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决战在即
第五卷雾月森林篇
深夜,东洲,半月城天从影分部中心大殿。
半月城总负责人封叶带领着麾下,以及从其他地方赶来的天从影各部门负责人,又或临时负责人,半跪于大殿之中汇报着各方面的情报,等待着他们所忠的大组长下令。
是立刻组织人手反击,还是先稳定东洲混乱的局势再作打算。不管是哪一方面,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现在东洲以及被占据的堕天岛,因叛徒散发的消息聚集了许多心怀不轨的人,局势更为混乱。
但天从影的战士并不害怕流血与牺牲,为了他们的家,为了他们的大组长,他们随时都准备好了献出自己的鲜血与生命的打算。
在天从影中,这样的狂热份子很多,不只是明部存在着这样大批的死忠,在暗部,类似与夜枭小队那样狂热的家伙只会更多。白无哀自己都不知道那些人为何如此信仰他,大概率还是拜袁兆芜这群原本就是死忠手下调教所赐。
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天从影成员,这批前来汇报的高管又或情报员,最高等级3S半神级有好几个,最低2A级的也有大片。但无一例外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炽热。
被如此期盼着,原本偏冷的血也开始燃烧,在白无哀那漆黑的双眸中,如同回应他们一般,被血色的战火所渲染。
“能来到我跟前的人都很好,在各城维持秩序,保护民众无法到场的大家也都很好。有你们在,那些不知和平可贵的蠢货们想要造反,那就是个笑话。”白无哀高声肯定了忠于他的手下,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随即不再废话,吩咐道:
“各部门分派人手保护好普通民众即可,暗星你安排人潜入堕天岛,尽量在我们吸引叛军主力时,将被困的人员救出。至于堕天岛上的叛徒和那些闻到味聚集而来的老鼠们,呵呵,就全部交给本组长吧。”
“他们既然敢组团来刷我这个大魔王,也应该做好被团灭的觉悟!就让我来看看,是哪些蠢货主动来天从影的地盘找死!”
随着那黑色的广袖一挥,无形的气势迸发而出,银色垂膝的长发无风自动。显露出许久不见的认真表情,这时的白无哀所展现出位于顶点的气势,让手下的人无不心驰神往。
如此霸气侧漏的发言,如何不让前不久刚受气的组员们注目。那份气度,那种架势,就像是天塌下来,他们的大组长都能将天重新给踹回去。
虽然担心着大组长有伤在身,他们几人到底要如何去干翻那些叛徒,和聚集起来的苍蝇老鼠,甚至秃鹫鲨鱼。但这些都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事。他们现在接到的任务是保护民众,清理东洲的眼线,营救被困人员,那他们就会去执行,大组长的命令是绝对的。
各部队人马趁着夜色分批散去,留下最初的五人组与赶来的夜枭小队,在做最后的休整。陆白衣这次从遥远的济洲跟了过来,想要给为数不多的朋友出一份力,白无哀也没有拒绝。
看着外面的星空尽头,那堕天岛的方向,白无哀身体中沸腾的热血稍稍冷却。以他们这不到三十人的小队,去直面反叛大军以及各路牛鬼蛇神,看起来像是开玩笑,但白无哀从来不在正事上说笑。
有很多好事者聚集到了前方的战场,这事不用情报员报告,他都从最近两天不断遇到外地人之中看出来了。既然有人想要闹大一些,那就闹得更大一些吧。
这两年天从影太安静了,让外面的人怕是早就对天从影起了心思。所以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像吸血的苍蝇,迫不及待尽数围了上来。
也好,白无哀的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冷笑。就趁这一战,让那些宵小之辈好好看清天从影吧,也好好看清他这个地图boss的实力!
总是憋着,压抑着,心中的魔鬼早就不耐烦了。难得遇到这样能解开枷锁的盛宴,他还得感谢那些掀起叛乱的人呢!不过在那之前,先得补充一点养分才行。
在大殿中剩下的众人看着门口那凛然的背影,各自心中都有不同的想法浮现。他们担心白无哀以那样的伤体,以及跌落谷底的力量,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牵制住前方那庞大的敌军?
听他口气似乎要速战速决,甚至准备单挑。他们虽然不惧敌人的庞大数量,但也有些疑惑。可他们都在此时保持了沉默,因为看到白无哀那似乎很兴奋的表情,现在说出来,也只是徒惹他的不快。
不管如何,每个人都暗自做好了血战的心理准备。此战是会让天从影更上一层楼,站到南方所有势力的顶点;还是输一场让天从影之名化作别人的垫脚石,就看即将到来的明天了。
初升的太阳刺破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在堕天城的门前门后,甚至周围的空地与森林中都是人影。在明面的,藏在暗中的,像是什么盛大的庆典,聚集着男女老少,施法者与冒险者。
在主城门之前,一队约两千余人的方队是今天的主角,天从影‘光明会’的叛军。最前方的是为首的拉斐尔以及其他几位首领,在他们身后的队伍,是‘光明会’中的精英战力。
如此大阵仗就这么摆在明面上,只是因为拉斐尔对外宣告,他们要举起光明的旗帜,公然反抗白无哀为首的旧天从影黑暗势力。
来围观的势力与各方组织的人相信的不多,内乱就是内乱,扯大旗也不过是面子工程,不用太当真,当真就输了。但是,许多拉斐尔的‘信徒’,以及天从影中的萌新却很吃这一套。
堕天城建在堕天岛中心区域,其主城门距离跨海大桥之间有着大片平原空地,在这样空旷的场地来一场正义与邪恶的决战,再适合不过。
四周森林中,城里的暗处都布满了暗棋。想要借正义之名讨伐白无哀那个大魔王的组织势力,也已经集合就位,其他想浑水摸鱼,趁乱打劫的也差不多都到齐了。在这堕天岛上,这个黎明,不算还未赶来的人,竟然聚集起了上万的讨伐大军。
叛军中最前方的三人此时心情各不相同,日冕显得尤为焦躁。白无哀未能死在刺杀之下,太过出乎他的意料,这几天他的脑子就没有理清过思绪。
日冕在害怕,即使拉斐尔安排了这么多人,他依旧害怕得不能控制自己那变得暴躁的脾气。白无哀到底有多恐怖,他不知道。毕竟他加入天从影的时间,远比拉斐尔短,他见识到的只有在研究院中化身科学怪人的白无哀。
即使感受不到对方实力上的恐惧,但那做实验血腥的画面依旧令人印象深刻。日冕更怕他们这边失败了,那他之前所做的那一切会引来怎样的报复,特别是他之前所‘关照’过的颜宁雪。
原本他说杀了颜宁雪以绝后患,但雷龙不同意也就算了,拉斐尔竟然也不同意,其他人更是没说话的份。在这焦躁不安中,日冕一边不断诅咒着白无哀等人,最好在路上死于非命,一边又只能徒然的等待命运降临的那一刻。
相比起日冕那简单怕死的心情,雷龙可就复杂得多了。他可是今早被拉到城门前才听说自家老大没死这件事的,而且看这阵仗也不像是拉斐尔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们竟然真的是叛军啊,卧槽!
这个消息与事实真相对雷龙来说,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跪倒在白无哀面前负荆请罪。他原本是大组长手下的忠臣,也正是因为这份忠诚,才不想将天从影交到实力弱得可怜得颜宁雪手上。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份愚忠,才会被拉斐尔的‘平乱’谎言所蒙骗,被拐进了叛军之中。他原以为在帮拉斐尔将四起的叛乱镇压之前,对大组长那些‘遗孀’好好照顾的。可大部分人被‘叛军’掳走,他就只能保护最后留下的颜宁雪了。
结果搞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所认为的一切都是被拉斐尔巧妙的转换了位置,而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拉斐尔又在暗中不声不响搞出了这么多事。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无路可退了。
既然已经如此,那就罢了。雷龙竖起了如刀的眉,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决然之色。等这一切结束,就让他以死谢罪吧,希望到时候大组长能给他一个痛快。
比起想要逃避现实的两人,拉斐尔才更符合一个真正叛军头目的表现。安排一切后手,表面功夫也做到位。等待并期待着决战的这一刻来临,对于即将成为反抗命运的一战,他没有任何退缩。
拉斐尔知道自己的敌人有多强,所以才会挑在这个时候,趁着这个罕见的机会,布下天罗地网。正因为知道敌人是谁,他才没有轻视这一战。人海战术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此时却是最合适的。
在这临海的旷野上,聚集着众多施法者,甚至普通的冒险者,都在安静的等待着目标的出现。即使有人在交谈,也都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生怕破坏了这场决战的肃穆。
清晨的冷空气带着咸腥的海风吹了上来,为一些已然心生烦躁的人,扫去了许些燥意。在太阳于东方完全升起的那一刻,自东洲方向的天空中,显出了几个黑点,迎着晨风与阳光,在人们的视野中迅速放大。
来了!那外出的大魔王已然归来!
第212章 战争前奏
第五卷雾月森林篇
“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喝了一声,四周都开始骚动起来。许多人想要更近距离观战,便向中间那空旷的空地挤去,而一些保持谨慎与冷静的依旧还站在原地,甚至往更后面退去。
无论如何,只要有那个大魔王在,这就不是一场单纯能看戏的对决。一不小心被波及卷入,身死大概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在那渐渐变得更明朗的蔚蓝色天空中,来了一队飞骑。为首的是一只一级天灾级的风雷枭,翼展超过八米的巨大体型,以及凶悍的气息令人心头一紧。而那头风雷枭之上,迎风而立的修长身影,正是人们口中的大魔王,白无哀。
一身玄色的修身对襟长衣,同色的金线镶边大袖迎风招展。对比鲜明的银色过膝华发,被血色的水晶冠半束,披散开来的发丝在风中化作无数金丝银线。人们没能看清那掩映在晨光阴影下的面容,就只是那如天尊临凡的身姿,就已然摄人心魂。
而在大魔王右边后侧,同级的风雷枭背上站着的是天从影的小组长‘月从’,以及暗部负责人‘暗星’。左侧是另一种飞行魔兽,同乘之人是传闻中闻名中原的第一美人,‘猛毒的水银’陆白衣,以及凑数的魔女。
其后是另外几头飞行魔兽上,暗杀第一小队‘夜枭’二十几号人杀气腾腾,全都是一身黑衣,犹如站着魔兽背上的黑色死神,要准备收割地面上那大批的生命。
仅仅才三十来人却像是无可匹敌的军队,他们就那样乘坐着那般巨大狰狞的魔兽飞驰而来,给地面上的众人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魔兽很难被控制得如此听话,更何况还都是灾祸2星以上的魔兽,这阵仗不亚于末世前,在偏远小城看到一群顶级首富开着高级跑车,羡慕得令人眼红。
“不愧是魔王陛下,一登场就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吗?”拉斐尔迎着魔兽带起的狂风,面带笑容,眼神中却是复杂至极。
白无哀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堕天岛聚集了多少人手,也应当知道他特意放出消息,引来这么多敌人的目的。然而,白无哀仍旧是那么几人来到了这处战场,怎么看都是没有任何胜算。
那大魔王打得到底是什么主意?拉斐尔有些费解。他没有接到其他天从影成员来支援的情报,也就是说,他面前的那不到三十人的队伍,就是白无哀带来平叛的主力。
风雷枭停在了半空中,巨大的翅膀带起的狂风,吹乱了下方众人的衣袂与头发。而在风雷枭背上的白无哀,就那样背着双手,如帝王临朝般审视了一眼地面上的敌人。
数量不少,质量也可观,这场战斗不会太过无趣。如此想着,白无哀终于将视线停留在最中间,那群叛军主角们的身上。人,他都认识,只是不会天天碰面的那种熟识度。说起来天从影中很多中高层,到现在他都还没记住几个。
不过,对于拉斐尔,白无哀还是有印象的。如天使般的人物,哪能那么容易忘记。只是他没想通那个人美心善的天使背叛的理由。结合收到的情报,其中很多细节都表明了拉斐尔并没有想要夺取政权的意思,所以白无哀才觉得奇怪。
“专门迎接我的这排场还是挺大的,这一点上做的不错。虽然大多数只是来凑数的杂鱼,但能在短短三天内聚集这么多人,也真是难为你们了。满分十分,给你们打个八分吧。”
俯视着下方的叛军以及想来趁火打劫的其他势力,甚至想浑水摸鱼的自由冒险者,白无哀懒得思考那些有的没的。想那么多做什么?能改变什么吗?最终还不是要打一场。而对于那群不听话的小崽子们,更是要先揍一顿,再谈思想教育。
“不敢当,毕竟敌人可是魔王陛下您啊,不多找点帮手,属下怕陛下觉得我们太过小看您了。”拉斐尔看着空中那人无所畏惧的一笑,眉头微皱。下一刻迈步向前,将那人的目光吸引住。
“真是奇怪,都已经叛离了,为何你还要尊称我的名号?算了,你有什么解释,我暂时不想听。你们有什么要说的,我也没空听。既然你们敢做出这样的决定,应该做好了面对后果的觉悟吧?”
一切都麻烦死了!感觉自己都要吐出火星字的白无哀不耐烦的直接撂狠话,语气间完全没有将这场战争放在心上一般。他伸手遮住了强忍的哈欠,催促道:
“对了,还有那些前来兴风作浪,想要趁火打劫的杂毛们,你们是不是也做好觉悟了?废话也不要那么多了,既然想向本魔王开战,那就战吧!”
想要打架就直接动手吧,干嘛都一副准备了大量台词,却被噎住的便秘表情?谁有空听你们瞎逼逼啊!说来说去还不是那些烂透了的剧本台词?
白无哀不想听,速战速决,摆平了好回去睡觉。那些人难道不知道他拖着重伤在身吗?好歹也体谅一下伤员的辛苦啊!
“总感觉主上怎么突然的没干劲了?”本来一路气势汹汹的回归,两句话下来,袁兆芜就从自己主子那不耐烦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子懒意。是不是身体状况恶化了?按道理这个时候不应该来一场,正邪双方热血沸腾的辩论吗?
“啊...这个,大概是热度冷却下来了。对于麻烦的事情,兄长大人的兴趣不会超过三分钟的。”虽然有很多事情白无哀似乎坚持着天天在忙,但白无玥知道,自家哥哥其实早就是个懒癌晚期,能不动最好就不动弹。
只是有些事情纯粹是靠白无哀的自律,以及超强的意志与理性,维持着运行而已。像叛乱这种超大的麻烦事,能一次性解决他绝不会拖拖拉拉慢慢来。以白无哀那爱摸鱼的本性,热血了一晚上,已经是极限了。
更何况,这一夜几乎没睡,有八成情况是起床气太重了,已经到了要爆发的程度。
“不是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哥居然还能这么任性的?”听到这么个理由,一边来助拳的陆白衣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心里早就大喊着卧槽,想要立刻回家。面对如此多的敌人,好歹也认真一点啊。
不管天上的几人是什么心态,白无哀那单方面的宣战,却让地上的一群人坐不住了。他们准备好了大堆的讨伐宣言,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全数被塞回了肚子里。特别是与拉斐尔结盟的那几个势力领头人,一个个的脸都被憋成了猪肝色。
拉斐尔也是一阵愕然,他虽然有听颜宁雪说过,白无哀就是个我行我素根本不理外界反应的独裁者。但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这么不听人话,真的有点太过出乎意料。原本准备好的腹稿全烂在了肚子里,一时间,拉斐尔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走哪步棋了。
而就在此时,一阵带着怒气的狂笑打破了尴尬的沉寂。
日冕他看着天上的人那般目中无人,之前因心中惶惶不安而不稳定的情绪彻底崩坏,他面目扭曲的笑道:
“哈哈哈!白无哀,别人叫你一句大魔王,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牛逼得上天的人了吗?就凭你们那几个人还敢和我们的大军叫嚣开战?是不是去了死域,你的脑子也坏掉了还嫌死得不够快?”
日冕的乱入让群众那尬住的气氛得到了一丝缓解,也让空中准备好术法的夜枭小队停止了动作。白无哀没有发话,他们也不能贸然开战,面对如此多的敌人,虽然不惧死亡,但无畏的牺牲是最蠢的选择。
然而还不等双方有所反应,暗中准备好一张王炸牌的日冕,就已经重新高声开口道:
“我说,你能不能别那么急?我都准备好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了,你不想看看那礼物是什么吗?说不定能让你那坏掉的脑子冷静一下,再重新考虑是否还要开战!”
对于日冕所说的大礼到底是什么,白无哀与其他人都在心里有了个底。白无哀之前急着开战,也是担心下面的叛军会利用那‘大礼’来威胁他。他不怕受到威胁,不管是什么样的状况,只要那人还活着,他们就有办法将人救回来。
但白无哀不知道,当他自己看到那份‘礼物’时,会变成什么样子。一直以来,他从未真正出过全力,而这暗藏的原因也只有他知道,像金一样,白无哀也有不想让人看见的姿态。
就像雾月森林中在白月城时,金说的那样,‘明明是个怪物,还装作人类的模样真令人恶心!’。那时金所说的那番话,他强制自己不去在意,可还是像毒一样渗进了他的内心深处。
在空中风雷枭的背上,白无哀高高在上,咸腥的海风吹拂着他那变得全白的长发。半逆着光,下方的人看不清他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却从那短暂的沉默中,看到了可以打击对方的机会。
日冕对此更是喜出望外,他没想到拉斐尔留下来的人,此刻成了他攻击那大魔王最好的手段。一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被拽落地面任他践踏,兴奋到脸部表情都扭曲了的日冕,迫不及待的叫来了手下,将他准备的‘礼物’从城中推了出来。
第213章 逆鳞
第五卷雾月森林篇
从人群中缓缓前行的是两头低级魔兽拉动的两个囚车,一个囚笼有四米大小,里面用巨大的锁链捆绑着的,是一只遍体鳞伤的黑猫魔兽。
那一身漆黑的皮毛与黑色羽翼黯淡无光,羽毛被拔得残缺不全,甚至有半截被生生折断,无力的耷拉在一边。那魔兽身躯上尽是伤可见骨的口子,一条腿也被折断成奇怪的形状,外露的腿骨昭示着它受到了何等残忍的对待。
看到这只魔兽,天从影的众人皆是一惊,随即怒火中烧。他们都认识这只魔兽,它是大组长白无哀的爱宠米糊。想起米糊那化作小猫时可爱的样子,再见到如此残忍的画面,他们又如何不怒?
然而,更让他们怒发冲冠的是另外一个牢笼中,那被吊挂的身影。
白无哀看着那人的身影渐渐从人群中被显露出来,即使他自认为理智足够强大,但那一瞬间,澎湃的杀意依旧无法遏止!
他陡然紧缩的眼瞳顷刻间由黑转红,剑眉紧皱,咔咔几声轻响,眼角突然裂开几道缝隙。淡色的唇下,森然的利齿紧咬,一丝丝血色的火苗带出了一串火星。而那大袖下的双手,更是捏出了清脆的声响。
那个总是暴脾气的谪仙人,此刻哪里还有那副风光霁月的模样?自认识颜宁雪以来,白无哀从未见到他如此狼狈无助的样子。
凌乱的长袍上尽是破损的痕迹,上面有多少血痕就代表衣服里有多少被施虐的伤口。那被吊起来的双臂上尽是鞭痕与大面积的烧伤,原本白皙的皮肤上也有着大片大片的青紫瘀痕。水蓝色的长发全部披散了下来,让那人看起来更没精神。
那位谪仙人的双眼被黑布绑着,看不出此刻到底是如何无助的神色,只能从他紧咬的带伤的唇看出他在极力隐忍着痛苦。
最让白无哀无法忍受的是,在颜宁雪那白皙欣长的脖颈上,居然被强制戴上魔宠项圈!这种事本来除了他,无人有权利这么做!甚至,他都未曾想过要如此对待那个谪仙人!简直欺人太甚!
天从影一众都没敢轻举妄动,此刻,日冕手中的火焰刀正抵在他们晴明组长的脖子上,要是他们没忍住怒火冲动行事,一不小心就要酿成大祸。同时,他们也都在心头暗恨日冕如此小人做派。
明明日冕有着3S级半神的实力,却还虐待人质并以人质性命相要挟。天从影一众不由得转头看向前方的白无哀,见到这副场景的大组长会有何反应?
毕竟晴明组长可是大组长的亲信,曾经在天从影还未正式成立的时候,就有传闻说大组长冲冠一怒为蓝颜,当着众多干部面前杀掉了一个高级施法者。而今天,有人如此对待那个谪仙人,还以谪仙人作为要挟的筹码,大组长白无哀会如何做?
这份答案,不止白无哀身后的人,就连下方的叛军与其他上万人都很快明了了。
杀意!滔天的杀意在疯狂宣泄着!似乎天色也因此变暗,风也因那弥漫了整个世界的杀意而变得更加肆虐。空气陡然变得沉重而粘稠,似乎成了实体一般压了下来。
地上的人们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漆黑的天空与血红的大地之间,那尸山血海都快将人都淹没。身边尽是腐烂的尸骨,就连他们自身都已然化作那些尸骸中的一员!
“啊啊啊——!”
一连串的惨叫从人群中发出,几处僵住的人群带出大片骚动。一些心理防线较弱的施法者与普通冒险者,承受不住那粘稠的压力失声惨叫。
那成片的惊恐尖叫带起了连锁反应,被刺激得清醒过来的部分围观者,甚至有很多因太过恐惧,而跪倒在地呕吐起来。
“唔呕呕呕——那、那到底是什么怪物?!”有人一边吐得天昏地暗,一边涕泗横流的惊恐尖叫,他们强压着要瘫倒在地上的冲动,惊骇欲绝的发出疑问。
“总、总不可能还是个人类吧?不愧是超阶的半神级!看那些平常都难得一见的3S级强者,现在不都是脸色那么难看?”
旁边有个刚吐完的A级施法者,扶着发软的膝盖,不敢再看空中那魔王的身姿,再多看一眼,他怕自己会和身边的B级施法者一样变得那般狼狈。
“哈哈,那大魔王光只是散发的气势就有如此之强,听说现在的他还是重伤最弱的时候?就这样还是最弱?那他全盛的时候到底有多恐怖?哈哈,那些人都是疯子吗?为什么要去挑衅那个魔王?”
有人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在一堆呕吐物间跌跌撞撞,精神似乎受到太大打击,变得疯癫了起来。
“是啊,真、真不知道呕...天从影那些叛军是怎么想的,居然敢叫板这样的大魔王,真的不是在找死吗?”看着那混乱的叛军与讨伐联盟,一个施法者擦着脸上的冷汗,嘲笑着那群乌合之众。
本来东洲和堕天岛在天从影的治理经营下,已然蒸蒸日上前景一片光明,偏偏就有那么一些脑子被狗吃了的家伙,非要搞什么造反。一群脑残和脑残粉把东洲和堕天岛搅得一片混乱,他们这些人的日常生活也被搅乱成一锅粥。
许多施法者虽然只是来看热闹的,但更多是想看看那群脑残的傻缺,最后到底怎么死。毁了他们的家园,毁了他们的生活,总该付出点代价吧?
那大片的骚动并没有太过动摇拉斐尔等一干3S级的强者,他们结成联盟的目的就是为了联合力量一起抗敌,对于那些低级的施法者们没有太过在意。就如白无哀所说,很多人只是来凑数的,只有S级以上的才算真正战力。
但即便是有了近千的高端战力,此刻讨伐联盟中的十几位首领依旧压力山大。他们没想到白无哀仅凭气势就能让他们的人军心大乱,拉斐尔准备的棋子却是被日冕挪用,而且还将这张牌打得这么臭,徒让他们阵营添了许多不利因素。
而相对于讨魔联盟,叛军队伍中更是惶恐不安。原本其中就有很多人是被坑骗洗脑进来的,现在面对如此恐怖的现实,也让很多一头热的人清醒了过来。
而冷静了之后预想到他们反叛天从影,背叛那个大魔王的结果后,一半人甚至想立刻临阵倒戈,而另一半人却选择了破罐子破摔。大魔王之前已经发话,让他们做好觉悟了,现在想投降估计也免不了一死。
在那滔天杀意冲击而来之后没到一分钟,地面上的阵营已经有了溃散的现象,领头者们大急,拉斐尔也不想关键时候,他的舞台就因初次交锋而毁于一旦。于是他连忙施放大型安抚术法,为身后的叛军消除负面影响,重振军心。
见拉斐尔此番做法,讨魔联盟与其他势力的队伍也有样学样,派出治疗系以术法重新稳定军心。才不至于闹出近万人的讨魔大军,却被大魔王一个照面的杀意吓到溃散而逃的笑话。
而那被白无哀的杀意所笼罩的中心,之前还用火焰刀挟持谪仙人的日冕,此刻已经全身僵硬不敢动弹。他手中的火焰早就熄灭了,甚至不知何时有一股液体浸湿了他的裤子,散发出难闻的骚臭味。
“你,不该动我的逆鳞。如此想要挑起我的怒火,很好,现在如你所愿了。”
平静的声音似深渊中的死水,不带半丝涟漪,却透露出渗入骨髓的酷寒。白无哀的脸侧有更多的血色裂纹在蔓延,双眸已经完全成了一片血色,目露凶光,杀意沸腾。
他没能听到下方敌人的讨论,也听不见四周哭喊的恐惧哀嚎,他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那个囚笼中的身影上,与那似乎感受到他视线的人,隔着一层黑布与空间遥遥相望。
眼前是一片黑暗,但又似乎能感受到一道能将自己看穿的目光。颜宁雪有些艰难的抬头望去,什么也没看到,却又在听到那平静如死水的声音后,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是他,是白无哀!他还活着并没有死,而且安全的回到了这里。是喜悦吗?悲伤吗?委屈吗?还是别的什么?颜宁雪不清楚,只知道心中已乱。他想呼唤那人的名字,干涸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呜咽。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束缚住的双眼中流了出来,滑落进他干裂的唇里,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咸味...
“唳~”
一场更为汹涌的杀意风暴从那人身上爆发出来,在他脚下的风雷枭终是撑不住发出了一声哀鸣。而距离最近的天从影众人都感到了深深的不适,脚下的魔兽们都惊慌失措的想要逃跑,而这还只是被控制后剩下的余波。
“闭嘴!”
一声冷喝,风雷枭颤颤巍巍的维持着飞行,刚出嘴的哀鸣如卡住了一般戛然而止。而下方尖叫呕吐的人们也都突兀的停止了生理活动,那喉管中的逆流都被生生吓退了回去,恐怖如斯!
“兄长大人这回真的是相当生气啊,这样认真的模样,我可从没见过。”离着白无哀有十几米远的白无玥神情严肃,身上因那股杀气而起的鸡皮疙瘩现在还没消,又来一次杀意潮汐,他都有种冷到要发抖的感觉。
“什...小组长都没见过这样的主上?”白无玥的话让袁兆芜心惊,暗中感慨那谪仙人在主子心中的重量果然不轻,又有种淡淡的失落,如果他和谪仙人换了身份,主子是否也会因他而如此生气呢?
“是啊,就算当初兄长大人化身魔王的那一天,也没现在恐怖。我们最好离远一点,这场战斗已经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了,到时候最多打打掩护吧。”
白无玥罕见的提出了远离白无哀的建议,看他那严肃的表情,很难想象他是在开玩笑。袁兆芜沉吟了一下,挥手让夜枭小队皆是退远了一些,只留下白无哀还停留在最前方。
而白无哀在那一声冷喝过后,也没有继续停留在半空中,轻轻一跺脚,风雷枭很是听话的落到了地上,然后趴在那里也不起来了。
直到白无哀走下它的背,风雷枭依旧感到浑身无力,控制不住的在发抖。那个人类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太过沉重而粘稠,让它每次扇动翅膀,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而现在它终于可以不用动弹了。
第214章 背叛的爱与恨
第五卷雾月森林篇
“你们不应该让我生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为什么要做如此愚蠢的选择?”
硬底的锦靴落在青石板铺成的大道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修身的玄色长袍勾勒出欣长笔直的身型。玄色的外袍与银色的长发,随着那轻轻一跃展开风姿。
那高高在上的人落在了地面上,让人们近距离看见了他的面容,风姿卓越得摄人心魄。而那因沸腾的杀气浮动的长发与衣袍,更让他像是一尊降临于世的杀神。
“大概,就是为了想要看到您的这副姿态吧。”苦笑一声,拉斐尔走向前去,挡住了因恐惧而僵住的日冕。
日冕自作主张暗中挪用了他的棋子,白白浪费了一次试探的机会,虽然很让拉斐尔不满,但此时已来不及补救。而且决战在即,日冕也算是个强大战力,此时要是被白无哀的气势击溃心防,又要多损失一员大将。
而更多的原因是,拉斐尔终于能走到白无哀面前,独占那一份目光。
一身如西方古神般简约的装束,一如当初白无哀第一次见面时,称赞的那般美丽如天使。如果此刻他有一对洁白的羽翼,拉斐尔心想,越是靠近白无哀,那白色的天使之翼也会越快堕落成黑色的吧?
面对着他的心魔,就像直视那蛊惑着他的深渊,不仅让他越陷越深,也让他因回忆起过去的种种更为痛苦。拉斐尔挣扎想要逃出那沦陷的命运,却又对那深渊不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感到嫉妒而又万分失落。
“为什么不问我为何背叛于您?为什么直到此刻,您的目光还不肯为我而停留?您曾说过,我是天从影的天使,那其中的人有包括您自身吗?”
柔和的声音是那么的凄婉,与拉斐尔那温柔阳光的光环很是不搭,但在此刻他那凄凄的笑容下,却又分外契合。就像一个得不到回应的虔诚信徒,他望着如同深渊中心的白无哀,平静却又矛盾的提出询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在这个时候问这些有意义吗?”危险的眯起了双眼,白无哀高涨的杀气不由得一顿,发热的头脑也因此稍微冷静了一点。
拉斐尔那一动,将颜宁雪的身影给挡住了,这也是让白无哀能冷静一点的原因。而对于他提出的那些奇怪问题,在气头上的白无哀可没心思去理会探究。
“确实没有意义了,只是想要告诉您,我的这份心情罢了。而在这之后,我会杀了你。因为你是我的心魔,是我不该看见的深渊啊!陛下!”
说出了这句话似乎将心中所有的包袱都卸了下来,拉斐尔再一次笑了,不再是之前那忧郁的模样,有种豁然开朗的灿烂。他脚下的始源法阵在扩展,随着那缠绕上来的数据链条,一边亮起术法图阵,一边继续诉说着。
要把他心中所有的矛盾,所有的黑暗都要放在阳光下灼烧,要放在白无哀这团深渊之火上燃烧成灰烬。
“我爱慕你,却又恨你!”
只这一句话就已然掀起轩然大波,一个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庭广众之下向另一个男人告白。而偏偏他们的身份是那么讽刺,一个是诸多信徒心目中的纯白的天使,一个是从深渊而来的黑与血的魔王!
要不要这么刺激?!一干叛军满脸懵逼,不是说好是来反抗并打倒邪恶大魔王的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他们那正义的头领喜欢上邪恶的目标算是什么事?他们发起叛乱的意义如今到底在哪里?
被震惊的不止叛军,天从影一群人也是一脸无语。远处的白无玥已经捂着黑了的脸,默默的叹了口气。果然,他家哥哥就是个自带满级桃花运而不自知的混蛋。四处拈花惹草不说,身边的人更是被荼毒得不浅。
而且多的都是些男人,怎么回事?难道白无哀全身散发的费洛蒙针对的全是同性?不不不,这么一说,那对他身边那么多美女也太失礼了。
周围观战的人群顿时化作吃瓜群众,而其中,没有被惊到的人之中,便有颜宁雪。虽然看不到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拉斐尔那句话,字正腔圆声音也很大,一个字他都没有听漏。
拉斐尔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两相比较,对于自己那同样矛盾的心情,颜宁雪有些黯然。他在逃避,一直在逃避。虽然白无哀没有更主动的进攻,但在逃避那份感情的自己却是事实。
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发生,颜宁雪怕是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承认。而对于拉斐尔那份敢于说出口的勇气,他又觉得十分羡慕。
在这场告白中,却有一人心中毫无波澜。作为当事人的白无哀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是先计较战斗的事,还是先回绝这份心意。
拉斐尔很好看,是个大众情人,不,天使,然而欣赏归欣赏,他又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对这个不怎么熟的人突然告白,白无哀感受不到任何触动。向来都是这样,他的感情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就会与别人互相共鸣的。
“如我所料,还是一副毫无兴趣的表情呢,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说不失落那是假的,即使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拉斐尔也曾期望着从那张脸上,看到他期望的表情,哪怕只是错愕。
“炽天使·剑舞!”权杖轻挥,术法图阵在空中展开,一个由光组成的‘天使’手持一把巨剑,扇动着一对洁白的羽翼从空中降临。
“我爱你,爱你的全部!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还是会慢慢陷入那禁忌的深渊。而因此我又恨你!恨你的出现让我变得不再是我,让我因此而痛苦挣扎,让我变得矛盾而不得解脱!”
“所以,我必须要杀了你,这样我才能逃出那错误的命运。只有你的死,才能平复我心中不该有的欲念。只有你不在了,我才不会因为你的目光从不在我身上停留,而感到嫉恨难耐。”
“这一场叛乱就只是我的一己私欲所带来的副产品,你要是因此而恨我,那也没关系!反正,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
如果在当年,遇到那个人时也能有此觉悟就好了。起码在多年以后,遇到这个人时,也许不会再一次掉入那痛苦的深渊。拉斐尔指挥着炽天使攻击而去,看着前方那人的身影,却反而让他回想起另一个人来。
拉斐尔与颜宁雪不同,他是弯的,从一开始就与普通人不同。为了正常生活,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秘密,装作大众情人般的存在,以此来迷惑外人,也欺骗自己。
但爱情这东西,从来都是不可控的。
他在年轻时爱上了一个男人,年纪比他大,是他的大学教授。成熟稳重,有着不同于学生那种青涩的帅气。拉斐尔在那个男人身上得到了与众不同的温柔,情窦初开的当年还不懂恋爱中所附带的苦涩,他只知道那一段时间很快乐,很幸福。
与男人暧昧的关系让拉斐尔沉醉,忘了掩饰一直以来与常人的差异。流言自然四起,周围的眼神与声音也越发变得可怕。他不知所措只能一次又一次寻找他的避风港,寻求更多的触碰来平复他的不安。
但这样的日子终究在所谓的社会常识、道德的倾轧下崩塌,男人不再见他,甚至因为他父母的投诉,而离开了那所大学,从此再无联系。
时至今日,拉斐尔依旧对那最后一面,那人冷淡无情,甚至怨愤的眼神而感到痛苦不堪。那人的微笑、声音、气息以及温度,一直残留在他心中。在知道最后的真相后,化作剧毒纠缠他至今。
也许在当年遇到那个玩弄人心之后,又不负责任逃走的人,是拉斐尔的不幸,也是他在那之后高高筑起心防的原因。但这个原因又因一年多前遇到白无哀后,轰然崩塌。
两个人完全不同,硬要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大概就是那工作中认真的样子,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白无哀的年纪比拉斐尔还小,却又在某些时候流露出更为沧桑的气质。他爱笑,每次见他,拉斐尔都能看到那像是面具一般的笑容。虚幻的,像只是习惯。那笑容中并没有什么意义,眼眸中的温度也不够热烈,与那个男人完全相反。
可是,他眼神中对人的感情却是那么清晰明了。他喜欢某个人某个事物,都会清清楚楚的写在那双温度不够的眼眸中。也许就是这样直率的眼神,撩中了拉斐尔沉寂已久的内心。这样的人比那种暧昧不清,摇摆不定的人更有安全感。
但就如拉斐尔自己所说,白无哀的目光永远都只会在他在意的人身上停留。不管拉斐尔的外表有多么耀眼也好,工作表现得多么优秀也好,那目光从不会为他停驻。
在拉斐尔与颜宁雪之间,白无哀所看到的永远只有颜宁雪。不管颜宁雪对他的态度有多么恶劣,他都能笑着去接受。但这两人却又不像拉斐尔所想的那样,像他与那个男人一样,成天粘在一起,又或者去做一些该做的事。
他们太纯洁了!纯洁干净得让人恼火。两人似乎有意保持着那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即使有传出过绯闻,但在拉斐尔眼中,他们之间的关系仍清淡如栀子花。
颜宁雪不会去迎合白无哀的心意,白无哀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就只是单纯的在眼神中写满喜欢两个字。然而,白无哀对颜宁雪的关怀与温柔,就只是对颜宁雪而言。拉斐尔羡慕也好,嫉妒也罢,不该起的感情已然悄然深种。
对于注意力不在拉斐尔身上的白无哀来说,不管拉斐尔有意无意表现的多么明显,他依旧不会知晓拉斐尔的心意。而拉斐尔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才会绝望。而想要逃出这不该沦陷的单恋,最好的方法原本应该是离开,又或忘记。
但拉斐尔沉溺于那深渊的黑暗中太久了,想割舍却又割舍不下,抑郁了多年,早已不复少年时那种阳光心境的他,最终选择了最极端的方法。同时也暗自怀揣着以此来让白无哀将他牢牢记住的妄念,哪怕他可能会因此而败亡。
第215章 世界的偏离
第五卷雾月森林篇
炽天使挥舞着巨大的光剑对着白无哀当头劈下,这一招所带起的狂风吹乱了那一背银华,白无哀并没有勉强自己去硬抗这种高能量生物的一击。身形暴退让那巨剑斩在了空处,只激起一阵气浪狂涌。
炽天使虽然只是术法召唤物,却有着高超的系统剑术。与白无哀的野路子不同,炽天使所使的每一招都有着章法,也因此让白无哀略感棘手。即使想绕过炽天使到达施法者面前,也会被阻止靠近。
让白无哀更为烦闷的不是炽天使的难缠,而是拉斐尔那奇怪的思维方式。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分对错?只要无悔,坠入深渊又有何妨?也许是他不太懂那些细腻的恋爱心思,但听了拉斐尔那莫名其妙的话,只觉得火大。
真的要是喜欢一个人,就去行动起来,带着撞得头破血流的决心,一心一意的去喜欢!为何要强制自己不去加深那份心意与情感?强迫自己停止追逐心灵归宿的步伐?都末世了还管那么多伦理常识到底有何意义?
“你说的那些我不是很明白,但你是个蠢货这一点倒是很清楚了。”白无哀躲避着炽天使的攻击,在没摸清这只召唤物的行动模式之前,硬抗也只是浪费气力。
也趁着此时,白无哀将心中那份不快一一道出:“喜欢一个人或事物,本来没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既然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只要无悔,问心无愧,就算堕入深渊那又如何?”
“你宁可那般钻牛角尖,也不肯找个人说出来,只能说是愚蠢。为此而发动叛乱?是因为一己私欲?这样的理由我可以接受,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为何要如此对待我的晴明?这件事也是你做的吗?”
对于白无哀的言论,拉斐尔除了感叹之外还能如何呢?也许他的确是钻牛角尖了,但白无哀说的也没错。他就是个蠢货,蠢得无可救药才爱上不该爱的人,白无哀大概永远不会懂他这种单恋的痛苦吧。
凄然一笑,拉斐尔那金色的双眸中露出更为疯狂的神色,他大声道:“没错,一切都是我做的,不止晴明,米糊也是我安排人做的实验,还有那个叫纸鸢的小姑娘,现在都还在地下水牢里泡着!这样的话,你可以放心大胆的来恨我了吗?!”
‘请看着我,不要移开视线,让我最后能独占你的目光,哪怕给予我的只是怒火!’
不想就这么干脆的坠入深渊,拉斐尔挣扎着想要恢复成他原本淡漠的原样。可心中的欲念却在肆无忌惮的在增长,扭曲成花。再不快点把眼前的人抹去,他就要因那扭曲的欲望而崩坏。
天上的,地面的无数观众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天使,竭斯底里的疯狂,那张柔美的脸上尽是被深渊染黑后的扭曲表情,双眼中的疯狂令人心惊。那个天使已经疯了,在如此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步步没于那黑暗之中。
鸦雀无声,只有白无哀与炽天使的战斗带起巨大的响动。其他势力还不愿意动弹,如果拉斐尔就此击杀白无哀,他们也好坐收渔翁之利。叛军插不去这手,对于一个疯子的战斗,他们做什么都是错。
然而,在拉斐尔说出那违心的话之后,战局突然发生了改变。一直躲闪的白无哀终于进行了第一次反击,出鞘的弑天带上了血色的火焰,与那巨大的利剑相撞,爆发出一阵火浪与散碎的金色光芒。
炽天使的模式已被白无哀看破,他逼退了炽天使,一点点向拉斐尔靠近。血焰在炽天使致命的结构缝隙中流转,最终在被击中的第二十五次之后,连成一副复杂的结构线。
一瞬间金光大放,而白无哀就像一支射碎那金色镜子的利箭,撕开了炽天使,带着溃散的金光,与他周身缠绕的血炎,来到了拉斐尔面前。
“蠢材!”愤怒的厉喝带着沉闷的声响,揍在了拉斐尔那没来得及躲开的脸上。带着飞溅的血滴,拉斐尔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摔落在地,震荡起一层灰烟。
“我的眼睛不瞎!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了解的不多,但也大体知道!这样的谎言对你而言有何好处?只是为了挑起我的怒火吗?比起你所说的谎言,你这样自暴自弃般的自我污蔑,更让我火大!”
烟尘散去,额角冒着青筋的白无哀,吐着血红的火星子,愤愤的骂道。也许他的确不了解拉斐尔的为人,但欺辱颜宁雪,折磨米糊,还把纸鸢关水牢的人绝对不会是拉斐尔。
拉斐尔可以将他们都当作人质,甚至可以冷眼旁观这一切,但如果说全部都是他所为,也太看不起白无哀那看人的眼光了。而正因为知道拉斐尔没做过这些,在听到他给自己泼脏水时,白无哀才更加气愤。
想要吸引一个人的注意,方式有很多,但如此作贱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拉斐尔自己都把他的那份爱看得那么不堪,那么卑微,又如何让白无哀理解?能引起的也只有为拉斐尔感到心痛的怒火。
白无哀将天从影中所有品性良好的都当作自己人,而今天看到一个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的人,痛苦成这般自甘堕落的样子。白无哀感到悲哀的同时,也有对拉斐尔独自一人苦苦挣扎,却不寻求别人帮助的愤怒。
爱一个人先要自爱,所以他说拉斐尔愚蠢。
“为什么拉斐尔不躲?”人群中有人发出疑问,那番兔起鹘落,白无哀的速度是很快,但还没到以拉斐尔3S级的身手,在炽天使被破开后还躲不开的程度。
“谁知道呢,话说那大魔王的左手是不是有些奇怪?”
离得近的一些人看得清清楚楚,白无哀右手持刀破开炽天使,左手成拳和拉斐尔的脸来了个亲密接触。而在那之后,白无哀垂下的左手有些不自然的晃动着。
在有人提出这一点的同时,似乎是为了给他们确认一般,白无哀抓着自己的左手一拉一扯,发出了瘆人的响声。
“嘶~看着都好疼,兄长大人的左手上有一处贯穿伤吧?之前都没好,刚刚那一下怕是又断了。”看着自家哥哥面不改色的将断臂强行掰正,白无玥真心佩服着,似乎白无哀的忍耐没有极限一样。
鲜红的血顺着苍白的手背流到手指,然后坠落于尘埃。白无哀看着拉斐尔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朝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白无哀并不是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重与轻的不同,但此刻知晓这些已然无用。拉斐尔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只能继续往前,走完他所选择的路。
他知道白无哀的为人,既温柔又冷酷,矛盾得就像黑与白。白无哀可以对所有人温柔以待,也会在你被列为敌人时,不会吝啬冷酷而又残忍的手段。
拉斐尔自知已然走向背叛的道路,现在也不可能得到白无哀的谅解,那他也不必再继续留恋。本来这一场剧就是他为斩断自己所有后路而搭设的舞台。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哪敢说想要逃出沉入深渊的命运?
“果然,只是我一个人,终究无法战胜您。”拉斐尔有些自嘲,初一试探的攻击,除了消耗了一下对方的体力,并没有收到太大的效果。不过看到白无哀那流血的手,他也确定了对方的伤的确很重。
“开战吧,多说已无益!”不知如何反驳的拉斐尔垂下了眼眸,一挥权杖,信号术法已经射向天空炸开一朵烟花。
人群骚动起来,突兀的开战信号打乱了原本的计划,预想的天从影平叛大军没有踪影。他们一队近几千的人难道要合力攻击三十人不到的天从影吗?还是说一开始就集火那个大魔王?这样的迷惑反而使局势僵持起来,谁也不敢做那个吃螃蟹的人。
“也好,一切都由拳头说话吧。”
扫视了一圈,看着那些人的畏畏缩缩,明明有很多人已经展开了始源法阵,却又不敢出手,似乎在等他做准备一样。看着那些打着正义旗号,死要面子的讨魔联盟,白无哀对他们那无利不起早的态度,怒极反笑。
“你们这是在给我团灭你们的机会吗?还是说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对我这个重伤员出手?哈哈...真是一群愚蠢的人类。”白无哀不知道那些人在顾虑什么,白白留给他准备术法的时间。
也许只是因为自己这般弱势的样子,让他们有舆论压力?真是不懂那些复杂的人心啊。白无哀感叹着,血色再一次侵入了双眸,更多的血色纹路开始从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浮现。
随着喀拉喀拉的巨大声响,与地面不断的颤动,在白无哀的脚下,一丛巨大无比的血色水晶花正在生成,渐渐绽放成一朵巨莲的形状。
“既然你们都把我当地图boss来刷了,我也该表现出一下地图boss该有的样子,才好让你们心安理得的出手不是吗?虽然那个姿态,我也不想让你们看到,更不想让我在乎的人看见。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么扭捏也不是我的作风。”
“尽管来吧!区区人类的垃圾!”
那一瞬,时间犹如暂停,世界都被强行变幻偏离。在那一丛如山般的水晶巨莲绽放之后,万里晴空浸染如血,无数血色的熔岩裂缝从巨莲的根部,开始向四周蔓延开来。而随着裂缝的不断延伸增加,人们也感受到了那越来越沉重的压力。
比起之前白无哀所释放的杀意风暴,这种压力更像是来自于本能,来自生命阶层,更来自与那实力境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升起了一种,被什么存在盯住小命的莫大恐惧。
成千上万的人艰难的抬起头,将目光随着那丛巨大的血色水晶莲不断往上,看到了那个站在一切顶点之上的身影。他们忍不住睁大了眼眸,惊恐的表情无法遮掩,无数双眼睛中都是不可置信!
第216章 黄泉罪印
第五卷雾月森林篇
那绝对不能称之为人类!即使他还拥有着类人的外表!
人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人银色的长发被血炎染红了一半,那血色的纹路连接成玄奥的图案浮现在他的脖颈、脸侧。而那人头上还生出了一大一小两对魔角,那如水晶般的魔角上血色的纹路熠熠生辉。血色水晶的双眼带着杀意沸腾的红光,连那勾起的嘴角,都露出了如怪物般的獠牙利齿!
“真的是...魔王啊...”
“人类不可能有那样的姿态!那是怪物!”
“怪物!”
“人形魔兽...”
越来越多的声音最终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非人的存在。地面上的人群中谁也没见过如此异样的姿态,也许这样的情况在末世之中也不算奇怪。但对于那异于常人的强大力量感到恐惧,才是人们排斥的根源。
只是此刻那份扭曲的心理已由不得他们再多想,那个魔王已经出手,他们也没有了任何顾忌。
大地上熔岩裂缝延伸得越来越广,方圆几公里的地方都已被覆盖,但裂缝蔓延的速度并没有停下来,似乎不把整个堕天岛化为它的领域就不会罢休。
而随着那裂缝的蔓延,越来越多的水晶丛也开始破开地面,带着大地的不断震颤生长出来。这生长得毫无预兆的水晶丛,很快在人群密集处造成了不少伤亡。
站在水晶之巅的白无哀气场全开,明明早已是重伤之躯,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压力不在3S半神级全盛之下,甚至有过而无不及!
“全体注意!备战!领了兄长大人特殊任务的按之前交代的去做,都保护好自己,完成任务后立即离开!其他人随我支援大组长!”
看到身化魔王的哥哥,白无玥紧绷了心弦。白无哀这一次的魔化和他曾经见到的那次不太一样,也许是因为黑炎没有一起出现的原因,这才造就了那血与银白相交的白色魔鬼。
“那个魔鬼终于显露他那邪恶的真正姿态了,不用畏惧,光明与正义和我们同在!杀了那个怪物!让东洲与堕天岛回归光明的统治!”
“人类中不该有那样的异类,披着人皮的恶魔要接受我们的制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了那个非人的怪物!”
……
各种各样的口号从四面八方响彻了天空,带着五光十色的术法辉光,冲向了那巨莲顶端的身影。
大战一触即发,有了一个借口的部分叛军和前来讨伐的势力,甚至捡漏的施法者们朝着那丛参天巨莲围了上去。而空中的天从影队员有几人立即飞身朝人群尽头进军,剩下的人立马在半空中为巨莲建立了防御圈。
不同的防御术法生成在地面与空中,阻挡了想要接近白无哀的敌人,也挡住了第一波术法袭击。不擅防御的天从影成员和陆白衣疯狂的向外释放着攻击术法,清空着下方的敌人,也将飞上空中的敌人尽数击落。
然而面对这如海潮般的敌人,天从影一众的元力就像开闸的洪水,顷刻间少了大半。白无玥不知道面对如此多的敌人,自家哥哥到底要怎么反击,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要争取更多的时间。
白无哀弄出这么大动静,还显露魔王之姿,准备的定然是个超大型半神级术法,说不定还是个陆地神明级的!但准备这样的大型术法,需要更多时间。而争取这些时间的任务,白无哀毫不犹豫的交到了白无玥手上。
白无玥自然不想让哥哥失望,冰风双系火力全开,在巨莲的一边设下无数术法图阵,将所学的术法知识全都运用起来,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如果可以的话,这个术法我永远都不想使用,更不想用在原本同为一个家中的你们身上。但你们既然犯下了大罪,就该背负这罪的刻印。”看着脚下那些原本是自己人的施法者们,白无哀那血水晶的双眸里闪过了一丝不忍,最后终被坚决替代。
回应着他的决心,在他的眉心盛开了一朵似莲似彼岸的水晶之花。也许当这个术法完成之后,他就再也回归不到那‘人类’的归宿当中,这是他一直在回避的问题,但命运依旧将这个既定的结果,生生推到了他的面前。
命运这种东西,还真是狗屎。逃得过第一次,第二次,最终还是会有其他命运线降临。似乎不管他如何挣扎,选择多少条命运线,最终仍旧会汇聚到一起,形成那个可知而又未知的未来。
“汝等,既为吾之民,立誓,遵约,当从吾之意志。吾予尔等以真名、地位,以莫大神力庇佑。然,汝等自贱其身,弃真名,背誓约,反逆吾之意志。犯下罪,大罪!贪婪、傲慢、愤怒、嫉妒、色欲、暴食、懒惰,七罪所占其四!”
“违背吾之意志的蝼蚁,妄图以微力覆天,聚宵小之辈,犯吾之君威,吾以‘天哀’之名,予以汝等罪之刻印,冥道九幽,碧落黄泉,彼岸·黄泉罪印!”
在那一片混乱的战场之中,那巨莲之巅的白无哀念着祝祷,如祭天之师。那出口的祭词在他遥指天空后,一个血色的术法图阵迎风而涨,直飞天际,并旋转着越来越大,直至将整个堕天岛与邻近的白夜海城上空完全覆盖。
而随着白无哀的声音,一些像是文字,又像是特殊符号的图案,如同无形的参天巨人在空中书写,将那个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图阵边沿填满。最后一笔落下,天地异变,如一瞬堕入十八层地狱!
人们看着那个遮天图阵,一时间惊骇的连战斗都停了下来。不仅堕天岛上的人,在东洲白夜海城的数十万人皆是如此。震惊、疑惑、恐惧、茫然与不知所措。
不管是与这场动乱有关的人,还是无关的人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只看到那血红的天空,与布满血炎裂缝漆黑的大地,像是又一个末日。
在那笼罩着整片天空的术法图阵完成扩展后,血光大盛。之前从地面生长出来的无数水晶丛,如同听到召唤,纷纷显现出金红如血的纹路,从它们的根部连接着大地裂缝,一直蔓延到最顶端。
随后释放出一个又一个小号的图阵,一分为二,其一继续连接着水晶,另一个却是飞上了天空,加入了那个巨大无比的血色苍穹之壁上,组成一个复杂至极的复合型阵法。
“快破坏水晶!那些可能是那个术法的载体!快!”有讨魔势力头领回过神来,惊骇欲绝的想要阻止那个令人绝望的术法成型。
但为时已晚,他们的攻击落在那些水晶上,除了毁掉一些没用的旁支,主体却是毫发无伤,那些水晶与阵法已经成为了一个整体,白无哀的大势已成!
一个大洲范围的异象远在附近的洲域都能看到,那血红了一片的天上,竟然是因为一个术法图阵的关系,这太过匪夷所思,但那它确实存在着。
有远的人认为那是什么海市蜃楼,却也有近的人亲眼看见那巨大的图阵与地面交织成一座牢笼,将那一片世界单独隔离了起来,进得去,出不来!
“喂喂,这也太夸张了吧?这个术法范围该不会把整个堕天岛,甚至东洲都包括进去了吧?!”
“不仅如此,数量也太多了,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复杂的术法图阵!”有3S半神级的施法者凝重的看着那交织成网的天地,如果只是看得见的范围还好,但这么广的区域,那个魔王真的能控制住不伤到自己人与无辜者?还是说,无差别攻击?
混乱的战场因短暂的停火而安静了一会儿,然而在那片刻的寂静之后,更为喧闹的声音一片连一片的响起。
在地面上,又或某些高处的人们,无一例外都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爬上了无数诡异的血色纹路。曾经有幸见过白无哀的血炎术法的人,惊恐万状的尖叫了起来。那些血色的纹路就像死神的诅咒,阎王的催命符。
“这些是什么?怎么擦不掉?元力也驱逐不了,放治愈术法啊,快啊!”
“呜啊,全身都是,好恶心!”
“不,不要啊,我是无辜的,单纯的路过而已,我不想死!救命,谁来救救我!”
……
那如地狱中的人们慌作一团,唯有天从影的人默默继续着自己的职责。他们最初也慌了一下,随后又因为他们的忠诚恢复了冷静,只要是大组长的命令,立刻去死都可以。
“呼呼——这阵仗,难怪连兄长大人都要花那么长时间。”白无玥喘着粗气,他们这十几人为了给白无哀护法,可是硬刚了成百上千个施法者,短短几分钟内,就差点元力枯竭,体力耗尽。
此刻趁着敌人的混乱,白无玥瞅了瞅爬到自己身上的血纹,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喃喃自语道:“只是,兄长大人不会是真的想无差别攻击吧?”
显然,白无玥的想法是多余的。在血纹遍布所有活物身上没多久之后,许多与叛乱无关的无辜者,以及其他活物身上的血纹很快褪去,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相反的,那些叛徒与敌人,不管明面的还是藏在暗中的,身上的纹路却是越来越深,逐渐连接成了一幅复杂的图案。
“汝等罪业已定,罚之!诛之!”终于,白无哀睁开了双眼,一道血芒闪过,口中吐出裁决之言。
天空中那复杂的术法图阵动了起来,旋转着如同无数互相咬合的齿轮,发出无声息的咔咔之音。地面上相连的小图阵也如同收到指令般亮了起来,通过下方支撑它们的水晶丛,连接地面上无数的血炎裂缝,最终连接上那些被血纹缠绕的人们。
“呜啊啊啊啊——”
“嗷嗷——”
“啊啊啊啊——”
顷刻间,响彻寰宇的惨叫连成一片,排山倒海般扩散开来,整个世界真正的化为地狱。无数的人都在抓着自己的喉咙、身体、脑袋,发出不成音调的哭号,犹如地狱中受刑的恶鬼,面目狰狞,涕泗横流。严重的更是大小便失禁,瘫成一团。
半个东洲与堕天岛在今日,又重现了当年白无哀血屠狼组一众的惨景。只是这一次范围更广,目标更多。
被撕成碎片的痛楚,细致到每一个细胞,焦灼与干渴侵蚀着理智,人们开始互相残杀。术法因痛苦造成的思维混乱而无法使用,就用上牙齿与指甲,只为撕碎身边的‘敌人’,向惩罚他们的主祈求饶恕。
乱!乱!大乱!成千上万的人疯狂攻击着原本的同盟,甚至是自己的亲友。混乱的大乱斗很快出现伤亡,并如瘟疫般迅速扩散。不管是最低级的E级施法者也好,还是贵为3S级半神也好,意识都被侵袭。肉身如置油锅,后落入刀山火海,再掉进蚁窝,被那万蚁噬心。
没有被刻上罪印的人们惊恐万状的看着眼前炼狱般的场景,害怕得瘫坐在地上,颤抖着目睹着这疯狂的一切。而其中,多数天从影叛军只是备受煎熬,并没有被迫加入那些疯子的行列,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管是外来的敌人,还是天从影的叛徒,全身开裂而流出的鲜血在地面汇成无数道小溪,顺着地上那熔岩裂缝回归到中心的水晶巨莲中。然后如同被提纯了一般再一次转换成金红的血炎之血,反馈到了白无哀的体内。
这才是血炎的真正用法!血炎本就是提供给眷属强大力量的同时,驱使他们,从他们身上汲取养料的。之前白无哀不愿这么去做,所以要付出以自身之血供养的代价,而那样也只能勉强维持血炎的运作而已。
白无哀如今的血炎之力其实比水晶莲的质量更高,效果也更好。他可以自由移动,有明确而又强大的自我意识,可以分辨敌我,控制血炎也更为精细。
就像他方才使用的黄泉罪印,那个位列彼岸序列金字塔顶端的大型范围控制术法,他所需要的能量不少,但更重要的是需要极为庞大的精神力。如果只是普通的3S半神级,能覆盖半个堕天岛就是极限了,不可能有白无哀这么宽的范围。
白无哀知道这个术法的最终效果是什么,所以才会在决战之前借养分,用全身百分之九十的血液为祭,发动了这个术法。只要成功运行,他还保持一丝清明,黄泉罪印完成后所反馈回来的养分,能补充他全部的所需。
他使用庞大的精神力一开始无差别的全选,做了初步甄别后,将己方人与无辜者筛选出去,再利用连接的血纹接收刻下罪印之人的各自情绪。就像曾经的水晶莲控制魔兽能知道哪些对它有害一样,白无哀也能分辨出真正要惩罚或诛杀的目标。
敌意最深的人死伤惨重,其次是其他想要浑水摸鱼的家伙。而关于叛军,被列为重罪的都是死路一条,其他也根据不同程度一顿重罚。
至于留下的最后三个叛军首领,日冕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早就倒地抽搐不止。拉斐尔次之,一身白袍成了血衣,还勉强拄着权杖跪着没有倒下。被蒙骗的雷龙也不例外,身为重要高管,竟然被诓骗到这种程度,多少也得让他长长记性。
一时间哀鸿遍野,数万敌人如同沙雕一般,被白无哀这个大boss一个巨浪,拍了个干干净净。而在这一片尸山血海中,那些水晶越发鲜红透亮,似乎因痛饮鲜血而散发出淡淡的辉光。
那尸骨成山的血色巨莲顶端,头生血色魔角的大魔王白无哀,露在皮肤表面上的魔纹更为鲜红,流动着金红色的荧光。原本那苍白如纸的肤色也红润了许多,变得鲜红的唇更是勾起畅快的笑意,在这血腥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邪气与恐怖。
第217章 想念不如相见
第五卷雾月森林篇
“惨叫吧,哀嚎吧,绝望吧!最后,都归于尘土。汝等罪孽皆由鲜血洗刷,以吾‘天哀’之名,予以汝等生者为奴,亡者魂归彼岸!”
短短一个小时的历程,仿佛过了数万万年。半个大洲与一岛之地尽数被鲜血染红,尸骸遍地。即使有未死之徒,也都在身上被刻下了罪印。他们将作为‘天哀’的眷属,一生为奴。
大地如同荒芜般开满了血色的彼岸花,天空中巨大的术法图阵也在开始消散,化成血色的花瓣纷纷落下。重见天日的东洲与堕天岛,如置花海世界。
在那漫天血色花雨之中,巨莲之上,黑衣银发的白无哀衣袂飘飘,再次向外界展示了他的实力,坐实了‘大魔王’的名号。
“总感觉,兄长大人去了很远的地方,无论我们如何伸手,都抓不住他的衣角了。”白无玥迎着柔和的阳光,向前方投下一大片阴影的巨莲之顶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抓住那空中的人影。但握住的只是晨间咸腥的海风,凉凉的,空虚而又无力。
“所以,主上才不愿使用自己真正的力量吧。”袁兆芜回应着白无玥的话,同样看着那高高在上的身影,心中升起刺痛。
一旦展现了那超出常识的力量,就像现在一样,如同无形的巨刃在他们与他之间,划下一道又宽又深的鸿沟,隔绝成两个世界。而彼岸的那边,却只有他孤身一人。
拉斐尔不知道白无哀为何没有杀他,甚至大半的叛军都还活着。难道,白无哀在那时还能分辨出他们如此多人中的善与恶么?白无哀又不是真正的神明,怎么可能做到如此离谱的事情?!
也许只是那个人不忍心罢了,不,又或许他之前想的并没有错。白无哀就是神明,不管是正神也好,还是邪神也好,都是让他拉斐尔虔诚信仰着,并为其堕落的神明。
这样想着,拉斐尔惨白的脸上扯出了一个苦笑。他最终还是败给了命运,没能从那深渊中逃出去。随着这条命运线的延伸,拉斐尔在迷蒙中看见了一双脚停在了跟前。
“这不是还没死嘛,算了,把拉斐尔和雷龙带回去,不许用治疗术法。等他们醒了,告诉他们,乖乖撅起屁股给老子等着!不把这群熊孩子抽得哭爹喊娘,老子也不当这个魔王了!”
就像在处置自己犯了错的孩子,白无哀那还带着魔性的声音炸响在拉斐尔与雷龙的耳边。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两个重伤之人都昏迷了过去。
早已收到命令的天从影各部成员,已经返回了白夜海城与堕天岛,收拾着战场,安抚着普通居民。一切都在各部门负责人的领导下,进行的很是顺利。似乎在这场大战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会是这样结果的准备。
处置了拉斐尔和雷龙,白无哀走到了还在抽搐的日冕身边,看着这个一副末世前黑色摇滚风打扮的男子,白无哀不满的皱了皱眉。曾经随口留下的人,没想到成了今天谪仙人受难的源头。
“别装死了,杂碎!”随着白无哀一声轻啧,日冕身上烙下的血纹猛然一亮,接着一道嘶哑的惨叫响了起来。
“啊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求求您了!求您饶了我吧!大组长啊啊!”涕泗横流的日冕在满地打滚,手指已然因抓挠地面而变得血肉模糊,可他此刻完全不在意那点小伤小痛了。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之前不是对本组长叫嚣得挺厉害的嘛。而且,你竟敢欺负我家晴明,就要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吧?!放心,好戏才刚刚开始。”
大魔王蹲下身来,不嫌脏的一手抓起了日冕那沾染了血与灰的头发,将那张脏兮兮的脸强行提了起来。他眯着那血宝石的凤眸,笑容满面,露出雪白的利齿,似是要择人而噬。
“我的实验室里刚好进了许多研究素材,现在就差个实验体。像你这样半神级的施法者送上门来,我可是再开心不过了。日冕,你可要为能向天从影,能向本组长作出贡献,而感到荣幸啊。”
“呜呜——不!不!不——”惊恐的尖叫着,日冕想要挣扎着逃出那魔王的魔爪,却绝望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他想逃,但肉身却忠实的听从着大魔王的命令。
“啊啊,不!我不要去!不啊啊——”
命人将那不断嚎叫的日冕扔去他的地下实验室,白无哀终于来到了那个牢笼边。米糊已经让人送去治疗,纸鸢也已经救了出来,只有这一处,非得他亲自来不可。
站在那牢笼边的3S金系施法者撤去了防御圈,显露出里面那个被吊着的人影。白无哀的呼吸一窒,眼眸中的血炎又烧了起来,接连深呼吸了几次,才将那沸腾起来的怒意与心疼强行压制下去。
“咔噹!”
一声脆响,扣着那白皙手腕的铁链应声而断,被放下来的人随即一晃,就要摔倒,却在半途中被一只有力的手揽住腰身,而扑进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怀里。
惊呼压抑在胸口,颜宁雪抓着那人的袖子稳住了身形,却是挣扎不开。他只感到对方的另一只手,带着凉凉的温度触到了自己的脖颈。
他忍不住颤了颤,脖子上的那东西是他毕生的耻辱,而那人却毫不犹豫,甚至是粗暴的扯住了那个项圈。只听一声冷哼,夹杂着怒火,那项圈应声而裂,又在对方手中碎成更细的粉末。
他生气了,非常的火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不愉快。颜宁雪不敢出声,他竟然因为这人的不愉快而感到开心,也委屈得想要掉泪,他怕一开口,就收不回那几欲脱口而出的哽咽。
那人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异样,重新抚在他脸上的手是那么温柔,像是在抚摸着心仪的名贵瓷器,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就此碎裂。缚住双眼的黑布被揭开,颜宁雪见到了近在咫尺的容颜。
平常那总带着笑意的脸上尽是阴沉,一头漆黑如缎的长发也不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经历了什么,化作了瀑布般的银丝。就连那细长的剑眉,宛若女孩子又长又密的睫毛,都成了霜雪。血色的眼瞳,被那同样雪白的肤色映衬着,梦幻得不像个活着的人类。
“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白无哀盯着那双看着他没有再躲闪的玉色眸子,沉声问道。
在解开颜宁雪的束缚之前,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强行控制着体内新生的血炎,将异于常人的角、水晶利爪和彼岸之瞳都收了回去。他担心颜宁雪到时候又要对他的状况展开审问,也怕颜宁雪不敢接受他那副模样。
“...抱歉,我没能遵守约定,把天从影看管好。也没有看好魔王城,还害得许多人因此而牺牲。要打要杀,随你处置,我...没有任何怨言。”
挣开了那个怀抱,颜宁雪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低下了头,将心中翻滚的情绪全数压下,摆出一如既往的公事公办的严谨态度。
他一向都是公私分明的,即使有很多事情要找白无哀问个清楚,也有很多其他心事要对白无哀说,但不是现在。现在他仍旧是晴明,是天从影明部组长。这次天从影的叛乱,他身为明部一大组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也没想要逃避责任。
“就只是这些?”声音越发沉重,白无哀看着颜宁雪将那一脸复杂收回去,像平常一样又摆出那种要强倔强的表情,心中的火气更甚。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说那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明明知道他的心情,却还这般作态,简直是残忍,对颜宁雪自己是,对他也是!
“...只是这些...”颜宁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重,有身高优势的白无哀就那么盯着颜宁雪,而颜宁雪没有了往常那锐利的气势,只是沉默着盯着地面。
在远处的袁兆芜几人看着这副场面,心里都在说要糟。白无玥了解自己的哥哥,白无哀一般不会发脾气,但一旦他真的不笑了,脸色也阴沉了下来,那肯定是有了一肚子火要吐出来的。
而袁兆芜也明白这一点,所以看向颜宁雪的目光都有些无奈。明知道白无哀是个什么脾性,这个时候还倔个屁!乖乖扑上去撒个娇,诉个委屈,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明明这样的机会,他袁兆芜羡慕都羡慕不来。
“你!好,要打要杀可是你自己说的,那现在就给我好好咬紧牙关忍着!”胸中的火气被一瞬间点爆,白无哀指着颜宁雪的手指因愤怒,而有些微微发颤。如果此时,他的身体再稍微差一点,他非得被气吐血不可!
“啪!”一声闷响,闭目等死的颜宁雪被白无哀一个爆栗拍了个踉跄。
扶着发晕的头,颜宁雪有些错愕的抬头望去,只见白无哀的剑眉倒竖,一双红色的眼眸中如同烧了起来一般,有金红色的流光在闪动。血炎从他的利齿间像一缕轻烟,带着火星飘过唇角,长发浮动,衣袂翩然。
“你是不是傻?!啊?!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都打到家里来了,你不和其他人一起跑路,留在那里做什么?谁知道那些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来?!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东洲也好,堕天岛也好,甚至天从影也好,没了可以再建!但是你没了我怎么办?大家怎么办?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颜宁雪,而我所在乎的也只是你这个颜宁雪!”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那脑子能不能稍微变通一点!能不能把自己看得更重要一些?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元力被禁,还一身伤!那些家伙还对你做了什么?我都舍不得给你戴那东西!你就是想存心气死我是不是?!”
一张雪白的脸上尽是怒气,连那银色的长发,也因主人的怒火而染上了一段绯红。颜宁雪头一次见白无哀发如此大的火,以前不管他如何用恶劣的态度对待白无哀,得到的永远是那有点贱贱的温柔微笑。
所以基本上都是颜宁雪每天都上火,还被取了个‘暴躁仙人’的怪称。对于这样的白无哀,颜宁雪并没有什么复仇的快意,反而在看见白无哀左手上未干涸的血迹之后,无名之火也被撩了起来。
他向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特别是在面对白无哀时。白无哀就像是他天生的克星、冤家,和这人多说两句话,他就要上火,理智都会飞到外太空去。
在这之前,颜宁雪被保护在铜墙铁壁之下,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而在看到外面一片和谐的景象之后,心中巨大的疑问也一直强压着没有说出口。
他想知道白无哀去死域之后的事,想知道关于黑炎的事,想知道白无哀是不是又勉强自己使用了大量血炎。去年就是因为血炎的关系,白无哀才会被白无玥一刀差点毙命,不仅虚弱了几个月,还有那奇怪的口渴后遗症。
而现在,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血色水晶丛,颜宁雪无法想象白无哀到底用了多少血炎。而在之后,白无哀会变得怎样?而且,那左手上的血迹让他太过在意。想起之前在日冕那里得到的情报,颜宁雪心中的火气也越烧越旺。
第218章 败退的大魔王
第五卷雾月森林篇
一个箭步上前,颜宁雪伸手揪住了白无哀的领口。突兀的动作让正在喷火的白无哀不由得一愣,火气也降了下去。
他看着颜宁雪那微仰的脸,青玉色的眸子中映着自己的面孔,目光灼灼,直直的盯着他。带着伤痕的嘴角微微下沉,下一刻一如既往的暴躁语气带着丝丝怨气脱口而出。
“我才不想被伤成木乃伊的人这样说啊!”揪着那紧裹的领口的手一用力,扯开了层层叠叠的衣物,露出了白无哀身上那已经缠到脖子上的绷带。那密集的绷带不知道包扎了几层,仍是如此有些地方还带着血迹的微红。
“就你这样子还好意思说我吗?最一开始你就瞒着我去死域到底有多凶险!如果不是这次叛乱,我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说什么我是世上唯一的颜宁雪,那你呢?你又何尝不是独一无二的白无哀?!”
“之前也是,现在也是!你什么事都不跟我说。自己跑去做那么多危险的事情,现在又反过来向我说教!凭什么?还有方才,你又用了多少血炎?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别想耍赖,暗星半年前就和我说过了!”
颜宁雪揪着白无哀的衣领,气势咄咄逼人,直让白无哀无言以对。
“唔......”无法反驳,颜宁雪说的并没有错,他的确有很多事只是和大管家说了,却没告诉颜宁雪,甚至自己的弟弟白无玥,还有其他人。颜宁雪每天为天从影的事操心得够多了,白无哀既不想也不愿让他增加思虑负担。
“说到底,不顾我反对跑出去浪的人不就是你吗?明明上一次就和你说过,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就算去了也多带点可靠的人手!可你呢?你以为自己是不死之躯吗?”
“你死了不要紧,天从影怎办?你那一大家子怎么办?指望着我一个3A级的弱水法给你支撑大局?!再说了,我受伤了好歹还可以给自己治疗,再不济让其他施法者帮忙也可以,但你呢?你那麻烦得要死的体质是个什么尿性,你自己心里难道没一点逼数吗?!”
一向对人温文尔雅的谪仙人这次破天荒的连爆粗口,比起他心中的怒气,怨气反而更大。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再这样下去,颜宁雪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变成第一个魔王城中的‘深宫怨妇’。
“啧!”拂开颜宁雪的手,白无哀躲开了那逼人的视线。好的不说,颜宁雪今天是吃了什么火药,怎么专踩他的痛脚?不过是因为关心而吼了他两句而已嘛。
“啊,兄长大人把眼神避开了。”不远处围观的吃瓜群众之一道。
“难得一见的败在了下风,晴明那个‘暴躁仙人’的称号还真不是白起的,主上没问题吧?”
“啊我死了!太戳我了!黑帅哥那一头银发也是那么帅啊,刚刚那躲闪的眼神正中我的红心!”
“......”现在真的是看戏的时候吗?陆白衣默默无语的选择了旁观。
看到白无哀这副样子,颜宁雪只觉得额角在突突的跳。白无哀在不满吗?居然还躲开了他的视线,也就是默认了他所说的一切,这人怎么总是这样让他无名火大?
可头一次看到白无哀那败退的模样,却有一种新鲜的喜悦在心中激荡。不管白无哀平常表现得有多老成,暗藏的心思有多沧桑。这一刻像小孩赌气般的表现,却让颜宁雪忍俊不禁。
一抹笑意不自觉的在扩散,居然会有这么一天,让这个明明比他年纪小,还总是强势过他的独裁魔王白无哀,出现这样弱势的一面,如何不让一直在败退的颜宁雪感到愉快?
“喂喂喂,那个颜宁雪居然笑了哎?!是不是要变天?”白无玥看着那个谪仙人,惊奇不已。
从他认识那个工作狂以来,除了看到那人被自家哥哥气得上火的表情外,就只剩公事公办的那般严肃的神情。但是,今天那个工作狂居然破天荒的笑得那般温柔灿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而这一幕只有刚好躲避视线的白无哀没能看到,一时间觉得亏了的他当然不愿意。但不管他如何说,颜宁雪已然恢复成平常的模样,对他更是不假辞色。天从影一众一边收拾着战场,一边看着他们组长之间的互动,皆是心中一暖。
东洲与堕天岛在天从影的重新回归下,恢复了往日一般,那场叛乱与外敌的入侵,就像一场盛大的烟花,一绽即逝。短短一个月的混乱,犹如梦幻般不真实,只有大地上留存的水晶提醒着人们,那一场地狱盛宴并不是梦。
人们该如何生活还是如何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对魔王城更加心存畏惧,平日里的谈资中,再也少不了那个身化白魔鬼的大魔王了吧。
相比起一周之前,东洲和堕天岛突然变得安静了许多。能在一天之内就将天从影的内患全部肃清,这效率除了白无哀也没谁了。虽然颜宁雪对此很是高兴,但那一战带来的负面影响很快又让他头疼了起来。
拉斐尔和雷龙如今还是戴罪之身,被关在牢里等待着大魔王的处置。没了拉斐尔这个光明大使在外面做宣传,安抚人心、招商引资的问题又开始让颜宁雪的胃揪了起来。东洲四城还好,但堕天城的人员流失刻不容缓,继续下去,保不齐又要变更成刚建立的那副惨淡景象了。
头疼归头疼,在天从影重启的时间初期事务太多,颜宁雪也分身乏术,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就扔到了一边。他的身体状况才刚好没多久,接到白无哀命令的几个医务人员天天盯着他。他也不敢太过操劳,被强制休息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这段期间接受强制治疗的人还有不少,有治愈术法在,外伤虽然片刻就能治好,但心里的创伤就只能靠时间了。就像米糊,即使伤势痊愈,也没以前活泼好动,只愿意待在主人身边。那段日子对它来说,也定然是非常可怕的回忆吧。
倒是纸鸢还如往常一样精神百倍,不过见到颜宁雪还是会想起之前的事,而感到生气。恭婷他们是带着医药局分开撤离的,前两日和恭青阳一同回来了。而一到家就直奔魔王城,想要知道白无哀一行人在死域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事直接去问白无哀,得到的可能永远都是简单的几个字概括。恭婷了解他就那样,一开始也没想过直接找他询问。通过同行的白无玥、大管家、魔女以及做客的陆白衣口中,他们才知道一行人到底经历了多么刺激的旅程。
明明步步危机,却又显得过于从容不迫。似乎在白无哀身边,生活永远不缺刺激心脏的事,充满危险而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就像他本身一样。
抽空跟着恭婷他们如同听故事一般,得知了所有经过的谪仙人又开始上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人一如既往的那般胡来,到底是什么给了那人那般作死的底气?还是说,那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小命吗?
“如何?他睡了多久了?醒了吗?”重建被毁建筑又干脆翻新了一遍的魔王城中,堕天阁与外围建筑相连的中庭走廊上,两人不期而遇,谪仙人主动开口问道。
“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了,只是精神方面还是很差。即使睡了一周的时间,那样庞大的精神力消耗后的反噬,也不是轻易能好的。”
“你要去看他吗?早上的时候他醒过一次了,现在又快入夜,估计还会再醒来。”笑面狐狸的大管家没有阻止来人的步伐,稍微一让步,将走廊空出更宽的空间,来表达他的决意。
“这次你不阻止我去见他了?”谪仙人眉头微皱,清俊的脸上带着丝丝怒意。
自那天战争结束后,白无哀就陷入了沉睡,在他睡着之前,却不知为何让袁兆芜守着他的房门,不让任何人探望。颜宁雪没有听到白无哀亲口之言,对于袁兆芜这般做法自然心存疑虑。被阻挡了几次,偏偏今天却被放行了。
“不是我想阻止你,只是主上不便再劳心而已。不过,现在主上怕是也很想见到你吧,我又何必如此不识趣。”大管家的狐狸笑脸在语气一顿时,那眯着的翡翠眼眸睁开了一丝:“只是,晴明你莫要再让主上过于思量了。他,现在并不稳定。”
那一道晦涩的眼神颜宁雪没能看懂,袁兆芜的态度,与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没等他继续追问,那笑面狐狸已经大步离开。
望着那消失在走廊转角的背影,颜宁雪有些犹豫。之前他来得那么勤快,何尝没有带着对袁兆芜对抗的心理。现在袁兆芜一走,他反而有些怯意了。等见到白无哀,他该说些什么?
虽然之前在生死攸关之际,下定决心要直面白无哀,直面他一直在逃避的心事。但一切安稳下来后,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开始坍缩。可他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捏紧的双手又猛然松开,摸了摸怀中重新夺回来的‘深海龙牙’,他看向前方的目光没有了动摇。
第219章 渐近
第五卷雾月森林篇
夕阳在晚风下肆意的挥洒着金光,昨天的雨并没有让气温下降。站在堕天阁五楼的走廊上,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得很远,整个魔王城的景色都能一览无余。
西边中庭围在一起做手工的女士们,不远处的凉亭顶上,抱着米糊与三岁午睡的白发少年,楼下各处森然而立的护卫们,以及勤劳的侍者与女仆。全都是日常生活中的一景,但从护卫们那紧张的神色中可以看出,暗中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一周前的那一战震慑了周围无数势力,绝大多数之前蠢蠢欲动的组织已然偃旗息鼓。但总会有那么几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不死心,趁着大魔王连着一周又没出面,开始暗中派遣宵小,不断潜入东洲与堕天岛刺探情报。
这样的消息一天之内,颜宁雪不知从各大中心城那里收到多少起。他平常不喜暴力,也讨厌血腥。但那些人却像吸血苍蝇般让人烦不胜烦,火大之下,颜宁雪也不管那些刺客、间谍到底来自哪里,统统交给了暗部尽数清扫干净。
摇摇头,压下脑海中那些烦心事,看着走廊尽头的那扇大门,颜宁雪抬步走了过去。走廊并不是很长,却只因他一人的脚步声显得有些空旷。
堕天阁的护卫都藏在暗处,在白无哀住的这一层更是无人看守。并不是不看重,而是因为他们有着足够的把握,在不打扰到主人休息的距离,进行全方位守护。也因此,这一层楼上,实际只有颜宁雪与白无哀两人而已。
独处的两人,这个事实在颜宁雪打开那扇门后才突然发现。一瞬的犹豫让他开门的手一顿,却又在看见房间内的人之后,将门反手轻轻关上。
房间内空间很大,装潢也是精挑细选的最优方案。只是这样精致华丽的房间却因窗帘全部放下,而显得太过昏暗。唯有一处未拉严实的缝隙,照射进来一束夕阳的金辉。刚好映照在床前倚靠着的人身上,显得既神秘而又静谧安详。
“是你啊,宁雪。”
也许是关门那轻微的声响惊醒了床上的人,也许他靠在那里一直没有入睡。颜宁雪看着那道金辉下的白色妖精,缓缓睁开双眸,在夕阳下反射出一道血色的光辉。
他的脸色还是不好看,明明那天看起来很是红润,但如今看来也不过时昙花一现。苍白的,带着细细的薄汗。睡了一周之久,还有着浓浓的黑眼圈。唇上无色,再加上那银白的长发,更像个半透明的幽灵。
而唯独那双瞳色,红得令人心惊,像是有浓稠的鲜血要从那他那眼眶中流落出来。颜宁雪在床边坐下,那人没有拒绝。谁也没有说话,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中交替纠缠。
看到白无哀重新闭上了双眼,那毫无防备的姿态让颜宁雪有些不满,是不是这人对任何人都可以这样?
颜宁雪的目光从白无哀那带着细汗的前额,到那双闭着的眼眸,滑过笔直的鼻梁,微启的唇,光洁没有胡须的下巴。顺着那细致的颈到精致的锁骨,那微敞的中衣衣领下,还缠着绷带的胸膛。
“你,还好吗?”收回那渐渐变得炙热的目光,颜宁雪偏过头看向那扇窗户漏进来的夕阳,轻声问道。
复杂的心情快要抑制不住那呼之欲出的答案,看着这样的白无哀,他会生气,气白无哀这样的姿态不该随意让人看见。他也嫉妒,嫉妒这些时日只有袁兆芜可以待着这里。
这不该是他这个大男人的心情,就像个女人一样,善妒又容易无理由的闹脾气。可偏偏在他心里,这些不该有的情绪都滋生了出来。
“基本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头疼而已。”
何止是有点,最初的痛楚如同脑袋要炸开了一般,让人难以忍受。白无哀知道这是他那天强行施放超大型术法的缘故,更多的是他用术法刻下那么多罪印的原因。近万数的人类化作他的眷属,所带来的精神冲击不可小觑。
他是头一次使用这样操控人的大型术法,人类不比魔兽思想单纯,甚至有的都没有智慧。同时控制如此庞大数量的眷属,接收到的信息反馈也是海量。
才消耗了大量精神力的他,不得不承受这精神反噬带来的痛苦,好在这几日已经渐渐能适应,并好转了不少。虽说是睡了七天,也只是浑浑噩噩躺尸了七天而已,精神不可能好。
“只是头疼?”不太相信的质问,颜宁雪知道眼前这人总喜欢在自己的事上避重就轻,明知道这人不会如实回答,他还是问了。
一丝也好,颜宁雪都希望白无哀在什么事都瞒着他这一点上,稍微有一点点反省,稍微有一点改善。
“嗯,这点头疼很快也会好了,你不用担心。倒是我又几天没出现,外面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又整出不少幺蛾子了吧?”随口应道,白无哀睁眼看向颜宁雪,却没想到这一眼看到的,又是一副要冒火模样的谪仙人。他有哪里惹到谪仙人了吗?
“是吗?只是一点头疼还很快就会好了?既然这样,应该不耽误我们继续谈谈吧?”颜宁雪不动声色的倾身逼近了白无哀,看到那雪白的脸色又刷了一层霜,他突然笑道:
“你是不是该交待一下,当初为何一定要去济洲死域的理由?绝对不是之前跟我说的去钓个鱼那么简单吧?还有你在死域中发生了什么,一周前你身化大魔王又是怎么回事?”
难得一见谪仙人的笑颜,白无哀却来不及感叹谪仙人笑起来,当真仙气渺渺分外好看,就已然升起一种想逃的念头。
颜宁雪所问的问题,其实并不难回答,但白无哀搜肠刮肚还是没找到语言,要如何回复这个被他隐瞒了这么久,又知道了些什么的谪仙人。好像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都是借口一般令人无法相信。
“这个...当然,我会好好跟你说清楚的。哎,时间好像很晚了,一起先去吃个晚饭再说吧。”一边说着,一边爬向床的另一边,白无哀打着哈哈。
如果能蒙混过关自然再好不过,实在不行,他还能找他贴心的大管家帮忙,反正现在先和这个看起来已经黑化的谪仙人,保持距离就对了。白无哀不敢保证现在的自己有没有力气,打得过这个只是治愈法爷的谪仙人。
显然,想要稍后再谈只是白无哀的一厢情愿。随着‘呜呼’一声轻呼,突然被抓住脚踝的白无哀,直接摔趴在了床上。那抓住脚的大手并不粗糙,甚至就像软玉般温润,紧缚着他体温偏凉的皮肤,原本应该是会挺舒服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让白无哀生出了一种惊悚感。就像是恐怖故事中,被妖魔鬼怪扯住了脚。而随着颜宁雪用力一扯,那种惊悚感就更甚了。
“好汉饶命,有话好说!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宁雪你怎么看都是那种谦谦君子,浩然仙人,别学那些无赖动手动脚好不?!”
一个骨碌,白无哀翻身坐起,看着颜宁雪正盯着他那被抓住的脚,心跳得直打鼓。一向都是他欺负别人的份,今天轮到他自己了,白无哀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可是你说的。”
白无哀好像听到了一句非常有即视感的话语,他看着颜宁雪那抬起的眼神,炙热发烫,似乎有什么要冲破束缚住它的牢笼。然后,那洁身自好,风光霁月的谪仙人,在白无哀不解的眼神下,低下了头。
如水蓝色丝绸般的发丝滑落耳畔,眉目清俊儒雅,就连那俯身的姿态都令人赏心悦目。而就是这样的温润君子,却以吻相付,亲在了白无哀那被他抓住的小腿上。
柔软的,带着温润的湿热。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白无哀心脏莫名一紧,被抓住的腿一用力,想要缩回去,却被那谪仙人的手牢牢扣住。
“你、你在做什么,快停下!”说不慌是假的,白无哀从没见过这样的颜宁雪。不恼怒,不上火,不板脸,只是一脸认真的,做着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事。
被人亲吻脚尖什么的,也太羞耻了吧?要是让敌人舔自己的鞋底,那倒是可以有。但就这样零距离触碰到他的肌肤,除了有点痒,也让白无哀升起了不妙的感觉。
“做什么?如你所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白无哀,你之前还抱着我啃呢,这会不是怕了吧?”看着这人慌乱的表情,颜宁雪有种复仇的痛快。
顺着手中那光滑的小腿望去,床上的人只是穿着一套长款古风的中衣,那一摔翻身后,一只腿蜷缩着挡住了空窗,另一只腿却因在他手上,而让大片肌肤一览无余。
微乱的衣襟,散乱一床的银丝华发,如何不让人心动?即便他也是个男子。现在这人太弱势,没了那威胁更让人想靠近了。更何况,他还是颜宁雪心中一直不敢承认又一直逃避的存在。
“你今天好奇怪,平常你从来都不会叫我名字的。再说了,哪有君子这样动口的,你不嫌脏吗?刚才那样你不觉得羞耻啊?明明被亲一下都会炸的人,快放开啊...哈哈...别、别!快住手...住手!哈哈哈...痒死了!”
一开始沉声的质问很快在谪仙人的攻势下,败下阵来。白无哀现在没有黑炎夺去触感,因此对皮肤上的触碰比以往要敏感的多。那双手抚着他的脚趾尖到小腿,时不时还蜻蜓点水一下,痒得他实在不行,话还没说完就被笑声淹没了。
“我并没有变得奇怪,只是平常不敢表现出来罢了。之前那段时间让我想通了,所以我决定不再逃避。”颜宁雪不再回避白无哀的目光,就那样笔直的直视着那个白色的幽灵。
也许正是因为白色幽灵没有黑色魔王那么有压迫感,颜宁雪说起话来,也没有了那么大压力。他催眠着自己,把白无哀当作一个女孩子来告白,以此来平复心中那翻滚的道德伦理。
“我只是不敢承认,承认喜欢上你的事实。以前我可以以各自理由躲着你,也的确因为你让我火大,不过更多的是不想让自己越陷越深。可是,那场叛乱,让我意识到自己早已沉入那禁断的深渊之底,我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得知你在死域遭受的危机时,是那么害怕你的消失,我想见你,哪怕只是最后一眼。你明白吗,白无哀,我对你的心情,以及此刻的这份冲动,到底是什么?”
第220章 瞬离
第五卷雾月森林篇
昏暗中对望的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眸,听着安静的空间中躁动的心跳,呼吸也渐渐变得炙热。那漏进房间的夕阳余晖也落了下去,房间内的光线更加昏暗,只是这种程度,不足以阻挡高级施法者的目光。
“哈——”长出一口气,白无哀有些无奈的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还真没料到颜宁雪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跟他告白,不,是对之前的回应。真的是受刺激了?仙人风度不要了?钢铁直男也抛弃本性了?
这个心太直的谪仙人比那个笑面狐狸难搞多了,或许,是他自己不习惯接这样的直球。就像自己一直将球打出去,从来都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而突然有一天反弹了一个回来一般,既让他措手不及,又正中他的靶心,当真是复杂至极。
“你是认真的?”将另一只盘着的脚伸展开来,抱着自己的膝盖,白无哀收起了嬉笑的表情,与谪仙人面对面认真的问道。
“当然,你认为我颜宁雪会说谎吗?一口唾沫一个钉,我不会逃避了。”毫不避讳,颜宁雪言之凿凿继续道:“你怎么说?放心,就算你拒绝我,我也不会公报私仇,扔下天从影一大摊子烂事,像你一样跑路的。”
“你还记着元宵的仇啊!”单刀直入得让白无哀无话可说,他还真没看出来,这个谪仙人竟然有如此狡黠的时候。趁着两人独处,又是他最弱的时候,来一个突然袭击。
“我之前跟你告白的时候,也不是在开玩笑。你明知道我一直都很中意你,现在还拿天从影来威胁我,我要只是随口说说,你威胁我也没用。”白无哀眯了眯他那漂亮的凤眸,充满了危险的沉声道。
“你...这话,我可以当真?”不太确信,抓住那只脚的手不由得一紧,颜宁雪的眼神灼灼,如青玉的眸子竟然有种燃烧起来的错觉。那紧抿成一条线的唇,变得缓慢而粗狂的呼吸,都在表明着他压抑的躁动。
“不是废话嘛,再说,难道不应该是你要回复我的吗?行了,放开我的脚...唔!!”抱怨的话还没完全出口,就已经被堵入喉咙。
颜宁雪那突然的袭击,白无哀没能防下来。他不像平时那般有精神,思维反应都慢了一拍,被颜宁雪夺得先机,似乎连主动权都尽数被抢走。
早在那只脚无法从手中抽走,颜宁雪就知道此刻的白无哀弱到了何种程度。他知道是趁人之危,但这样的人就在眼前,心中那完全释放的情感如洪水猛兽,让他变得主动起来。
一手抓住那依旧想缩回去的脚,一手穿过那如缎的发丝中阻止了那人所有逃离的可能,他俯身贴近,两人的呼吸纠缠到了一起。
一场攻防对战在那温润的空间中展开,都不是什么熟练的战士,互相对抗起来甚至有些粗暴。却仍旧将那升起的烈火撩拨得愈发旺盛。良久之后分开的呼吸微乱,原本应该是良好的体验,却不知为何都在脸上表现出火大的神情。
“呵呵,我就说今天你怎么这么主动,原来是想趁我病要我命,想要翻身做1啊。”白无哀有些恼火自己被压制,可糟糕的状态无法支持他反制。这样的感觉并不好,他讨厌那种不在掌控范围的感觉。
“你别看不起人了,我好歹是个正常男人,不是你口中不食烟火,清心寡欲的真仙。你就这副样子在我眼前,我怎么可能忍得住。”脸色一黑,颜宁雪有些恼怒白无哀那不负责的说法。
“你之前啃我的时候不也是没经过我同意?平常看你和那些家伙卿卿我我习惯得很,怎么,今天被我亲了就炸了?还是说你怕主动的人?...你是头一次?”如此分析着,颜宁雪自己却是有些不敢相信了,这个潇洒不羁就像捉摸不住的风一样的大魔王,难道真是个萌新?
“...那又怎么了?难道你就身经百战了?”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白无哀挑起了眉峰反问道。连着这么多年都没有个男女朋友,还真是对不起父母的在天之灵了啊!至今还留着贞操难道是一件很令人蒙羞的事吗?
说到底,自从末世后,天天都在为生存而奔波,再之后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他也有很多事要忙的。放着一堆随手可摘的果实不摘...难道,他真的在那方面有些冷淡?想得越多,底气似乎就越发不足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虽然带着一丝火气,但那一抹微红却让颜宁雪的心越发滚烫。他没想到这个被他抓住的大魔王,竟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随性。突然的,他想起了去年那个暴雨天,白无哀的那一句初吻的话,一时间竟然有些感慨。
“抱歉,我不该对你妄加判断。但是,就算今天你是个女孩,我也不会就此停手的。”谪仙人那愠怒的神情淡去,眼眸中越发温和起来,穿入银丝瀑布中的手也轻抚在那雪白的脸上。
明明说着那么坚决的话,手上却是犹豫起来,白无哀感觉自己的额角和拳头上的血管要爆开,也许将这个太过正直的谪仙人揍一顿会让他爽快些。颜宁雪在干什么?把他当一个女子,当一个弱者来怜惜吗?好吧,他以前的确是个女汉子,现在的确很虚弱,但还是令人恼火啊!
能不能尊重一下他身为爷们的自尊心?要动手就动手啊,屁话那么多,扭扭捏捏反而让他备受煎熬。再啰嗦下去,白无哀可不保证自己还有没有那个心情继续和这人温存。
“你能不能屁话别那么多?再多说两句,老子不奉陪了。”勾住那欣长的脖颈,两张脸的距离猛然拉近,白无哀那如血的瞳中流动着金红的火焰,迎了上去。
虽然力气不是很大,但颜宁雪仍旧觉得脖子后面,就像被什么魔兽的爪子抓住了一样,硌得生疼。然而他没能想那么多,白无哀这番举动,彻底击溃了他的理性,低下头,那对抗战再次上演。
如纠缠藤蔓,交错的呼吸,混合的露水,在昏暗的土壤下肆意生长。
那抓住脚踝的手开始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滑过一段丝绸触到了粗糙的绷带,随即停留在那更上方,轻抚着那丝绸细腻的纹理,却又因那人微微的一僵而变得有些犹豫。
“嘶——你小心点啊,戳到我伤口了!”腰间一道刺痛,又让白无哀炸了毛。颜宁雪看起来像个温润的君子,但手上一点也不温柔,笨手笨脚,也不考虑一下他这个伤员的感受。
“很痛吗?”
“废话,你去被咬掉几块肉试试!”
“既然这样,当初为何还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去那里自然是有重要的事要办!”
“有什么事就不能让组员去吗?天从影这么大,强者也不在少数,为什么非得让你一组之长亲自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有些事他们不清楚,我亲自去才好确认,再说,我不想让他们为了我的私事,死在里面。”
“那你就可以了吗?!”
“可我足够强...唔!”
亲吻着,对抗着,又争吵着。最终,颜宁雪忍无可忍将那阻止他的双手禁锢了起来。这样的场景以前也发生过,只是此时对调了身份。
颜宁雪为白无哀的辩解感到恼火,他心中的火气越大,对付白无哀的动作就越显粗暴起来。明知道这样用力的握住那手腕,会让人感到疼,但他依旧没有放松力道。要是能以此让白无哀认识到自己会疼,会死这个事实,也是好的。
两人的呼吸早已乱了,都出了一身薄汗。颜宁雪将白无哀压制住,拨开了那黑色的中衣,露出那带着不少绷带的身躯。这次看来比一周前好了很多,起码有很多伤已经拆布,剩下的也没再继续渗出血来。
他看向白无哀的脸,苍白的带着淡淡的绯色,一双狭长的眼眸有些雾气在里面,让那眼神变得迷离而分外勾人。伸手抚上那还缠着绷带的腹部,细细感受着这人偏凉的体温,他从未如此之近的接触过白无哀。
而此刻,颜宁雪才发现,这个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男人竟然有些瘦弱之感,肩没比他宽多少,腰也是偏细瘦。身材修长却不怎么显肌肉。一想到白无哀成天都是宅在实验室,也就没再纠结这个强悍的家伙,为什么没有相称的强悍体魄。
“唔~”即使紧咬着唇,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呼,那只手所过之处无一不令人发痒,又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刺激。心脏跳得有些难受,脑子也似乎跟着疼了起来,白无哀皱着眉紧闭着双眼,想要忽视那些难受的感觉。
“你不舒服吗?是不是我刚刚推你那下,扯到伤口了?”颜宁雪那玉色的眼瞳不由得一缩,紧握着那双手的力道松了开来。他看到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王在微微发抖,那紧皱的眉眼,紧咬的唇,压抑的声音,似乎在强忍着痛苦。
“有...有些头疼,背后有点怪怪的,你帮我看看。”白无哀没在坚持,伸手示意压着他腿的人拉他起来。
将人重新拉起抱入怀中,颜宁雪伸手摸了摸白无哀的背,感到一丝湿润,待看到那满手的暗沉时,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他头上,那升起的火苗全部熄灭。他冷却下来的大脑,此时忍不住在骂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
“你背上的伤口裂开了,房里有伤药吗?”有些慌乱的颜宁雪连忙问抱着他脖颈的人,然而半响却没听到回应,只听到有些急促的呼吸在耳畔回荡,有什么尖锐的东西蹭到了他的皮肤。
“白无哀?”
“...茶几上,兆芜好像放在...茶几上了。”似乎被唤回了神,白无哀迟疑了半天,将人推开有些艰难的回答。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迟钝,也许是因为精神反噬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头疼的原因。他没在理会身边的谪仙人,脑海里混杂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多,多到他分不出精力继续保持平稳。
“...检测到初始锚点数据发生报错...”
“...错误备份引发部分数据崩溃...”
“...建议删除错误备份...删除失败...”
“...执行强制杀毒程序...”
“……”
“...丑八怪!...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死了...无哀...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哦...抛弃吧,那不属于你的...还不行……建议初始锚点返回...为什么要对那些人如此温柔...她变了......没关系,我们约好的...”
“...交换吧,时间已经到了……你能不能替我去那里呢?我想遵守那个约定……你看,人类都是这么愚蠢......她浪费了你最后的机会......没关系...选择...”
“……已经死了...早就......无哀,如果我以后嫁不出去了,你一定要...杀人凶手......你吃了她...怪物!你这个怪物……伪装成人类...恶心...白无哀一开始就.....你在看什么呢?...别找了...那些都不该存在...快忘掉...”
“呜啊~”
越来越多的信息支离破碎的不断涌出,痛苦中夹杂着不知名的悲伤,让白无哀发出哭泣般的呜咽。这番异常让颜宁雪赶忙拿着医药箱跑了过来,一边呼唤着床上痛苦得在打滚的人,一边想要制止白无哀的挣扎。
然而,异变突起,一股大力将颜宁雪直接掀翻,一只带着尖爪的手猛然掐住了他的脖子。窒息感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掰开那只手,但其力道之大,只能让颜宁雪发出痛苦的挣扎之声。
昏暗的屋内突然狂风四起,吹落的各种物件发出混乱的声响。颜宁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白无哀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他勉强睁开双眼,迎着那窗户漏进来的微光,看见了一只血与银白的魔鬼。
血红如宝石般的双眸,眉间花一般的纹印,全身都浮现出玄奥的血色魔纹。那飞舞的银色长发被染上了半数血红,在那人头上还生出了魔角!而在那看不清的背后,似乎还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扇动着,带起黑暗中的气流化作狂风。
“唔...白...无哀...”
就在颜宁雪以为自己要被那样掐死的时候,他那艰难的呼唤好像起到了作用。白无哀那雪白的脸上,狰狞的表情慢慢放松,从初始的愤怒慢慢变得哀切。脖子上的力道突然一松,让颜宁雪因重新呼吸到了空气而咳嗽了起来。
“咳咳...你怎么了?”
“......你先出去吧。”化为绯色的利指离开了那被掐出乌痕的脖颈,遮住了那张诡魅而妖异的脸,白无哀不敢看见对方的表情,也不想让对方看见他那化为怪物的脸。
房门无人自开,沉默中,一人满是疑惑的离开后,那门又自动关上,将某个人独自留在了黑暗里。
第221章 白无哀之谜
第六卷乾坤秘境篇
从细碎的低语到喧闹的嘈杂,脑海里似乎有成千上万人在说话,混杂着许多早已记不清的记忆不断闪现。
床上的人影抱着自己的头,来回翻滚却也无法减轻那磨人的痛苦。他的记性一向不怎么好,不,是在潜意识的忘记一些事情。而现在那些埋藏在角落里的,被他忽略的记忆碎片,全都一一浮现,甚至细致到每一个细节。
在一片混乱中,白无哀如坠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记忆如同无数播放的影片围绕着他,将他隔离在一处空白的空间内。在那些细致到每一个人的表情,每一根发丝,每一花一叶的记忆大电影中,渐渐又增加了更多的东西。
很多不是他本人的记忆也混杂了进来,他在其中甚至看到了拉斐尔的过去。白无哀知道,肯定是在他处于混乱之时,黄泉罪印自动连接上了那些眷属。如同连上了外网一般,又往他的脑海中灌了一大堆信息进来。
“咳啊——”艰难的喘着气,在那空白空间中的白无哀难受得半跪了下来。这到底是他贸然使用黄泉罪印的后果,还是他本身出了什么毛病,此刻已无更多的心神去思考。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崩溃。
“那个时候就告诉你了,让你忘掉的,我们必须得分离。反正一开始我就不应当存在,你已经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还如此拼命的留着那些残骸又何必呢?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一双穿着老旧平底凉鞋的脚出现在白无哀的视野当中,他艰难的抬起了头,看见一名分外熟悉的少女。
一头乌黑的头发普通的束在脑后,眉眼如墨画,漆黑的双瞳似乎什么都没映在里面。偏黑的皮肤,瘦弱的体型,穿着一件老旧的短衫和一条过膝的墨绿色百褶裙。
那是曾经死在寒冬冰雪中年少的她,是那黄昏中与他定下契约的她,也许,称作原本的白无哀更为合适。
“呼呼——不行...忘记了那些...我就更不是我了,不是那个...名为白无哀的人...而你...会真正的死去...”白无哀仰着苍白如纸的脸,看着那俯视着他的少女,急促的呼吸着,万分凄然的说道。
“但是,你已经给了我十六年的人生了呀,已经够多了。你该舍弃我,走属于你自己的路了,当初不是这么约好的吗?你还承担着那么多,不能因为我的存在而毁坏基石。住手吧,再这样下去,黑暗会把你拉进深渊,你会死的。”
少女垂下眼眸,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而又哀伤的微笑,她口中的话语既不是命令,也不是哀求,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如同回应少女所说的话,光与影的记忆世界猛然又增加了大量的信息画面。半跪在地上的白无哀犹如镜子般,脸上碎裂出一道漆黑的裂缝。而他如遭重击,冷汗如雨般滴落在白光组成的地面,闷哼一声,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你看,很痛苦吧?”少女伸手抚在白无哀那裂开缝隙的脸上,漆黑无神的双眼与白无哀那暗淡下去的红眸对视着:“绝对,你绝对不能死,更不能消失。否则,祂就要醒来了。”
少女说的话让白无哀一时间竟然无法理解,那个‘祂’是谁?明明他知道少女的所有事情,为何还有他不记得的记忆?
“你在...说什么?...”茫然的望着少女,白无哀见到少女那毫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更为明显的哀伤。
“这样啊,原来你已经为我消耗到这种程度了么?那些对你来说明明如性命般重要的信息,都丢失了吗...也好,这样多少也能让你少一点烦恼。这一切都是既定的命运...活下去吧,只有你才是最后的希望。”
少女呢喃着白无哀听不懂的话,收回了那只手,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后退了一步。
“你想要做什么?!”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艰难的支撑着爬起来的白无哀,伸手想要抓住那少女。但是世界突然转换,两人的距离被强行拉开。
少女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身体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点燃,黑暗在她身上扩散,就像一张被燃烧的画卷,一点点在白无哀面前消散。
“不!住手!不许你那么做!无哀!白无哀!”矛盾的名字呼唤出口,白无哀向少女跑去,但才跨出一步,就如踩中陷阱,无数黑色匹练冲出地面,如捆住猎物一般,拖拽着要将白无哀拉入黑暗。
无论白无哀如何挣扎都是徒劳的,那只手还在努力的伸向少女的方向,想要抓住那最后的身影,暗淡的血色双眸中充满了不甘:“不要去那个我也看不见的地方!”
“**,记住,只有怀抱美好,才能迎来希望,保重...”最后一句诀别回荡在那雪白的世界中,无数有关那少女的记忆画面涌出,却又大面积黑下去,又或被数据替换,一时间竟少了大半。
而被黑色匹练抓住的白无哀,最后伸向少女的手,也被包裹住,拉进了漆黑的地底...
“...初始锚点数据强制隔离完成...”
“...错误备份清除完毕...”
“...自动追加数据补丁...”
“...检测到初始锚点献祭未完成...”
“...建议初始锚点返回初始祭台...”
……
叽叽喳喳,清晨,初秋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在地面上投下一片交错的光影。有小鸟站在窗台上,对着房间内的人影喳喳的叫着,像是在催人起床。
房间内的大床上,凌乱的被褥中间躺着的人,身上的衣物也像是和谁打了一架般,同样凌乱。滑落的衣襟露出主人的肩与背,缠着银色的发丝影影绰绰。露在外面的腿上,绷带已散,显露出下面还未完全愈合的一道爪痕,血红的在那雪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纤长的睫毛微颤,一双眼眸缓缓睁开,里面那犹如沉淀了黑暗的血色眸子,显得没有什么神采。黑眼圈依旧很重,头上一长一短的两对魔角没有隐没,眉心的水晶印记也还在。倒是那背上的双翼与布满手臂的水晶鳞甲,却是消失了。
抬起手遮挡着那刺目的晨光,白无哀从床上爬了起来,光脚踩在那冰凉的地面,来到了窗前。头又疼了一夜的后遗症,让他感到一阵晕眩。再从高高的楼上向下望去,一种强烈的反胃感,让他忍不住捂住了想要吐出来的嘴。
“要去...开会了。”低低的呢喃一声,抓住窗帘的手松了开来,也没有再把窗帘掩上,拖着又出了一身虚汗的身体,走进了基本没怎么用过的浴室。现在他无法靠着黑炎清洁自身,这一身汗,最好还是洗个澡吧。
绷带旋转着随着黑色的中衣掉落在地面,顺流而下的水中还带着几丝殷红。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白无哀那微皱的眉心,自他醒来就一直没舒开过。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却又想不起来。
今天天从影总部发生了一连串的怪事,向来不怎么管事的大组长竟然来上班了。一大早就穿戴整齐的来到了总部大楼,不仅召开了平叛后第一场大型会议,之后更是没有去研究院,也没回魔王城的实验室,在几乎是闲置的大组长专用办公室里开始了办公。
这样异常的情况,让那个总是上火的谪仙人,今天一天都没见他生气。倒不如说,一直都是一副走神失魂的样子。
“晴明,白夜海城那边听说出现了形迹可疑的巨型海兽,现在情况怎么样?沿海城市有没有地方受到袭击?...晴明?你身体不舒服吗?要是有什么不适,趁早叫人来看一下。”
坐在那中间大办公桌后的白无哀,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看向了那个被他叫了几声都没反应的人。他知道颜宁雪在之前的叛乱中受了重伤,不过已经过去一周多了,难道还有什么地方没治疗好么?
“不,我没事...倒是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总觉得你今天好奇怪。”不仅不再叫他的名字,而且莫名有种疏离的陌生感。
颜宁雪不敢确信是不是昨天的事,让白无哀生气了还是别的什么。毕竟,他离开的时候,白无哀的样子明显不太对劲。袁兆芜所说的不太稳定,到底是指白无哀会化身魔王之姿的不稳定,还是说精神上?是和之前的精神反噬以及头疼有关吗?
“奇怪?我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要是你没事,就帮我处理一下这堆事务吧。”基本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白无哀很快又埋头于工作当中。而这样的表现,反而更让颜宁雪生疑。
不在意自己的异常之姿,就这样行走在人们的视线当中。每天如同上了闹钟般,准时到天从影总部处理公务,准点回魔王城与亲友一同共进午餐。下午就去研究院或者是自己的实验室,忙到深夜十一二点,洗澡睡觉,规律得一点也不像那个白无哀。
就这样过了一周,越发觉得事态严重与不安的几人,聚集在了魔王城的议事大厅。白无玥、袁兆芜、颜宁雪、恭婷、恭青阳、纸鸢、魔女、艾丽卡,信使的青鸟与飞鱼两姐妹,魔兽米糊与三岁,以及戴罪立功而释放出来的拉斐尔、雷龙。
十二人加两兽,或坐或站,没一个人开口说话。气氛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们所讨论的中心,白无哀此刻大概还在堕天阁四楼书房中,正主不在才没有顾忌。
“无哀哥哥最近心情不好吗?好像很久都没见他笑过了。”纸鸢一手摸着米糊,一手摸着三岁,打破了大厅中的沉默,说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疑惑。
似乎每一次见到那个人,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甚至有些严肃的面孔。这样的白无哀给纸鸢的感觉好可怕,突然的就陌生了起来。
“看起来像是心情不好,不如说根本没有情绪吧?简直...像个被设定了程序的人偶,陛下他可不是那么无趣的人。”拉斐尔温声说出了一个事实。
在被关在牢里的那些天,拉斐尔想过很多被处置的情况,但还是没料到,他和雷龙就那么被下令放了出来。白无哀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交代了一堆工作下来。
拉斐尔怀着满心复杂的在天从影总部,见到了那个陌生的白无哀,面无表情的,没有一丝活人的生气。那双黑暗沉淀的血色双眸里,什么都没有映照出来。
“拉斐尔所说不错,陛下居然一点责怪我等的意思都没有,还对我们委以重任。我有时忍不住会想,陛下他...该不是忘了之前的事了吧?”
雷龙的猜疑让众人全都身形一僵,当初怒气冲冲说要打得两人屁股开花的白无哀,会忘了那一场大战?怎么可能!才不过两周的时间而已,那么大的事能说忘就忘记的吗?
“我也觉得很奇怪,之前有一次黑帅哥见到我画的那些本子,居然都不生气了!”如同回忆起十分惊悚的事,魔女一脸发青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她在画的东西可都是肉味十足的,但路过的白无哀就只是看了一眼,居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那么走开了。
“确实,这几天总感觉无哀莫名与我们生分了很多,但到底哪里不对,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恭婷低垂着眼眸,清秀柔美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
“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许久不出声的白无玥突兀的说道,短短几个字却令在场的人都是悚然一惊。米糊也喵的回应着白无玥,似乎是在肯定他所说的答案。
第222章 猜想与答案
第六卷乾坤秘境篇
“哥哥他...不是之前的那个哥哥了,只是在单纯的模仿哥哥可能会做的事。除了那熟悉的外貌,性格脾气、做事方式、行为模式都像个陌生人,那不是我的哥哥白无哀。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在控制他的行动...”
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几乎是默认了白无玥的猜测。因为他们内心隐隐也感觉到了,那个人的确像是变成了另一个,形似而神不似的白无哀。他们开始追寻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白无哀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从最近的平叛之战往前逆推,到回程的各个细节,再到死域的详细情况,结果最终还是将导致白无哀突然性情大变的原因,锁定在那一场大战上。那一个至今还历历在目的巨型术法,无一不显示着诡异。
白无玥也说过,白无哀的血炎本身是操控序列的,如今身上刻着罪印的拉斐尔和雷龙也能证明。那个时候,本来就重伤的白无哀使用了那般广范围的控制术法,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而这一点也得到了大管家袁兆芜的肯定。
但最终,讨论来讨论去,谁也没能提出一个解决方法。白无哀是因为术法造成的精神损害,这里并没有谁遇到过类似的问题,只能暂且静观其变。
“那天,你到底对主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在众人四散准备离开时,经过颜宁雪身边的袁兆芜,突然低声质问道。他的周身弥漫着浓浓的杀机,一直眯着的眼眸也已在两人交错间睁开。
袁兆芜居然对自己显露杀机,颜宁雪却没有感到意外。如果是为了白无哀的话,让他自杀,甚至去杀白无玥,袁兆芜怕是都不会有一丝犹豫,他对白无哀的死忠与狂热早就登峰造极。
反倒是因为袁兆芜提出的那个问题,回想起那个傍晚,那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颜宁雪的身躯不由得一僵。
说了什么?对白无哀之前所隐瞒之事的追问,还是那一场告白?做了什么?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做什么?亲吻,相拥,轻抚,甚至差一点就跨过那条禁忌的线。
颜宁雪僵住身形,思维却依旧活跃,似乎那一幕幕还在眼前。他看得见白无哀那一身绷带,看得见那绯红的脸与迷离的眼神。也能闻得到那清淡的香气,感受得到那偏凉的体温,以及炙热的呼吸。
“什么都没...”原本就这样想回避那个犀利的问题,却突然想起了一个很微小的细节,这不由得让颜宁雪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是有意说那样的话的,也许是伤了白无哀的自尊心,但当时,白无哀的反应也有点过大了。后续的主动反而像是在掩饰一般,而后白无哀的状况恶化,直至最后那一瞬的突然异变。
“难道说...”这件事该不该说出来?颜宁雪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一回想起现在的白无哀,那无表情陌生的脸,所有犹豫都消失不见。
他猛然转身看向那个一直在白无哀身边的少年,问道:“白无玥,白无哀是个女孩子吗?”
一句话炸响在偌大的议事大厅里,十一人神色各异的看向了有如此突兀发言的颜宁雪。他为何会突然问白无玥这么荒唐离谱的问题?!
袁兆芜的神色复杂,一惊之后又因为想起了什么,露出了沉思的神色。拉斐尔、雷龙、艾丽卡、青鸟与飞鱼皆是一副看神经病般的眼神,不管怎么看,那个大魔王都是个男人好不好?颜宁雪是不是脑子哪根筋搭错了,还是说错话了?
但是剩下的白无玥等人,却只是一愣之后,都避开了颜宁雪那询问的目光。就连明明不是非常熟悉的魔女,都是这般神色,似乎连她也知道什么一样。
“这么说起来,我曾经听白大叔提起过这事,说无哀哥哥是他女儿来着。当时我还被吓了一大跳,不过后来不管怎么看,无哀哥哥还是无哀哥哥,也就没把大叔的话当真了。难道,无哀哥哥真的是姐姐吗?”
性别一直都是个谜的白无哀太过让人想入非非,最先打破沉寂的依旧是活力十足,性格单纯直爽的纸鸢。她一直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如今有人正大光明的提出来,她也迫不及待的将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
“可是,不管怎么看,魔王陛下都是个男人吧?长得那么帅,个子又高,身材又好。如果是个女人,胸也太平了吧?”青鸟忍不住反驳,虽然那个大魔王对她的色诱完全不为所动,但也不能说明他就是个女的呀,也许只是兴趣范围不同而已。
“但是,青鸟姐姐你也没看见过光着身子的无哀哥哥吧?”抓住了其中的漏洞,纸鸢天真的笑着反问道。她可不相信有谁能成功做到偷看大魔王的裸体,而不被立即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几乎在纸鸢的话刚落音,那一瞬间,青鸟就感到自己一下子被几头噬人的猛兽盯住了一般,杀机四伏,让她汗毛倒立。
“怎、怎么可能看得到啊!魔王陛下一身黑炎都用不着洗澡的好吧?!况且,我才没有那么不要脸的去偷看啊。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哦!”
只是想想而已,根本就没有机会!青鸟一边在心中流着血泪,一边拼命的解释。生怕一个用词不对,就会被那几头眼放红光的猛兽撕得粉碎。
听了青鸟的话,几束赤红的目光都在片刻后收了回去。青鸟说的也没错,白无哀的黑炎净秽去污能力不用多说,但也并不是不会洗澡。以白无哀的习惯,一般都会在通宵个几天之后,自己一人回房间泡个澡的。
“确实,主上的性别至今为止还真是个谜,虽然说以前有闹出过主上相亲的传闻,但那并不能说明什么。”袁兆芜沉吟着,难怪以前提起相亲的时候,白叔会看好同为男人的他呢。
“哎?袁先生你也不知道吗?我原本以为,袁先生你贴身服侍陛下那么久,就算平时没见到过,那你为陛下包扎伤口之类的时候,不会发现?”不仅是拉斐尔,其他人都是一脸惊奇的看向了大管家。
这个知道众多秘密的家伙,竟然会不清楚自己所忠于的主子,到底是男是女?!
“请不要这样看着我,即使是为主上疗伤换药,我也会尊重主上的隐私的。”他怎么敢去扒自己主子的裤子?想到这,袁兆芜那眯眯眼的脸上微微一红,一些令他面红心跳的画面在脑海不由自主的浮现。他连忙尴尬的轻咳一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一时间竟然没人再出声,颜宁雪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有点蠢。毕竟那晚,他所拥抱的,抚摸的的确是一具男人的身躯。如今却说人家是个女孩子什么的,也太过令人混乱。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别的异常了。
而知道这个答案的人,现在也只有白无哀的亲人,白无玥与恭氏姐弟。
对于颜宁雪的问题,白无玥并不想回答。白无哀到底是男是女,其实他有时候也不甚明了。但在多年之前,白无哀的确是他姐姐没有错,而现在是他哥哥也没有错。这个答案该不该说出去让外人知晓,白无玥对此也很迷茫。
万一,白无哀并不希望他的曾经被暴露呢?但如果这个问题真的关系着能否让他恢复原样,又该怎么办?
白无玥拿不定主意,他转头看向恭婷,却在那一直望向他这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奈。说的也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哥哥曾经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又有何关系?此时此刻,哥哥就是哥哥罢了。
“哥哥大人曾经的确是女孩子。”
“无哀他以前是个女孩子哟。”
两个人的异口同声,让彼此互相看了过去。白无玥诧异的看向魔女,魔女有些慌乱的看着他。魔女为何知道白无哀以前的身份?这一疑问一旦冒出来,便止不住猜想,但现在却不是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
“在哥哥的黑炎觉醒之后,他体内的血炎也一同出现了。他还是女孩子的时候,那具躯体按哥哥的原话是说太脆弱了,所以被双炎所摧毁。而在之后,血炎为哥哥大人重新塑造了新的身躯。”
白无玥的话让恭婷一阵恍然,难怪当初给白无哀做手术的时候,看到的是那番景象,原来是因为那具身体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了。随即,她又猛然反应过来,有些艰涩的问道:“无玥,按你这么说,小哀他...”
“...嗯,哥哥他...其实跟我们已经没有血缘关系了...”白无玥有些落寞的轻声说道,这样挑明那暗藏的真相之时,他也明白了当初白无哀为什么会说那句话,那句‘你也不认我了’所含的悲哀。
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默中,众人纷纷涌起不同的心思。颜宁雪更是如此,他此刻心情复杂至极。白无哀曾经竟然真的是个女孩?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那个总是不冷不热,笑着的魔王化身女孩的模样。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回想起手上的触感,脑子里反而因此更为混乱。如果,白无哀真是男身女心,他当时那般粗暴,会不会也让那个大魔王害怕了呢?
可平常的白无哀除了那一头如瀑布的长发,根本就没有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与性格。也许他有时候的确很温柔,但颜宁雪仍旧想象不出曾经的白无哀到底是何模样,而他如今又该如何去面对那个白无哀?
“工作狂,现在你知道了这个答案,是不是也知道了兄长大人为何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你有什么办法吗?”白无玥暂且压下心中的思绪,期待的看向了颜宁雪。那么突兀的问题,必然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吧?会跟曾经的姐姐有关吗?
“这件事是我的错...总而言之,我会负起责任去处理的。”心乱如麻,颜宁雪很清楚,就是因为他那句话,他的强硬,才会让白无哀的精神反噬加重的。也许曾经的那个身份对于白无哀来说,就是个禁忌。
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人,但颜宁雪绝不会因此而逃避责任。无论如何,他都要告诉白无哀,曾经的身份并不会改变自己,改变他们对他的看法。已经喜欢上的感情并不会因此而改变,这一点必须得让白无哀明白。
扔下不明所以的众人,颜宁雪快步离开。
看着那离开的背影,袁兆芜的眉头皱了皱,果然那天有发生过什么。是不是那天他不该放颜宁雪过去?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颜宁雪了吧。
如今更重要的问题是,怎么将现场的人封口。白无哀曾经是个女孩的震撼消息,绝对不能被外面的有心人知晓。否则不仅是天从影又将迎来动荡,袁兆芜也怕这可能会再次伤害到白无哀本人。
第223章 奇怪的失忆
第六卷乾坤秘境篇
长长的走廊上,颜宁雪遣散了执勤的护卫,为以防万一,周围没有人才更好的保证情报不会外泄。
望着与楼上一般无二的大门,深吸了一口气,颜宁雪甚为粗暴的将那门扉推开,发出一声哐的巨响,又被他猛然关上。而在房间中央,那大大的书桌后面,白无哀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又很快低下了头,继续他手上的书写。
“晴明,有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如此粗暴的开关门,可不像你的作风。”平淡的话语,就像没看见颜宁雪那凝重的表情。
“如此老实的办公,也不像是你的作风。”颜宁雪沉声说道,那话语让书桌前的人微微一顿,聚集在书案上的视线终于看了过来。
“我有很多个疑问,不知道你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你想说什么?”
手指间的笔又动了起来,白无哀一心两用,一边处理着手中的工作,一边作出倾听的样子。颜宁雪这奇怪的举动让他有些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这人浑身都涌动这暗流,似乎酝酿着什么混乱的情绪要一触即发。
“你,曾经真的是个女孩子?”明知道根本不用再问这个问题,但颜宁雪还是忍不住要确认心中那份,不知是侥幸还是期待的心情。明明问了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意义,白无哀不想承认的话,他再如何逼问也是无用。
“女孩子?什么意思?”虽然表情不是很明显,但那疑惑的神情不似作假,白无哀当真没听懂颜宁雪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连那原本动着的笔也因此停了下来。
“那天我把你当做女孩子,不是惹你生气了吗?是不是因为你不想提起以前的事,所以才加重了头疼的后遗症?”颜宁雪有些自责的询问着,希望能从中找到白无哀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症结所在。
然而,白无哀却仍旧显得有些茫然,他淡淡的道:“不过一时玩笑,我为什么要生气?而且,我的头疼应该不是你造成的吧?你大可不必这样。”
“玩笑?那个时候的事是可以当作玩笑的吗?”颜宁雪有些无法相信,白无哀竟然把那晚的亲热当作玩笑?明明当时,因为头一次那样亲密,两人都吵起来了,现在提起却如同完全不在意一般。
听到颜宁雪那有些激动的话,白无哀却显得很是平淡,一边在文件上签上印记,一边开解道:“我知道自己留着长发让你们有些误解,放心吧,把我当女孩子的事,我不会在意的。”
“你是在装傻吗?我是在问你曾经的性别,你曾经是白无玥的姐姐不是吗?所以,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感觉两人说的都不是同一件事,颜宁雪顿时有些上火了。
如果知道白无哀曾是女孩,那晚他就不会那么冲动,那么粗暴。让白无哀害怕他,还有了不好的回忆。甚至还加剧了白无哀的头疼,平白增加了痛苦。那颤抖的身躯与哭声般的呜咽,都让颜宁雪揪心。
“你在说什么?我曾经的性别?这不是明摆的吗,如你所见,我是个男的。所以,你说我隐瞒了你什么?真是意义不明。”似乎为那种问题感到无聊,白无哀那拿着笔的手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全然没有看到颜宁雪那愕然的目光。
“你...”颜宁雪不知该如何继续他的疑问,为何白无哀会一脸理所当然的说着他是一个男人的事实?白无玥他们不可能说谎,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种强烈的违和感,让他试探着问道:“我问你,你知道白无玥是谁吗?”
突兀的问题让书桌前的人不由得一愣,却没有立即作答,似乎是在搜索脑海中的资料,组织新的语言般。那被手遮住的眼眸中到底闪现了什么样的神色?没人能看到。
看到那人的反应,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突兀的猜测,让颜宁雪往前走了一步。他的眉头微皱,眼神更是凌厉,他重复了刚才那一个问题道:“白无玥是谁?”
“是我弟弟,现在天从影的小组长,冰风双系的2S级天才少年施法者,有什么问题吗?你为什么突然要提起他?”没头没脑的突然提起这些,白无哀也感到有些烦躁,语气也没刚开始那般好了。
然而颜宁雪却是步步紧逼,如同御剑杀人的仙人,向前更进一步,继续问道:“袁兆芜又是谁?”同时眉头也皱得更深了。
“当然是天从影暗部的组长暗星,你问这些做什么?不都是些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吗?”白无哀抬起了那沉淀了黑暗的血色眼眸,略有不满的低声反问。
他不知道颜宁雪问这些的目的,虽然不耐烦,但因为颜宁雪是重要的人,所以也只能耐着性子听着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然后一个个作答。这样无意义的事情越发令他烦躁,似乎一周前那头疼又要开始了。
“是啊,每个人都知道的。”看着那个人,心底不详的预感已然越发清晰,那个猜想颜宁雪不想去证实,却又不得不去确认。他不禁再次问道:“颜宁雪又是谁?”
“...你到底想问什么?!”良久的沉默过后,是白无哀那有些恼火的神情,似乎颜宁雪这无礼的问题触怒了他,让他的语气也变得不善了起来。
“哈,你为什么要生气?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已,就算答不上来,也不会有谁怪你。颜宁雪是谁?不就是那个天从影明部的组长晴明嘛!不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而已啊!”
凝重的神色在听到那愠怒的回答后变得哀切,颜宁雪看着眼前的人,那略显呆愣的表情,心在掉入谷底。
那样程式化的回答,犹如单纯的念出一串数据,不带半丝烟火气息。就像忘了他口中所说的那些人,与曾经的他到底有何关系,忘了那之间的感情一般。就像只是单纯的记得那么一个人,记得与自己的人际关系,记得一串相关数据。
没有错,白无哀是不记得了,不记得他自己是谁,不记得颜宁雪问的他们是谁。
“那就让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一周前,你昏睡醒来的那个傍晚,在你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那一个不难回答的问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颜宁雪看着白无哀那暗红的瞳一缩,几乎是梦呓一般反问道:“发生了什么?”那一刻,颜宁雪就已经确定了他的猜想并没有错。
白无哀并不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不是被什么操控了,他只是单纯的‘失忆’了而已。而且,他自身似乎也不知道这种事。所以他才会表现的那么反常,是因为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他还记得有关于身边所有人的情报,他忘记的只是对身边人的情感。爱与喜欢,亲切与疏离,关心与淡漠。所以,大家才会觉得白无哀变成了另外一个,形似而神不似的存在。
颜宁雪在想些什么,白无哀无暇思考,他在听到最后那个问题后,竟然没有在脑海中搜出相关记忆。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如同在那段记忆上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黑雾。看不清那后面的画面,却真实存在着一些东西。
这就是他最近以来,一直感受到的不对劲吗?白无哀皱着眉,转眼看向那个一脸哀伤的男人,那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该去问吗?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问。
不再等白无哀有所反应,颜宁雪已然快步走上前来,绕过那大大的书桌,来到了白无哀的面前。他低头看着白无哀那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看着他平常不怎么束起的头发,被扎成一个低低的马尾。明明没有开启真理之眼,却还戴着眼镜。
这副模样的白无哀让颜宁雪如同出现了错觉一般,竟然在其身后看见了一个少女的身影。同样没什么表情的脸,反射不出任何光线的黑眸,黑色齐背的长发扎着个低马尾。那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悲伤,似乎想要告诉他什么,却只是轻叹了一声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真的是错觉吗?还是说,是曾经的白无哀?是现在的白无哀所忘记的自己?颜宁雪无法理解那神奇的现象,似乎是在指引他发现真相般,空留一刹那的线索。
变成这样的源头是因为他在不该的时候,过于放松了自己的理性,在那样的时候提起白无哀埋藏的秘密,以至于发生之后的事,以至于白无哀从那一刻开始失忆。
颜宁雪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白无哀想起来,他能想到的方法,就是重现那晚发生的一切,希望能以此刺激到白无哀的记忆。
看着这个熟悉的房间,他不由得想起了那次三人一起喝茶,然后因为白无哀那莫名其妙的行动造成的打闹。也想起了那天被亲后,摔在沙发上一起睡了一晚的事。还有某天的清晨,那开玩笑般的告白。
明明两人发生了那么多事,其中一人却是全然忘却,这被喜欢的人忘记的感觉,竟然是如此令人难以承受。
他不想就这样下去,一刻也不愿看着这人越发陌生,他想重新见到那笑容,重新听到那充满感情的呼唤。如此期望着,颜宁雪踏出了那迈向命运的步伐,逐渐向椅子上的人靠近。
“你在做什么?”不解的看着颜宁雪摘去他的眼镜,白无哀被那对方俯身过来的姿势,逼得往后一挪,却让对方更有空间贴近了些。
“如果这样做,可以让你回想起什么,我颜宁雪又怕了些什么呢?”那一笑带着白无哀不解的悲意,俯身下来,连接了彼此的呼吸。
第224章 消失之人
第六卷乾坤秘境篇
扯去束着那银丝瀑布的发带,十指穿入了那银色的丝绸之间,颜宁雪捧着那张略显陌生的脸,义无反顾的覆上那淡色的唇。即使白无哀的记忆消失了,或者被屏蔽了,但他的身体应该还会记得。
亲吻着,初一试探就已没入深渊,从一开始的柔和,到后面渐渐变得激烈。白无哀那原本放置的桌上的双手,也不禁勾住了颜宁雪的腰身,要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面对如此陌生的白无哀,要如此主动的送上门来,所需要的不仅仅只是勇气。就只是这样的亲吻,都让颜宁雪生出一种背叛了白无哀的负罪感。像是刚确认了交往关系的第二天,就与别的人卿卿我我一样。
他明知道白无哀不过是失忆了而已,却还是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想法。然后,在这样的想法下,心底滋生的恐惧,更是无法抑制。
束腰锦带被一勾一扯,顺着那只修长而苍白的手坠落在地。没有停顿,自然而然的探进了那繁复的长袍内,将里面中衣的衣带也扯开。触到那温润如玉的肌肤,却让怀中的人不由得一颤。这细微的动作并没有被忽略,那进攻的手也停顿了下来。
“呼——呼——,怎么了?”
分开的两人都在汲取着氧气,白无哀那几乎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却是生动了几分,暗沉的眼眸中也生出了星星之火。对于颜宁雪的反应,虽然不知为何,那如墨画的剑眉却已然微皱。心中也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绪,但他并不清楚那代表的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手有点凉...”偏过了头,颜宁雪没有正视那专注于他的眼眸,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他在逃避那变得充满欲望的双眼。
颜宁雪感到了一种危机感,这份危机感催促着他要逃离这个人的怀抱,但已然下定决心,有所觉悟的他,硬生生压住了那想要立即逃走的冲动。他必须要继续下去,即使到最后也可能不会成功唤起白无哀的记忆,他都要一试。
“啊!”
一声惊呼,再掩口已来不及。眼前的景色一翻,颜宁雪感到背后传来贴住木板的凉意。他被放倒在书桌上,连那些文件都没有被清理开。
银丝垂落,就像挂下来一道绸缎的帘子,笼罩了颜宁雪的视线。他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张异于常人的容颜,呼吸一顿,为那双狭长的凤目中升起的丝丝火星,而变得窒息。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愿意吗?那为什么还要那么主动?”
沉淀的黑暗在那红瞳中翻涌着,白无哀有些愠怒于颜宁雪这莫名其妙的做派。明明是这人主动来找他的,却又在刚才躲开他的视线。那并不是因为羞赧而显露出来的眼神,只是单纯的隐忍。
既然这么讨厌与他亲近,又为何要引诱他?白无哀想不通,只有莫名的怒火被勾起。
“没有不愿意!...继续...唔!!”就像被发现只是个拙劣的谎言,青玉色的眸子一缩,情急之下只有立即反驳,才想要补救,却被更快的将所有理由都堵进喉咙。
十指相扣,胸腹相贴,一银一蓝的发丝混杂在一起,织成倾铺在红木桌上的一方锦缎。呼吸因交错而逐渐混乱,隔着胸膛的两颗心也跳乱了节奏。
然而除了那唇与温玉相舐的细微声响,却是没有半分该有的声音。即使有抑制不住的轻吟,也都被那谪仙人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似乎一旦发出来,他就要坠入那无尽的深渊。
“唔啊!”颈肩上突然的一阵刺痛,终究是让颜宁雪闷哼了一声,猛然睁开那玉色的双眼,让他看见那个面无表情的魔王脸上,显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切。那带上绯色的修长指尖,擦拭着唇间的鲜血,眉眼间像是因受了什么委屈,而要流下泪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既然不愿意的话,你就直说啊!我又不会强迫你!你这样子算什么?!以身就义吗?把自己当作祭品一样献祭给我,你是想在我这里换求什么?!这样的事也只是一场交易而已吗?!”
就像是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种无力改变的不甘,悲痛让白无哀感到心中的某处,崩缺出一道漆黑的裂缝。而那裂缝中消失的身影到底是谁,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如今颜宁雪做的就像是场景重现一般,与某种存在换取什么的交易。这种既视感既让他愤怒而又无力,之前没有的一些奇怪的情绪都在翻腾。
白无哀后退着离开颜宁雪的身边,视线变得模糊,呼吸也像被什么遏制住了,好像要把他拖入那浓稠如泥沼的黑暗之底。
颜宁雪震惊的看着那个永远都是那么冷静、淡然的魔王,如同悲伤到极点的普通人一样,歇斯底里。为什么悲伤着,却流不出泪来,就只能化为怒火。那种说法就像将他自己划为另类,否定了自己身为人类一般的悲哀。
看着这副姿态的白无哀,颜宁雪既心痛又有些欣喜。会生气,会悲伤,会难过,一点点脱离之前那种机械感,慢慢变得更为情绪化,渐渐更像一个活着的人。
“咔咚!”
步伐凌乱的白无哀撞倒了椅子,人也随着摔倒在地。颜宁雪惊呼一声,顾不得凌乱的衣物,赶忙上前抱住了如同陷入泥沼的那个人。
他看见白无哀那双沉淀了黑暗的血瞳如同被墨侵染,变得更为暗淡无光。就像什么都看不见的盲人,无神的望着前方,呼吸急促,甚至还发出挣扎一般的低吟着。颜宁雪一把将白无哀揽入怀中,摇晃着,呼唤着,想要将沉陷于黑暗的他叫醒。
“白无哀!白无哀!你快醒醒,快醒醒!千万不要再坠入那黑暗中了,快醒来啊,白无哀...”
不停的呼唤着,希望自己的声音能传达到深渊之底,到达那未知的彼岸。能将怀中人的步伐停住,能抓住那要消失一般的身影。祈祷着,紧握着那偏瘦的肩,越发用力:“不要再丢下我们到那未知的彼岸去了啊,白无哀...”
“...醒醒......不要去......快回来...快回来...命运...不要死...醒醒...放手吧...命运......记住......怀抱美好......希望...活下去...快回来...白无哀!...保重...嗡————!!”
所有的黑暗在那一片嗡鸣中,顷刻间被抹成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在那一瞬间湮灭成一丝细线,回荡在那空旷的世界,只留下余音如震颤的琴弦。
在那一瞬,白无哀看见一个淡淡的微笑,带着诀别的哀伤,一闪即逝。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不断回响的低吟,如同神明的低语,昭示着必然的命运。
“...不要去...”颜宁雪听着那梦呓般的呢喃,忍不住伸手遮住了那双如同直视深渊的双眼。那一刻,两道血痕从他手掌的缝隙下,顺着白无哀那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就像那晚一般暗藏着什么隐秘,那血泪如同祭奠。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颜宁雪看着怀中那被诅咒的魔王,流着血之泪,在黑暗中挣扎。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被囚禁在一个未知的世界中。那只言片语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亦是不明了,能感受到的只有那刻入骨髓的哀伤,让他将怀中的人再次抱紧。
就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石塑的雕像,颜宁雪抱着沉寂的白无哀,一直等到太阳西下,那双染血的双眸才再次睁开。反射着夕阳,如血红的水晶妖异而透亮,连那苍白如纸的肤色,都在那夕阳中有了一丝正常人的红润。
两人久久对视没有说话,颜宁雪的心中忐忑不安,白无哀的神色似乎是恢复正常了,但他的记忆是不是也一同恢复了呢?他还会像之前一样,疏离得像个陌生人吗?
“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一个不好,丢的也许不只是你的贞操,甚至还有你的命。”
白无哀从颜宁雪怀中爬坐起来,看着眼前这个谪仙人衣襟大开,白皙如玉的胸膛上,小腹上都留下了点点印迹。那颈肩上还有一个血口子,殷红的血顺着锁骨滑落胸膛,画出几条妖冶的红线。
“你的意思是会杀了我吗?”听到‘贞操’两字,谪仙人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一丝红意,但又很快敛去。看着白无哀一脸平静的帮他整理好衣物,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谁知道那个时候的我会不会一时失控,然后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总之很危险就是了。”手中的动作一顿,一丝落寞的笑意爬上那微弯的嘴角。
“...那个时候,你看到了什么,还是说梦见了谁?”回想起那呓语与血泪,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心中升起的疑问。能令白无哀露出那样表情的,绝对不是什么清淡的小事。也许是白无哀回忆起了年前之事,也许是更为久远的记忆。
“看到了什么?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漆黑的世界,什么都没有。梦见了谁?是谁呢?我也不知道啊,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笑着却带着浓浓的忧伤,白无哀伸手抚在颜宁雪肩上的伤口,婆娑着,似是想要将那伤口抚平。然而没有治愈能力的他如此做,也只是徒劳。
“我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感觉少了什么,回忆起来却又像什么都没少。我记得你,记得无玥,记得兆芜,记得他们,记得所有的人。却偏偏有谁不在曾经的那一份记忆里了,你说,那会是谁?”
那个答案颜宁雪不可能会有,只有沉默以对。
没有再回到西楼的议事大厅,颜宁雪担心白无哀还没有好完全,亲自将人送回楼上的房间,但他却没想到会被留下来。那抓着他手腕的手是那么用力,生怕他会逃了一般。但是白无哀就那么抓住了他,却一句话都没说。
平静下去的情绪又开始躁动,带着淡淡的不安,颜宁雪留了下来。也许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是什么时候呢?大概第一次被白无哀用那么奇怪的方式,扛回那间小实验室的时候,他的内心深处就已经做好有这么一天的准备了吧。
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发生,白无哀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些冷淡,那么好的氛围下,他竟然心无杂念。也许是拜精神才恢复稳定所赐,所有念头都被洗涤殆尽,清澈得不可思议,又让他惶惶不安,心神不宁。
所以才会留下颜宁雪,他需要有一个人待在他身边。要是以前,他会更倾向于一个独处。但这次白无哀却是选择了相反的道路,也许一个人待着,又会掉入那无尽的深渊中去。他握着颜宁雪的手,就像抓住一根拽住他的绳索,让他能再次安然入睡。
“就算是你,也会露出这么无助,这么脆弱的模样吗?果然,你终究还只是个人类。”谪仙人侧躺着,看着那眼前的脸,透过窗外的月光看见那银色的发丝,反射着月色的光华,血色的魔角也有着一层妖冶的光晕。
即便面前这人的外表再怎么像个真正的魔王,但他的内心依旧是个人类吧。
第225章 记忆漏洞
第六卷乾坤秘境篇
没有刻意召集,齐聚的十一人与两兽注视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两人,都略显忐忑。
熟悉的人,熟悉的表情,一如曾经没有任何变化。颜宁雪似乎在一夜之间又开始上火,那个稳重的大魔王又恢复了之前的跳脱。十一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一天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颜宁雪到底用的什么方法将白无哀变回来的?
他们都还没搞清楚白无哀之前变得陌生的根本原因,这会儿,就已经让那谪仙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理好了。不管如何,那谪仙人还真的不能小看,毕竟,这是连贴身大管家都一时没头绪的事。
“兄长大人,你没事了吗?”白无玥忐忑的轻声询问,要是白无哀还和之前一样,对他的这般称呼没反应的话,那基本上就可以判断结果了。
“怎么这么问,我能有什么事?不过,真是少见啊,你们竟然会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哦,拉斐尔和雷龙也来了?之前交给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吗?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难道,是想要我兑现那天的承诺?”
一如既往熟悉的笑颜,看起来很温和,却又让人感觉带着坏坏的味道。那双红眸与未消的黑眼圈,更是多添了一分颓废慵懒之意。
“承诺?陛下是指什么?”除了之前异常状态下的白无哀,给他们交代了一堆工作,拉斐尔一时间真没想起来,到底在何时有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竟然没有记下来。
“那天我说过的吧,要你们乖乖撅起屁股给我等着。今天也算来得正好,兆芜。”
那笑容间黑色的气息在弥漫,白无玥暗道不太可能,即使是哥哥大人生气,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对拉斐尔和雷龙实施现场管教吧?
然而,白无哀仍旧是那么做了,也许是存着杀鸡儆猴的目的。他唤一声,大管家袁兆芜就已经心有灵犀的走了过去,双手递上了一条祸斗1星魔牛皮制成的短鞭。
有人很奇怪大管家身上为何会带着那样的东西,当武器档次太低,用于管教手下似乎也不够凶残,更像是别的什么道具。而再看白无哀,他已经熟练的接过了短鞭,一边轻轻拍打在另一只手掌间,似乎在拿捏着力道,一边向一脸懵逼的两人走去。
拉斐尔和雷龙此刻的心情是一样的,他们以为白无哀会以别的什么方式,惩罚他们所犯下的大罪,但没想到还真如当初白无哀所说的那样,以一种过家家的幼稚方式来实施了。
虽然两人都很纠结这般儿戏的做法,但最终还是敌不过那愈发充满压力的血色眼眸。两个大男人带着许些羞耻的趴在了地上,乖乖的撅起了自己的屁股。
“啪——!!”
“嗷!”
清脆的鞭打声回荡在那宽阔的议事大厅中,围观者神色各异,却都露出了屁股一痛的促色。而当事人其中之一,已然毫无形象的哀嚎了一声。
并不是疼得受不了,而是突然的一下有点条件反射,雷龙对自己这般没用不禁感到老脸一红。而旁边的拉斐尔则是聪明的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太过社死。
拉斐尔不知道那大魔王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有点于心不忍,又或者只是他自己单纯有点变态。惩罚的力度似乎刚好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又有点过于卡点,让他适应后反而生出一种刺激感。
“呜哇,直播现场!我之前怎么没发现黑帅哥还有S的一面?嗷嗷嗷,受不了了,好想立刻拿本子画下来!”捂着通红的脸,却又在指缝间偷看的魔女又开始在心里各种打滚,她磕的攻真的好戳她啊!
“以后绝对不能惹大魔王生气!”除了两个心思不正的人,其他人却是都不由得在心里亮起了红灯。要是哪天他们也变成被大魔王社死的人,估计以后都不敢再出门了。
一顿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训,让两个老爷们连呼再也不敢。雷龙捂着老脸哀呼这下回去定要被手底下的人耻笑,走的时候就差没再扯块布将自己裹起来。而拉斐尔更是膝盖都在发软,一张天使般的面孔上尽是羞耻的血红色。
“紫霄,陛下明明没用力,你干什么越到后面叫得越惨?以你的体质,完全不至于吧?”出的魔王城,为了转移自己那变得奇怪的注意力,拉斐尔带着些疑惑问道。
“哎呀,你懂什么?老大下手狠不狠心,那是老大的事,我们做小弟的,在被惩处时多少也得表现一下啊。况且,我有兄弟说了,对自己人老大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叫惨点也能少受点罪不是?”雷龙搓着发麻的屁股,嘿嘿一笑。
“谁跟你说的这话?”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拉斐尔默默感叹一句人才,有些好奇的问道。
“暗部夜枭小队的那个队长,代号‘枭’的兄弟。”
遣散了青鸟和飞鱼,又把纸鸢和艾丽卡两个小妹妹忽悠回去带双胞胎,大厅里只剩下几个熟悉的成年人。看到这阵势,大家都知道白无哀接下来要说的事,应该是一些隐秘,每个人的神色都严肃了起来。
白无哀坐在主座上,一手抚摸着米糊那油光水亮的皮毛,一边拍着打瞌睡的三岁,看向身边的亲人、好友及心腹,斟酌了一番道:“前段时间因为精神反噬的原因,变得有些奇怪的我让大家费心了,先在这里说声抱歉...”
“不,这事的起因是我造成的,还是让我来道歉吧。”听到白无哀那般郑重其事的话,旁边的颜宁雪出声插嘴道。
“好了好了,宁雪,你也别自责了,那只是刚好碰巧你在而已。”看着谪仙人那较真上的神色,白无哀赶忙打断,继续道:“总而言之呢,这件事过后,我好像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人。”
“我梳理了几乎所有的记忆,都没有找出其中的漏洞,但是偏偏感觉上就是漏了一个人。所以,大家能不能帮我一起想想,那个人究竟是谁。”
如果不是那人真的特别重要,甚至还带着同样很重要的信息,白无哀也不想这般大张旗鼓的来找人帮忙。本来一个人忘记了就忘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的心里仍旧十分的膈应,甚至为此有点睡不着。
“主上,您有没有印象您问的这个人是大家都认识的吗?”袁兆芜扫了一眼被留下来的魔女,如果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除了当事人和他与颜宁雪,在场的另外四个,都是曾经认识白无哀的。
“嗯...大概是的,我只隐约感觉到和那人认识很久了,已经是非常熟悉的程度,却仍旧想不起那人到底是谁。”回想着心里残留的那种感觉,白无哀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这样的话,是主上亲人的可能性很大,也有可能是以前的恋人或者挚友之类的。”
“不会吧?黑帅哥,你难道是在说死域里的那个女人,那个叫金的人吗?”还没等袁兆芜继续分析,魔女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道:“你当时不是说把她忘记了吗,怎么还念念不忘?!”
就坐在旁边的恭婷一把将魔女拉着坐下,有些阴阳怪气的安慰道:“毕竟是小哀的初恋嘛,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看到几人都投来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白无哀顿感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否认不是,感情的确是放下了,不过关于金的记忆都还在。而且,现在他都有谪仙人了,还被指对初恋念念不忘什么的,他还不想才刚正式交往,就要跪榴莲啊。
“不是她,再说,金都被我掏心而死了,我还念着她干什么?”一边正色的解释着,一边伸手握住了站在旁边的谪仙人的手,白无哀连连摇头。
那只手习惯性的躲了一下,随后有些不自在的反握了回来,而那手的主人似乎也没空计较初恋女友的事了,带着些微红的脸偏到了一边。
“呜哇,无哀表哥真是干的漂亮(丧心病狂)!”虽然不知道两人其中的恩怨,但对初恋下这么狠的手,还是有点太过凶残了吧?恭青阳干笑着竖起了大拇指,随后转移话题道:“那表哥你还记得姑姑和姑父吗?”
白无哀很是确信的点了点头,随后恭婷和恭青阳将所有外家亲戚都点了一遍,除却一些不熟的人,基本都是没有被白无哀忘掉。而白无玥也将本家亲戚一一说出,也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看着那一家子还在苦思冥想还有没有漏掉的亲戚,魔女却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个,黑帅哥,你在高中的时候有没有一个重要的人?比如说男朋友啊,女朋友、呃…闺蜜之类的?”
差点又说漏嘴的魔女半途连忙改口,暗自怀揣着希望,带着些紧张,一双手在桌子底下不断的搓着自己的裙子。在问了那个问题后,她都不敢再将目光放到前方那人身上了。
“男朋友不可能有,不过倒是有交过一个女朋友,但毕业后也没有再联系了,我忘记的那个人应该不是她。”略微思索了一下,白无哀还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魔女一时间没能忍住上扬的嘴角。虽然白无哀忘记的那个重要之人不是她,但被承认曾经的交往关系,也让她感到一阵心花怒放。
可这话却让白无玥感到了疑惑:“兄长大人,那个时候,你在高中是可以交女朋友的吗?”
几年前的社会风气,还没到高中早恋可以搬到台面上说的程度吧?更何况那个时候,双方都是女孩子,要怎么做男女朋友?难道那个时候就已经流行百合了?
“你这什么话?好歹当年哥哥可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好吧?再说,高中嘛,青春期的男生女生,哪能不出个几对呢。你哥我也是其中之一而已,不要羡慕。”想起以前被几朵鲜花围着的场景,白无哀有些得瑟的朝弟弟眨了眨眼。
白无玥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问道:“那什么,高中的时候你还是女孩子吧?那个时候就已经出现好姬友了吗?真想象不出来,当时姐姐的你跟另一个女孩子交往的场景。”
然而这话却让白无哀愣住了,摸着米糊的手一顿,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一丝飘渺的线索,他连忙问道:“无玥,你为什么要说我是女孩子?我不是一直都是你哥哥吗?怎么成你姐姐了?”
白无哀这个问题让几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就连一边的颜宁雪也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白无哀明明已经恢复了记忆,为什么他还是认为曾经的他是个男的?这中间到底出现了什么偏差,让他的记忆与白无玥等人的说法生生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