的背,孙耀满脸的担忧。虽然两人昨晚因某人的初恋而吵了一架,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又在深夜打了半夜的扑克,两人的气早就消了。
“我怎么知道...呕——”朱丹扶着墙又是一阵干呕,本来她这些天身体就有些虚,昨晚又被折腾了一番,早上还没吃饭,这接连下来她都感到头晕眼花,身体都有些发软。
屋内那小小的餐桌上,月九玄听到外面的动静,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她唤来大管家问道:“管家,你是木系施法者,能感知到别人的生命气息的对吧?”
“没错,木系施法者等级越高,术法掌控力越强,感知也会更精细。九玄殿下想让属下做什么?”
“你…去给丹姐检查一下,别直说。”
见月九玄有些犹豫不决,大管家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听从命令主动找上了屋外的两人,以术法治疗为由探查了朱丹的生命气息,又不动声色的回到了屋内。
“怎么样?”
“九玄殿下,恐怕如您所料。”
大管家的确认让月九玄面露忧色,她不知道这事要不要提醒两人,可危机就在眼前,此时告诉他们也不知是好是坏。此事就连无关月九玄也感到无措:朱丹怀孕了。
第287章 未完成的献祭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朱丹的肚子里已经孕育出了新的生命,在这个宛若鬼蜮的地方,甚至还没能完全成型,就要随着母亲去面临随时死亡的风险。
这事要怎么说?要如何说出口?月九玄犹豫着最后选择了隐瞒,此时提醒了那两人,也只是徒增他们的心理负担而已。也许他们自己也会很快发现,那样反倒会有些心理准备,起码会比被人突然告知要好。
让两人在屋里好好歇息,月九玄让大管家带她去鬼城中心,她要去那中心地底看看那个中心祭台,也就是那棵巨大的黑树。昨晚几人带回来的符文有太多重复的东西,这让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想要去重新确认。
白无玥与渡鸦继续飞往天空绘制地形,顺便探查一下其他逃生方法。这处死域虽然开始禁空,但并没有完全禁止飞行,而是达到一定高度后,引力成倍加剧,无法成功达到天坑出口而已。
临走时,两人带上了老法师的驱逐符盘,若他们推测的没错,黑树祭台也只是标记了为其输入了元力的人,并着重追踪曾经逃出去的几人。袁兆芜和月九玄都还没碰过黑树祭台,应当也不会引起血蝎的兴趣,带上符盘也是有备无患。
行走在那‘人影’重重的鬼城之中,也没有了最初那般恐惧之感,也许是这两日见到重复的东西太多,已经开始视觉疲劳,同时也模糊淡化了那些阴影所带来的惊悚。
暗红色的风化城市逐渐退去,连接的空中天桥不断往地底深入,那红色似乎也跟着深沉了起来,交错成一块块深浅不一的空间碎块。
越是深入鬼城的地底大厦中心,看到那些暗红色砂岩交错着直入上方的天空,月九玄越是觉得像是走在一具无比庞大的尸骸之内。
那些交错的却又有着莫名整齐感的砂岩大厦,与连接的空中天桥就是各种肌肉细胞,整个鬼城是某个脏器,峡谷是脉络血管。也许这整个死域只是某个存在的尸骸的一小部分,那其他的部位又在哪里呢?
“神明的尸骸...”仰望着那些巨大的砂岩大厦,月九玄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如果这些巨大的东西只是细胞的话,那整个尸骸会又多么巨大?也许只有神明才会有那般巨大的体型吧,可这些真的是那种恐怖的东西吗?也许只是她想太多了。
“九玄殿下,你在说什么?”袁兆芜将注意力大都放在了警戒之上,没能听清前方少年的声音,出于好奇便出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看到这四周的颜色,总有一种走在什么生物体内的感觉呢。”开了个玩笑,也算是说出了心里话,月九玄笑着回答。
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景色,那让人感觉无比渺小的压抑感,配上那诡异的红色调,的确有种行走于血肉之中的错觉。袁兆芜为月九玄的联想感到许些惊讶时,也赞同的感叹道:“不愧是殿下,描述得真形象。”
听到大管家的话,月九玄撇了撇嘴,也不知道那话是在真的夸她,还是拐着弯拍她马屁。也没纠结大管家的奉承多久,那有过一面之缘的巨大黑树,已经在交错的空间中,显露了漆黑的枝干。
上次来这里,两人也没靠得太近,自然没有瞧个仔细。如今近距离再看这株巨大的黑树,才发现它更像是某种矿物结晶,漆黑的晶体表面呈现出多棱面结构,每一面都光滑如镜,反射着周围环境的微光。
“管家,你说这颗巨树是不是元晶矿的聚合体?”越看那质感越是眼熟,月九玄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了一小撮黑砂,互相对比着看了看,除了体积相差太大,两者外观并无多少区别。
元晶矿到底是什么她不太清楚,只是从书房那些笔记中了解到,这东西是炼器的上好材料,外界不可能自然形成,十分稀有。重点是,元晶矿是黑炎的副产品。
如今这鬼城中心的黑树祭台竟然是一堆元晶矿,而且整个鬼谷还不止这一处。这么多元晶矿是哪来的?曾经的天坑中有黑炎肆虐过吗?当初白无哀都还没觉醒,显然不可能是黑炎的锅,那就只有那场二次大灾的献祭了。
“如果黑树祭台真的是元晶矿的混合体,那里面的能量一定很惊人。可主上曾说过,元晶矿只是能量聚合的固化形态而已,并没有继续吸收外部元力的特性,这些祭台...”
大概是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生命最后的结晶吧,袁兆芜有些唏嘘,曾经天坑的那场献祭果然是他推测的那样吗?
“管家,麻烦你激活祭台吧,只要一会儿就好。”将心中的疑惑与许些猜测压下,月九玄向袁兆芜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即便知道给黑树祭台输入元力,会被整个鬼谷祭坛盯上,袁兆芜也没有犹豫,将手贴上了那万物生命的结晶。深绿色的元力化作光路顺着他的皮肤游走,转瞬没入黑树之内,就像是灌入了一个黑洞之中,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体会到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突然想起了那个人。已经分别了快三个月了,那人留下的印记好了又被他自己弄伤,却还没能再相见。心中一酸,眯着的狭长双眼睁开了一些,有波光在那翡翠间一闪而逝。
“这就是属于你的一部分吗?主上,只要将这些全部献祭给你,是不是就可以再见到你了?”仰望着眼前的参天巨树,袁兆芜一边输送着自身的元力,一边将心中的祈祷与思念也一起传送了过去。
泛着红光的符文数据流开始从那盘根错节的树根生成,并顺着扭转的巨大树干不断旋转上升,一圈套一圈,一层叠一层,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化作流光瀑布,逆向流转冲上了天空。
月九玄调动了所有注意力,仔细盯着一层分辨着,眼瞳跟着那不断流动的符文转动着,大脑也在高速运转。有汗从她的额角滑落,过度的精神消耗让她呼吸急促,头脑发晕,短短半分钟就如同跑了几十公里一般,汗如雨下。
“可以了...唔...”叫停了同样脸色发白的大管家,月九玄被那移动的符文绕的胸闷气短,嘴里直泛酸水。
两人蹲在一处直喘气,袁兆芜是元力消耗过度累的,月九玄是脑力消耗过度晕的。那中心祭台不愧是老法师口中的吞金巨兽,2S级的元力储备也不够它一口吃的,要不是袁兆芜强行控制了元力流失的速度,别说半分钟了,能坚持十秒都算他持久。
“九玄殿下有发现什么吗?”歇了一会儿,元力也恢复了一些,袁兆芜给月九玄施放了一个治疗术法,轻声问道。
“...黑树祭台...记载的内容在一个圈的范围之内是一样的。宋伯在这里研究了近一年,不可能没发现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还要我们的人去拓印重复的东西?”月九玄对老法师起了疑心,可现在不是追究其真正目的的时候。
“这个可以先放一边,当务之急还是寻找更多的符文,尽快推测出中断献祭仪式的线索。管家,你让大家直接纵向搜索试试。”
“是,属下遵命。”
在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蹲在一起商量后续计划时,在他们旁边,原本如化石般的黑树祭台,此刻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竟然生长出了一根树枝,无声无息的靠近了那黑衣黑发的少年。
感觉到有什么扎到了自己的背,月九玄疑惑的转过了头,下一刻瞳孔一缩,那黑树什么时候伸过来一根树枝?!而且为什么会突然活动起来?
“殿下小心!”同样才察觉到黑树的分枝靠近,袁兆芜心中一惊,立即将月九玄护在了身后,释放出一道藤墙挡住了那突然的袭击。
一连串细密的碰撞声响起,那分成无数细枝的枝条,并没有像表面那样来势凶猛,就像只是礼貌的敲了敲门,又退回了巨大的树干边。
有些疑惑的散开了术法,袁兆芜看着那宛若活物的黑树,双眉紧皱。以黑树那元晶矿的硬度,方才那一下是可以穿透他的藤墙的,可为什么收手了?那黑树祭台有自己的思想,真的是个活物?
还是说感知到了曾经受献祭的人?回想起之前月九玄头脑发晕时,跌跌撞撞间有碰到过黑树的树根,袁兆芜犹豫着让开了身形。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黑树祭台新生的树枝缠作了一只手,向着月九玄缓缓伸来,仿佛是在邀请。
看着那伸到眼前的‘手’,月九玄有些迟疑要不要去触碰。一般来说,见到这样诡异的东西最好别手贱,可黑树祭台跟原主有莫大关联,也许是祭台想告诉她什么呢?
一咬牙,她决定豁出去了,反正旁边还有大管家看着,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大概率还是会有救。
于是,月九玄伸手与那树枝相碰,冰凉的矿石触感从指尖瞬间蔓延到整条手臂。
黑色的树枝在触到那只雪白如瓷的手指时,瞬间如同融化的液体缠绕了上去,流动着似乎要将目标整个都包裹。而那株参天巨树也在此时自动浮现出了符文数据,有一部分顺着延伸过来的树枝,也传了过来。
眼前骤然一黑,随即一片红光在大地边缘亮起,天上的雷云在翻滚,地面的岩浆在咆哮。恐慌不已的生灵向着远方那死亡大裂谷奋力奔逃,而在那断断续续生命航线的最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宛若黑夜中的明灯,点亮了一道生命线。
那本是属于他的献祭,可他心存的善念破坏了仪式的进程,不该活着的人被带出了天坑,该画上句点的人生被他强行改写。而他也因此承受代价,未能获得相应的数据补全,基层数据库一次又一次濒临崩溃……。
“...殿下!九玄殿下!”
焦急的呼声入耳,月九玄的意识从那末世天灾的场景中回归,她感到大脑一阵阵的刺痛,鼻尖也有一道温热的液体不断滴落。心脏在不正常的急速跳动,眼前的画面模糊不清,仿佛蒙上了一层红光。
随着一道富有生机的力量灌入体内,她才渐渐恢复清醒。只见大管家正抱着她穿梭在地底的大厦之间,身后是窸窸窣窣的响动。她费力转过头,趴在大管家的肩头看到了后面追来的黑树树根,密密麻麻如巨蛇一般袭来。
月九玄不知道在自己触碰到黑树祭台后发生了什么,但看这情况绝不是什么好事。回想起在幻境中看到的画面,以及曾经星之黎明的指引,她那墨画的眉眼一低,显露出痛苦之色。
“散落的碎片已齐聚,流落在外的人都已回归,暂停的倒计时已重启,而那没有完成的献祭也将继续。现在就算我们都有飞行术法,也是插翅难飞,它不会放过这片大地上的生灵!”
她已经知道这场献祭是为了一个人,也仅是为了那一个人,可就算是原主,大概也不会忍心看着身边的人因此死去吧?她同样也不想这样,那要如何才能逃出这里,逃出那既定的命运?
第288章 玄机与决断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倒计时:3天3时21分31秒
长长的藤蔓卷上高空中的天桥,一道身影利用那强大的惯性一摆,躲过了身后那生长而来的黑色树根,险险的落到另一道天桥上后,立马拔足狂奔。
袁兆芜此时后悔不已,他不该让月九玄去触碰那诡异的黑树祭台的。原以为那东西跟他主子好歹有很大关系,应该不会伤害到月九玄,起码不会伤害主子的身躯。可在看到那黑潮侵染了那只白瓷之手后,月九玄开始七窍流血,他就知道坏了。
强行斩断了那漆黑的树枝,他带着月九玄迅速逃离,而那黑树祭台也终究不甘沉寂,开始主动蔓延了无数根须,要将两人抓住。而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再让那黑树祭台接触到月九玄。
元力已消耗殆尽,袁兆芜抱着怀中的少年,奋力的奔逃在不断向上的砂岩大厦间,只想将人送回地面。而他怀里的人七窍还在外溢着鲜血,看起来好不吓人。
“咳咳,管家...管家,它没有再追来了。”被自己的血呛咳了两声,月九玄擦了擦眼睛,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丝。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也不知这些血从何而来,是她脑子里流出来的么?
“呼——呼——”喘着粗气,被提醒的袁兆芜这才有精力回头看向那如渊的地底,那些蔓延的黑色树根不见了,只有空荡荡的暗红色深坑,回荡着莫名的声音,呜呜的传上来,像是有谁在下面哭泣。
“九玄殿下,这次是属下莽撞了,属下不该让你与那祭台接触的。”抱紧了怀里的人,袁兆芜有些后怕的道歉着,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吗?还有哪些不适?”
听到了大管家那过快的心跳声,月九玄心中一暖,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大管家可真好,突然有些羡慕原主了。她笑道:“你别担心,我都没感到哪里痛,这些血也不知道从哪来的,看着倒是吓人。”
看月九玄的模样不是在开玩笑,袁兆芜也放心了下来,要真因为他这个错误的决断,让主子的身躯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那他可以引咎辞职了。而冷静下来之后,他开始奇怪那黑树祭台为什么不继续追了,是超过了距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下午两点左右,两人略显狼狈的回到了塔楼,碰到了同样狼狈而归的韩秋几人。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再一次被血蝎追杀回来,几人也不得不接受他们被死域标记了的事实。好在此行距离不远,几人也只是受了点小伤,就带回了新的情报。
黑树祭台无法被寻常手段摧毁,先不说其吸收元力的特性,光是比矿石还坚硬的质地,就连物理破坏都难以达到毁坏的效果。而且,就算砍倒了黑树祭台,也不知道剩下的根系,会不会继续发挥作用。
摧毁祭台本身无法实现,也就意味着无法中断进行的献祭倒计时,时间一到,他们还是无路可逃。寻常方法不行,只能寄托于剩下几人拓印回来的符文,看能不能从中找到新的生路。
接近傍晚时,白无玥和暗鸦带着新绘的地图,以及收到术法传讯的暗鸦三组的人,带着已拓印到的符文返回了塔楼。时间有限,不能继续等他们全部拓印完再研究,只得边寻找新的符文,边先破解。
大厅中一群人在休养生息,楼上书房月九玄拿着那张粗略的鬼谷地图,翻来覆去的看。最终转着角度放在了桌上,然后挑出了几个眼熟的符文图案,按黑树祭台的节点画了上去。
即使还原的地方不多,她还是认出了这个图案到底与什么有关,是黑炎中的‘吞噬’的特性图样!
黑炎的术法并不是没有术法图阵,非要让它显现的话,它还是有的,而且复杂得难以原样还原。白无哀那本专门研究黑炎的笔记本之中,有那么几张局部图,最重要的一个特性图案,就是吞噬。
“果然,整个鬼谷都是一个巨大的术法图阵!黑树祭台是其中关键节点,想要终止献祭,就要打乱图阵的排列。为什么没能早点想起来呢?明明是最重要的啊。”笔尖停留在那图案上,月九玄恍然大悟的喃喃自语。
看来,月九玄已经发现了关键线索。一边的大管家在心中长叹一声,自家主子太过细心也不太好,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白无哀,也有着相同的特点就更难糊弄了。
“小少爷是发现了什么?”老法师见月九玄突然停止了写写画画,在那里看着纸上的图案发呆,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个鬼谷祭台的特性:吞噬。”月九玄叹道:“吞噬所有生命,也吞噬所有能量,汇聚为一体,融合于一身。”
说完她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扔,迅速转身下楼,边跑边吩咐道:“我们得想办法打乱鬼谷这个天然的术法图阵,黑树祭台作为能量节点无法摧毁,就想办法给它挪个位置!总之,要中断献祭就要先破坏这个图阵本身!”
那话让书房内的老法师脸色一变,杂乱的胡须抖动了几下,都没能开口将阻止的话说出口。而大管家一怔之后,很快跟了上去,在楼梯中间一把拉住了月九玄。
“九玄殿下,你真的要阻止这场献祭吗?也许,这就是唤醒主上唯一的方法,也是修复主上身躯隐患的必要条件。”为了自己的主子,牺牲一些人的性命又有何不可?大管家袁兆芜不愿看着这样的机会流失,认真的向月九玄确认道。
月九玄仰着头看着那只笑面狐狸睁开了狭长的双眼,那碧绿的翡翠中流露的是对那人的决绝与疯狂,是对旁人性命的漠视。她看着这有些陌生的大管家,心里了然,却并没有因此而退缩。
“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唤醒他,而不是这种以人命去填的方式,不是牺牲他为数不多的维系,去换那一份可能。”月九玄那双黑眸中闪烁着坚定的目光,又流露出一丝悲伤道:“我知道他定然不愿意这样,不愿你们都埋葬在这片红沙世界里。”
那深信不疑的话让袁兆芜愣住了,他一心想要主子回归,可这种方式那个人真的会认同吗?当初他们只不过是工作过劳,也会让那人心疼得三令五申,谪仙人那次更是让那人怒不可遏,现在却是要献祭掉那人的弟弟与心腹!
看得出大管家是在犹豫,月九玄此时却是展颜一笑道:“去吧,让他们抓紧时间破坏图阵的完整性。至于他的事,我们再想办法,我也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是,属下遵命。”
袁兆芜还能怎么办?冷漠的理智让他不想破坏献祭的进程,但情感上又不忍主子回来后会露出那样悲痛万分的表情。而且,他也无法违抗来自主人的命令,即便这个人只能算他一半主子。
找到了那条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即便恢复一直没跟上消耗的众人,也都在歇息了半夜,天还没亮就重新出发。不管是毁坏峡谷地形也好,想办法挪动黑树祭台也好,只要能破坏整个鬼谷献祭图阵的完整性,都可能成功停止献祭仪式。
然而这项任务很艰巨,上了死域黑名单的六人派不上太大用场,仅能在鬼城附近活动,一旦被血蝎追击得难以为继时,还能暂时回到塔楼恢复一下消耗。
而剩下的暗鸦小队外加白无玥也不过十三个人,再怎么破坏图阵的完整性,对于整个死域来说,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况且,那些黑树祭台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挪动位置的,它的根系太过发达,想要挪走一棵都要掀起大片土地,或者用别的物理方式拉动。术法击打在黑树祭台上根本没用,一旦靠近就会被吸收其中元力,从而导致术法效果瞬间变弱。
但是这样粗暴的方法出乎意料的起了作用,在挪动了几棵黑树后,白无玥就发现飞行的上限提高了,这个发现给大家打了一支强心剂。可众人还没高兴多久,变故又起,这一次血蝎不再只追杀黑名单六人了。
“这东西怎么都杀不尽,到底还有多少!”白无玥挥下戮天刀,四溢的寒气将周身上千米的沙地化作一片冰雪,而冰雪之下冻住的是密密麻麻的血蝎。
虽然血蝎的实力不高,但数量实在太多了,就算地面已经堆满了一层厚厚的血蝎尸体,那些小东西仍旧不惧生死,前赴后继的涌上前来。也不知道血蝎究竟是什么来历,这么成片的杀都没见到减少数量,他们的战场可不止这一处。
“小组长,祭台已成功移位,我们撤!”渡鸦擦着汗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那巨大黑树根下的土地被挖空,整棵树已经被强行拽倒在坑里,虽然移动的位置没有太远,也足够了。
天色已黑,第三天也要过去,两人不再恋战顺着术法通迅盘指引的方向,与其他小队一同汇合组成大队伍往回赶。仅仅这一天的艰苦奋战,暗鸦小队就已经折损了三人,而他们的破坏进度还不够,天上的倒计时并没有停下,上升的高度也远远不够。
也许是他们这番破坏让死域本身感受到了紧迫,那些血蝎追杀得更为凶猛,在一行人冲进塔楼防护区时,竟然有一批血蝎跟着冲了进来。
它们像是无头苍蝇般四处爬动,地面、家具上、墙面到处都是一条条迅速游过的虫子,既令人恶心,也让人感到惊悚。颇有种B级生物恐怖片的既视感,似乎一不小心被咬到,就要被虫子钻入体内,上演一场瘆人的惨剧。
“啪唧——”
挥舞着一块木板将旁边柱子上的血蝎拍死,月九玄青着一张脸紧张不已,她本身就讨厌虫子,也怕过于密集的东西。若不是这屋子还要住人,她都忍不住要放一把火将周围的虫子都烧了。
随着那啪唧的声音变得稀疏,屋里的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出任务的人本就好多都带着伤,没想到到家了还要继续杀敌。好几个都累得不顾满地的虫尸,直接坐到了地上。而看到这一片狼藉的景象,朱丹又忍不住吐了起来。
老法师宋延牵着徒弟站在一边也是手脚发颤,他年纪大了,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家里已经不再安全,这样下去还没等献祭仪式完成或者被暂停,那些血蝎都有可能彻底无视外面的防御圈,冲进来将人淹没。
不管那边都难逃一死,还不如赌一把。宋延看向身边的孩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一只手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发出一声复杂的轻叹。
第289章 百万惊喜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天色渐晚,带着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回到学校宿舍的白无玥,把东西一放,就倒在了床上开始思考人生。
两个月才相见一次的时间流逝得太快,而这一天的各种讯息应接不暇,各种惊喜与震撼接踵而至。跟着两个姐姐差不多将整个陵市逛了一圈,这下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混乱的思绪,消化从变得有些陌生的姐姐那里得到讯息。
这一天除了上午被塞了一打生活费与手机,他与恭青阳还被带着逛了大半天的商城,姐姐们一个劲的给他们俩添置各种东西,光衣服鞋子都买了不下五套。要不是真拿不下了,说不定还会买过冬的被褥之类的东西。
看着堆满床头的各种袋子,白无玥忍不住心中的开心抱着新背包傻笑起来。姐姐能回来看他就是最让他开心的事情,而这些东西也是姐姐给他买的,就更让他感到激动。乐得在狭窄的架子床上打了个滚,被裤子口袋中一个硬物硌到他理智回归。
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是一新一旧两把钥匙。如果说姐姐带着他四处大买特买,已经让他感到惊讶不已,那之后看到的东西更是让他震惊到呆滞。姐姐竟然在陵市买了两套房子!就这么短短几天时间内,他在陵市有了两个家。
白无玥不清楚在市里买房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以后在市里也有落脚地了,不必每次都要坐车回去寄宿在伯伯或者舅舅家,小心翼翼不得片刻安宁。只是这一点就让他激动不已,要不是心里的矜持作祟,他都想抱着姐姐转两圈。
新钥匙的房子在河东一处新建的小区内,12楼的电梯房,只是简单的装修没有家电还不能住人。而旧钥匙却是对面河西那条古溪边的一栋老宅,他跟着去看了,虽然那地方很是幽深静谧,但宅子本身保持着完好,家具也一应俱全,听说是个二手房。
他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会买那么一栋阴森森的老宅,不过里面那些木制家具与雕花格窗,跟外婆家有几分相似,也让他生出几分亲切。姐姐给了他钥匙,不管是得空去搞一下卫生也好,放假去小住也好都可随意。
而另一个消息是白无玥没想到的,老家的房子竟然被姐姐给推倒重建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他都是懵的,就算老家很久没人住已经荒废,也不至于整个推倒重建吧?那可是他记忆中的家,是有着别处无法媲美的感情。
“也不知道会被建成什么样,下周必须得回去看看。”抱紧了自己的新枕头,白无玥喃喃自语着,他感觉这一切跟梦一样不真实,可身边的大堆东西都还在提醒着他,家里的确有钱了。
既然有钱了,那外出打工的爸爸妈妈是不是可以回来了?这个不仅是白无玥在期盼的,也是在火车站候车的白无哀期盼的。很多事情都已经办好,也该告诉远在东洲的两位这个消息了,早点让人回来也少受点苦。
那熟悉的号码很快被拨通,不知为何白无哀竟然有了几分紧张,上大学这事本来父母就不太乐意支持。父母原本是希望他早点出去打工,像某个亲戚家的女儿在工厂中一样,一个月能赚个好几千,那是多好的事情,可他不乐意,父母也只能咬牙送他去上学。
“喂,小哀啊,是不是生活费不够用了?还能不能坚持两天,等爸爸十五号发工资了就给你打。”
电话那头传来略显愁绪的声音,唤回了白无哀的飘散的思绪,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突然感到一阵心痛与鼻酸。不管是末世那份记忆也好,还是现代那份记忆也好,对与父亲的感情都很复杂,他既深深的爱着自己的父亲,也在心底深处有着怨恨。
可那微不足道的怨气在此刻却被电话那头的声音冲散,他想象不出父亲与母亲在外辛苦拼搏的模样,却能感受到他们的关爱,即便他们从未宣之于口。
“爸爸,生活费就不用了,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和妈妈一件事。”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白无哀笑着说道。
“是别的方面要用钱?”女儿在上大学,儿子在上初中,这种时期不管什么事都是围绕着钱打转,白景同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女儿打电话过来。
“也不是,就是那个,我之前跟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买了一次彩票,中奖了。”想到若不是自己有未来的记忆作弊,这下没准真是找老爸要钱。白无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当初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呐。
“你这孩子说话尽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老爸还以为你出去玩碰上什么事了。”在后厨那油烟中擦了擦汗的白景同将提起的心脏放了回去,也没太在意电话后面的话,一个小孩子还学大人去买彩票,能看懂就算不错了,会中多大的奖?
“生活费都不够你吃穿,怎么还跟人家去买彩票?中了多少啊,还特地打电话过来。”
“五百万。”
“啪嗒——!”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摔落的杂音,白无哀不由得将手机拿远了一点,还好他只说了一半,要不然他怕自己父亲被惊喜到抽过去。不过经过这么些天大手大脚花下来,剩下的也差不多就这个数了,说五百万也没毛病。
“多少?!”好不容易捡起了差点散架的手机,白景同的手和声音都在发抖,他刚刚是不是出现幻听了?女儿买一张彩票竟然能中个五百万大奖?那是什么概念,足够他们一家子吃穿不愁一辈子了啊!
“爸,你没听错,是五百万。所以,你和妈妈早点辞工回来吧,别在外面辛苦了。”白无哀温声重复了一遍。
“……那不行,这要到年底了正是忙的时候,等忙完这段时间,老爸再考虑考虑。”提到辞工,激动的白景同却是冷静了下来,看着繁忙的后厨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离开,怎么说也是一份收入,就这么辞了多可惜。
“行吧,也不着急,你和妈妈商量着,我要上车了先挂了。”
随着电话挂断,站在原地的白景同还有些发愣。满屋子的油烟缭绕着他那健壮的身躯,炉灶的火光将那张英俊的脸映衬得忽明忽暗,却掩饰不住那双剑眉下明亮起来的目光。
他有些不可置信,但此时也没时间再打电话回去确认,只得先压下了思绪重新回到了岗位继续工作。然而女儿的那个电话终究影响了他,工作中接连几次失误,炒出的菜品不是错的,就是烧糊,要么少放盐又或盐放多了。
酒店的经理连忙将这个上岗以来从未失误的大厨叫了出来,夹杂着不满训斥道:“白师傅,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光晚上这两个小时就被投诉了四次!是不是觉得工资给你开高了?这饭碗不想要了?”
西装革履的经理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让白景同的心里一阵不快。这经理有事没事总会挑后厨的毛病,工资开得低不说要求还贼多,时常让大厨们加班加点甚至兼职帮工。后厨对他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可惜他们还需要这份工作,也没谁愿意得罪他。
“经理,是这样的,家里出了点事让我分心了,后面我会注意的。”还没想就此辞工的白景同一如往常,向经理赔了不是。
“我管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搞出这么多投诉,你这是在破坏酒店的声誉!在工作中还讲私人电话?罚五百!这个月三百的奖金也没你的份了!”然而经理却是毫不留情直接要重罚,能克扣多少算多少,反正这群乡下来的人也不敢违抗他随口定下的制度。
听到经理的话,白景同就知道这个月开头的这一周就算是白干了。心里有火加上方才那通电话让他也有了底气,本来不想给后厨的兄弟增加压力,打算做到年底再离开的他,当即做出了决定。
“既然这样,那我就辞工了,干脆这个月的工钱也不用结直接扣了吧。”将头上的厨师帽一把摘了下来,白景同直接转头走向了后面的更衣间。这几年他在这里受了不少气,要不是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供,谁特么愿意在这个小酒店待着?
“哎?你这什么话?你想辞职就辞职啊,哎你等等...”经理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白景同的肩头,还想说什么却被那双剑眉下的虎目凶狠的一瞪,顿时熄了火。
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更何况当年他没出农村时,还是村里出了名的暴脾气。出了一口恶气的白景同回到更衣间,将身上那布满油渍的工作服脱了下来,露出一身腱子肉,即便身高没到一米八,也看起来相当强壮凶悍。
他是农民出身,外出打工也在后厨颠勺甩锅,又时常帮忙卸货,被迫练出一身肌肉。要不是长年混迹在后厨的油烟里,以他的外表与身材少不得会招蜂引蝶。不过白景同脾气也倔,不肯吃那软饭,也只能苦哈哈的打苦工。
扔掉了那恼人的工作,走出了那压抑的后厨,少有的在这个点看到了外面车水马龙的夜景,白景同长长的呼出了一口废气。他要早点回到那租住的廉价小屋,告诉妻子这个好消息,要早点回去看望自己的两个孩子,回去那日思夜想的家乡。
“该不是工作累了在做梦?不行,我得打个电话再问问。”在街道上走着怎么都不踏实,白景同越想反而越害怕只是美梦一场,也不管女儿在火车上能不能收到信号,又将电话拨了出去。
“小哀,之前你电话里说的是真的?老爸我可是真把工作给辞了。”
睡眼惺忪的白无哀有些哭笑不得,之前不是说要做到年底吗?怎么效率这么高,一个电话的工夫,工作说辞就辞了?打起精神他连忙道:“老爸,你放一百个心,我总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话说你不是说年底辞职吗?这还没过三个钟呢。”
“嗐,还不是那个酒店的经理动不动又要罚款,老爸这个月都白干了还留着做什么。看到那家伙就恼火得很,一时火气上头,就辞了。”听到电话里女儿的调笑,白景同在路灯下捋了一把油腻的头发,带着些尴尬的说道。
“哈哈,这的确很像爸爸你的脾气。”白无哀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想起那个脾气火暴性子又直的父亲顿时笑了,这些年父亲在外定然受了不少委屈,却压着性子隐忍着,都是为了他们一家。
“爸爸,既然你都已经辞职了,那干脆带着妈妈在东洲玩一两个月再回来吧。你把卡号发我,我到校了给你们转点钱过去。”反正他和弟弟都还没放假,而且老家房子也被他推了,虽说有买新房子不缺住处,可白无哀还不想两人这么早回来。
电话那头的白景同有些犹豫,他倒是喜欢四处看看新风景,来了东洲几年了,这么一个小小附属市都没出去过,多少有些向往中心城的光景。可节约习惯了,这下也狠不下心来出去游玩。
“别的有钱人怎么过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我们也算有点小钱了,就去旅游看看帝国的美景,等我和弟弟放假了,说不定还要爸爸你们当导游呢。爸爸你不想和妈妈一起去电视上的旅游胜地吗?要趁着年轻多四处走走哦。”
女儿最后那句话说到了白景同的心坎上,他本就是个爽利的汉子,当下就表示要带妻子去东洲的各大中心城看看,再挨个将东洲的旅游区转一圈。有钱人的生活大概就是这么任性吧,以他贫瘠的想象,这已经是很任性的方式了。
第290章 元旦漫展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草木枯黄,寒风冷冽,已经十二月底,眼看着马上就是元旦,临近放假学校没有冷清,反而变得更加热闹。这一届的迎春晚会就要开始了,准备了要上台表演的团队,都在争分夺秒加紧着彩排。
宿舍里又有两个人忙的不着家,朱丹一个人裹着小毯子缩在椅子上无所事事,明明元旦过后就是期末考试了,可她还是复习不进去。玩了大半个学期临了才想起,大学也是有期末考试的,不想挂科的她本想要好好复习,可哪有那么容易。
同样本该在宿舍复习的白无哀,现在却是跟一堆社员在冬日的湖心岛上,拍照拍得不亦乐乎。
平静的湖面倒映着两岸的枯柳与细草,低垂的枯荷有着别样的韵味,那复古的小桥与亭台更是浓缩的风景,又有白鹭偶尔划过灰蓝色的天空。
若是,再有一场白雪就更完美了,可惜今年冷归冷,却丝毫不见下雪的样子。来参加社团活动的十几个动漫社社员,都在感叹着拍不到雪景太过可惜,亏了他们忍着刺骨的寒意,穿得这么少在外面摆拍。
“社、社长,元旦、元旦的迎春晚会,我、我们动漫社真不去参演节目?”被冻得瑟瑟发抖的黎芷抱着暖手宝,牙齿打颤的问道。
“拍完最后一组我们去吃麻辣烫,我请客。”示意剩下的几个社员加紧进度,白无哀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呼出一口白气道:“我不是太忙了没空嘛,这个学期就先当一次观众吧,明年再看看。”
之前萧霜玉还特地问了白无哀动漫社要不要去表演节目,可他忙着兼职,忙着远程监工,忙着复习,哪有时间带动漫社去排练节目。更何况他已经给动漫社准备了一个活动,时间紧迫就更不想去了,等明年看有没有兴趣再说。
眼看最后几个都已拍完了,白无哀拍拍手掌吸引了社员的注意,他爬上旁边的造景石居高临下的问道:“你们有谁想拍一组雪景?”
十几个社员中只有几个高喊着举手,有些人虽然说可惜没下雪,但真的下雪了那温度定然能劝退一半人。他们能在大冷天或者酷暑出演衣着相反的角色都是因为爱,但这爱也是有深浅的。
见人数不多,白无哀也没太在意,继续道:“我在网上查到辉光中心城元旦三天有一个漫展,不过看天气预报到时候估计会下雪。路费、住宿费跟门票我可以包了,有没有人想去的?”
去参加漫展还包住行?社员们都很激动,不过想到那遥远的路程,以及寒冷的天气,有大半人都像霜打过的茄子,焉了。最终报名的还是几个老社员,加另外三个新入社的萌新,加上白无哀自己总共就八个人。
让黎芷登记好人员信息,到时候好统一买票订酒店,而白无哀已经将早就准备好的报销单拿了出来,顺路就交到了学生会。正式社团开展一定程度的活动,理由正当是可以申请部分经费的,虽然不多,但那也是钱,他作为一个勤俭持家的社长可不会放过。
月底的五天月假,白无哀并没有回去,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老家的房子验收延期了。不过之前预估的也是最快的速度,如今延期了半个月,他并没有觉得意外,倒是那位钟设计师不断打来电话道歉,让他多了几分好感。人美还谦逊,又肯做事实,谁不喜欢?
好在他父母还在东洲四处打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提起在东洲的双亲,自从白无哀打了三十万过去后,确认了中大奖的事实,放飞了天性的白父带着白母在外玩得不亦乐乎。每去一个景点都要拍一堆照片,然后磕磕绊绊用聊天软件发过来。
要不是母亲时不时问什么时候能回老家,白无哀都以为两人已经乐不思蜀,将他和弟弟忘记了呢。要不是老家的房子还没完工,这个元旦他本应该提前回去一家团圆的,如今看来只能等放寒假回去碰头了。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不在月假内,因为这天晚上要举办春节晚会,为了能有更多的人参加,学院特地将月假往前挪了一天,而这也是饱受学生们诟病的地方。就这一天卡在月假和元旦之间,硬生生的将一个小长假劈成了两半,可别说了,啥都不是。
大学的春晚与高中的春晚不同,表演的节目都是自愿报名,然后经过预选、初选和终选三轮筛选后,再重新一同彩排完成的最终成品。这也导致节目占比会很不协调,而为了平衡种类,报名少的项目自然会放松标准。
唱歌是最大的一类,舞蹈其次,表演短喜剧的很少,成品质量也就很是一般。而像魔术那一块更是简单,组建乐队的都是音乐系的,也很少会来参加春晚。固定的一项演出是美术系的服装走秀,里面到底有多少技术含量看不出,不过也算难得的一个大项目。
从头到尾看下来也没发现几个有意思的节目,白无哀打着哈欠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里暗自腹诽,就这?还不如期待元旦的漫展。不过从那老套的节目单中,他倒是想到了明年动漫社出演什么节目。既然学院没有表演系,那他们就客串一把去演个话剧吧。
翌日,公元新的一年到来,白无哀给自己的工作账号挂上了休假标识,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宿舍。动漫社要去参加漫展的几人在校门口集合,一个个包得跟粽子一样,还都拖着一个大箱子,里面都是各自的装备。
“重申一遍,这次跟团不要四处乱跑,落单了也不要慌及时联系。实在找不到人与酒店,就去当地政务局寻求帮助,明白了吗?”白无哀就像个带团的导游,严肃的叮嘱着几人道。
“知道了,社长你这口气就跟当初带我们外出旅游的老师似的。”社员中有大三的同学笑道,明明只是个大一的新生,这语气和做法也太老气横秋了吧。
“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行了,走吧。”谁想操这门子的心,白无哀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可是打了报告的,当然要对自己的社员负责。
不过他这老妈子的心态,估计也是受了两份记忆的影响。毕竟相加起来他都快六十的人了,面对这一群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自然有种大人看小孩的心态。不管如何,他这苍老的心境已无法回归曾经的无忧无虑。
八个人有说有笑的坐上了火车,在窗外那不断闪过的风景下,朝着横州最大的城市进发。一路上吃吃零食聊聊天,半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那巍峨的标志性城墙出现在眼前,随即便是林立的高楼大厦,比起学院所在的远光市高大上不少。
走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感叹着中心城不愧是中心城,就算是横州这么一个不怎么发达的小洲,也比得上一线大洲里的附属市了。一行人趁着时间还早,在入住展馆附近的平价酒店后,就结伴出去观光了一圈。
第二天清晨,宽阔的道路与空旷的广场上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让酒店门口打扮各异的八人既兴奋,又被那寒冷的天气冻得怀疑人生。虽然说天气预报报道会下雪,但他们昨天到的时候可没有下雪的迹象,只不过一个晚上而已,怎么就都白了?
扮演着狐夜叉的邓谊还想还原角色,光着脚去会馆的,这下也只能乖乖穿好棉鞋,披着羽绒服,与身边一干不伦不类的同伴往会馆走。一路上也没多少行人与游客,现在都已经快九点了,还这般清冷,让他不由得泛起了嘀咕,该不会是走错地方了?
跟随着白无哀进入那偌大的展馆,七弯八拐好不容易找到售票点,看着前方零星的几个游客,几人的心凉了半截。现下的漫展可以说是小众中的小众,来参展的人并不多,那售票员看到几人都是coser眼睛都亮了,当即掩饰不住兴奋的连忙说,穿C服的票价半折。
白无哀心道果然如此,在他那份未来的记忆中,最初的漫展票价不仅便宜,只要穿的不是常服,都会打五折。不过在后面几年二次元文化进入高速发展之后,参展的人爆发式增长,漫展的门票也水涨船高,越来越贵得让人难以承受了。
几人检票进了展会大厅,豁然开朗的视线中,总算有了些人气,不过也就几百个人,摊位也很少,coser更是少得可怜。而那中间的舞台上,已经有舞见在表演,吸引了一批观众在下方拍照录像,气氛不算热闹,却还算温馨平和。
挥手让一干社员先自己去逛逛,白无哀行走在游客之间,面具下的双眸中浮现出怀念。他清晰的记起了未来的部分回忆,那是比现在还要晚个几年,第一次看漫展与参加漫展的心情,相比起现在他的平静无波,记忆中的却是久久不能平复。
第一次鼓起勇气去看漫展,是忐忑与不安的,一个人行走在陌生的领域,即便周围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却不敢出口搭讪。像是独自游离于另一个世界的边缘,没有人陪伴,没有人分享,自然也开心不到哪里去。
第一次参加漫展,是兴奋不已,开心到爆炸的程度。即使已经上了年纪,可对喜爱的事物并没有抹去激情。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就那样穿上第一件正式的C服,戴上了假发,画了个粗糙的妆,就那样一头扎进了漫展的人海里。
有朋友在身边一起分享,鼓起勇气与其他coser合影,买了周边,拍了好多照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热血沸腾,仿佛那一刻她才是活了过来,活出了自己原本的性格。她当时一定很开心,她过的很好。
“有人陪她释放了本性,她很开心,这就很好...”有一道温热的细流从眼眶滑落,白无哀喃喃自语着,心中那股闷闷的疼痛松开了一丝。
“帅哥,帅哥你出的是不是‘契约者’里的杀手黑?能不能拍个照,求合影啊!”
身后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将白无哀唤回了神,他有些疑惑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回过头看到一个扛着专业摄像机的胖子正期待的看着他。将心中涌起的思绪暂且放在了一边,白无哀笑道:“当然可以,去旁边空地吧。”
第291章 打造的锚点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白无哀在大学的第一个学期结束了,在放寒假的前夕横州迎来了大范围的降雪,即使不大,也让外面的世界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毯子。
大批学生都已离校,显得过分空荡的学校里十分寂静。同样空荡荡的宿舍里只有白无哀一人,他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雪景发着呆,从头到脚一身黑的搭配让他看起来更为瘦削,却显得挺拔高挑。
自元旦那次漫展回来,他就感觉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了,压抑的内心松快了些,同时看周围的一切都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感。那不是视觉上的错位,而是内心的隔阂。但也不像看透人生的淡然,仿佛自己要脱离这个世界一般,飘忽而不稳定。
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出现了什么问题,白无哀只得压下心底的恐慌,下楼散步变换一下心情。他明天就要回去验收老家的工程了,总是这样一副忧郁家的模样怎么行?到时候怕是会让那个敏感的弟弟又看出什么。
白无玥:“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马上要放假了,放假了去哪等你啊?”
白无忧:“明天的车,你放假了我来接你呗,你想去哪?”
白无玥:“我想回老家,但是房子还没修好,所以可以去外婆家么?我想跟哥哥多玩几天。”
白无忧:“你们在陵市不也可以玩?那么早跑外婆家去,到时候又要转车回来,累不累啊。”
白无玥:“对哦,河西的那个房子能住人来着。”
白无忧:“你该不会一直没去看一下吧?老家的房子验收完了还得空置几天换气呢,到时候老爸老妈刚回来就要去河西搞卫生?”
白无玥:“吐舌.jpg,那里总感觉怪阴森的,我一个人有点怕。”
白无哀:“无奈.jpg,你就不会找青阳一起去吗?”
这个有点傻乎乎的弟弟还能不能要了?白无哀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有些无奈,等两天他回去估计还要带着两个弟弟去打扫卫生,本来就是想偷个懒,结果还是又绕回到自己身上。算了,谁让那个傻孩子是自己的弟弟,也只能宠着。
那一层薄薄的银白很快消融在时间的流逝下,在白无哀回到陵市时,已经没有了半分踪影,天气更是阳光灿烂。对于验收工程倒是个好天气,不过气温也高了一点,稍微穿多一点,再活动一下也有点热。
踩着青石铺成的古老街道,路过一幢幢历史悠久的老房子,以及那总是关着门的庙宇,行李箱的轮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响起的一串咔哒咔哒声总算停了下来。
在一处石拱门前,蜿蜒生长的蔷薇花在这个季节只剩荆棘,倒是掺杂的月季还有着零星几个花骨朵。古老的木门上遗留着历史的痕迹,那巨大的铜锁已经被打开,看样子两个小家伙在屋内。
老宅并不大,只有两进,两个中庭小院连着周围的小楼,是现代与复古风结合而成的建筑,很显然是经过一次修缮与改造的。房屋并不老旧,只是房主一家早就去了远方的中心城,这老屋长时间未能脱手,让白无哀捡了个便宜仅用十五万拿了下来。
其实不仅这座几乎是翻新过的老宅,在这片区域有好几处待售的二手房都很便宜。现在陵市的人几乎都在往河东迁,将那边视作市中心,这边即使有建新楼盘也是久无人问津。这才导致河西不仅人少,发展也是止步不前,逐渐沦为老城区。
白无哀也是因为有未来的记忆才知道数年后,陵市的政务局将重点发展划到了河西这片街道,大兴土木重新规划修建了古风特色旅游区。河东虽然也在蓬勃发展,却没有什么能比旅游景点更吸引人。
最重要的是赶上了国风潮流,以古溪命名的这条街道顺应形势对外宣传,吸引了大批来打卡的年轻人,也让这里的门面一涨再涨。白无哀也没有贪心,只是挑着几处破败不堪的老房子买了下来,花费了小几十万坐等拆迁升值。
“小子们,姐姐我回来了,还不下来迎接?”白无哀朝着二楼喊了一嗓子,随即就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噔噔的跑了下来。果然,白无玥和恭青阳都在。
两人刚好趁着周末领命而来,正在屋里打扫着卫生,见到白无哀拖着一个大箱子,连忙赶上前来帮忙拿行李。好歹也是给了他们零花钱的人,见了自然是比亲姐还亲。
看到长了几分肉的白无玥,白无哀满意的点了点头。巡查一番,卫生也打扫得差不多了,他更是满意。随手从包里摸出几张票子塞在了两兄弟手里,权当是辛苦费了。这一次两人没有纠结推辞,都傻笑着收下了。
老宅里的家具虽说齐全,也只针对那些老古董的桌椅床凳,现代的电器却是没有几件,有的也都已经老旧不能再用。于是,白无哀大手一挥,又带着两个弟弟去河东的商业城开启了扫荡模式。
将家电家私置办下来就花费了大半天,叫车拉进老宅安装好之后,天都已经擦黑了。白无玥和恭青阳还有几天才会放假,只得恋恋不舍回了学校,剩下白无哀一个人在这寂静的老宅中,游荡着像个阿飘。
毕竟两份记忆都没住过河西这个鬼地方,独自一人在空荡的宅子里,大门外就是黝黑寂静的老街。这一片如今有人的住户不多,拉的路灯也是低瓦数的小灯泡,昏黄的光线映照下黑影重重,清冷的寒风在屋檐间呜呜作响,对面的小溪流水潺潺,分外瘆人。
“难怪无玥都不敢一个人在这里,我都有点怕怕的。”即便将屋内的灯都打开,白无哀还是感到有些害怕,看样子这几年都不用住这里了,过几年热闹起来再住人吧。
第二天清晨,顶着没怎么睡好的黑眼圈,白无哀一大早就启程回老家。他得去找那个钟设计师谈谈,看什么时候给他在丹桂苑小区的电梯房装修一下,否则以后回来陵市,只能住河西老宅也太考验心脏。
固不偏执:“白老板,你回来了没?”
白无忧:“在陵市了,正准备坐大巴回老家,你们已经收尾了?”
固不偏执:“不是在等着你回来验收嘛,你在陵市啊?正好,我也正准备过去,坐我车一起啊?”
白无忧:“那最好不过,我正好在东江桥上,来接我吧。”
固不偏执:“等我五分钟。酷.jpg”
“啧,我是不是该去学驾照了?有房了怎么能没有车呢。”被钟凝思的消息提醒了一下,白无哀认真的考虑起此事的可行性,可他思来想去就是不想碰。一是晕车有阴影,二是他向来对交通工具不感冒,学车这事还是撺掇老爸去比较好。
打定主意来年就给那在外浪了两个多月,都不打个电话回来的中年帅哥安排上,白无哀暗自想,反正父亲也喜欢车,就让父亲去受考驾照的罪吧。等白无玥再长大点,也可以安排去学一学,至于他自己,那还不如去找个代驾。
没等多久,一辆黑色的小车停到了白无哀跟前,开车的正是钟凝思,不过车上印着她公司的logo,明显不是她的私车。
“白老板,上车吧,路上聊。”见到自己的大客户,钟凝思那张清丽动人的脸上笑容很是灿烂。自从认识这位白老板,她就好像转运了一般,不仅接到如此大的订单,平常谈单也很顺利。面对这位财神爷,她哪能不开心。
白无哀也没多说,背着自己的小包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开始听钟凝思的工程报告。此次工程虽然花费的时间比预计超出了半个月,但花的钱却是比预算的少了几万,从房屋重建到装修,甚至周围的花园整理,入户通道都算了进去,也只用了八十四万。
在小城市的农村建房子就这点好,各种成本都比较便宜,贵的也就是从城里运来的装修材料,与家具之类的了。有些建筑材料什么的还能就近拖运,比如沙石、砖块与水泥之类的,去陵市的路途中间就有相关的原产地,价格直接能压到底。
小车一路飞驰,带起烟尘消失在有些坑坑洼洼的公路尽头。经过那大片田野与山林,时而路过村庄与城镇,驶入白无哀眼熟的山间公路。顺着那蜿蜒的小公路前行,很快进入了村子,最后停在了一处山坡下。
两人下了车沿着山坡往上走去,小路是新修的,一辆车宽的距离,铺的是河中的大块鹅卵石很是古朴。道路两边的树植都没有怎么破坏,保持着原样,就连中间那棵枫树也只是不小心被折断了几根树枝。
小路两边装了古风的路灯,再往里走迎面而来是一处地势平坦的空地与枫树林,在入户门前不远,两边各有一个不规则的小水池,中间连接道路的是一座古风小桥。枫树林那边的池子旁还有一座小亭子,被灌木与松树遮掩着影影绰绰,而那映入眼帘的全新楼房才是今天的主角。
那栋房屋占地面积并不大,顶多也就一百几十平,只有两层的高度,第一层的层高足有四米,雪白整洁的墙壁上是高大明亮的复古高窗。青色的瓦片衔接成一片片翘起的飞檐,木制的横梁交错其中,与现代的水泥墙玻璃窗完美的融合。
在那现代与复古风完成统一的房屋前,曾经的晒谷坪成了木制露台。那棵半死不活的芙蓉还留着,旁边的水井已经挖好,还在一边搭了凉亭,蜿蜒的栈道连接着水池边的亭子。
屋子的另一边整理出了一片空地,在地下挖设了沼气池的同时,地面上还能种点东西。屋后山坡上的那块地也是白无哀特地交代留下的,只是完成了周围篱笆的规划,并没有种上花花草草,是打算留着种菜的。
房屋的外观与周围景观的规划白无哀很满意,走进屋内一看,白墙简洁大气,高大的窗户采光明亮,简约的窗帘与家具深得人心。家电家私也已经一应俱全,只等通风散气个一两周,就完全可以入住。
“很好,做的很不错。”将手中的小锤子放下,白无哀肯定了这群质朴的工匠,从包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一分发下去,看着喜笑颜开的工人们,他也感到了几分高兴。
“大伯,今天请大家一起在家里吃饭,要麻烦你和伯母辛苦一下了,再找几个乡亲帮帮忙吧,我封红包给你。”白无哀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几个小红包塞进了头发花白的大伯手中。
“够了够了,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高瘦的农家汉子搓搓粗糙的大手,连忙制止了白无哀继续掏钱,村里都是实诚人,互相帮个忙哪里用得着给红包。不过他知道这些红包只是代表一个心意,也没有推辞,毕竟这房子多少还有几个乡亲帮过忙的。
白无哀的大伯带着工头和工人们走屋前的小路下去了,留下白无哀跟钟凝思还在查看装修的各个细节。也没什么毛病可挑,白无哀只是想要熟悉这以后的家,熟悉他打造的安身之所,让他稳定下来的锚点。
“钟设计师,我在陵市还有个一百六平的电梯房,就在丹桂苑,你要不要接?”对这个家感到很满意的白无哀也不想再费力气去找别人,直接问身边的人道。
“白老板,你这么信任我,我哪还能拒绝!”不冲钱,就冲白无哀对她的信任与关照,钟凝思哪怕将别的单推一推,都要接下这个活。
“那就说定了,过两天我带你去看看房,这一次就劳你出个设计方案吧,预算五十万如何?”白无哀笑着招呼钟凝思一同去吃个农家饭,一边随意的定下了计划。
“行行行,只要白老板你有空,什么时候叫我都能随叫随到。”要不是这个客户是个女孩子,钟凝思都想以身相许了,这什么神仙客户,简直不要太爱。
第292章 玉殒的朱红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朱丹?朱丹?”
压低的呼唤从屋内的房间移动到一楼客厅,又出了门外,绕着塔楼转了几圈,也没得到回应。
天边亮起一抹微光,将远处的鬼城从黑暗中唤醒,那些阴影又开始蠢蠢欲动,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有种齐刷刷看过来的错觉。
孙耀收回发愣的目光,继续寻找着女友的踪影。他一早起来便发现朱丹不在身边,以为她又犯恶心的毛病出门透气去了,可寻了一圈也没看到那熟悉的娇小身躯。这么早,外面又那么危险,朱丹去哪了?
“孙耀,你一大早的在鬼叫什么?扰人清闲。”被扰了好梦的韩秋一把拉开了大门,冲着门外的孙耀抱怨道。他们昨天来回跑了几趟,又与血蝎洪潮周旋了一天,累了个半死,好不容易能睡几个小时,早上还被吵醒,哪能没点脾气。
“抱歉,我也不是有意的。那个,韩秋,你有看到朱丹吗?”孙耀赶忙道歉,随后又一脸忧色的问道。
“啊?你那个现任女友?没见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韩秋挠着凌乱的短发调侃道:“怎么,又跟你吵架然后偷偷躲起来了?”
知道韩秋只是在开玩笑,孙耀也没有生气,要真的是这样就好了,起码人还在塔楼范围,可他都快将楼上楼下找遍了也没看到人。随着众人都起了床,被孙耀一个个问过去,大家才知道朱丹失踪了。
不仅是朱丹,老法师和他的徒弟汪世也没见到踪影。三人又没什么关联,怎么会同时消失不见?
他们会去哪?是害怕献祭倒计时将近,破坏献祭图阵来不及,自己想办法逃了吗?可朱丹已经上了鬼谷的黑名单,她单独跑出去反而更危险,怎么会做出这样不明智的决定?
众人在商量是继续去破坏献祭图阵,还是去找失踪的三人时,月九玄望着鬼城中心的方向,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去中心黑树祭台确认了符文之事后,她就知道老法师与他们合作的的目的,可能不是研究符文那么简单。昨天才确认了破坏献祭图阵的可能性,今早老法师就不见了人影,难免让人多想。
而且,自得知有方法可以停止献祭仪式后,老法师似乎并没有显得很高兴,也让月九玄的怀疑越发明确。也许,老法师并不希望献祭停止。
不希望献祭停止,却有人在破坏着这个进程,在无法阻止的情况下,一个熟知各种古老民俗,对献祭颇有研究的人会做什么?那就只有偷偷的加快献祭的速度,让结果早点显现。
要如何加快?一场要人命的献祭仪式还能怎么加快,自然是拿命去作为燃料,让那献祭的火燃烧得更为猛烈!
“丹姐有危险!宋伯可能想用别的方法维持献祭仪式,甚至加快献祭速度。”看着前方鬼城思索良久,月九玄皱着眉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九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老爷子不想活下去吗?为什么还要加快献祭?这跟朱丹又有什么关系?”本就因忧心而有些慌乱的孙耀听到这话,感到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连声追问道。
萧霜玉和刘贝贝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恐慌之色,随即猜到了些什么,刘贝贝干涩的问道:“你是说,丹姐是被那个老爷子绑走了?而且很有可能会被老爷子献祭掉对吗?”
月九玄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此时不是分人去破坏图阵的时候,阻止老法师完成献祭才是最紧要的。否则,他们再怎么努力也会功亏一篑。
“那老东西果然不是个好货!淦!孙耀,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一起去救你婆娘!”一直感觉老法师不是好人的韩秋骂了一句脏话,拎起自己的大剑就往防御圈外跑去,可跑了没两步,他又挠着头转过了身问道:“呃,那老东西会在哪?”
“鬼城中心那处巨树祭台!快,我们要在血蝎之潮追来之前阻止他!”已经越过韩秋的身影,月九玄边往前跑,边提示道。周边的黑树祭台都已经被他们挪动了位置,保持着原样的祭台,也就只有中心那棵巨树。
见月九玄带了头,一行人纷纷跟着往鬼城中心跑去。而在后方的袁兆芜看着那个矮小的黑色身影,心中不禁感叹月九玄的心思敏锐。同时,他仿佛看到了曾经这片陷落之地上,那带着幸存者奔向那一线生机之人的背影。
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或远或近,又有连绵不断的颠簸之感在传入脑海,她似乎是被谁扛着在不断奔跑。肠胃被颠簸得十分难受,她想吐,想醒来,可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思绪也是散乱不堪,无法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丹在那份难受中失去意识,又重新意识苏醒几次,终于感觉到不再移动,随即便触到一阵地面的微凉。她昏沉沉的撑开了疲惫的双眼,模糊中看到高低起伏的树根在向黑暗深处蜿蜒,一双穿着烂草鞋的脚出现在眼前。
在她努力掌控发软的身体,唤醒自己昏沉的意识之时,又有一个孩子的哭声在耳边响起,抽泣着哀求着,语气中充满了恐惧与伤心。
“师父,师父,是狗子拖累你了吗?师父你不要我了吗?我不想死呜呜...师父,我害怕...”
“狗子,你别怪我,反正这里的人最终只能活下来一个,只有被选中的那一个人才能获得永生。师父还要探索这个世界更多的秘密,你又没有半点能力,迟早会被那群血蝎啃食殆尽。不如成全师父,让师父做那个永生之人吧。”
什么死?那孩子在说什么?师父?狗子?是那个老法师和汪世?他们在说什么?永生又是什么?为什么说的话都那么难以理解?
朱丹费力的思考着,挣扎着从地上抬起了头,恍惚的看见那个老法师举着一把刀,正对着他的徒弟,那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如此令人骇然的一幕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来不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连忙出声制止道:“住手!”
然而,老法师却只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便毫不犹豫的将刀刺进了徒弟汪世的胸膛。随着刀被拔出,鲜红的血在飞溅,那孩子哭泣的声音停止了,瘦小的身影无力的倒了下来,正摔在朱丹的面前。
鲜红的血从汪世的身下溢出,渗入了本就是暗红色的地面,将那一块区域浸染得更为深沉。感受到那溅到脸上的温热,看见那孩子还带着惊恐与泪痕的脸,朱丹的瞳孔瞬间紧缩,脑子彻底清醒。
凌晨时分她被饿醒,起床找了点干粮吃了却又开始呕吐,也是在那时撞见了老法师扛着汪世鬼鬼祟祟的要出门。当时她也没多想,只是感到疑惑便出声问了。老法师却转移话题,说他有治肠胃的草药,看她这两天吐得实在可怜,便拿来给她喝下。
那草药熬煮的糖水果然有效,只是同样也让她什么时候睡过去了都不知道。而现在看到这一幕,朱丹悚然惊觉,她这是被下药绑架了!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朱丹惊声尖叫着质问着,想要爬起来逃跑,可那药效还在,让她提不起一点力道,而体内的元力早被身后的黑树祭台吸收殆尽。
“放心,小姑娘,我只想要你的命,不会对你做别的,至于我要做什么,你不必知道!”无论如何他已经杀了自己的徒弟,宋延此时已经完全狠下了心肠。为了及早完成献祭,也免得夜长梦多,他没有过多废话,直接操起长刀向朱丹砍去。
生死关头,朱丹在千钧一发间翻身躲开了那一刀,她惊恐的哀求道:“不要杀我!我跟你又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你不能选其他人吗?求你了,宋大爷!”
“老头子本不想手上多添一条人命,谁让你运气不好,非要在那个时候醒来还遇到我!”出门的时候碰上朱丹是个意外,宋延不想让别人过早发现他的目的,为了以防万一就将朱丹给迷晕了,一起带了过来。祭一个是祭,祭两个就当追加保险!
“不、不要!我不想死...我已经有身孕了,你能不能行行好放过我和我的孩子?你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止,也不会说出去的,求你了!看在这个小生命的份上,能不能放过我?”
朱丹无助的哭泣着,苦苦哀求着,说出了她内心最大的喜悦也是最大的恐惧。自己有了身孕是她这两天才意识到的,她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孙耀,一起分享这份要为人父母的喜悦,以及对未来的担忧。
可谁曾想居然会遇到宋延这个老疯子,竟然为了什么永生莫名其妙的理由,就要杀她。朱丹不甘心,也害怕到只能不断求饶,希望老疯子能良心发现,就此放过她与那还未能出生的孩子。
“怀孕?我当然知道你有身孕,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反正都有了两条人命,那多出来的半条也没什么要紧。”听到朱丹的求饶,宋延那张老脸上露出癫狂的笑容,他重新举起了刀,淡漠的道出了心中的想法。
“住手!”
在那长刀就要斩下之时,一声厉喝随着连串的脚步声远远传来,术法的辉光闪现,接连几道攻击袭向宋延,原是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
宋延感知到危机慌忙升起术法护盾,心思电转之间,考虑到以他的实力绝对敌不过那一群高手,而献祭就只差这一点点!他看到黑树祭台已经用根须缠住了徒弟的尸体,知道他的方法起了作用,现在必须得争取时间。
抗住了飞来的术法攻击,他一把将朱丹从地上扯起挡在了身前,用刀抵着人质后心,厉声喝道:“不想她死的就给我停手!”
朱丹被当作了人质,众人投鼠忌器只得愤恨的收起了即将激发的术法,双方一时间僵持了下来。偌大的地底空间中,只有一群人因狂奔而带起的急促呼吸声,以及朱丹那抽泣的声音在不断消散。
“宋伯,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商量,求你不要伤害她。”看到朱丹那布满泪痕的脸,孙耀心疼难耐,焦急的恳求着老法师收手。
“这事没法坐下来商量,我要的可是人命!”宋延没有再遮掩自己的目的,直接坦言道。
被老法师那杀气腾腾的话惊得呼吸一滞,孙耀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朱丹死在眼前?他激动的向前一步继续恳求道:“那换我!别伤害她,用我的命换她一命!”
听到自己的男人要以命换命,还在哭泣中的朱丹感动不已,可她还是连连摇头。她不想死,也不想孙耀死。就算孙耀换了她的命,那到时候留下她一个人,不,留下她们孤儿寡母要怎么活?
“老头子是上了年纪,但人还不傻。放心,要是献祭了一个就能成功,老头子也不会动这姑娘。”虽然这么说,但在看到黑树祭台仍旧还没有更多动静,宋延就知道仅是他徒弟一个无能者的生命力还不够。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而我们也知道。”
然而少年特有的清音戳破了老法师的谎言,一行人的后方,月九玄带着许些气喘来到了前方,怒视着老法师道:“你不惜用人命去加速献祭仪式,究竟是想要得到什么?”
“小少爷如此聪慧应该已经得出结论了吧?这座祭台能给人带来永生!你说我想要得到什么?!”宋延知道月九玄不简单,就算他藏起了部分符文,月九玄也重新让那些手下收集回来,发现这场献祭中暗藏的秘密也只是时间问题。
永生?月九玄听到老法师的话一愣,她不知道老法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很明显其中有什么误解才导致了这一切。她连忙解释道:“宋伯,你错了!这场献祭从来不是为了某个人永生而开启的,它只是一场杀戮!”
听得月九玄的辩驳,宋延心中不由得发出一阵嗤笑,那少年再怎么天才,终究也是没能理解那些符文所含的意义。说得也是,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怎么比得过他这个浸淫民俗学几十年的泰斗?
发现了这一点,宋延更加急迫的想要证明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那群深入宝山却不自知的愚蠢之人,竟然还想着要破坏这场伟大的献祭,真是暴殄天物!
“你们这群人真是无知啊,既然都不相信,就让老头子证明给你们看!”
“不!!”
随着那嗤笑的话语与惊恐的制止声落下,长刀毫不怜惜的穿透了那娇小身影的心脏!
第293章 沙海亡灵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不!!”
悲愤的怒吼淹没在术法的轰鸣声之中,孙耀不顾双方交错的术法辉光,目眦欲裂的向那倒在黑树祭台下的人影狂奔。有泪从他的眼眶中滑落,他看见那张可爱的面容上尽是悲伤,与不甘的恋恋不舍。
“中级治愈!”
淡淡的金光涌入朱丹的身躯,可那力量只拖延了短暂的一刻时间,朱丹的生命气息已然不可逆的颓然衰落。那一刀绞碎了她的心脏,也斩断了她所有的生机,不管孙耀再怎么努力,也回天乏术。
“朱丹!朱丹,你不要死!你已经答应和我结婚了,你答应了的!”孙耀抱着怀中的人,继续施放着治愈术法,哭喊着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孙耀...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他……对不起...我们的孩子……”弥留之际,朱丹还在为她不够警惕而感到后悔自责,她流着所剩无几的泪,断断续续的向孙耀道歉,在最后还是说出了孩子的事。
孩子?听到朱丹那气若游丝的呢喃,孙耀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朱丹一直抱着的腹部,顿时如遭雷击。更为汹涌的悲痛让他一时失声,急促的喘息了好几次,才艰难的向身边的治疗术士哀求道:“十三,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与大管家同为2S级木系施法者的暗鸦十三面露悲色,不忍的闭上了眼睛,艰难的摇了摇头。这种即死的伤,就算是他也救不了。
一瞬间,孙耀面如死灰。他抱着已经逐渐没有了气息的朱丹,呆坐在黑树祭台的下方,被那些巨大的黑色树根围绕着,仿佛也跟着化为了凝固的矿石。
在那接连不断的术法轰鸣声中,老法师仅反抗了不到三分钟便被拿下,他浑身鲜血淋漓,被韩秋一脚踹倒在被害人面前。然而老法师却没有太过在意,不断的念叨着自己编撰的祷言,想要向未知的存在换取回应。
萧霜玉和刘贝贝看到那一幕,都还处在惊恐当中,她们捂着嘴压抑着几欲出口的尖叫与哭声,脸上都浮现出万分悲痛的神色。她们的姐妹就那么轻易的死了,就惨死在她们眼前。
“都小心祭台!”远处被护在中间的月九玄来不及感伤朱丹的死,眼见那黑树祭台亮起了符文,枝条根须都开始蠕动起来,就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
收到示警的几名暗鸦小队成员立马离开了黑树下,韩秋原本也要离开,但看到了被围在树根中间的孙耀还呆坐着,就要去救人。可在他向孙耀伸出手时,心已死的孙耀却一脸惨笑着摇了摇头。
“哈哈哈,你们看到了吗?我成功了!我的推测是正确的,只要足够的血肉就能唤醒它,就能呃?!”
看到黑树祭台的异动,那蠕动的树枝组成了一只手伸了过来,老法师欣喜若狂的大笑着不退反进,想要去接受仪式成功的馈赠。然而那只手忽略了他,在他触及的瞬间分散成无数的细树枝,无情的穿透了他的身躯。
落在最后的韩秋,瞅了一眼被无数黑色树根渐渐缠绕起来的孙耀和朱丹,叹了一声不再犹豫,也没再看那被黑树万箭穿心的老法师,赶忙跟着伙伴离开。
那棵巨树的根须与树枝在不断蔓延,吞噬了整个地下空间追着众人向地面而去。而这处鬼城也开始动摇,似是因为黑色巨树的异变带起的地震,那些红色砂岩组成的巨大高楼,开始崩解倾塌。
红色的沙尘在阴云下翻滚飞扬,整个鬼城都在晃动,如同融化的建筑在加速流动,上面的阴影带着沙尘脱离禁锢,让鬼城的上空变得昏黑如末日。
无数面孔与大大小小的人形流沙,从石窟中飞了出来,它们紧盯着从地底逃出来的一行人,发出呜呜的叫唤,伸出了一只又一只巨大的流沙之手。
被黑树祭台追到地面的十六人,见到眼前那魍魉鬼蜮之景,皆是面色大变,那鬼城竟然真的活了!没有时间追究是老法师的献祭让红沙鬼谷加剧了变化,还是因为倒计时就要归零带来的变故,变得更加危险的鬼城让众人加快了逃离的步伐。
没有返回那处落脚的塔楼,一行人穿梭在还未完全异变的街道中,躲避着身后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沙海亡灵,向着鬼谷的边缘逃去。异变起始点在中心,他们往边缘逃虽然不知能拖延多长时间,但还能继续尝试破坏献祭图阵。
无数的人形影像带动着整座城都在涌动,红沙翻滚,巨大的脸与手前仆后继。城里的建筑与石窟彻底融化,四面八方铺盖过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流沙牢笼正在迅速合围,而那越发狭窄的道路就要被完全吞没。
周围的光线越来越黑,就连那些流动的阴影都已无法看清,能见到的只有包围的缺口那一块亮光。眼见众人就要被完全困住,白无玥扛着那莫大的引力飞身而起,冰系元力全开,向前打出了一条坚冰大道。
“快!我支撑不了多久!”白无玥的催促让一行人纷纷化身滑雪高手,化作一道道黑影一闪而过。
那坚冰大道在后面不断碎裂,在冰雪元力耗尽之时,众人总算冲出了沙海的包围圈,从一处高地狼狈的滚落出来。而不等他们喘口气,身后那化为亡灵的沙海已然冲出了峡谷,弥漫成一片遮天血幕,呼号着对一行人穷追不舍。
“留下...留下吧...和我们一起...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们……”
“韩组长...别放弃我...大哥...大哥...快救我...老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活着……一起死吧...一起死...”
“...柳大哥...柳大哥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小玉...贝贝...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回来陪我吧...”
“...白无哀...白无哀...你好狠的心...魔鬼...你是个魔鬼...”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白无哀...都是因为你...不要抛下我们……”
“带我们走吧...也带我们走吧...白无哀...白无哀...”
……
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天边的光线越发昏暗,那无数呢喃与呼号在众人全力奔逃一个白天之后,总算甩远听不到了。即便如此,也没人敢放松警惕,仅是稍缓了步伐。又前行了半个钟,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也没见那鬼东西追来,才找地方休息。
一整天的高消耗让剩下的十六人身心俱疲,饥肠辘辘,篝火前吃着所剩不多的干粮与采摘的野果,都没有人说话。直到刘贝贝与萧霜玉两人没能撑住,对之前所遇之事感到无比害怕,开始为朱丹与孙耀的死再次哭泣时,才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那些鬼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世界上该不会真的有阿飘吧?”没有生气两女的哭声,韩秋出声转移那悲痛的注意力道。数月前在妄界山脉中的迷境也是,那片在空中翻涌如云的红色沙海也是,怎么尽是些诡异的东西?
之前奔逃的路上,他听到背后那些早已有些陌生的声音,差点忍不住想要回头,看是不是他曾经在这块土地上的兄弟们。可背上的柳元卿却是异常冷静的制止了他,也不知道柳元卿有没有回头看到那恐怖的景象。
“是他们吗?以前死在这里的那些人...他们...他们有怨气,是怨恨我们没救他们,偏偏还活下来了...”低着头抽泣着,刘贝贝喃喃自语般说出了心中的恐惧,这几天的遭遇她实在是受够了,惶惶不可终日,时刻都在担惊受怕。
“贝贝...你别想那么多,当初我们能活下来也是靠的自己的努力啊。”旁边的萧霜玉心里也不好受。朱丹的死给她们打击太大,前一天还在一起努力寻找生路的姐妹,第二天就在眼前被人杀害,而她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哈哈...自己的努力?小玉,别自欺欺人了好吗?当年要不是小白,我们也只会是那悬崖下的一具再寻常不过的尸体而已!甚至,都不可能到达大裂谷!”刘贝贝红着眼睛环顾了身边几人,她十分清醒的道:
“我们本就不该活着出去,他们是来追剩下的我们四个的!对吗,小白?”
对上刘贝贝那道犀利的眼神,月九玄呼吸一顿,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不得不偏开了目光,低声道:“它是来追所有人的,不只是你们四个。想那么多也没有意义,歇息一会,我们还要继续破坏献祭图阵。”
离开了宿营地,月九玄独自走到了不远处悬崖边,岩壁上的荧光植物散发着朦胧的微光,将下方峡谷映照成一条暗淡的光带。她顺着峡谷的走向,看向了鬼谷中心的方向,黑暗中也不知那滔天的沙海亡灵有没有继续追来。
“都是在怨恨他吗?可他并没有错,一切也不是他的错啊。”那种情况下,他也可以选择独自逃离,可他不是留下来了吗?即便最后能带出去的人只有认识的几个,可那也是人之常情吧?也许,他不该留有那份善心,就不会有人继续抱怨了吧?
为那人的善意感到有些不值,月九玄叹了口气不再感慨。说到底这事要是换了她的话,她估计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就像现在她也想让大家都活着出去一样。收回纷杂的心思,转身就要回营地,却看见大管家和弟弟就站在不远处。
被人担心了,月九玄有些好笑,她又不是原主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感伤的情绪,嗯,大概是没有的吧。
“无玥,明天还要辛苦你继续测试飞行高度。早点休息吧,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天,也是最危险的一天,一定要活着出去,不要留他一个人。”月九玄说这话的同时也看向了大管家,她也只能以言语相要挟,希望他们能以自身的性命为重。
“知道了,我不会扔下姐姐,也不会扔下哥哥的。”向来他才是被扔下的那个人,白无玥嘴上认真的应着,心里却在嘀咕姐姐跟哥哥一样说话不负责。他也抬头看了看那峡谷的深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
一边的袁兆芜没有说话,只是如常的跟在了月九玄身后,一起重返营地。他心中早已做出决断,哪怕到时候会违反主人的命令。
没有帐篷,几人只能席地而坐,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三三两两就着篝火,或者岩石后方将就一夜。
篝火的一边,刘贝贝和萧霜玉两人靠在一起,出神的看着那篝火都还没睡,她们想起了朱丹临死前的场景,不由得互相抱紧了一些。
“小玉,明天我们会死吗?”
“不知道,大概吧。”
“为什么就这么认命了?不拼了?九玄他们还在努力着,都还没放弃呢。”
“不想和人争了,也不想和命争了,累了。”
“这话真不像你。”
“哈哈,我萧霜玉就不能认输一次吗?”
“你就从来没在我这里认输过...床上的不算。”
“...别在外面说啊,亏你好意思,你那清纯玉女的人设呢?”
“谁是清纯玉女了?...亲一个吧,明天也许亲不到了。”
“只准亲...唔...”
篝火前两个人嬉笑打闹起来,将寂静的夜晚渲染了一丝欢快,似乎那些致命的危机不复存在,那可怕的未来也不会到来。
远处一块巨大岩石后,牛高马大的韩秋与略显纤瘦的柳元卿靠在岩壁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说起曾经在天坑的生活,谈起以往的兄弟。
白天所见的那东西还是勾起了他们许多回忆,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都曾被这块土地掩埋,如今又被留存的亡灵强制唤醒。
“韩秋,做吗?”有一瞬间的安静,那少言的冷面男人突然说道。
“你这是怎么了?想要死前爽一把?”感觉到那仿佛是最后的诀别,韩秋不太高兴的反问道。
柳元卿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是翻身跨坐在了韩秋身上,那张像是冻僵了的脸上没有笑意,只是一脸倔强的盯着韩秋那双虎目,再次问道:“做不做?”
“嘿!你还小瞧起老子来了,等下你可别像上次一样哭!”感觉再犹豫的话,是要被看不起了,韩秋猛然坐起身来,一把将人扶住,另一只大手伸向了男人腰间。
第294章 以身作饵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倒计时:1天6时54分10秒
天还没亮,在一处峡谷悬崖上歇息的十六人不得不提前离开,放哨的风系施法者从风中听到了那熟悉的沙沙声,血蝎已经追上来了。
他们没有再下峡谷,找食物与水源的时候还能在下面待一会,但逃生的时候那样复杂的地形只会阻碍他们的步伐。在上方的荒漠中,顺着峡谷跑也是一样的,只是松软的沙地难免会让他们减速。
“九玄殿下,前面有个黑树祭台!”
“推了!”
随着那声令下,也不顾远处逐渐接近的蔓延而来的血潮,众人立马转换方向冲向了峡谷那黑树祭台。如今他们都已经是血蝎的目标,再分散也没有意义,反而容易被逐个击破,合在一处效率还快一些。
才到施法范围内,土系的小队成员就开始操控黑树祭台下方的大地,挖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木系生长出粗大的藤蔓卷上黑树,操控着将树缓缓拽倒。虽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活,也进行的很是缓慢。
黑树那坚韧的树根可以支撑它悬空而不倒,而想要破坏那些树根又非常困难。一行人之中所带的装备,也就白无玥的戮天刀容易一点,而那边的血蝎之潮可不会等。
几人在努力砍树时,前方血蝎已至,其他人结成防线为后方争取时间,而身在其中的月九玄却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要是知道会遇上这样的情况,她应该把弑天刀带来的,可当时因为身高带着不方便,她又不会用,带着也碍事就放在了魔王城。
看着前线的同伴已陷入苦战,大管家也开始偶尔出手帮忙,月九玄回头看了看砍树的进度,心中焦急。这样拖下去,就算将这处节点移位,又会有好多人受伤。而且,一旦被血蝎缠上,后续再想甩脱就难了。
“有什么办法能快一点,黑树祭台那些根实在太麻烦了...等等,那些根...要是让它们动起来不再紧抓地面呢?”思索着,月九玄想起了之前两次被中心黑树祭台追的事。要是以她为饵,让黑树祭台放松了根系是不是能加快一点?
环视了一眼同伴们都在艰苦奋斗,月九玄下定了决心。她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给原主带来伤害,甚至自己会不会因此死去,但这是最快的方法,也是为了大家的那一线生机。
“无玥,见机行事,推到祭台优先!”没时间将引诱计划全部说出来,月九玄只是提醒了白无玥,随后向黑树祭台那几根关键的树根跑去。
只是轻轻一碰,那祭台似乎就已然生出了感应,发光的符文亮起,就近的数条根须纷纷从大地中钻了出来,纠缠成一只只手向月九玄伸去。看到这诡异的一幕,砍树小队都怔住在了原地,白无玥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殿下!”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袁兆芜回头看到月九玄竟然主动引起了祭台的注意,惊慌之下前方的战斗也顾不上,疾呼一声向月九玄飞奔而去,边跑边喝到:“快将祭台推到!”
被大管家一声唤回心神,砍树小队连忙加紧动作,随着白无玥将另外几条树根斩断,那黑树祭台就加快了倾倒的速度。可那追着月九玄的根须并没有停止,一只‘黑’手抓住了那瘦弱的肩头,就如粘上去了一般,化作漆黑的溶液向那雪白的颈间蔓延。
“嘭——!”
匆忙赶来的袁兆芜挥起一拳击打在那根须上,特制的黑色手套给他加持了伤害属性,那如矿石般的根须碎裂成一块块晶体,洒落在红色的沙地上。可那些断裂的树根仍旧还在颤动着,自动汇聚起来,又要重新追向目标。
一手将要摔倒的月九玄捞回怀里,大管家连忙叫上众人撤离。祭台已倒,他们也不必继续与血蝎纠缠,而月九玄更不能在附近多呆。没有恋战,一行人全都将力气放在了跑路上,与那不讲理的血潮作斗争,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九玄殿下,你为什么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血蝎洪潮甩到了后面,奔逃的途中,感知到月九玄悠悠醒来,袁兆芜忍不住质问道。
这一次月九玄没有昏迷多久,所接收的信息量估计也不大,并没有再出现那七窍流血的恐怖情况,却也让大管家心急如焚。上一次虽说只是流了点血没出什么大问题,但谁又知道接触多了那东西,月九玄最终会怎样?
“为了让我们都能活下去,推到祭台必须得加快速度,而且你们也不能被血蝎缠得太久,时间来不及了。”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头,月九玄很是冷静的说道。
“可你也不该以身犯险!你知道频繁接触祭台的后果吗?万一它将你当作祭品吃了怎么办?”袁兆芜已然在气头上,尊称都没有用。月九玄这番做法让他想起了当初在黑月城时,他主子面对那可怕的黑风暴时所做的一样,为了身边的人完全不计自身后果。
“你放心,我没事,而且不是有你们在吗?我相信你们。”月九玄轻笑着,她不想只做一个拖累,而能为身边之人做点什么这个决定,是他的话,也会这样选的吧。她只是追随着那人的内心,作出了相同的选择而已。
“殿下你这样说太狡猾了,就跟主上一样。”就连这不咸不淡的安慰话都说的一样,袁兆芜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管是这边世界的,还是那边世界的白无哀,总能让他无法反抗。
时间不等人,一行人马不停蹄的继续赶往下一个黑树祭台,而这一次,月九玄主动当诱饵引动祭台,也没有被大管家强行制止。白无玥知道那个世界的姐姐和哥哥同样的倔,只是默不作声时刻留意着祭台的异动,避免之前的情况再次发生。
推到祭台的速度果然因此加快不少,可也因为他们的迅速,让鬼谷死域发觉了异常,来追杀的敌人也越发多了。峡谷中漫山遍野都是密密麻麻的血蝎,而那如另一片天幕的沙海亡灵,也在地平线显出了身影。
无法抵抗的危机在迫近,混乱的战斗以及持续的消耗,已经让众人伤痕累累,暗鸦小队中又有两人被卷入血潮之中,在众人眼前被啃食殆尽,尸骨不存。
也许是那惨烈的画面影响到了月九玄,又或者是她也感到了疲惫,躲避祭台触须的身形变得有些迟钝,而大管家和白无玥也顾及不过来,她接连数次被祭台侵染,在路上昏睡的时间也变长了。
漆黑的不见丝毫月光的夜晚,荒漠之中因那血潮与沙海的移动,那成片的荧光也被吞噬不见了,似乎让整个鬼谷死域都暗了几分。
已经十分接近死域边界悬崖的某处荒野上,林立的几块巨石成了这片空旷地带的唯一挡风物。小小的篝火边,仅剩的十四人尽管疲惫不堪,浑身狼狈,神色却是振奋,因为他们得到了确切的信息。
“大概...大概还需要破坏七个节点,它就能停下来了。无玥,你方才试飞还差多远?”月九玄通过从祭台输送给她的大量信息中,得到了隐隐的感知。她能感觉到整个鬼谷死域的急迫,所以才能断定那直觉没有错。
啃了一个仙人掌果实润了润喉咙,满是疲色的白无玥回应道:“已经能看到悬崖的边界线了,再破坏几个,我再努力一点就能飞出去。”
得到这个消息,月九玄那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们的努力总算得到了一点回报,哪怕到时候只有白无玥一人可以逃离,那也是一种成功了。
其他人听到这,脸上沉重的神色也都松快了一些,有希望就好,哪怕那希望很渺茫,前方是荆棘载途,他们也能凭着想要活下去的信念继续拼下去。
荒漠的夜风带来了一丝凉意,篝火被吹得哔啵作响,精疲力竭的逃生者三三两两互相依靠着陷入梦乡。两位守夜的暗鸦队员警惕着四周,也时不时将目光放到了不远处另一个巨石上,却又被守在那的小组长冷眼瞪了回去。
“九玄殿下,让我看看你的身体状况。”没用商量的语气,袁兆芜已经不由分说,伸手将黑发少年的衣服褪下,露出了里面纤弱而又苍白的身躯。
那细瘦的手臂上有好几处生出了黑色的鳞片,一只手的指尖染上了血色,锋利的爪子藏都藏不住。而在上方肩颈处,大片青黑之色,以及蔓延开来的黑色裂缝,看着既诡异,又莫名恐怖。像是被墨污染,又摔碎了一般的瓷娃娃,轻碰一下就会坏掉。
虽然之前有猜出月九玄可能身体不适,但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袁兆芜那双狐狸眼完全睁开来,往常挂着的微笑不见了,只有疼惜与恐慌。他伸手想触碰主子的身躯,可又害怕主子会因此碎裂消失,那只纤长的手停在半空中颤抖着,无法停下。
“殿下,你...疼吗?”有一瞬间的哽咽,又被强行压下,袁兆芜紧皱着那双细眉,难过不已的颤声问道。
“...疼,疼得要死。”看着那样的大管家,月九玄无法再继续说谎,她强行忍着似乎要碎裂的疼痛度过了这一天,这下终于可以放下伪装,好好舒缓一下了。
这具身躯竟然已经崩坏到这种程度,那当初的他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一次次的崩碎,一次次的重组,他到底在暗中经历了多少次?就这一次,月九玄都疼到想哭都哭不出来,她实在想象不出那人到底怎么坚持这么久的。
“他...他是不是经常这样子?”就连头都不想转动一下,月九玄感到自己呼吸的不是空气,而是无数把刀子,刮着她的喉咙,撕裂她的肺腑。
月九玄的问题让袁兆芜一怔,脸上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痛苦,他虽不知主子是不是如月九玄所说,但可能就是这样没错,只是从来没让他们发现过罢了。
而在巨石后面的白无玥,听到两人的对话后,也只是痛苦的闭上了那双宝石眼眸。一丝晶莹滑过那白皙的脸颊,坠落在红沙地面,像是一滴殷红的血泪,诉说着谁人心中之痛。
第295章 遥远的烟火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啪嗒!”
两个行李箱应声倒在地上,站在小路上的夫妇俩看着眼前的房子,目瞪口呆。原来之前所见的还不是最大的惊喜,老家那原本要废弃的老平房才是重头戏。他们只不过在外面多玩了几天,怎么一回老家什么都变了?
“小哀,这就是你让我们晚点回来的原因?”白景同瞪着他那双虎目,眼神中已经流露出一丝麻木。他是真的麻了,前两天回到陵市时,住的是河西买下的老宅,转头又去看了丹桂苑的新房,这下回到老家入目的是一幢附带花园的小别墅!
旁边那身形纤弱,打扮朴素,面容秀美的女人特地擦了擦她那厚厚的近视眼镜,重新戴上后,已经有了一点皱纹的脸上尽是呆滞的神情。她忍不住开口,清柔的声线带着不安:“小哀,你说你中了五百万,该不会全买房建房了吧?”
“怎么可能一下子花那么多?还剩差不多五百万倒是真的。”虽然银行卡里的余额远不止这么多,但白无哀并没有说的太仔细。
厚重的木制大门被推开,屋内还残留着不少装修后的各种油漆味,随着一扇扇高大的窗户被打开,冬日的寒风穿堂而过,那味道便开始消散。不大的阳光随之洒落进来,和着被风拂动的亚麻色轻纱窗帘,在屋内投下朦胧的光影。
夫妇俩还在外面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这一路去的几位亲戚家里,每次见到的都是满眼的羡慕,以及那带着酸意的感慨。一边说他们家这下有钱有房了可不要忘记亲人,一边又在夸他们有个好女儿,让不解其意的两人满脑子雾水。
家里有钱有房这事到头来他们才是最后知道的人吗?而且,他们的女儿什么时候这么能干了?一个人不仅操办这么多大事,还将周边的亲戚关系也照顾了一圈,这真的是他们那个内向不爱说话,老实巴交的女儿吗?
“小哀真是长大了啊。”回想起女儿做事方式与说话语气的改变,白景同一把搂住妻子的肩,感慨的说道。
“是我们太久没好好看看他们了。”恭月宴听到丈夫的感慨,再想到两个被留在家里的孩子,心中一酸眼眶发红,竟是要哭了。
“哭什么,托小哀的福,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也不用出去了,就待在他们身边好好照顾着。”见妻子又要以泪洗面,仿佛是回到了数年前刚出去打工的时候,白景同也是心情复杂,连忙揽着人往新房子里走去。
刚装修的房子本该最少都要通风半个月才能入住,然而年节已经临近,在陵市河西老宅过年终究是没老家好,一家子也就提前回来了。好在房子在半山腰,在清新的山风下洗礼了快两周,里面的味道已经淡不可闻。
既然父母已经回家,年节的各项事宜也由得两人去操办,忙了半个学期的白无哀开始在家躺尸摆烂,设计的工作也是有兴致就接,没心情就把单转给曾经的徒弟们,乐得清闲。最多也就偶尔线上与钟凝思沟通一下丹桂苑装修的事,便彻底化作一条咸鱼。
白家如今是村里第一个拉了网线的住户,新房子,新庭院,大屏彩电,空调之类一应俱全,在村里很是稀罕,免不了引来乡亲偶尔‘路过’围观。而随着在外打工的青壮年回村,村里的车渐渐多起来的同时,来参观攀关系的人也开始一个接一个。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人情世故,但白无哀心中还是不喜,给几个关系好的亲戚一点照顾,那是他乐意。而这些都不知道出去N年,甚至好些都不认识的人还像苍蝇一样围上来,就让他很恶心了。
“爸爸,有一件事我们得好好聊一下。”餐厅中,白无哀将碗筷一放,神情严肃打破了温馨的气氛。
“什么事?”小酌一杯米酒,白景同乐呵呵的应下。这些天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家里有了钱,乡亲们看他的目光都变得不同了,外地回来的几个老乡也是满嘴的马屁,着实让他感到舒爽。
“我知道家里有钱后,很多乡亲想和我们家拉近关系。这几天找你喝酒的人不在少数吧?酒桌上给你拍的马屁都没一句重复的对吧?”白无哀笑盈盈的看着红光满面的父亲,语气很是温和。
坐在旁边的白无玥看着这样的姐姐,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害怕,慌忙端着碗就要跑去客厅看电视,却被冷冷的一声叫住:“无玥,回来。”来自血脉的压制让他又默默坐了回去,只能低头干饭。
而感受到气氛不对的恭月宴却没有说话,对自己丈夫连着几天在外面喝酒,她也正暗自生气,之前说了几句丈夫又不高兴,这下可是有人能收拾那男人了。
“哎呀,小哀你放心,爸爸也没答应他们那些借钱的事。都是乡里乡亲的,许久不见互相走动一下,喝个酒也是正常的。”现在家里的主要财政大权在女儿手上,白景同即便想豪爽一把答应以前兄弟的请求,也不好意思找女儿要钱,只能陪着喝个酒道个歉。
“走动一下是连着几天都要喝得烂醉被抬回来?”白无哀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神冷了下来,他带着些怒气道:“你知不知道妈妈在家有多担心你?你是想把自己喝没了,让别的男人来接手这个家庭吗?”
这话如一盆冷水泼到了白景同发热的头上,即使很生气女儿如此说他,可那话并没有错。他这些天是有些飘了,在外面游玩了两个多月,感觉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眼界开阔了,心态也有些膨胀,回到老家自然也想炫耀一番。
手中的酒杯抬了几次,最终还是放在了桌上。被女儿教训了一顿是很没面子,白景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像以前一样怒吼回去,却没能发出声音来。既是因为他理亏,也是因为他不再当家没有底气。
“爸爸,那些钱是用来让你们享福的,不是给你拿去做慈善发爱心的。不会答应他们的请求,就干脆拒绝酒桌的邀请。那些N年不见的人打着老乡的名义与你套近乎,把你灌得烂醉是安的什么心思,你真不知道?”
“老老实实的给我戒酒戒烟,我可不想家里的日子才好过起来,大过年的却要办一场葬礼。”
那句话很难听,却又充斥着无比威严的压迫感,居然让家里的顶梁柱,一向暴脾气的白景同生不出反抗的情绪来。知道女儿这是在拐着弯为他着想,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将杯子中的酒倒进了垃圾桶,略有几分不好意思的道:
“好,都听小哀的。”
看着父亲认错,白无哀沉下去的脸色很快又明媚起来,他笑道:“爸爸你要是戒烟成功,以后少喝酒,我们就买辆车。”
这打一棒又给个甜枣的手段让白景同哭笑不得,他这个做父亲的这下反倒是被女儿拿捏了。不过他这也算是心甘情愿,来回都是为他好的事,他又如何不同意?
距离除夕只有几天了,彻底收心的白景同开始紧锣密鼓采购年货,带着妻子每天都要跑一趟镇里的市集。要是以前白无哀估计还会跟着去,现在他一不是小孩子了,二也是在城里买东西买吐了,只头一天去看了看,结果还晕车回来,后续都没出过院子。
天上的太阳还没落山,村子里就开始零星响起了一连串的鞭炮声,大厅里的电视上滚动着歌词,环绕音响播放着喜气洋洋的老歌,让山腰上的这栋房子格外热闹。而厨房里白景同哼着歌炒着菜,恭月宴坐在一边包着饺子,两人的脸上也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二楼里面的房间,白无哀和白无玥凑在一起,一人一个键盘敲得飞快,电脑上的小人装备再高,也挡不住操作者太菜,又送了一滴血打出了gameover。白无哀没给弟弟买电脑,毕竟白无玥才上初中,要是玩物丧志那就完犊子了。
“要不,换个休闲一点的小游戏吧?”有些尴尬放下鼠标,白无哀看着旁边笑得打嗝的少年弱弱的说道。让他去画图倒好,玩游戏反倒是个技术活,好像怎么都没法学会。
“好啊,我们玩那个无敌版的冒险岛吧,这样就不怕被怪物杀死了。”根本不在乎胜负,只享受与姐姐一起玩的乐趣,白无玥一口答应着,选的却仍旧是打怪的游戏。
就在白无哀欲言又止时,楼下父亲已经喊吃饭了。手中的键盘鼠标一抛,白无哀推开椅子就往楼下跑,这两天他自己没怎么享受到假期,一直在给白无玥当陪玩,多少也有点心累。可不一起玩游戏,也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啥,就苦中作乐慢慢沉溺其中。
随着火星将引线点燃,那一卷红鞭炮很快噼里啪啦响作一团,袅袅的硝烟在露台上弥漫,在门口的灯火下如轻纱飘荡。黢黑的夜色下,四下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或远或近,响彻在田野与山林之间,仿佛在互相通风报信。
一桌子满当当的十个菜,象征着十全十美,团团圆圆。念着祝词给先人敬完酒,这年夜饭才能开始动筷。本来在动筷前,还要给老人说个祝福,不过家里的爷爷今年按顺序,是在大伯家吃年夜饭,也就省去了这个环节。
白无哀并不太懂那些古老的礼节,随着时代的发展,年味越来越淡的几年后,能全家一起吃个饭都算奢侈,根本没了那么多讲究。看着就在身边的爸爸妈妈和弟弟,嘴中扩散着那好似很多年没尝到过的熟悉味道,他的眼中不由得涌起一抹波光。
这是他无比怀念的,不管是当前的记忆,还是那两份记忆,都在眷恋着回不去的曾经。他知道只要时间不停止,这些美好的记忆与画面都会继续前进,不断变换成越发陌生的未来,可他改变了一些事情,是不是能延缓那记忆的荒芜?
“咻——砰——”
有谁家早早的放起了烟花,映照着夜空远远的闪过一抹光亮,像是雷雨夜的闪电,一闪而逝。不过,这光有了色彩,五光十色的在纯净的黑幕上,描绘出一道又一道斑斓的光雨,绽开绚丽的花朵随后又消失。
一家人吃饱喝足,兴冲冲的抱来好几款烟花来到了楼上,要是以前他们家可买不起这么多烟花爆竹,只会买个简单的满足一下过年的仪式感。白无玥一手举着一根‘礼花’,一手捂着耳朵等父亲帮他点火,即使他已经上初中了,还是有些怕这些会炸的东西。
在白父的哈哈大笑中,一道火光冲向了天空,瞬间绽开一朵巨大的银花,随即变幻出好几种颜色慢慢消失。而下一刻又是几道接连炸开,与远处升起的烟花,在夜空中融合成一幅瑰丽而遥远的图画。
看着依旧还带着几分童心,健壮高大的父亲,年轻了几分,满脸幸福的母亲,还有那开朗了许多,活泼可爱的弟弟。白无哀感到了一阵满足,他的愿望只是这样而已,哪怕生活没有刺激,这样平静就很好。
第296章 永恒与朝夕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迷蒙的黑暗中,有人抚摸着他的脸颊,亲吻着他的唇瓣,在他耳边轻声呼唤着,模糊不清。如绸缎的发丝掠过他的眉眼,指尖滑过他的下颌,呼吸轻拂他的脖颈,可他无法睁开那双疲惫的眼眸,看看那人到底是谁。
又有谁靠在他的腿边,轻蹭着像只撒娇的大狗,像是要拱醒他,让他快点起来一起出去散步。也许是许久不见他回应,便开始轻咬他的手指,吮吸着发出呜呜的哀叫,很是委屈的在威胁他,再不起来就要真的咬他了。
谁在抱着他的腰,十分用力的仿佛怕他挣脱离开,还将脸埋入他的胸膛,晕开一抹凉意。那人在哭,啜泣着不断喊着他什么,让他分外心疼。他想摸摸那人的头,可手也无法抬起来,想回应一声也无法开口。
他是死了吗?可又不像。明明无法看见,却能感应出身边人那模糊的轮廓,也因此又发现了另外一人。那身影娇小,齐背的长发漂浮着,像是水草随波飘摇。他在深海之底,那身影在深海的另一端,像是凝望着他的幽灵,忽而开口似是唤他了一声。
“...无哀...白无哀...”
“...哥哥...兄长大人...”
隐隐约约从遥远的深空中传来的呼唤,让他勉强将眼睛睁开了一丝缝,恍惚间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那有些熟悉的面孔上写满了担忧与焦急。还有另外一个娇小的身影,模糊不清,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声音哀切得让他揪心。
可是他太困了没能听清,又闭上了双眼。他在那溢满悲伤的深海越沉越深,就要窒息于那黑暗深处,无力与虚弱感束缚着他,费力挣扎也找不到一个出口。直到一抹清凉在额上扩散,那混沌不清的梦境才开始消退。
他再次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不太大,朦胧得像一层轻纱。顺着抚摸着他额头的手看去,瞧见了母亲那哭红的眼眶与憔悴的脸。
“...妈妈?你怎么哭了?”嘶哑的声音像是粗砂纸,鼻子也堵得难受,白无哀一时间竟然记不清自己这是在哪,脑海里只有一阵又一阵的晕眩。
“你这孩子,身体不舒服就说出来啊,干什么那么逞强非要跟着我们给外婆守灵?刚送走外婆,你就一病好几天怎么都不醒,可吓死我了。”恭月宴一边哭着给女儿擦脸降温,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她的老母亲突然意外离世,刚送葬完还没整理好悲痛的心情,女儿又突然高烧昏迷,送往市里的医院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只说可能是悲伤过度导致的高烧不退。连着几天都没醒,她担心得日夜难安,生怕女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哪能不整日以泪洗面。
听到母亲的话,零碎的记忆才串联起来回归脑海,他已经毕业了,在大学度过了平平淡淡还算开心的三年。顺着未来的记忆跟着萧霜玉去大阳古城实习了最后一年,毕业前夕却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外婆还是在相同的一天去世了。
明明已经提前告诉过外婆要远离水源,也提醒过舅舅他们时刻注意,可那命运还是如期降临,将他所爱之人送去了彼岸。刚得知那个消息时,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已经不由自主的滚落出来。
理智提醒着他这一切都不是已知晓的吗?可他还是没能忍住那汹涌的悲伤。生老病死乃天道轮回,是世间的真理,就算是出了意外,也是命定之数。即便他有着未来的记忆,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却也无法改变这命数的结局。
在很久之前,白无哀就知道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时间是最好的也是最残酷的,它能抹平一切伤痛,也会夺取万物的所有。他身边的人终究还是会一个个消失,即便如何挽留,该离开的到了时间自然会离开。
他珍视当下的一切,努力将当下的每一刻都过得舒心,这一刻即是永恒。而当他只看向前方那遥远的结局,忽略这个过程,不管多少年时间,也只不过是一个朝夕。他清楚这一点,却无法控制自己看向终点的目光。然而失去是永恒的失去,拥有的却只是朝夕。
“妈妈,你们要长命百岁哦。”吃力的从床上爬起来,白无哀略带哀伤的说着,轻轻抱住了母亲。仿佛很多年不见,要将那沉淀于心底的思念全部融进那拥抱里。
“小哀,你不要想太多,人都有生老病死...”感受到那双手抱得更紧,恭月宴也说不下去了,只有抱着女儿颤声回到:“好,妈妈努力活到一百八。”
“你要说话算话,不许离开我,你们都不要离开...”喃喃的说着,白无哀第一次在母亲怀里撒娇一般,不断说着不要离开的话,又慢慢睡了过去。
恭月宴那还带着劳作痕迹的手忍不住捂住了嘴,听到那轻若游丝的呢喃,心疼得无法呼吸,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她不知道女儿到底在他们夫妻俩没注意的时候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令人难过的话。
一直以来他们认为足够了解自己的孩子,可直到这一场大病让孩子卸下了许些心防,才让他们窥见一丝沉重的真相。孩子们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无忧无虑,天真快乐,而越是年纪大的越懂事的,埋藏的心事就更多,而他们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这一病就是一周,白无哀醒来后就开始退烧,不过一旦他患上重一点的感冒,定然会发展为咳嗽,断断续续没半个月是好不全。不仅如此他的情绪也一直很低落,自然没法及时回璜洲大阳古城继续上班,也就真的辞了,他不打算再去看那出即将上演的狗血剧。
毕业的最终典礼一如记忆中一样没能参加,落在宿舍里的东西还是托三个室友寄回来的。也没什么重要东西,不过是十几套C服和一堆道具,以及其他零零散散四五个大包裹罢了。他念旧,那些东西也舍不得扔,都是承载着美好记忆的事物,也就全都收藏了起来。
“小哀,你这也闷在家里好些天了,心情不好的话,爸爸带你们出去旅游怎么样?”刚从隔壁小区收租回来,白景同将车钥匙往餐桌上一放,提着一个小蛋糕来到了客厅。
近四年时间并没有在这个中年男人身上留下太大的痕迹,一张轮廓分明颇为英俊的脸上皱纹都没多两条,只是一身条纹圆领衫配七分休闲裤,显得很没气质与品味。而晒成古铜色的皮肤,是他时常顶着太阳在外面钓鱼的成果。
一年前,河西古镇那块拆迁了,白无哀买的那几处破房子也在被拆的范围,等得到了大笔的拆迁款,家里人才知道他们家的房产不止三处。而后又买了丹桂苑斜对面一个新小区的楼,白父白母就成了所谓的包租公包租婆。
“旅游?爸爸你不是在准备餐馆的事情吗?”白无哀抱着笔记本正在作图,看到父亲拿过来的小蛋糕,不感兴趣的直接挪到了母亲面前。
“那事还早着呢,等河西那边拆完再重建起来,谁知道要到哪年。”白景同在妻子身边坐下,随手捏了捏那白了几分的胳膊,调笑道:“还吃女儿的蛋糕,都长胖了。”
恭月宴放下了手中的书,斜了自己丈夫一眼,嗔怪道:“你骗谁呢,我可是长不胖的体质。还说我,看看你都黑成什么样了,白瞎了那张脸,出门我都不好意思和你站一起。”
用余光看着父母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白无哀感到一阵心塞,好在这两夫妻早就结扎过了,要不然他这个时候又该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经过这几年的保养,他母亲已经焕发了第二春,体态圆润了几分也爱打扮,说她只有三十来岁也有人信。要不是父亲年纪轻轻就爱上了老年人的钓鱼活动,不仅晒得肤色不匀,一身穿着品味也有待提高。两夫妻站在一起,那真的是郎才女貌,凤协鸾和。
“咳咳,还有人在呢,注意点影响。”轻咳两声提醒了这对夫妇,白无哀默默的挪远了一点。
恭月宴那秀丽的脸上一红,带着许些风情的杏眼瞥了一眼丈夫,挪了挪位置自顾自吃蛋糕去了。留下白景同咧着大嘴嘿嘿一笑,将话题转到了女儿身上,调侃道:“小哀也长大了,大学四年没谈个恋爱?可以考虑找个男朋友了。”
“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去哪旅游吧,无玥下个学期就高三了,可没多少时间出去玩。”将电脑往茶几上一推,白无哀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双黑色的眼眸中满是威胁,似乎再说这个话题,他就要掀桌子了。
“你看,小哀还是笑起来好。”白景同用手肘戳了戳妻子,感慨着:“无哀,当初我和你妈就是希望你没有哀伤,永远快乐才取的这个名字。别沉浸在那些伤感里了,跟爸爸妈妈出去玩玩,开心开心。”
白无哀一愣,看着两人那慈爱的目光,慕然鼻子一酸,连忙点头同意。看着父亲乐呵呵的转头就去查旅游攻略,他不由得想,要不是家里有钱后不再被其他事情牵扯精力,他再如何失落也不会被父母注意到吧,就像未来记忆中的她一样。
即使随着时间的流逝,向父母坦白了她内心的压抑,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双方矛盾依旧存在着。那这一次是不是可以被理解了呢?白无哀不知道,因为时间还没到,他也无法确认这与两条记忆线都不同的发展,前方等着的会是什么。
他就暂且期待着吧,即便他觉得很多事情已经做完了,没有了其他念想与愿望。前方似乎是能一眼看到头的终结,他已经可以躺平闭上双眼,但谁又能知道还会有什么波澜发生呢?比如,他还在等待着记忆中的那个人出现。
第297章 蓝桉已遇释槐鸟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五月的东洲阴雨绵绵,靠海的城市更是因台风季,时不时来一场不肯离开的暴雨,朝溪市已然在这雨季又度过了半个月。
硕大的雨滴打在雨伞上溅落起无数细小的水雾,即使有荔枝树那茂密的枝叶遮挡着,也阻拦不住那倾盆而下的无根之水。行李箱拖行在沥青路上发出的声响,都被嘈杂的雨声淹没,放眼看去一片水雾茫茫。
“真倒霉,怎么又下暴雨,早知道就等明天再搬宿舍了。”安释槐提着大包小包,还拖着个行李箱,费力的撑着伞在暴雨中举步维艰。
路过村里中央的大池塘,进入那深入山林的水泥路,傍晚阴沉的天色被茂密的树林掩映更显昏黑,似乎雨声也因此变小了许多。看着那临山而建的宿舍楼,安释槐舒了口气,走了快半个小时了,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要不是之前公司分配的宿舍里住的是食堂的阿姨,她才不想搬来搬去。可不换宿舍的话,她与宿舍的两个阿姨工作时间完全错开,根本休息不好,在听到人事那边说有别的宿舍空出来了,她立马选择了调换。
不过运气不太好,好不容易请到假,搬个宿舍又下起了暴雨,天气让她心情郁闷,而爬完三层楼梯的她更是累到没脾气。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到钥匙。
将门打开入眼的是一个简单的小桌子,桌子上凌乱的摆放着各种化妆品,而旁边就是去往小阳台的铁门,再往里是一个简单的上下铺架子床。下床已经有人住了,但上面的床铺却连块木板都没有。
安释槐皱了皱秀眉,心中暗道自己该不会这么倒霉,还要自己去找床板吧?正纠结着要不要再联系人事换地方时,从被铁门挡住的阳台后面走出来一个纤瘦的陌生女人。那女人擦着头发瞧见了她,也没打招呼径自坐到床上刷手机去了。
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安释槐第一时间判断出自己与这人肯定合不来,想要重新换宿舍的想法这下更强烈了。在她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开口搭话,还是转身离开时,肩膀却被人戳了戳。
她猛然回头,看见一个比她高了一点,眉眼如画,一脸温柔笑意的女子正站在她身后。她记得这张脸,之前选要换的宿舍,正是因为看到舍友是这个人时,才决定选这里的。看到那张工作照,她就觉得这个人一定很好,就算是她也能处得来。
“你不进去吗?”那声音就跟本人的外表一样,仿佛都带着温柔的笑意,能让人的心骤然温暖起来,再置入那平缓而静谧的摇篮。
“我是今天搬过来的安释槐,来自营销部。”面对这人安释槐口中的话就麻溜的说了出来,只是说完之后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那空荡的床铺,开始发愁怎么找床板。
“别看了,那张床算是坏的,去里面,下铺给你留着呢。”那微笑着的女子出声道出了安释槐的不安,伸手拖过那笨重的行李箱往里屋走去。
安释槐心中一暖,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扬起了一丝笑意,她忙道:“请问两位是哪个部门的,贵姓啊?”
外屋的那女人似乎没听到安释槐的话,只顾刷着手机发出咯咯的笑声,这让安释槐刚扬起的笑脸又慢慢沉了下去。她走进内屋只觉光线昏暗,屋里那扇小窗对面是另外一栋未建好的楼,黑洞洞的过道窗户也正对着这边,有着几分压抑一如她的心情。
然而,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屋里亮起了灯光,明亮的光线让安释槐看清了屋里的布局。整齐而又干净,唯一一张小书桌上也是没放什么东西,而在书桌前的两把小椅子上,放着两个不大的蔬菜款软垫。那空着的下铺床上已经铺好了垫子,似乎只等人来。
比起外屋那冰冷的感触,昏暗的里屋在灯光被打开的那一刹那,淡淡的温馨扑面而来。再看见那个温暖柔和的微笑,安释槐只觉自己像是到了自己家,不,比自己家还暖。
她有些呆愣的看着那笑着的女子,听到那温柔而开朗的声音道:“外面那位是外交部的关兰,你别在意,她就那样。对了,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安释槐。”
“你好,释槐,我是蓝桉。”
看着那人的笑容越发灿烂,安释槐只觉自己的心莫名的跳了一下,也许是灯光太亮,她才会觉得那人好似在发光。头发上的水滴滑落在镜片上,模糊了眼前的画面才让她回过神来,顿觉有些不对。
“不对吧?我选宿舍的时候看过你的名字,你明明叫白无哀。”只稍微回想了一下,她就记起了那个有点怪的名字,便脱口而出。
被识破‘真身’的女子那温柔的面容带上了一丝邪气,她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毛巾递了过来,笑意不减道:“哎呀,被你发现啦。好吧,跟你开个玩笑,我是品质部的白无哀。毛巾是新的,快擦擦头发去洗个热水澡吧。”
一时间不知道那温柔的表情是这位新室友装的,还是真的是开个玩笑,安释槐有些不知所措的接过了毛巾,擦着她那袭腰的长发。又在发懵中看到室友帮她整理行李,还特地去烧了一壶开水,给她冲了一杯姜茶,好似早就知道她会来一般。
搬进新宿舍的第一天,安释槐带着古怪的心情躺倒在床,闭眼入睡前她还在想,为什么这个室友对她那般照顾。不仅贴心还很有一种绅士风度,那种熟络的感觉就像是她们认识很久了一样,处处透着古怪。
而且那个玩笑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介绍自己叫蓝桉?那像是什么言情小说男女主角见面时的介绍,让她一直在意着,根本无法在平常的时间入睡。
睁开双眼,安释槐摸出了手机,已经晚上十点了,早就过了她睡觉的点。打开浏览器输入了‘蓝桉’两个字,顿时冒出一排搜索关键词。而一条‘蓝桉已遇释槐鸟’的词条进入了她的眼帘,让她带着些好奇点了上去。
心脏在黑暗中那束电子蓝光的照耀下骤然一停,随后扑腾扑腾的猛跳了起来。也许是暴雨也无法驱散的夏日闷热让人冒汗,安释槐只觉自己的脸被那一行字眼灼烧得发烫,心中连忙大喊自己定是会错意了,人家都说了是开玩笑,而且她们才初次见面而已。
可那句话却在脑海中越发清晰,就连最初看见那照片中带笑的容颜一样,一发入魂,一眼即可确定。而越是这般,安释槐的心越是乱,翻来覆去却是睡不着了。明天还要上班的啊,她瞪了瞪上铺的床板,最后也只得蒙头给自己催眠。
第二天一早,七点不到安释槐就顶着一双熊猫眼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开始打理她那麻烦的长发。都怪她那该死的上铺,头一次见面就开那么大的玩笑,让她睡眠不足,等会她还得爬个六楼去食堂吃早餐。
腹诽着公司怎么就把食堂开设在六楼,安释槐打着哈欠扯开了宿舍的铁门。开门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显得很是刺耳,住外屋的那个女人不耐烦的咂了一下嘴,重重的翻了个身表示了不满。
心情瞬间不好的安释槐连忙关门下楼,之前她虽抱怨着自己的上铺,但也是有着一股雀跃之意,现在却是被那一声不满给搅和了。
撑开伞,推开楼下院子的大门,正要出去的安释槐却是迎面碰上一个人,抬眼一看正是她那有些古怪的上铺。她这么早起来是受之前食堂阿姨的影响,这个室友怎么也早起了?而且出门时她都没发现。
“这么早就去公司?”
“呃...去吃早餐。”
“食堂的早餐可不好吃,给,顺路买的水煎包。”
“...多少钱,我转你。”
“请你的,纪念我们的再一次相遇。不过,联系方式是可以加一下。”
看着那站在雨中有些愣神的女孩,乌黑发亮的长发直到腰际,皮肤白皙,面若桃花,眉若远山,唇似樱桃,体态丰腴。黑框眼镜下一双剪水双瞳里带着许些疑惑,又有几分害羞。即便不是那种小鸟依人的类型,也颇为娇憨可爱。
白无哀仔仔细细的瞧着安释槐,似是要将这个他等了三年的女孩重新印在眼底。为了重新遇见记忆中的安释槐,他专门提前半年来到了这里,进入了那家让她们相遇的公司,特地选择了住宿,只为不会因为其他因素导致命运线偏离。
他等到了,在那个暴雨天,重新遇见了他那几乎被淋湿的释槐鸟。他克制着自己的喜悦之情,却按捺不住想照顾安释槐的心。也许是因为有些太过了吧,所以才会见到那张有点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一点抗拒的神情来。
“谢谢,下次我会请你的。”安释槐感觉脸上有点热,可她还是很认真的说道,也许这个室友的确有点怪,但对她的好却是真的。
“好啊,到时候我带你去那条早餐街。”白无哀笑着应下,收起手机挥了挥手。
就先这样吧,不必太着急,不要吓到他的释槐鸟,她们还有时间重新培养感情,直到最后的命运之日到来。这一次是否能得到回应呢?是因他的改变而将两人之间的命运线斩断,还是会像未来记忆中一样,只有单纯的回响。
“你会理解那句话的意思吗?”白无哀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问道,随即打开了浏览器看到了那条搜索记录:“这还是你以前告诉我的,释槐。”
“她...不会真的有那个意思吧?一大早的给我买早餐什么的...哎呀,这不是很让人误会的嘛!”雨伞遮掩下,安释槐看着手机中昨晚的搜索记录,一张俏脸却是飘上了一丝粉红。
蓝桉已遇释槐鸟,不爱万物唯爱你。
尽管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但能让我愿意停留和偏爱的只有你一人。我不爱这世间万物,只爱你一人。
第298章 韩秋之死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倒计时:6时17分54秒
吱吱的嘶叫声不绝于耳,在黑暗中似乎无处不在。火核灯与术法辉光的照耀下,那血色的潮水没有丝毫减少,反倒因为血腥变得更加疯狂。
暗鸦十一不顾爬满全身的血蝎如何撕咬,已经力竭的他自知生还无望,努力的直起身子向前看去。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让他只能模糊的看见所剩无几的同伴奋力披荆斩棘,浴血奋战。他最后将目光看向几人中,那高举火核灯为他们照亮前路的黑发少年,看到那稚嫩的脸上尽是悲痛。
他那被血蝎啃食得血肉模糊的脸上扯起一丝微笑,双眼中绽放出狂热的目光,从怀中掏出那颗被研究院调整过的特制魔核炸弹,他高呼道:“为了天从影之主!天从影的荣耀!队长,暗鸦十一在此献出忠诚!”
听到那不知第几次的就义宣誓,渡鸦咬紧了牙,强忍悲痛注视着后方那个身影,决然回应道:“天从影会铭记你的献身,你的辉光必将永存,十一,一路走好!”
随着最后一丝元力注入魔核炸弹,一道刺眼的光芒从那宝石般的红色魔核中乍现,汹涌的气浪与狂风席卷了周围,随即是炸开的烈焰与迟来的轰鸣声。暗鸦十一化作一个人型核弹,清空了方圆数千米的血潮,为剩下的人取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天色逐渐亮起,晨间的荒漠之上弥漫着淡薄的水汽,让前方的沙丘多了几分飘渺与静谧,而这红色的大漠晨色,却被后方那遮天的血幕生生撕碎。
蜂拥的沙海亡灵在那血幕之上起起伏伏,卷起的滔天风暴破坏了所遇到的一切。在那结成天幕的亡灵大军前,还有着覆盖了整片沙丘的血蝎之潮。两者结合宛若末世天灾,毁灭着一切,要将所有生灵都吞噬殆尽。
而在这样的天灾前方,一队移动的人影如无际沙海中的蚂蚁,不停的奔向那一道道峡谷,寻找那关乎性命危机的黑树祭台。
想要破坏最后的五个节点,就要面对前方成倍叠加的困难,黑树祭台的周围已经开始出现血蝎的踪影,他们要砍树,就先得撕开血蝎的防线。而随后追杀来的血蝎大军,也让他们陷入一次又一次的苦战。
曾经下来鬼谷死域的二十几人,已经仅剩九个,而剩下的几人也都浑身是伤,情况不容乐观。可破坏祭台的任务仍旧艰巨,那看似存在的希望,在亡灵天幕与血蝎大潮的围追堵截之下,越发渺小无望。
“嘭——!”
“喀拉!”
“呼——呼——”
喘着粗气,月九玄自行击碎了缠住脚的黑色根须,已经完全魔化的右手上传来要碎开的疼痛,她也只能咬牙忍住。时间已经不够,活下来的人也只有这几个了,没时间让她停歇休养。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原主的身体足够结实,被她这般乱来也没有散架。
然而祭台传到脑海的讯息还是严重干扰的月九玄的意识,让她有种在梦游的感觉,疲惫的身躯也经常反应不过来,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掉线。恍惚中,她被人猛然一拉才骤然清醒,也不管拉着她的人是谁,就跟着跑了起来。
“白无哀,快走!”柳元卿看了一眼身后跟着少年,那惨白的脸上已经开始蔓延诡异的黑色裂缝,一只眼眸也被黑色侵染,呆愣愣的像是丢了魂一般。直到他出声提醒,拉着少年躲避了再次席卷而来的树根,那双眼眸里才恢复了一点神采。
也就他一个无能者在战斗中派不上什么用场,才有精力注意到月九玄的异状,他不知道曾经救他的人出现了什么问题,但也第一时间选择去报恩。将人带到大管家身边,柳元卿又转头跑向了自己的老搭档,一同并肩作战。
“看样子这次我们是在劫难逃了,兄弟,下辈子你投胎做个女人吧,到时候再嫁给我做老婆。”明明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与灰,韩秋却还顾得上继续开玩笑。
他看着那逼近的亡灵风暴,知道逃不掉了。之前有两个暗鸦小队的兄弟就是被卷入后,瞬间被侵蚀同化,成了那些由红沙组成的亡灵大军中的一员。而在那亡灵风暴到达之前,身边这些血蝎也已经让他精疲力竭。
“我不!”背靠着韩秋的柳元卿拍下手臂上的血蝎,又抡起了赶制出来的巨大‘苍蝇拍’,朝着地面上的血蝎拍了下去。数十只血蝎被拍成肉饼,红色的血混作一处,将红色的大地染得更加暗沉。
“哈哈,那就换过来行不行?”操控着周围得风压将涌上来的虫子挤压成肉泥,韩秋大笑着作出了决定:“那鬼东西来了,你们赶紧走!这里我来断后!”
听到韩秋的厉喝,正在撤离峡谷的众人神色一悲,并没有纠结犹豫,开始加速离开。萧霜玉和刘贝贝回头看了一眼那陷入血潮的两人,含着泪以目光作别。而月九玄还想看同伴最后一眼,却被大管家拉着没能回头。
“柳元卿,马上要死了,你害怕吗?”
“并不。”
“哈哈哈,别嘴硬了,哪有人不怕死的,我也怕!”
“...都说了不怕!数年前本就该死在这里的人,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
“嘿,难得你突然变得话多了,可惜今后我怕是听不到了。柳元卿,努力活下去啊!别浪费老子的一番心意!”
“韩秋,你想干什么?!”
已经做好了与搭档一同战死的觉悟,柳元卿听到韩秋的话顿时心感不妙。还没等他多说两句,韩秋已经施放出了一个龙卷风将柳元卿托了起来,并向远处扔去。
“十三!再带他一程!”看到一条生长的藤蔓接住了空中的柳元卿,韩秋哈哈一笑重新看向了已然到了眼前的亡灵风暴。
他跳上一处石山,不顾密密麻麻向他爬来的血蝎,迎着沙海亡灵带起的狂风,虎目中露出决然的神色。虽然他曾经是混社会的,但也会害怕死亡,不过能为兄弟战死,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哪怕这也只为柳元卿争取了一线活下去的希望。
峡谷中的狂风呼啸,带来那沙海中亡灵的呼号,血蝎那密集的声音都被盖了下去,昏暗的光线让那蜂拥的暗红都凝结成墨。那涌动的无数人影似乎发现了孑然一身的高大身影,它们从流动的红沙中伸出了手,伸出了头呼唤道:
“...组长...韩组长...留下来吧....和我们一起……”
“抛弃...不要抛弃我们……抛弃...他们也将你抛弃...韩秋...你也将融入我们...韩秋...”
“...老大...韩老大...带上我们...一起去看看外面...老大...你回来了吗...”
……
“是啊,我带着外面世界的风景回来了。”韩秋看着那无数的身影笑着回应着,却又充满了悲痛与愤怒:“可那些风景是要给我兄弟们看的,不是给你这种虚妄的幻影!亡灵就不要阻拦生者的脚步了,老老实实的归于平静不好吗?非要和老子再打一架。”
回头看了一眼已远去的同伴,看了一眼那是兄弟,也是朋友,同样是伴侣的人。他感叹着这一世没有白来,经历过和平的盛世,也经历过末世的天灾。曾浴血厮杀过,也曾把酒言欢,最后还确认了自己的归宿,轰轰烈烈的一生已然无憾!
“柳元卿,我韩秋怕死,但更怕你死在我面前啊。对不起了,算我负了你!来世再相见吧!”身后远去的呼唤逐渐被亡灵的哭号所淹没,韩秋念叨着最后的诀别,举起了手中的魔核炸弹,纵身一跃,带着他身上的血蝎冲入了亡灵风暴中。
“韩秋!韩秋!”被扛着一同奔逃的柳元卿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却只见那个高大的身影冲向了如天幕的亡灵风暴,随后一抹刺目的光亮将其吞噬不见。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顺着峡谷传遍了整个鬼谷死域,一颗天灾级的魔核被引爆,血蝎之潮与亡灵风暴都被搅得一顿,许久都没再追来。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他又是那个被留下的人?!柳元卿红着眼睛看着远处那朵红色的蘑菇云,紧咬的唇都流出了鲜血。曾经在这处天坑中遭遇二次灾难时,是军队的兄弟将生还的机会留给了他,而今天韩秋又将他留了下来。
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徒劳的,为什么不让他一起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哪怕一同赴死他也心甘,可这算什么?要让他自己苟且偷生吗?柳元卿悲愤而又不甘的大吼一声,发泄着心里的痛苦,回想起有关韩秋的一切,即便是他也泪如泉涌。
韩秋的牺牲让剩下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不敢浪费这被争取来的一丝喘息的机会,尽量拉开距离,去更远的地方挪动最后五个祭台。
天空被阴云遮蔽,红色的沙尘四起,随着那倒计时的不断减少,献祭也在接近尾声。随着第四个祭台被放倒,整个鬼谷死域都是一震,仿佛不是在停止一场浩劫,而是放出了更为恐怖的妖魔。
整个大地都活了过来,岩石崩碎,峡谷坍塌,坚实的土地都化作松软的流沙,拖住那些逃生者的步伐,要将他们都湮灭在无尽的沙暴当中。
能够支撑落脚的地面在不断减少,就算死域边缘区域也开始沙化,追杀几人的血蝎却是没怎么受到影响,在沙地中爬动自如。即便它们大批大批的被亡灵风暴吞没同化,也没放弃对逃生者的追击,与那无尽的红色流沙向着目标逐渐缩小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