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幕后工作者
车队前头，几个车夫和工人围着那个女孩，问了女孩几句话，又通知给维多利亚。
“原来是个孤儿。”维多利亚点点头，又命令工人，“告诉她，我们可以把她顺到龙桥镇，再给她一点钱。”
“但是，必要的步骤不能少，你知道吧？”
艾斯盖尔也嘱咐了工人两句。不是说为难孩子，只是这年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你总是那么多心。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
维多利亚有点小不开心。艾斯盖尔以前也说过几次，注意防范刺客什么的。但她想不通会有谁要杀她。
你说竞争对手？首先得存在竞争对手。事实上整个泰姆瑞尔就没有能和东帝国公司平起平坐的贸易集团。论做生意，谁也比不过帝国人。
如果说有，那也该是生意上得罪的客户。比如像现在这样，货送晚了，惹恼了人家。
呃，也不至于杀人吧？
领了艾斯盖尔的话，那工人回到车队前头，和其他人说了几句。大家便给女孩搜身。
她只穿了件挺大的长袍，里面居然是真空。工人们不敢细搜，而且就算不摸都能看出来，她什么都没带。
粗略检查一下，大家把她带去夫妻俩的马车那边。
“感谢好心的叔叔阿姨！”
女孩对着夫妻俩一个劲鞠躬，维多利亚笑着摆手。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巴贝特。”
“真是好名字，我们可以把你送去龙桥镇，好吗？”
“八圣灵在上，感谢您的仁慈！请让我报答您的好意，可以吗？”
夫妻俩相视而笑，这孩子说话真是有礼貌。
“不用啦，你上车吧。”艾斯盖尔说。
巴贝特却一个劲地摇头。
“不不不不，我一定要表示一下。”
维多利亚来了兴趣：“那你想怎么表示呢？”
“就让我给两位表演个绝活吧。”
说着，巴贝特解开长袍的带子。原本就松垮的长袍一下子散开，脱落，露出里面稚嫩的身体。
这给夫妻俩都看傻了。旁边的工人和车夫慌忙扭过头去，艾斯盖尔也赶紧下车，想帮女孩把长袍穿上。
但，他愣住了。
地上的长袍，犹如烈日下的冰块，居然正在融化。没错是融化，变得像是液体，又升腾起粉色的雾气。
这雾气迅速扩大，很快就把整个车队都吞进去。吸入雾气的人们，立刻感到视线模糊，脑袋里像是灌了酒，越来越不清醒。
“唔，这，这是……”
维多利亚和艾斯盖尔离得最近，吸得最多，晕得也最快。他们很快就看不清女孩的样子，昏睡着倒下。
巴贝特不慌不忙地上了车，托起失去意识的维多利亚，舌头在那戴着项链的脖颈上，细细地舔。
然后，牙齿咬入。
扑——
飞溅的鲜血，一半落在巴贝特脸上，一半灌进她的嘴里。她大口地吸吮，嘴角不断淌下血。
“啊，真好喝。”
满足地舔着嘴唇，巴贝特扔下了维多利亚。直到脖子不再喷血，这个可怜的女人也没有醒过来，就这样在昏迷中丧了命。
毕竟巴贝特穿的那件长袍，是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图斯的匠心巨制。那个暗精灵女人擅长裁缝，而菲斯图斯擅长利用魔法和药物，这件长袍便是二人合力做出的暗杀武器。
只需注入特定量的魔力，长袍就会分解，释放强力的麻痹气体，让人快速昏迷。这样的武器自然成本不低，做一件大概要两三个月。
而能活用它的，也就只有巴贝特了。吸血鬼不需要呼吸嘛。
杀了维多利亚，巴贝特跳出马车，吹声口哨。从山顶俯冲下来一只鹰，直飞到她身边。
“好啦，走吧。”
她举起一只手，雄鹰的爪子将其抓牢，原地起飞。
嗯，这只名叫【洛克】的鹰，也是巴贝特转化的仆从，所以身体结实得很，抓着巴贝特也能保持一定高度飞行。
这是巴贝特侦察的资本。
留下一地的活人和一具尸体，巴贝特朝龙桥镇飞去。她要把刺杀成功的消息写成信，让洛克送到圣所去。
阿斯垂德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至于巴贝特，她还有别的工作要忙。
*****
第二天的下午，帝都的皇宫，议事大殿里。
皇帝迈德二世临时举行了一次朝会。通常朝会都是上午举行，如果放在下午，那就说明有要紧的事。
十几位大臣列于金灿灿的王座之下。他们都提前得到了消息，也知道皇帝召集他们是要说什么。
皇帝身边，立着一位面容威严的男子。他的军服与帝国军有所不同，颜色更加深红，胸前有着黑色的，鹰一样的图案。而他的眼神，也如鹰一般锐利。
已经须发皆白的迈德二世，在王座的扶手上拍打两下，这是他要宣布事情的信号。
“诸位爱卿，这个时候召集你们，不为别的，就是关于朕的表妹的死讯。”
几个大臣对视几眼，但马上注意到那个鹰眼男子的目光，急忙看向皇帝。
皇帝稍微喘了下气，他的身体最近不怎么好，不太能说长话。
“朕这个表妹，因为一心与诺德人民修好，所以，总是不受待见。但再怎么说，也是朕的亲人。朕，打算前往天际吊唁，也借这个机会，视察前线将士。诸位，以为如何？”
果然啊，是这话。
有两个大臣愁眉苦脸。皇帝说是商量，其实早就打定了主意。问这话的意思，不是该不该去，而是去了以后，帝都的工作该怎么处理。
然而皇帝出去一趟，可不是百姓出去旅游那么简单。
“陛下，臣以为，此时前往，不合适。”
离皇帝最近的大臣【安多拉】，上前一步，斗胆说道。皇帝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为何，不合适？”
“陛下，臣听过薇齐女士死亡现场的报告，这显然是一场刺杀。而帝国人是不可能刺杀她的，这有可能是风暴斗篷所为。甚至……”
安多拉的岁数也不小，还有些驼背，更加剧了肺的负担。他深呼吸了一下。
“可能是风暴斗篷故意引陛下前往天际，好刺杀陛下！”
他这番话马上得到几个大臣的赞同，这些人纷纷向皇帝表示了同样的意见。
“我觉得没有那么复杂，陛下理应前往天际！”
又一位大臣【科波夫】说道。他在这些人当中最为年轻，也就是四十来岁吧。
“因为，这件事八成不是风暴斗篷所为。”
这话让皇帝眼前一亮。
“爱卿细说。”
科波夫深鞠一躬。
“我的陛下，您也知道，薇齐女士生前，一直不分地区，不论人种，在全天际做生意，堪称是和平的楷模。换言之，风暴斗篷控制区的城市，也是她的受益者。试问，他们为何要潜入帝国军控制区腹地，去暗杀一个对他们有益处的人呢？”
“你想得太简单了，科波夫卿。”安多拉反驳道，“如今天际战局胶着，这个时候出现的刺杀行动，不可能不与战争，或者说与陛下挂钩。你该不会想说，对方只是一群东帝国公司的仇家吧？”
“很遗憾我就是想这么说。”科波夫顺势说道，“安多拉卿上了岁数，想得复杂，可以理解。但如果我说，陛下此番若不前往，必定会让其他皇亲国戚寒心。难道就因为薇齐女士的博爱，我们就要排斥她吗？这不合情，更不合理。”
皇帝静静地听着两位大臣的讨论，努力克服身体的疲倦，认真地听。
安多拉是他的重臣。当年签订《白金协定》的时候，就是安多拉提出了许多有效建议，让条款有了最大限度的回旋。
而科波夫则有着卓越的见识，常常以独到的眼光发现许多潜在的问题，甚至准确预言了今年天际省必定发动叛乱。
以这二人为中心，其他大臣们各自发表看法，一时间在大殿里形成了对立的空气。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劝皇帝在家好好待着的多。
“唔。”
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皇帝终于动了动身子，沉吟一声。
“请诸位肃静，听陛下讲话。”
皇帝身边的男人高声说道，大臣们马上禁声。皇帝又拍了一下扶手，张了张口。
“列位爱卿所言，各自有理。朕看到了你们对朕，对帝国的忠心。但这次，还容朕，任性一回。”
安多拉，以及支持他的大臣们略有惊色，而科波夫和其他大臣则是轻轻点头。
“朕这个表妹，朕一直觉得，对不起她。她大喜之时，朕迫于口舌压力，没能前往。至少在她去世之时，朕能，送她一程。”
说完，皇帝扶着椅子，缓缓起身。下午这个时间，如不是听到表妹死亡的噩耗，他甚至很难打起精神。
“此事已决，有劳爱卿们为朕分忧。【罗帕德】，行程安排就全交给你了。”
鹰眼般的男子，罗帕德·马洛，马上欠身。
“属下遵命。但请陛下稍等数日，待属下先行前往天际，确认安全后，再为陛下提供具体行程安排。”
“嗯，可以，辛苦了。”
这场朝会就这样散了。安多拉直摇头，但说服皇帝显然已不可能，只能祈祷这次天际之行别出岔子吧。
老大臣边叹气边走。而那位中年人，科波夫，则是第一个走出了议事大殿。
他脚步匆匆，穿过走廊。
前边不远，两个梭莫的高精灵，正站在窗边谈话。自从《白金协定》签订以来，梭莫便派了一部分人，以“监督信仰”等名义，公然在王宫落脚，随意活动。
科波夫瞪了他们一眼，继续赶路。直到走入王宫的寝区，这里是那些梭莫不能踏入的地方。
他来到一扇门前，外面立着一位女仆，见到他便鞠躬道。
“殿下有令，您可以直接进去。”
“嗯。”
科波夫推开门，走进这华丽的卧室，走到卧室的主人面前。
皇帝的长子，【格里菲恩·迈德】。
“你可算来了，科波夫，父皇他怎么说？”
正在闲坐的格里菲恩，见到科波夫，迫不及待地走过来。
“陛下已决心前往天际了，”科波夫关紧门，低声说着，“罗帕德指挥官会先行一步，确认安全。估计也就是七八天的工夫，陛下就会亲往。”
这是格里菲恩今天，哦不，这一阵子，甚至说这么多年听到的最好消息。
如果有比这更好的，那应该就是事情办成之后。
“好，很好。”
格里菲恩的呼吸有些颤抖，他慢慢踱着步，却也调和不了这急促的气息。
“告诉阿蒙德，务必和兄弟会保持好联系。他们想要的情报，一定全力满足。”
“遵命，殿下。”科波夫答应道。
是的，你没听错。
这两个人，皇帝的长子和皇帝的大臣，就是阿蒙德背后的人，雇佣兄弟会的主使。
接下格里菲恩的嘱咐，科波夫便要告辞。
“等一下，科波夫。”
格里菲恩说。科波夫止住脚步，望着他的皇子，或者说挚友。
“殿下还有何吩咐？”
皇子迟疑了片刻。
“我们，做得没错，是吧？”
科波夫投出热忱的目光，坚定地回答。
“殿下，这都是必要的牺牲，都是为了帝国。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我科波夫一定奉陪到底。车轮已经转动，无法回头。如果不能抵达胜利的终点……”
他挺了挺胸。
“我愿陪您一起，坠入无尽的深渊。”
“呵，也是。刚才只是随口说说，不必在意。这个计划我酝酿了许久，怎么可能中途放弃。”
格里菲恩笑了笑，他不过是给自己吃下最后一颗定心丸罢了。
木已成舟，接下来，就静待最后的消息吧。
*****
兄弟会圣所外，一棵大树上，维萨拉稳坐着两根树枝，静静地等待。
终于，巴贝特的宝贝鹰，洛克出现了。盘旋两圈后，落到维萨拉肩上。
亚龙人一手抚摸着它的头，一手拆下绑在鹰爪上的信，然后拱了下肩膀。洛克便飞到另一根枝头，休息去了。
维萨拉则是顺着树干快速爬下，离地还有两层楼高时便直接一跃，稳稳着地。
他走进圣所，把这封信带去餐厅，带给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的众人。
“很好，巴贝特得手了。”
看过信，阿斯垂德满意地笑着。旁边的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图斯也是相视而笑，看来那件衣服没白做。
如此，计划第一步就完成了。杀死维多利亚，吸引皇帝来到天际。
这可比在王宫下手要简单得多。如果皇帝不来，阿斯垂德也有其他办法，只不过是下策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掌握状况。”
阿斯垂德环顾周围，其他人都期待着下文，只有杰瑞就像没听进去一样靠着椅子。还有莎莉茵，空洞的眼神叫人不知道她听懂没有。
“正如我之前说的，这次任务非常困难，需要全员出动。”
阿斯垂德看了莎莉茵一眼。
“我说的是全员。不好了意思莎莉茵，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现在可没有谁能好好休息。”
“我知道。”莎莉茵说。
“除了那个精神病。”纳兹尔打趣地说，“话说他不用……”
“不听使唤的人我不需要，”阿斯垂德说，“但他的确够忠诚，就让他在夜母身边待着好了。”
说着，她把信一团。
“杰瑞和纳兹尔去独孤城，莎莉茵和维萨拉去龙桥镇找巴贝特，各自收集我告诉你们收集的情报，然后送给我，我再指示下一步。这段时间，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图斯准备下一样需要的东西”
所有人陆陆续续站起来，阿斯垂德的左手握成拳头，有力地挥起来。
“开始吧，为了兄弟会！”
第106章 锐眼鹰
要想暗杀皇帝，最大的障碍，就是皇帝的贴身卫队，名为“锐眼鹰”。而直到湮灭危机前，这个任务一直由名为“刀锋战士”的组织来完成。
要说起刀锋战士话就长了。就结果来说，他们是一群守护塞普汀王朝，或者说守护龙裔血脉的战士。但在湮灭危机后，龙裔血脉消失，他们也就不再守护新出现的迈德王朝。
之后，有关刀锋战士的消息就越来越少。据说他们触怒了梭莫，遭到梭莫追杀，详情就不知道了。
相比之下，锐眼鹰只是从帝国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无论是人数，战斗力，经验，方方面面，都远不及刀锋战士。
不过对兄弟会来说，它仍然是个硬骨头。如果皇帝打算来天际，锐眼鹰一定会先出现。
最有可能的，就是从高岩省坐船到独孤城。也有可能从马卡斯附近那个隐蔽的山路钻过来，就是内战开打后帝国军走的那个捷径。
这就是阿斯垂德派两伙人在两个地点盯着的原因，也是杰瑞现在闹心的原因。
他已经跟纳兹尔在独孤城待了三天，那待得是相当难受。主要是怕碰见熟人。
但他也不能一直待在旅店里，因为暗杀地点极有可能在独孤城，所以他需要侦察地形，在城里多走走。
来这第一天，他就差点跟弗拉，那个曾经一门心思要砍了他的女军官打了个照面。这女人领着一帮士兵走在街上。幸好杰瑞反应快，及时躲进了人群。
等他和纳兹尔在旅店订好房间，避开老板科鲁普斯的目光时，偏偏维阿墨院长又来了旅店，吓得杰瑞抢先上了楼。
他现在是有些觉得，在街上遇到艾利西弗都不奇怪了。可能的话，他要避开被人注意，那不利于侦察。
就这样过了三天，终于，这天晚上。
“啊，可算来了。”
躲在旅店背阴处的纳兹尔自言自语。天色再加上肤色，他基本已经融入阴影中了。确认了那些穿着深红色，有鹰标志军服的人，纳兹尔回到了旅店的房间。
“看到了吧？”
他对窗边的杰瑞说。杰瑞也看到了，只是楼上看得不清楚，因为火把的光有些碍事。
“再晚一天，我都想回去了。那么，是不是该通知阿斯垂德，进入下一阶段了？”
支着窗框，杰瑞拿过桌上的酒杯，慢慢地抿。
“嗨，难得出来一趟，急什么？”
纳兹尔不紧不慢地坐下，给自己也倒一杯。
“咱们都忙三天了，稍微放纵一下也未尝不可嘛。”
杰瑞瞄了一眼纳兹尔，这个红卫人不知道该说是精神大条呢，还是胸有成竹呢，总是带着很轻松的表情，说着玩笑话。
“我倒是想赶紧离开这。”杰瑞有气无力地说。
“是吗？”纳兹尔看了看房间，“这地方多好，将来我要是洗手了，就在这落脚好了。”
“那你小心点别让人揭了老底，当街打死。杀手就没有几个善终的。”
“啊哈哈，我会小心的。”
纳兹尔打着哈哈，目光看向窗外。
“不过在那之前，咱们还是琢磨琢磨，找个谁替咱们横尸街头吧。”
没错，这就是阿斯垂德计划的第二阶段。也是重中之重。
虽然兄弟会顺利杀死了维多利亚，虽然会有人将此归咎于风暴斗篷。但只要能冷静下来，早晚会意识到不对劲，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说不定会联想到刺杀皇帝。
王宫里那些大臣也不是酒囊饭袋，不管这个联想几率多小，只要露出个苗头，都会极大影响刺杀的成功率。
因此必须找一个能让大家将怀疑发泄出去的地方，也就是第二阶段的目标：打造一个“幕后黑手”替罪羊。
而这个人选，阿斯垂德打算在锐眼鹰的队伍里找。他们是皇帝贴身的人，反过来说，也是最了解皇帝动向的人。和刺客里应外合，这个说法很容易被人接受。
但也不是谁都可以，不能选那些说背叛都没人信的人。例如指挥官罗帕德，说他背叛，简直扯淡。
“话说回来，纳兹尔你打算选谁？”
“我哪知道，咱们只管侦察锐眼鹰的情报，把选项扔给阿斯垂德，让她琢磨去。”
纳兹尔又吃又喝，完全没打算想。说起来，圣所里主要是他和加布里艾拉做饭。想必是从平时的做饭压力里解放以后，就突然想使劲吃了吧。
但杰瑞没心思想别的。他只想尽快完成契约，从夜母那得到情报，然后走人。
可，如果契约失败怎么办？
这倒是杰瑞更担心的。到时候，自己得有个办法脱身，可不能和这些杀手死在一块儿。
至于莎莉茵……
杰瑞放下酒杯，望着街上稀疏的行人，和逐渐远去的锐眼鹰队伍。
如果女孩觉得这样好，那就，由她去吧。
*****
独孤城，安吉莉的芳香炼金店。
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店门被猛地撞开，弗拉叼着半块面包，匆匆穿好军装。
后面跟出了两个帝国士兵，以及她的母亲安吉莉，扶着门。
“吃完再走啊，不差那一会儿！”
她叮嘱着，又埋怨地看着那两个士兵。要不是他俩一大早就来催催催的，女儿一定能好好吃个饭再走。
“来不及了，妈，我走了！我接下来要去龙桥镇驻防一阵子，最近不回家了！”
使劲嚼两口面包，弗拉小跑起来，两个士兵也紧紧跟着。后面又传来安吉莉的喊声。
“那得多久啊？”
“不知道！”
虽然自从图留斯公布那个维多利亚·薇齐的死讯后，弗拉就多少有点准备，但再怎么说也太匆忙了。
按正常安排，她应该是后天才带部队去龙桥镇换防。但昨天晚上，来自帝都的锐眼鹰到达阴郁堡。今天早上，指挥官罗帕德亲自点名，要龙桥镇的驻防长官出面。
图留斯可能是觉得不差那两天，便决定将弗拉的换防时间提前一些。也就有了早上这着急忙慌的一幕。
“可是，皇帝真要来啊。”
弗拉还是没什么实感。皇帝来天际，这事在她26年的人生里是头一回。
虽然明摆着不是什么好事。
“弗拉·莫兰德，前来报道！”
几乎是一头撞进图留斯的办公室，弗拉先是敬礼，又一眼看到了那些穿锐眼鹰军服的人。
其中一个，和图留斯面对面坐着。锐利的眼神不经意地扫在弗拉身上，让本来就没吃好饭的她开始胃疼了。
还有几个帝国军官，包括瑞姬总督也在场，全都是帝国军部里的要人。
屋里异常的压力，硬是从弗拉的身子里榨出了几滴汗。
图留斯冲弗拉点点头。
“这位就是计划后天去龙桥镇换防的，防卫部队指挥官弗拉·莫兰德。弗拉，这位是锐眼鹰的指挥官，罗帕德·马洛。有些工作，需要你协助。”
“见过马洛队长！”弗拉又站直了些。
“嗯。”
罗帕德打量了一下弗拉，他的嗓音很有磁性。
“你可能知道了，皇帝计划访问独孤城，吊唁薇齐女士。顺便借这个机会，慰问一下各地的帝国将士。我们锐眼鹰先行来此，确认皇帝活动路线的安全。为了方便指挥，我们打算在龙桥镇设立指挥所，所以叫你来一趟。”
“明白，是要直接接管龙桥镇防务吗？”
“不，我们不是军队，防务仍然交给你们。我们只负责排查风险，如果需要帮忙，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
弗拉的眉头有些下压的意思，她迅速瞄了一眼图留斯，将军微微点头。于是她也不再多想。
“这是一定！”
“那好，你去把龙桥镇的换防配置，包括人力安排，做出图表，交给我。还有……”
罗帕德的目光忽然变得如鹰一般犀利，像是两把利剑，要把弗拉刺穿。
“管好你和部下的嘴。”
“明白！”
弗拉再敬个礼，便退出办公室。瑞姬有点同情地看着弗拉，落在这位罗帕德指挥官手里，算那孩子倒霉。
只要是涉及到皇帝的事，那么锐眼鹰的权限就是最高的，连图留斯也必须配合。
当然，看将军那个跟弗拉不相上下的胃疼表情，就知道他有多少个不愿意。
“那么，将军。”
这回罗帕德把话头对准了图留斯。将军揉了揉脸，手动调整一下表情，起码不是太难看。
“这次皇帝来，要先到独孤城吊唁，”罗帕德说，“然后是军部视察，与艾利西弗领主谈话。接下来也是最重要的，慰问将士。”
对，就这个，让图留斯最头疼的事。
“陛下的路线是？”
“从独孤城，到龙桥镇，到莫萨尔前线，然后在莫萨尔过夜。天亮前往雪漫城，召见巴尔古夫领主。”
说到这，罗帕德停了一下。
“听说，将军一直为巴尔古夫的态度发愁。陛下有意亲自过问此事，为将军分忧。将军一定会支持的，是吧？”
我支持你个大头鬼。图留斯表面欣然点头，心里骂了好几句。
皇帝就应该在王宫里好好待着，没事出来溜达什么玩意？他这一出来慰问，将士提高多少士气，图留斯不知道。但风暴斗篷如果得着信，那一定是士气高涨的。
别以为这种事能完全封锁消息。以图留斯的经验，两三天之内，锐眼鹰这帮大摇大摆的家伙出现在独孤城的事，就会传进乌弗瑞克的耳朵。然后接下来就会有各种你想不到身份的人，试图弄清皇帝是不是真的要来。
这特么军队的压力陡增啊。
而且皇帝居然还要去雪漫城？拜托，那可是中立地区，没有帝国军驻防。光靠锐眼鹰肯定不够，军队也得跟过去。但那就保不准会惹恼巴尔古夫那个老顽固。
图留斯的胳膊支在桌上。
“我感谢陛下的厚意，但是，直接请巴尔古夫领主来独孤城，不好吗？”
“陛下亲自前往，自然不只是为了巴尔古夫领主，更是要增强雪漫城人民支持帝国的决心。只要陛下出现，想必人民就会更加坚信，他们应该拥护的是谁。”
“我倒觉得，陛下会让那些原本就对帝国不满的人更加不满。在天际这几个月我明白了一件事，这些诺德人当中，仍有不少人排斥赛洛迪尔政权，也还保持着本地的信仰。讲真，陛下要是出现在雪漫城，恐怕……”
“将军。”
罗帕德把声音提高了一些。
“这是陛下的旨意，而我们讨论的也不是八和九的问题。”
图留斯摊了下手，不再多说。这就是他讨厌锐眼鹰的地方，仗着自己是皇帝的喉舌，就到处狐假虎威，发号施令。
但人在矮檐下，也只能低头。
“我的部队会随时配合。”
“很好。”
*****
与图留斯的谈话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众人用过餐，便马上整理队伍。
弗拉集结起部下，加上罗帕德带来的队伍的一部分，总共两百多号人的大队伍就形成了。当市场刚刚出现人们的谈话声时，这支队伍正穿过街路和集市，出城，开赴龙桥镇。
罗帕德的马，走在最前面。他身后，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是他的儿子，也穿着锐眼鹰的军服。他是第一次来到天际，独孤城的一切都让他好奇，东张西望。
当看到道边有百姓朝他们挥手时，小伙子很得意地也挥了挥手。
“【加留斯】，别那么丢人，保持你的形象。”
罗帕德偶尔回头，看到儿子那个傻样，训斥了一句。
“爸，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别那么紧张吧？”
“现在不紧张，你就等着在刑场上紧张吧。这次带你们两个出来，也是让你们熟悉这种大工作的环境。”
加留斯满不在乎地撇着嘴，趁父亲没看他，又偷偷做了个鬼脸。
他旁边的女子倒是很文静，接过罗帕德的话。
“我懂的，马洛叔叔。这次我们一定帮上忙。”
“嗯，你还是那么让人放心。”
罗帕德回头看了眼那女子，也是加留斯的未婚妻，【奈莎】。一位从冬堡学院毕业两年的法师，学业优秀，精通魔法自不必说。为人也谦逊有礼，颇有大家闺秀的感觉。
对这个未婚妻，罗帕德只觉得浪费，跟儿子在一起真是浪费。
“不如抽空，咱们找个地方好好逛逛吧，奈莎。”
还没开始工作呢，加留斯已经在想到去哪玩了。罗帕德又训了他几句，他也是哼哼哈哈。
这位父亲有点后悔把他带来了，只希望这小子别惹出什么麻烦才好。
第107章 替罪羊
帝国军在龙桥镇的指挥所，虽然是片挺大的房子，但并没有多余的房间。现在锐眼鹰来了，弗拉还得想办法，挤出几间来。而且好地方自然要留给这些帝都的客人。
比如现在，锐眼鹰们开会用的这间屋子，就是驻地指挥官的办公室。这些人刚到龙桥镇也不休息，马上进入工作状态了。
“那么，我再强调一次。”
罗帕德先这样说，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皇帝的安危，直接取决于我们。所以我布置的任务，或许很难，但各位务必做到位。”
在座的几位锐眼鹰小队长都点头称是，加留斯也是跟着答应一声，虽然是有气无力。
罗帕德的不满，和他一贯的严肃表情混在了一起。这小子肯定想着赶紧完事，好跟奈莎出去逛街，玩个痛快。毕竟明天开始就要到处跑，直到皇帝离开天际，锐眼鹰都不会有清闲的时候。
他忍住想踢儿子两脚的冲动，把一沓纸扔在桌子中间，众人各自拿了一张。
“这是皇帝的行程安排，以及我们各自的任务。首先要通知马卡斯，莫萨尔，佛克瑞斯以及雪漫城的领主，还有莫萨尔的前线部队。”
罗帕德的手指在纸上弹了一下。
“领主这边，加留斯。”
听到父亲点名，加留斯不情愿地面向他。罗帕德瞪了瞪眼睛。
“认真听，你的任务是最重的。”
“呃，是。”
不仅有任务，还最重，加留斯挤了挤屁股，坐不住了。
但他忽然看到，对面奈莎埋怨的眼神，便坐稳了些。
罗帕德只想好好感谢这个准儿媳。
“加留斯，你明天早上出发。先去莫萨尔，那里是皇帝离开独孤城的第一站，也是他要落脚的地方。一定要跟领主说清楚，监督他们把安全工作做明白。特别是住宿的地方，可不能差了。”
“明白，”加留斯轻快地说，“但那种地方，估计也只有让领主把房间让出来了。”
“那是应该的。”罗帕德说，“我很担心这些诺德人懂不懂何为礼数，你到时候可得提醒他们一些。只要别惹出事，你大可硬气一点。”
“嘿嘿，没问题。”
这算是加留斯最喜欢干的事。帝都也有诺德人，一般是做生意或者佣兵之类，反正都是些蛮子，跟宏伟的帝都格格不入，简直像房子里的蛀虫。
所以，他们需要“调教”，好搞清楚现在的帝国，已经不是塞普汀的血脉了。诺德人的时代，已经是过去时。
看着儿子那个掩饰不住的兴奋劲，罗帕德多少担心自己的安排是否合理。在帝都的时候，这小子没事就愿意找诺德人的麻烦，这回到了天际，怕不是变本加厉。
他继续说下去。
“在莫萨尔住一天，你去雪漫城，流程和之前一样。最后再去佛克瑞斯，都确认完成，就可以回来了。”
“没问题，爸。只是……”
罗帕德沉了沉脸：“叫指挥官。”
“呃，抱歉，”加留斯有些慌乱，“指挥官，马卡斯那边怎么办？”
“那边不用你管，自有人处理。马卡斯的情况有些特殊，而且说到这个，雪漫城也不一般，务必小心。”
“我知道，不就是那个什么伟岸者么。”
就算在帝都，加留斯也听说过巴尔古夫的名字和事迹。能在内战中保持中立，公然拒绝帝国军要求的领主，某种意义上可是“名人”。
这么有个性的领主，说实话，加留斯还真有点想会一会，看看他的脸皮有多厚，脑子有多健忘。
“我劝你最好收一收那些多余的想法，”罗帕德严肃地说，“把该做的做完就行，别弄多余的事。”
“知道啦，爸……指挥官。”
加留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罗帕德叹了口气，儿子果然让他不放心，这也是他要把奈莎一块带来的原因。不给加留斯的嘴安一个把门的，那小子能喷到天上去，跟巨龙有一拼。
“奈莎，你跟着一起去。”
罗帕德看向奈莎，奈莎却看着窗外。
而且看得聚精会神。
随着罗帕德的话，众人也注意到了奈莎奇怪的表情，都跟着向窗外望。但只能看到方寸的风景。
“奈莎，怎么了？”
罗帕德大声问着，奈莎这才回过神，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我只是，觉得外面好像有什么。”
“哦？”
加留斯几步走到窗边，探出头。但除了巡逻的士兵，就是一如既往的景色，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嘿，该不会是紧张了吧，奈莎？”
加留斯半开玩笑地说，罗帕德可是有点担心。奈莎其实不是锐眼鹰的人，这次听说加留斯出差，要一起来，罗帕德想想就同意了，让她当个魔法顾问。
现在想想，有点草率。
见众人都在看自己，奈莎连忙摆手。
“我没事，没事，可能是我的错觉，打扰大家了。”
错觉，吗。罗帕德希望如此。
从冬堡学院毕业的奈莎，主攻方向好像是什么魔力分析来着，总之是魔法方面的专家。这正好弥补自己的弱点。
经过这个小小的波动，大家便继续开会了。
“接下来，是关于马卡斯的……”
*****
这会一开就是一上午，其中有一小半时间都是罗帕德在强调他的要求。安全，安全，还是特么的安全。
终于，在中午开饭前，煎熬结束了。加留斯迫不及待地拉着奈莎，跑出了指挥所。
跑向了镇里的集市。也是赶巧，原本只持续上午的集市，今天会一直延续到中午。
因为帝国军的那个补给车队要来送货了。弗拉的队伍带不上太多东西，而且走得早，所以这支车队完全是特意给他们送东西来的。
顺便一提，接替茱蒂斯位置的是独孤城卫兵队指挥官艾迪斯。
“买点什么送你吧，首饰怎么样？”
走在集市的人群中间，享受着正午的喧闹，加留斯趁机对奈莎说。
他得承认，这些诺德人的摊子还不错，能买到一些帝都看不到的东西。自从《白金协定》之后，愿意去帝都做生意的诺德人少之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那些奸诈的虎人商队来回周转。
这中间有多少抽手，都不需要细想。难得来一次天际，怎么也得带点与众不同的东西回去。
“你能把这次任务安全完成，我就满足啦。”
奈莎有点无奈地笑了笑，看她一身朴素的衣服，干净的手腕和脖子就知道，她对首饰的兴趣是多少。
加留斯却满不在乎。
“有你在，放心啦。哦，这个就不错。”
他指着一个摊位，用几个木架搭起来，摆着一些珠宝。摊主是一位亚龙人女子。
“欢迎，两位，这些可都是来自黑沼泽的好东西哟！”
说到亚龙人，他们的珠宝制作工艺，在整个泰姆瑞尔都享有盛誉。许多在其他种族认为不可能完成的珠宝制作，亚龙人却都能做到。
他们甚至还能生产用于特定魔法的珠宝，这意义非同小可。不少珠宝匠和商人，都对亚龙人不传的神秘工艺兴趣满满。
可惜，这些秘密都在亚龙人的故乡，黑沼泽的深处。那是当年泰伯·塞普汀都要绕道走的地方，所以人们也只能望沼泽兴叹。
“嗯，这个不错。”
加留斯精挑细选，相中了一枚戒指。这戒指虽然看着是蓝宝石，却在阳光的照耀下，隐约变幻成钻石的样子，似真似幻。
奈莎也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她本以为自己是个和首饰无缘的人。
“还别说，这个还真……”
“嗷！”
身边的加留斯突然叫了一声，又晃了一下。
有个女孩，可能是走得着急，踩了加留斯的脚，又撞了他一下。结果自己反而摔倒了。
“妈的，没张眼睛啊！”
加留斯跺着脚大骂。即使在喧闹的集市，他这声音也是鹤立鸡群，引来不少人。
女孩刚爬起来，就看到发怒的加留斯，吓得又坐下了。
“对，对，对不起，对不起！”
“小兔崽子，老子的好心情全让你搅和了！”
加留斯可不管是小孩还是大人，声音越发加大。他没注意到，旁边有些诺德人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太对了。
奈莎赶紧拦住他。
“好了好了，一个孩子，你发什么火？”
“就是孩子才得好好教训一下！”
“我看是你需要好好教训，用不用告诉叔叔一声？”
一提罗帕德，加留斯顿时软了不少，又无奈又憋气。
“好啦，我知道啦，真是的。”
劝住加留斯，奈莎这才摸了摸女孩的头。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没事吧？”
换了一个温柔的大姐姐，女孩渐渐止住哭声。
“谢谢……”
“没事，是我们不对。”
奈莎把女孩扶起来，女孩赶紧跑掉了，生怕加留斯再凶她。
*****
经过这个小小的风波，加留斯和奈莎买下了戒指，继续逛街。
而女孩，则去了旅店的某个房间。
“哇，你可真行。”
巴贝特发出佩服的声音。刚才那一幕，她都看在眼里。如果是其他人去演这场戏，她或许不会觉得有多出色。
但演戏的是莎莉茵，那就另当别论了。谁能想到一个无口的女孩还有如此演技，简直是换了脑子一样。
“该说不愧是聆听者啊，是不是演技也是成为聆听者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
一进屋，莎莉茵就变回原来的样子。仿佛刚才的表情和演技，就是戴在脸上的面具，穿在身上的衣服。
说拿下来就拿下来。
“选那个男人吧。”
聆听者淡淡地说着，在桌上，巴贝特准备的信件上，写下加留斯的名字。
“嗯，既然是你提出来的，而且还挺可行，老大一定也会满意。”
这波试探，是莎莉茵的主意，为的是确认那个叫加留斯的小子，是个什么样的性格。打锐眼鹰来到龙桥镇的时候，莎莉茵就从加留斯的态度和言语上推断，他是个背锅的合适人选。
实际接触一下，感觉还真不错。
“不过我倒是想把那女人一块解决呢，我敢说她察觉到洛克了。”
巴贝特拿起信，边检查边说。她能利用魔法跟洛克的视觉和听觉暂时同步，但在锐眼鹰开会的时候，那个叫奈莎的女人忽然盯着洛克看，她就让洛克飞走了。
“想必是个精通魔法的家伙吧，说不定跟菲斯图斯是校友呢。”
信件没问题，巴贝特把它卷起来。莎莉茵则是坐下喝水，眼神掠过杯子的边缘，停在那卷信件上。
“那女人不好对付，避开她，或者……”
她放下杯子。
“离间她。”
正要出去的巴贝特，不由得停下望了莎莉茵一眼。
她也是这么想的，还写进了信里。嘿，你别说，这位聆听者的确有两下子。
挥了挥手里的信，巴贝特出去了。
*****
“原来如此，加留斯……”
圣所里的阿斯垂德看着巴贝特的信，又念给身边的艾恩乔恩听。
艾恩乔恩没出声，他从不发表意见，因为阿斯垂德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
阿斯垂德把信一团。
“好，就按这个来。亲爱的，给咱们的莎莉茵写个回信，我也得启程了。”
“嗯，我这就……”
“给我，等一下！！”
不合时宜的叫声，打断了艾恩乔恩的话。他那没有表情的脸，开始浮现野兽的警惕。
是小丑，怒气冲冲，夸张地摆臂，三步并作两步，眼睛瞪出一大圈的眼底，简直要凸出来了。
他瞪着阿斯垂德。
“你难道，难道还打算，让伟大的聆听者给你跑腿吗！！就算是聆听者，远离了母亲，也无法听到她的教诲！你到底，是何居心！”
响彻圣所的怒斥，扑面而来，集中在小丑的手指，刺向阿斯垂德。
正在炼金室干活的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图斯，也赶紧露个头，看看出了什么事。
两人有点慌，虽说他们尊重夜母，但那也不代表他们允许别人对阿斯垂德无礼。
艾恩乔恩的身体护住妻子，咧开的嘴露出咬合的牙齿。阿斯垂德倒是冷静得很。
“我说过了，西塞罗，我们人手不足，必须全员参与。当然，你只要守护好……母亲就可以了。”
“不敬！不敬！大不敬！！”
小丑疯狂地扯着头上的帽子，硬是扯出滋啦的声音。
“那不是理由！不是！只有聆听者是母亲选中的人，只有她才配得上圣所的领袖！”
“我承认她很优秀，所以，才要人尽其才。”
“你这——！”
突然，小丑急速迈上两步，手同步摸向腰间！
艾恩乔恩死盯着小丑的手，张开的两只大手时刻准备接住小丑的匕首。
但是……
“呜！”
小丑的脚步戛然而止，身体因为惯性前倾，凝视阿斯垂德的眼睛也向下看去。
他站住不动了，捂着头，呼吸也有些乱。然后，居然慢慢转过身，走回了夜母的房间。
没有大叫，没有嘶吼，没有夸张的动作。只有一个略显落寞的背影。
紧张的空气似乎过去了。直到小丑消失，艾恩乔恩才放松身体，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图斯也松了口气，回去继续工作。
“好了亲爱的，去回信吧。我该走了。”
阿斯垂德对艾恩乔恩说。狼人还不放心，他跟着阿斯垂德，看着她收拾行装，走出圣所，来到外面。
“那家伙怎么办？”
临走前，艾恩乔恩问着。阿斯垂德的手拂过他的脸，轻轻笑道。
“之前巴贝特不是在晨星城找到了那个废弃的圣所，但是因为没有口令进不去吗？我已经告诉西塞罗，让他去处理了。夜母的守护者能套出任何圣所的口令，很方便吧？”
“是啊，真方便。可得给那个疯子找点事干，不然……”
“我知道。他，看来不只是个小丑而已。”
阿斯垂德低声说着，艾恩乔恩也握紧拳头。
小丑冲上来的时候，他差点没控制住变身的冲动，本能地感觉到生命威胁。
因为，那个无厘头的小丑，竟然露出了那种眼神。
毫无迷惘，只为心中所想的某个事物，便能杀尽一切的眼神。
第108章 舞台终结者
这个夜晚，有点诡异。既无星辰，又无月光。为了省事，杰瑞拿破晓当照明的火把，一路从独孤城赶来。
来到雪漫城外。
天黑之前，洛克带来了阿斯垂德的命令，要他马上到雪漫城去。等天亮后，莎莉茵和巴贝特也会来，他们三个要在这里，完成第二阶段的计划。
杀死加留斯，将诬告的信件藏在尸体里。
不过比起怎么实行计划，杰瑞更担心该怎么进城。虽说上次跟战友团的艾拉见过面，被开导了一番，他已经不在意龙裔的事。
但谁知道百姓们会怎么想呢？就算不如当年的巨龙战争，巨龙仍然是凡人难以应对的威胁。
而且目前听到的，都是巨龙在单独行动，各自为战。或许是复活的数量还不多，奥杜因也不在状态吧。倘若有一天，它们有了足够的数量，大举出击的话……
唉，还是别瞎琢磨了。
杰瑞从包里摸出一张轻薄的东西，看着像布又像纸，轻盈透明，和蝴蝶翅膀有得拼。
他把这张“纸”微微晃动，让它自然盖在脸上，接着用手按两下，注入魔力。“纸”发出了萤火虫般的微光，然后渗入杰瑞的皮肤。
这个过程结束后，杰瑞的脸就变样了，变成了另一个人。
“唔，行不行啊？”
杰瑞自己摸不出来，只觉得脸上好像沾着东西，很难受，呼吸倒还正常。
他朝城门走去。果然，卫兵问了几句话，就放他进去了。
“还得再试试。”
杰瑞觉得卫兵认不出自己很正常，毕竟卫兵有一大群呢，而且每天要看很多人，可能印象不深。
他径直走向母马横幅旅店。当初，他参加屠龙之前，老板胡尔妲送了他一顿早饭，估计印象会深一些吧。
“欢迎，打尖还是住店？”
已经没有客人的旅店大厅里，胡尔妲正趴在柜台上。见有人进来，她抬头问了句，声音里满是睡意。
杰瑞故意走到她面前才回答。
“住店。”
“嗯，我看看。”
胡尔妲找出登记客人的本子，她的目光根本没在杰瑞的脸上过多停留。
看来成了。
真了不得，这张，嗯，魔法面膜？是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图斯的杰作，跟巴贝特用的那件衣服原理相似。按加布里艾拉的说法，这面膜能让人完美易容。
缺点是，持续时间不长。面膜与皮肤密切接触后，魔力会逐渐散失，最后变成一摊恶心的泥水。
想要长时间维持，就必须不停地供给魔力，但还不能用力过猛，否则会直接破裂。
而且，这东西一旦粘上去，就只能等它效果结束后自己掉下来，可以说很不方便。所以平常兄弟会更愿意戴遮面，而不是这破玩意。
不过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图斯还是做出来不少，备着。这次杰瑞出差，就用上了。
他甚至想学一学这个技术，自己的魔法天赋可是有冬堡认证的，这个应该也不难吧？要是能学会，就不用担心那个索菲娅的追杀了。
再强调一遍，他可不是怕了，只是暗箭难防而已。
*****
在龙桥镇度过了还算愉快的一天后，新的清晨，加留斯不情愿地上路了。同行的还有奈莎，以及十个锐眼鹰的士兵。
他们在中午抵达了莫萨尔，这座让加留斯感到不舒服的，名为城市，实为农村的地方。
“呃，这破地方真恶心。”
加留斯挠着脸颊抱怨。因为靠近沼泽，莫萨尔的空气容易潮湿，外人来这里一般都住不惯。
“好啦，少说两句。瞧，卫兵来了。”
奈莎劝着加留斯，加留斯才看向那几个走过来的卫兵。
卫兵觉得他们是帝国军人，但又有些不同。
“请问各位从哪来？”
“看不见吗？”
加留斯抖了抖身上的军服，投去鄙视的眼神。
“锐眼鹰的副队长，加留斯·马洛。你们应该都收到消息了吧？带我们去见领主。”
卫兵们却是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两眼，但那身衣服的确没错。大家互相说了两句，便带着一众人，去了悬月大厅，也就是领主伊格罗德·黑乌鸦的宅邸。
“我说，你是不是得意忘形了？”
路上奈莎无奈地对加留斯说。小伙子似乎还没意识到，笑着扬起眉头，好像为自己刚才的英姿而自豪。
“怎么啦？”
“之前来这通知的帝国信使，都只是和领主打个招呼而已。你觉得领主没见到咱们之前，会把皇帝要来的事到处说给卫兵听吗？”
“呃……”
加留斯的表情明显凝固了一下，但很快解冻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给他们个下马威，让他们打起精神别怠慢。对，就像我爸说的那样。”
“叔叔可没你这么小心眼，人家想的都是大事。”
“大事？哈！你知道他现在琢磨什么呢吗？”
像是说到了好笑的事，加留斯在马上前仰后合，又故作神秘地凑近奈莎的耳朵。
“他呀，琢磨着给那个什么美食家找个地方待着呢。”
“这还不是大事？”奈莎白了加留斯一眼，“这涉及到保密工作啊。”
“保个六。一个厨子，能涉及啥秘密？他那些菜谱？哦也许没错，说不定我心血来潮想做点好吃的，会买上一本，然后看两眼就拿去擦屁股，哈。”
满口胡话，奈莎都听不进去了。
加留斯这人，有精神，有活力，有股年轻人的朝气。但要说不好听的，叫虎气，或者傻气也行。
任何跟皇帝有关的人，别说厨子，哪怕是个扫地的，都不能掉以轻心。
这次，罗帕德特意请那个有名的美食家一起，到天际来负责皇帝的膳食。昨天锐眼鹰离开独孤城的时候，美食家留在了阴郁堡，和那里的厨师队伍磨合了一下。
应该是磨合得不够好，又或许是美食家的要求比较高。总之昨天晚上，罗帕德收到士兵的口信，美食家不想住在独孤城，要四处走走，挑选食材。罗帕德说找人替他挑，人家不干。
说这叫专业人士的坚持。
罗帕德拗不过美食家，毕竟人家也跟皇帝有交情了，不好惹。而且独孤城这地方人多眼杂，也容易被刺客看中。
要知道，美食家能在餐桌上接触皇帝，当然也会知道一些消息。不管那是什么，一旦被刺客掌握，你摸不准他们能从哪个角度，发现出点东西来。
必须给美食家找个隐蔽安全的地方。但显然，加留斯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直到他们在悬月大厅前下了马，走进去，他还是昂首挺胸，趾高气扬。
希望别出什么差错吧，奈莎默默祈祷着。
*****
锐眼鹰跟伊格罗德领主谈得不是十分顺利。
倒不是说领主有什么意见，恰恰相反，老太太同意加留斯提出的话，也保证会按要求去做。但，她那个说话的语气，加留斯很不喜欢。
慢条斯理，连句简单的是和不是，都要琢磨一下才说出口。这可是锐眼鹰的命令，不是商议，都是为了皇帝的安全，有什么可琢磨的？
“那个臭老太婆，简直憋死我了！”
从悬月大厅走出来，加留斯把这句一直想说的话摔在地上，完全不顾身后两个卫兵的想法。奈莎连忙为他的行为道歉。
“别乱说。”
“我就是搞不明白，我们是来传达命令的，她只要照做就好了！为什么还问来问去？”
加留斯上了马，啐了一口。这一口吐得有点远，旁边一个路人急忙站住脚躲过去。
“你得了解天际人的性格再说话啊。”
奈莎跟士兵们也骑上马，跟在加留斯后面。他们已经得到了领主许可，接下来要去检查城市周围的关卡，按他们的要求调整。
“哈，我为什么非要迎合他们？他们是臣子！”加留斯的手不拽着缰绳，全用来比比划划了。
“天际领主最看重自己的城市，为了这个他们甚至可以和至高王较劲。这种不团结倒也是他们的特色。”
“所以说他们就是一群蛮子！什么传统，狗屁！”
这一路加留斯就是骂骂咧咧，奈莎实在是放不下心。到了关卡，她让加留斯歇着就好，自己跟士兵去检查关卡的守备布置。
那些诺德卫兵可不如领主好说话，管你是谁，敢跟他们大喊大叫，他们就敢把你先扔进大牢，让你冷静冷静，再听你说话。
检查工作总算是顺利完成，天也开始黑了。锐眼鹰们本该去跟领主共进晚餐，但加留斯坚决不想见那个快翘辫子的老太婆，奈莎也怕加留斯再爆发。于是大家改去旅店吃饭了。
莫萨尔最大的旅店，邬边客栈。
“哎哟，几位军爷，来来来，请坐！”
老板【乔娜】，一个鬼精的红卫女人，只看了眼军装，便立刻亲自招呼过来。
她那奉承的态度有效缓解了加留斯最后的火气，他平静地落座了。
“点餐！”
“好咧！”
记下加留斯点的东西，乔娜小跑去了厨房。
但，在她走进厨房之前，余光注意到了一个人，似乎是刚进来的。
她愣了一下，而那人已经走到了锐眼鹰那桌旁边。
“嘿，几位帝都来的客人，在这月明星稀之夜，不希望听一首上好的曲子吗？”
*****
和加留斯说话的，是一个兽人。看打扮，以及手里的鲁特琴，应该还是这旅店的吟游诗人。
嗯，兽人的吟游诗人，很少见。
“哦不，【卢布克】，你怎么来了？”
乔娜露出惊讶之色。她中午听说帝都的军人来到了莫萨尔，想着也许有机会挣一份大钱，便让卢布克回家待着。
她没把帝都军人的事说出来，那这个兽人是怎么知道的？
卢布克咧嘴笑着，完全露出兽人特有的獠牙。
“嗨，乔娜，瞧你说的。我只是偶然看到而已，看到我有了表现的机会。”
“不不不，你千万不能……”
“放心吧，就让我来炒热这个场子！”
乔娜跑过来要赶走卢布克，兽人一把就推开了她。
“有意思，兽人吟游诗人？”
加留斯倒是很有兴趣，就连奈莎和其他锐眼鹰士兵，也都很期待。大家从没见过兽人唱诗，十几双眼睛一齐望着卢布克。
“来一首听听吧！”
“好咧，那既然是帝都的军人，就得唱《好战年代》啦！”
掌声中，卢布克端起鲁特琴，指拨琴弦，一开口……
“畅饮，为了青春，为了我们的自尊……”
兹——
随着歌声从卢布克嘴里滚出来，锐眼鹰士兵们就听到了刺耳的杂音，不，魔音。
魔音贯耳，豪俊金曲，声波武器，迷之自信。一时间，诸如此类的词句在士兵们脑中不断冒出来。
“好日子，一路狂奔……”
如同是一根带着倒刺的木棍，捅进你的左耳，摩擦你的脑子，再从右耳硬生生拽出来。
没有一个音在调上，没有一句词能入耳。
就尼玛离谱！
“驱逐风暴斗篷……”
“停停停停！”
加留斯受不了了，哪怕是他爸的絮叨也比这个强，这完全是生理的不适。
但卢布克却像是没听到，也可能是被自己的魔音盖住了耳朵，还在那闭着眼睛，自我陶醉。
“赶紧停！聋啊！”
加留斯一把扯过鲁特琴，扔了出去。
“快滚，绿皮！”
“哦先生，请您再耐心一些。”
卢布克很礼貌地笑笑，一看就不是头一次挨骂。事实上他在这里唱了许多年，人称舞台终结者。据说是因为听久了能看到人生的走马灯，仿佛是临终前的谢幕演出。
更可怕的是，这货居然没有自觉，脸皮比任何城墙都要厚。不管别人怎么骂，都是乐呵呵的。
即使骂他的是军人。
把鲁特琴捡回来，卢布克又要准备开嗓了。
“美好的诗歌需要情绪的铺垫。诸位稍安勿躁，待我重新唱来。”
“我说了，给我滚！”加留斯指着卢布克的鼻子大吼。
“啊哈哈哈，您不用担心，我不会打扰大家的酒席，我只是……”
“你他妈的！”
加留斯忍不了了，冲上去就是一拳，正中卢布克鼻梁，把他揍翻了。
还不解恨，又骑在他身上，一拳接一拳。
“我让你唱！唱！唱尼玛！！”
“嗷呜！救命啊！”
即便是卢布克的脸皮，也经不住物理攻击，很快打得满脸是血。
“嘿，加留斯，住手！”
士兵们连忙过来劝架，使劲把加留斯拉开。卢布克捂着鼻子逃走了。
乔娜一个劲道歉，奈莎一个劲数落加留斯，围观的人都在看热闹，既没有人来拉架，也没有替卢布克说话。
大家虽然讨厌卢布克，但更讨厌随便打人的帝国军。
只有一个人，在这喧闹旅店的角落里，静静地喝酒。
“呼，脾气真大。”
阿斯垂德冷眼看着那个已经气得跟疯牛一样的加留斯，放下酒杯，不声不响地出去了。
没错，卢布克是她找过来的。以前一次任务让她意外遇到了这个兽人，差点让她第一次因为听歌杀人。
激怒加留斯，这是一个必要的步骤。
如果直接杀死他，就算有诬陷信，也很难让人信服。必须多制造一些事端，让更多人看看这个人的脾气。
粗鲁，暴躁，随便打人。有了这些印象，再下手就顺畅多了。
她和几个闻讯赶往旅店的卫兵擦肩而过，来到一棵树下。树上落下了洛克，她把信绑在了洛克腿上。
“去吧。”
雄鹰展翅升空，向着雪漫城飞去了。
第109章 差劲的男人
当莫萨尔的旅店里上演军民鱼水情的时候，雪漫城的旅店母马横幅，相对安静许多。
杰瑞白天出去了一趟，快天黑了才回来。不知怎的，今天的客人特别少，客房也有一大半空着。而且他总感觉，旅店跟上次来的时候比，好像缺点什么。
吃完饭的时候，杰瑞终于注意到，之前那个红卫女服务员，不见了。
“有一天一个男的来接她，说要带她回落锤省，她就走了。”胡尔妲这样告诉杰瑞。
原来如此，也好，能回家待着就好，总比在外面漂泊强，身边也没个人。
当然杰瑞是有的，两个，在深夜的时候才出现在旅店。
“哇哦，加布里艾拉的技术一如既往。”
杰瑞的房间里，巴贝特围着他发出感叹。若不是看到武器，巴贝特还真认不出来。
莎莉茵还是没太大反应，表情和她的胸一样平静。不过，平静中似乎又带点其他东西。当她进屋时，杰瑞隐约觉得，这女孩有点变了。
“没人怀疑你吧，杰瑞？”
“嗯？啊，没有。”
杰瑞愣了一下才回答。刚才莎莉茵居然主动问自己话了？那个长着嘴除了吃饭就几乎不动的莎莉茵？
他看向巴贝特，寻求答案。巴贝特只是一耸肩。
“人家可是聆听者，问你话呢。”
唔，这么说也对，莎莉茵只是进入身份了而已。
“先别管这些，说说接下来的计划吧，早点说完早点睡觉，我困了。”
巴贝特坐在床边，悬空的脚来回摇摆，床被她晃得不时出响。
“那你恐怕要晚点休息了。”杰瑞说，“我先确认一下，第二阶段是杀死那个叫加留斯的，然后将诬陷信塞到他衣服里是吧？”
“是这个意思。”莎莉茵说。
“但不是那么简单哎，”巴贝特往床上一趟，摆了个十字，“虽然这会儿，那个蠢货正在莫萨尔发酒疯，给人留下了暴脾气的印象。不过要把这个跟叛变联系在一起，还需要一点，更让人信服的理由。”
“怎么算信服？”
“比如，嗯，抓到他犯罪现场之类的，或者正在干坏事什么的。诺德人大多很蠢……”
巴贝特瞟了眼莎莉茵，吐了吐舌头。
“嗯，蠢萌，就是不太机灵。何况那货还是个帝国人，只要做出点出格的事，说不定连领主都会认为这人心术不正。这样更稳妥。”
“原来如此，跟我想的一样。”杰瑞摸了摸下巴，“那走吧，我带你们去找帮手。”
但走出去没几步，他又站住了，有点嫌弃地看着刚刚摸过下巴的手指。那上面粘着黏糊糊的东西。
“呃，等这玩意掉了再说吧。”
*****
这个时候，雪漫城里已经能听到鼻息声了，只有那些第二天不用早起的人还清醒着。杰瑞领着莎莉茵和巴贝特，去了吉娜莱斯的神庙。
神庙后院，有一排小屋，是祭司们住的地方。每个小屋也就是一个小房间那么大，供他们休息。而神庙的最高负责人，大祭司丹妮卡则住在神庙里。
三人来到其中一间小屋外，杰瑞暗自庆幸，屋里还亮着灯。
他深呼吸，按住心脏，如临大敌的样子。然后才去敲门。
这让身后两个女孩不由觉得，屋里莫非住着一位大人物？
“您好，哪位？”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光听就让人下意识觉得，是美女。
“我，杰瑞。”
“杰，杰瑞大人？真的是杰瑞大人？”
“是我，希尔梅莉亚。没睡吧？我有事找你。”
“哦，请稍等。”
一会儿工夫，门开了。
那一瞬间，就像是从门后吹出一阵迷醉的春风，带着能让人脑子和某些部位集体充血的气息，扑面而来。
即使光线不亮，应该说幸好光线不亮，希尔梅莉亚的美貌看上去比那天打折了。
但杰瑞的心脏还是剧烈跳动了至少四下，他及时调整呼吸稳住，把口水咽下去。
而且就算脸上的光线不够，但是希尔梅莉亚穿的是……宽松的，没有系紧，敞开的长袍，反而让杰瑞充血更严重了。
他再次深呼吸，扭过头去，想着先看看莎莉茵和巴贝特，这样能冷静下来。
“啊，这……”
“唔……”
万没想到，那两个女孩也傻了。
巴贝特的惊讶一览无余。就连莎莉茵，那个在尸体和鲜血面前都不挑一下眉毛的冷血女孩，居然露出了可见的诧异。
显然是有些入迷。
杰瑞头上渗了两滴汗。真可怕，没想到希尔梅莉亚的美貌连同性都无法抵挡，这已经是武器级别了。
“那个，要不进来说吧。”
希尔梅莉亚能有什么坏心眼，见三人都不太对劲，便小声提议道。杰瑞连忙摆手。
“不了不了，就在这说吧。”
万一进屋，看清了希尔梅莉亚的全部，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控制住自己，真的。
而且这女人好没自觉啊。大晚上的，一点防备都没有，整个一傻白甜。
但也正因为是这样，杰瑞才会找希尔梅莉亚帮忙。
他指了指莎莉茵和巴贝特。
“是这样，我在外面遇到了两个孤儿，帮他们找了一位父亲。对方是来自帝都的军人，明天会借着公务到雪漫城。虽然我想把孩子介绍给他，但有点担心对方的性格，所以来找你。”
说着，杰瑞鼓起勇气，盯着希尔梅莉亚的眼睛。
“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啊，是，那当然。”
希尔梅莉亚忽然红了脸，吸了口气却没呼出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既然是杰瑞大人的请求，我一定努力。那，我该怎么做？”
杰瑞赶忙把目光投向别处一会儿。希尔梅莉亚的眼睛里有钩子，再看一会儿魂就要没了。
“简单。等他来了以后，你替我和他谈谈，问问他今后打算怎么对待这些孩子。我觉得像你这样美女去问，对方应该更容易说真心话，是吧？”
“呃，是，您说的是。”
希尔梅莉亚低了头，小声地说。
呵，果然是这样。虽然有些不要脸，但杰瑞这波算是想得不错。
之前在吉娜莱斯神庙举行仪式的时候，他就隐约注意到，希尔梅莉亚似乎总在注意自己，露出又害羞又清纯的笑。
现在一想，他觉得对方可能是有些喜欢自己吧，至少是很在意。
不妨就利用这一点好了。
“谢啦，希尔梅莉亚。事情办成了请你吃饭。哦对了，因为人家是因为公务来的，所以这事绝不能到处说，明白吗？哪怕是大祭司也不行，谁都不行。”
“嗯，明白。”
“很好，明天我会随时告诉你，什么时候方便去找他。切记，要等对方独自一人的时候再去找哦，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好的，杰瑞大人。”
希尔梅莉亚认真地回答着，对杰瑞这通怎么听都不通顺的鬼话，半点怀疑都没有，接下了这个重任，回屋去了。
“怎么样，不错的工具人吧？”
离开神庙，杰瑞得意地说道。
“渣男，你怎么说得出口的。”
巴贝特冷冷地回了一句，带着无比厌恶的表情。杰瑞一挑眉头，大惑不解的样子。
“正常说呗，这还不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是吧，莎莉茵？”
“请暂时不要和我说话。”
随着聆听者一句更加冰冷的嫌弃，两个女孩自顾自地走远了。
只留下杰瑞独自在夜色下凌乱。
“真是的，这不都是为了搞定任务么？”
*****
莫萨尔和雪漫城之间，只要能穿过拉布林西安，就不是很远。所以早晨出发的锐眼鹰，很快就到了雪漫城。
这次，加留斯的心情好了不少。雪漫城的景色，无论城里城外，自然人文，都比莫萨尔好多了。
他们直接去龙霄殿，面见巴尔古夫领主。
“欢迎来到雪漫城，锐眼鹰的诸位！”
巴尔古夫早就在大厅里等着了，等锐眼鹰们出现。他和普罗万图斯，霍隆格纳，伊瑞莱斯，以及凯尤斯，一起迎上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礼数。锐眼鹰代表皇帝，那作为地方城市的领主，自然不能高高在上地坐着，必须站起来。
加留斯面有满意之色，这才是他想看到的接待方式。而且看龙霄殿这大厅，宽敞气派，超高举架，比帝都一些地方也毫不逊色。
既然对方做得没毛病，那自己也不会胡来。
“我是锐眼鹰的领队，加留斯·马洛。此行的目的，是因为近日皇帝要到天际来，也会到雪漫城召见领主，所以我代表锐眼鹰检查指导雪漫城的防务布置。”
“明白，我们已经听使者说过了。有什么要求，各位尽管提便是。”
巴尔古夫马上回答。有力的声音，爽快的态度，和他说话，真是舒服。
加留斯身边的奈莎松了口气，看来这次可以好好结束了。
领主又让凯尤斯到前面来。
“这位是我们的城防卫队指挥官凯尤斯。我已经吩咐他，务必严格按照锐眼鹰的要求做。”
“好，”加留斯点头道，“巴尔古夫领主果然是明事理的人，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吧。”
所有人围着大厅的大桌，即刻落座，商讨起城防和安保的事。
很顺利，太顺利了。巴尔古夫不仅善于说，也善于听。他不会正面反驳加留斯的意见，而是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显然他吃准了加留斯的脾气，所以不会采用激怒对方的说辞。
怪不得能在战争中保持中立，奈莎暗暗佩服起这位领主了。这一波谈下来，就连加留斯也觉得，受益匪浅。
当最后一个项目谈妥后，巴尔古夫直了直腰。
“那么，就先到这里？各位可以在雪漫城里随意逛逛，我们这可是天际的中心，最不缺的就是繁华和热闹！”
他自豪地炫耀着，又叫过伊瑞莱斯，打算让她去跟胡尔妲和丹妮卡打个招呼，看看是不是再拿出一个参观路线什么的。
“请领主稍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想说。”
是加留斯，打断了巴尔古夫和伊瑞莱斯的话。领主笑着看向他。
“什么事，尽管讲。”
“这算是我个人的兴趣，或者说好奇吧。我想问问领主。”
加留斯的目光犀利了些。
“为何要在战争中保持中立，而不明确支持帝国军呢？”
瞬间，会场安静了。巴尔古夫重新坐正了身子。
“我更多的是用行动来证明忠诚，我最后一定会站在帝国这边。”
“但实际是领主拒绝了帝国军进驻，”加留斯继续说着，“雪漫城的态度也不清不楚。难道说，雪漫城还有倾向叛军的可能性吗？”
这话简直就是最为凛冽的寒风，从大厅吹过，让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冻僵了。
伊瑞莱斯投去轻蔑的目光，普罗万图斯则是感到意外，霍隆格纳更是有些怒意。
这种话，在巴尔古夫面前提出来，基本等于宣战。
凯尤斯担心地看向巴尔古夫，领主的脸色果然开始沉下去了。
“我倒想先问问，阁下提起这个事，是什么用意呢？”
“自然是为了帝国。”加留斯正色道，“事实上就算我不问，等陛下来了，领主也不得不说吧？”
问也没有这么问的啊，你可以含蓄一点啊。加留斯身边的奈莎急得直使眼色，他也当没看见。
“为了帝国，很好。那我就把我准备告诉陛下的话，提前告诉阁下吧，看看阁下是否满意。”
巴尔古夫平静地说着。但突然就一瞪眼睛，气沉丹田。
“我是雪漫城的领主，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城里的百姓！我认为帝国军的进驻会影响雪漫城的商业活动，而风暴斗篷则是不折不扣的卑鄙之徒！所以我保持中立，是为了让我的人民能在战争中平静生活！”
简直是龙吼一般振聋发聩，加留斯的血压和怒气马上就拉满了。
年轻人对帝国的忠诚心，熊熊燃烧。
“我在问你是否忠于帝国军，忠于帝国！？”
“没听清？那我再说一次。”
巴尔古夫站了起来，伊瑞莱斯和霍隆格纳也一同起立，像是给领主造势。
“我们忠于帝国，但在那之前，我们更忠于雪漫城的人民！”
“你这是，在向帝国军挑衅吗？”
“如果因为这种正当理由就兴兵讨伐，那也只能说明帝国军的高层都是昏庸之辈。而且真要打的话。”
领主背过手，高傲地挺起胸膛。
“雪漫城是天际省，乃至泰姆瑞尔大陆，在这巨龙回归的年代，第一个击退巨龙的城市！任何试图侵犯我们安宁的敌人，不管是谁，我们都要抗争到底！”
“你这混蛋！”
激动的加留斯忍不住爆粗口，士兵们赶紧劝住他，硬是把他带出了龙霄殿。
留下的奈莎，自然只能继续擦屁股。
“对不起对不起！”
第110章 花下死
今晚的母马横幅，迎来了一群，不安分的客人。
十多个，都是军人。而且看他们的表情，嗯，即将爆发了。
店里正在吃饭的客人们，纷纷停下谈话，进食，饮酒，看向那群军人，锐眼鹰。
不止是因为已经有人听说他们的领队被巴尔古夫领主给论破了，光是这群人的气场，就足以让人不快。
“来点什么？”
胡尔妲淡定地走过去，把士兵们点的东西记下来，转身就走。
砰——
身后拍桌子的声音让她站了一会儿，接着就是骂街开嗓。
“混蛋！”加留斯咬牙切齿，“那个该死的领主，明天我一定要再去一趟！你们都想想，怎么驳倒他！我忍不了这口气！”
奈莎愁眉苦脸。本来今天在检查城防的时候，加留斯就一直在喷巴尔古夫，她也没怎么劝。想着让他多发发火，也许就消停了。
这怎么还没完了呢？
“差不多得了吧？明天咱们就得走了啊。”
她也只能尽力劝说，有几个士兵跟着一起劝，但更多士兵还是赞同加留斯的。
别的问题他们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忠诚问题绝不能有第二种答案，这是原则。
“喂，话说得过分了吧？”
士兵们正说得起劲，一个大个子男人，披着有些破损的铁甲，立在士兵们旁边。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诺德人。
大家听到了加留斯的话，而且实在听不下去了。
“在雪漫城说领主的坏话，就算是军人也不应该吧？”
“怎么？现在连屁民也敢来找我的麻烦了？”
加留斯斜着眼睛，他现在就是个火焰符文陷阱，些许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爆炸。
邦——
手中的杯子扔出去，他一下子站起来，指着那个说话的男人。
那男人叫【辛米尔】，是个以雪漫城为中心活动的佣兵，去过很多地方。最后选择在雪漫城定居，也是因为看中了巴尔古夫的为人。
辛米尔挺了挺胸，他比加留斯高一点，便毫不留情地投去有压力的目光。
“这里是天际，不是帝都。注意点你的口气，帝国狗！”
“就是，赛洛迪尔的傻缺来这耍什么横？”
“凭你那脑子也敢喷巴尔古夫领主？呸！你也配？”
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这下别说是加留斯，锐眼鹰士兵们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
“天际的蛮子，你们说什么？”
“就让你们领教赛洛迪尔的厉害！”
砰，啪——
于是，旅店里打起来了。桌子椅子盘子瓶子漫天乱飞。
虽然锐眼鹰士兵战斗力摆在那，但诺德人也不是好惹的。如果你只是呈口舌之快，他们或许会半搭不理。但如果你敢上手，那他们绝对奉陪到底。
大厅里马上充满了血腥的空气。
*****
最后，还是卫兵出面平息了斗殴。所有人都被打出了血，还有几个伤得不轻，走路都费劲。
结果就是，丹妮卡和祭司们今晚有事干了。
加留斯也不例外，而且他被打得相当惨，途中就记不清到底挨了多少下，打得是桌子还是瓶子，只管打。
妈的，这帮诺德蛮子打起架来还真够劲。
这事也传到了龙霄殿。再怎么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巴尔古夫让丹妮卡给锐眼鹰所有人治疗，算是聊表歉意。
当然，只是礼节上的歉意而已。要说心里，巴尔古夫想的是，只要打不死就行。
“可恶，这破地方，破任务！”
神庙里，在一边坐着的加留斯叨叨咕咕，摸了摸还有些辣的鼻子。
“这回痛快了？”
奈莎走过来，一边帮加留斯擦去脸上的血迹，一边抱怨。
“是啊，痛快了。”
加留斯不知怎么想的接了一句。奈莎已是连生气都没劲了，只能对着加留斯头上的口子，释放恢复魔法。
“行吧，我也知道你憋着难受，趁这个机会流流血，发泄一下也好。但可不许有下次了。”
“嗯。”
揉着脸的加留斯小声答应。这一路上他给奈莎添了多少麻烦，心里还有数。
奈莎捅了捅他的鼻子，他疼得捂了一下。
“呵呵，那你先等着，我去帮他们一把，早点完事。”
说完，奈莎就去其他人那边帮忙，留下加留斯自己冷静。
“请问，您是加留斯·马洛先生吗？”
有些发怯的声音传来，加留斯扭过头。
随即大吸一口气，化作沸腾的开水，在胸口翻腾。
是希尔梅莉亚，她严格按照杰瑞的要求，等加留斯单独一人时，过来搭话了。
那令杰瑞感到恐惧的美丽，像钉子一样敲进加留斯的眼睛，脑子。
深陷其中，拔不出来。
“啊，呃，是，我……”加留斯支支吾吾地说。
“那，能请您跟我来一趟吗？我想带您看看那些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
加留斯没细想，或者说，没法细想，因为脑子被欲火烧成了一团浆糊。
他只管跟上去，跟着希尔梅利亚，到了神庙的院里。
这里，四下无人。只有，加留斯，和希尔梅莉亚。
“啊……”
加留斯发出野兽般的粗鲁的气息，酒精怂恿着欲望。他不由得越走越近。
希尔梅莉亚所能点燃的欲火，即便是一个男人在清醒状态下，贤者时间里，也需要主动克制。如果是在醉酒状态下，恐怕连圣灵都无能为力。
冷不防，加留斯的手按住了希尔梅莉亚的肩膀。
“啊，啊！”
“哎？等，等一下，您要干什么……”
希尔梅莉亚吓了一跳。但这时候，加留斯的手已经收紧，钳住，然后慢慢向下。
扯掉衣服。
“等一下……啊！”
女孩竭力喊叫，祈祷会有人听到赶来搭救。然而加留斯的手完全没有停，反而更加放肆。
一用力，将希尔梅莉亚推倒，压在身下。
“呼，呼，呼！！”
“救命呀——！！”
扑哧——
闭眼挣扎的希尔梅利亚，忽然感到加留斯的手松劲了，而且是急速松弛。她慢慢睁开眼睛。
加留斯趴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
这，是酒劲上来了吗？还是太兴奋晕过去了？
希尔梅莉亚毕竟是善良的祭司，这会儿开始担心加留斯。她摇晃着对方，想着把他叫醒。
“啊……”
却感觉，胸口的衣服好像湿了。她试着摸了一下。
是，血。
加留斯的脖子下面，血液逐渐在希尔梅莉亚身上摊开。
“呀啊——！！！”
*****
“以上就是从目击者那里了解到的事情经过，领主。”
天亮时分，龙霄殿大厅里，伊瑞莱斯将加留斯尸体的调查报告，以及目击者的证言，向巴尔古夫叙述一遍。
领主严肃地听着。他面前，锐眼鹰的士兵们正等着答复。
他注意到那个女人奈莎。昨天的会议上，她还只是个和气的人，主要的作用，估计是用来压着暴脾气的加留斯。
但现在，无论是有些发红的眼圈，还是眼圈里冒出的怒火，都显示出这个人已经换了身份。
奈莎上前一步，用了不容分说的口吻。
“领主大人，我现在作为锐眼鹰的代表，要求雪漫城彻查此事！这绝不可能是一般的杀人，必定是有预谋的袭击！”
预谋吗？是有点道理，那么一丁点。
这次巴尔古夫没有和锐眼鹰们同坐一张桌，而是在他的高背椅上支着脸。
“希尔梅莉亚看到凶手了吗，伊瑞莱斯？”
“她当时吓坏了，”伊瑞莱斯说，“只顾闭着眼睛拼命挣扎，其他的没有注意。”
“这可难办了，你怎么看？”
现场调查是伊瑞莱斯亲自处理的，侍卫队长思考了一下。
“许多人证实，他们听到了希尔梅莉亚的惨叫声，然后发现了尸体。无论是希尔梅莉亚自述，还是目击者的推测，都证实死者打算对希尔梅莉亚施暴。”
奈莎咬着嘴唇，表情复杂。巴尔古夫信这话，第一次见希尔梅莉亚的男人会是什么反应，不难想象。
“那希尔梅莉亚说没说她怎么接触的加留斯？”
“说是在院子里偶然碰到的。我们也问过丹妮卡，那天希尔梅莉亚确实在神庙里还有工作，出现在那合情合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
巴尔古夫抬了抬头，有些遗憾地看着奈莎。
“这是某个见义勇为的路人干的。”
“见义勇为的路人？”奈莎大声说着，“脖子两道伤口，这种致命攻击，就是诺德人的见义勇为吗？”
她大概没意识到自己正用加留斯的口吻说话。伊瑞莱斯冷笑一声，手里亮出一张纸条。
“既然如此，就来定论吧。这个是在死者衣服里找到的，请大人过目。”
纸条递给巴尔古夫，领主拿过来快速阅读。
“等一下，既然是死者的东西，应该由我们保管！军方人员的东西，怎么能让外人随便看？”
奈莎正要走过去，却看到巴尔古夫的脸色突变，变得震惊。
他犀利的眼神，从纸条挪向奈莎。
“你说这是军方的东西？那我倒要问问了。”
他展开纸条展开。
“过来看看，这就是军方的意思吗！？”
奈莎疑惑地走过去，读了一遍。
只读到一半，便如中了雷暴术一般，定住了。
“这，这不可能！”
她伸手去抢，巴尔古夫的手灵巧地收了回来，把纸张晃了晃。
上面的内容，居然是某个人写给加留斯的信，称赞他在暗杀皇帝的准备工作中做得不错，并期待他按时行动，里应外合，诸如此类的内容。
“看来正如你所说的，奈莎女士，这事没那么简单。”
巴尔古夫小心地叠好纸条，收进衣服里。
奈莎的牙都快咬碎了，但只能吐出苍白的反驳。
“不，这绝对是诬陷，我清楚加留斯的为人！”
“为人？在旅店大打出手，还要强奸我的祭司，你跟我谈为人！”
“我承认加留斯的脾气有些不好，但这和忠诚是两回事！他对陛下是绝对忠诚！”
“很遗憾女士，他忠诚与否我不知道，但他很危险。这样危险的人物出现在我的城市，我没法坐视不理。”
巴尔古夫站了起来，看向身边。
“霍隆格纳，普罗万图斯，接下来几天，雪漫城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两人点头表示领命，领主大步走下他的位子。
“我要去独孤城走一趟，向军方正式抗议！”
*****
当巴尔古夫准备前往独孤城的时候，杰瑞正在希尔梅莉亚家门口谢罪。
女孩本就吓得不轻，被伊瑞莱斯问话的时候，又撒了谎。懊恼和愧疚让她一晚上没睡好。
这时候再看到杰瑞，纵使是博爱的玛拉，估计也饶不了这个渣男。
“真是，过分了，杰瑞大人……呜呜……”
这种根本破不了防的话，已经是希尔梅莉亚能拿出的最大火力。但那个梨花带雨的表情，气红的脸，再配上一些惊魂未定，集中在这具有魅力的肉体上。
又一次支配了杰瑞。他狠狠咬了下嘴唇，让自己清醒些。
“呃，抱歉，对不起，这次是我没看好对方的为人。欠你一次啦。”
好说歹说，希尔梅莉亚总算是慢慢消气，抹掉眼泪。
“那个，杰瑞大人。下次，什么时候回雪漫城？”
“谁知道呢？也许是轮到我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再见啦。”
一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杰瑞一边跑远。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他换上面膜，去旅店外找另外两个女孩了。
昨晚下手的是莎莉茵，非常利落的秒杀。放风的是巴贝特，她还一直在监视领主调查案件的进展。
虽然她进不去龙霄殿，但看到那群锐眼鹰出来的时候，那失落的表情，便知道事情应该成了。
至少，已经在人们心中移植了加留斯叛乱的印象。而且鉴于他这两天的“优异”表现，这个印象还会挺深刻。
任务成功。剩下的就是通知独孤城的纳兹尔和龙桥镇的维萨拉，让他们继续监视锐眼鹰的动静就行啦。
“走吧，我带你们去找个人。”
还以为可以离开雪漫城了，巴贝特却对杰瑞和莎莉茵这样说。
“还干什么？早点跑路吧？”杰瑞有些不耐烦，这地方的熟人比独孤城还多。
“嗨，很快的。加布里艾拉托我取样东西，现在事办完了，顺道拿上东西走人，正好。快，跟上。”
也不管杰瑞和莎莉茵同不同意，巴贝特把长袍上的兜帽一戴，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得，只能跟着了。
“不会是你青梅竹马之类的吧？”杰瑞说，“或者同行？”
“怎么会，是外联啦。”巴贝特转过身，背着手，倒着走。
“你们还有外联？”
“那当然，不过他们都不知道兄弟会的事。嘛，也是当然的。”
说话间，三人站在一间不起眼的小房子外，巴贝特敲响了门。
“【奥拉瓦】奶奶，是我，巴贝特。”
门打开，现出一个老太太，干瘦的身子佝偻着，如同是大病初愈一样的虚弱。
看到巴贝特，她眉开眼笑。
“哎呀，小巴贝特，好久不见，进来坐。这些是你的朋友吗？”
“是啊奶奶。”
巴贝特很熟络的进了屋，杰瑞和莎莉茵也跟着进去。
简陋的小屋收拾得很干净，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老太太叫三人在外屋稍微坐坐，自己去里屋找巴贝特要拿的东西。
“这种快死的人怎么就成外联了？”看着老人的背影，杰瑞小声问巴贝特。
“你不知道吧？奥拉瓦跟加布里艾拉是好朋友呢，我们有一些炼金材料是从她这弄到的。而且，她还会一样绝活。”
“啥绝活？点石成金？”
“那都是小儿科啦。”
巴贝特一根手指摆来摆去，又扬起眉毛。
“她会，预知未来。”
第111章 未来
说一个住在雪漫城的，不起眼的老太太会预知未来，是不是听着很不现实？但如果知道了老人过去的身份，你或许会有几分相信。
“毕竟奥拉瓦以前，可是圣蛾祭司呢。”巴贝特继续说着。
“圣蛾祭司，嗯……”
杰瑞回忆着在帝都的日子，似乎听过这么个词，也可能没有。帝都的祭司太多了，除了八大圣灵之外，还有不少专为王宫做事的祭司。
“没印象。”
他耸耸肩，巴贝特模仿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啦。就算在帝都，也基本见不到他们。那是一群身份非常特殊的祭司，他们练就的本事，只为了做一件事。”
巴贝特张开手掌，慢慢盖在眼睛上。
“阅读，上古卷轴。”
*****
上古卷轴，被无数人追求的东西，神秘而恐怖的，神之碎片。
就连杰瑞，也偶有耳闻。
顾名思义，它，或者说它们，就是一卷卷轴。但它们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又或是如何出现的，极少有人知晓。
至于它的功能，知道的人也不多。它是探寻时间和空间的工具，是凡人挖掘其中秘密的重要手段。
嗯，说得有些模糊了。你可以这样理解。我们生活的时间线，是城市里的某条街道。而上古卷轴，就是街道两边房屋的窗口。
我们可以通过窗口去观察街道的任意地方，前方，或者后方。我们甚至可以去看其他的街道。前方，或者后方。
也就是说，你可以通过阅读卷轴，看到你希望看到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的某件事。但有的时候，这件事会出现错乱。
它可以是过去，却有微小差别。可以是未来，却听上去几乎不可能。
圣蛾祭司，就是专门阅读上古卷轴的祭司。为什么看个卷轴还需要培养专业人员呢？
因为在奈恩星，时间与空间，被沉睡的两大原灵所掌控。上古卷轴，可说是原灵的造物之一。凡人一旦看了，其精神和五感会不受控制地，被卷轴带入到他观察的世界中。
就算停止阅读，被带入的精神和五感，也不可能全部恢复，必定会损失一部分。那就是阅读卷轴的代价。
所以为了顺利阅读卷轴，圣蛾祭司们有一套独特的方法，减少代价，他们平时也在进行这类训练。
但无论怎样，代价绝不会为零。
他们会变瞎，变聋，变哑，发疯，等等。看得越多，代价越大。通常，无论多么熟练的祭司，一旦看过三次卷轴，必死无疑。
因此，祭司们严禁为了小事去阅读卷轴，寻求答案。他们只会根据皇帝的指示来阅读。
而那些看过一次卷轴，还能比较正常生活的人，后来会渐渐拥有预知未来的力量。或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奥拉瓦就是其中一位。她只看过一次，那一次卷轴夺走了她的部分灵魂以及味觉，这算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之后，她的身体越发虚弱，直到无法继续承担阅读工作，就告老还乡了。也因此，她得到了一个绰号。
虚弱的奥拉瓦。
“哦哦。”
杰瑞边听边点头，看着老人端着一个纸包裹，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没有小巴贝特说得那么夸张啦，我只不过是个不成器的前任祭司而已。”
奥拉瓦把包裹交给巴贝特，又擦擦手坐下，笑眯眯的。
“这是加布里艾拉要的东西。”
“谢啦奶奶。”巴贝特打开包裹看了看，“哦对了，机会难得，要不让奶奶给你们预知一下未来吧。”
预知未来？
杰瑞马上来了兴趣。这，是不是能直接看到，自己找回记忆的时候了？
他诚恳地看向奥拉瓦。
“请务必帮我看一下。”
“啊哈哈，太抬举我了。”奥拉瓦笑了笑，“我只能看到某个人的未来，而且都是些意义不明的图像。我只能把图像的内容告诉你们，怎么解释，因人而异。”
“没关系，图像也可以。”
“就是啊，莎莉茵也看看吧。”
巴贝特重新包好包裹，又搂着莎莉茵。莎莉茵想拒绝，她不是很相信魔法能厉害到这个地步。
但，女孩沉默一会儿，改了主意。
“麻烦您了。”
老太太点点头。
“好，等我准备一下。”
*****
对圣蛾祭司来说，预知未来需要的施法物品很简单。只需一个魔法阵，让人站在里面，祭司再用一颗水晶对准那个人，同时施法，这样就能从水晶里看到图像了。
现在站在魔法阵里的是莎莉茵。奥拉瓦托起她的水晶，对着女孩的脸，慢慢调整。
她释放出魔力，然后从魔法阵里，发出了紫色的光。
巴贝特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地看戏。这个光和魔法阵里的人有一定关联，当初她站在里面的时候，发出的血红光，还给老太太吓一跳。
毕竟是吸血鬼嘛。
而看莎莉茵这紫色光，似乎跟召唤系魔法的光接近，或许她有召唤系魔法的天赋？
只见紫色光逐渐包围了莎莉茵，同时，水晶里呈现出雾气一般的样子。从这雾气中，奥拉瓦渐渐看到了图像。
“嗯，这是……”
她把脸凑近些，全神贯注。
“清晨……星光……还有大海。海岸上是无边的沙漠，沙漠上空是漆黑之夜，四处都血迹斑斑。那里，倒着一个人，一个……儿子。”
老人断断续续说出这些话。水晶的光芒，以及魔法阵的光芒，渐渐消退了。
“这就是，我能看到的。”
巴贝特和杰瑞对视一眼，嗯，果然听不懂。
如果把那些画成画，想必会是一幅赏心悦目的佳作。但用来表述人的的未来，也太，莫名其妙了。
莎莉茵倒是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杰瑞觉得她大概是不想挂人家老太太的面子吧。
“感谢您。”女孩说。
“没关系，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我会弄清其中的意义的。”
“那好，该我了。”
杰瑞迫不及待地把莎莉茵抱出魔法阵，自己站上去。
模糊的也好，糊涂的也罢，我只要按照我的想法去理解就行了。
奥拉瓦休息片刻，再次托起水晶。对准杰瑞。魔力释放，与刚才完全一样的步骤，魔法阵又一次发光。
这光芒，是火红，深红，不详之红。
但与鲜血的猩红不同，这深红的光芒简直是炼狱的一角。明明如烈焰一般，却让人不寒而栗。
“哇啊，真漂亮。”
巴贝特张着嘴感叹。杰瑞倒是不意外，只要想想梦境领域那个颜色就能理解了。
关键是，奥拉瓦看到了什……
“啊——！！！”
嘶哑的尖叫，从老人口中喷出。手中水晶直落，在地上摔碎。
深红光失去了水晶的控制，在小屋里狂躁地卷动一阵，就消散了。
“啊，啊啊啊啊……”
老人颤抖着跪下，逃一样爬到墙角，抱住头，发抖。
“您这是……”
眼看老太太都缩成球了，杰瑞想着扶人家一下。
“别过来！快出去！出去！！！”
奥拉瓦几乎趴在地上，闭死眼睛，拼命晃头。
但无论她如何想要忘却，从水晶里看到的那一幕，已经忘不掉了。
那是无尽的疆场，黄沙漫天，于狂风中飘散，一如战场硝烟。
一群手持各式武器的，巨大的黑影，在这战场中心面对面，决死而战。
其中一边，天空中是长着翅膀的人影，地上有一个扛着大剑的人影，一个手持大斧的人影，一个支着长矛的人影，一个挥舞双剑的人影。
而另一边，是举着三叉戟的人影，操起巨锤的人影，疯狂大叫的人影，纤细优美的人影，矮小猥琐的人影，还有若隐若现的人影。
两边混战在一起，数不清的邪恶之影，污秽之物，扑向奥拉瓦。
“啊！！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任何凡人都不能直视的恐怖场景，那根本就不是人该出现的地方。
当然，这些，杰瑞是不知道的。他只有一脸懵逼。
“哇，你又干什么了？”
巴贝特走到老人身边，拍着她的后背，又鄙视地看向杰瑞。
“我，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做。”杰瑞连忙解释。
“好啦好啦，我留下来照顾奶奶就行了，你们先走吧。”
“呃，我知道了。”
带上包裹，杰瑞和莎莉茵走出奥拉瓦家。杰瑞有些沮丧，本以为是个含糊不清的图像也好，结果居然把占卜的人给吓傻了？
我的未来，有那么恐怖吗？
但细想一想，估计就是和巨龙决战之类的吧，类似巨龙战争那样的。那种场景，是个人看了，都不可能平静吧。
想到这，杰瑞更沮丧了。
这意思就是，自己最终还是会回到和巨龙玩命，和奥杜因决战的命运上吧。
啊，真讨厌。
*****
晨星城海岸边，乱石堆起的石坡下，静静矗立的黑门。
久违地迎来新的客人。
“哦，看这孤独的印记，黯淡的颜色。西塞罗，好悲伤啊……”
小丑趴在门上，不住地哀叹。
“人生，最大的，幻觉，是什么？”
未确认身份的陌生人出现在门前，黑门自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问我，幻觉？”
小丑的声音弱下去，和扶着门的手一起。他哼哼发笑，笑到全身抖动。
“啊，是的，西塞罗看过很多，很多的幻觉。美好的未来，复苏的圣所，夜母的降临，忠诚的刺客！诸如此类，虚假，一片虚假。但如果要挑一个最大的……”
他忽然板起脸，从黑门那里离开，又放声大笑。
“呵，哈哈哈哈哈！！那便是纯真，纯真啊，我的兄弟！在那危机四伏的地窖，熊熊燃烧的城市里，没有比纯真更为可怕，更为厌恶的幻觉啊！”
当高亢的声音沉寂下去后，黑门发出咯噔一声，缓缓退去。
“欢迎，回家。”
小丑面前，出现一条向下的通道。
“没错，回家。”
他迈过黑门，等门重新关上，就隐隐发笑。
“这才是，真正的，家。”
第112章 崩盘边缘
今天的阴郁堡格外阴郁，虽然外面是晴空万里的正午。
将军办公室内，原本属于图留斯的位置，正坐着来自王宫的大臣，科波夫。他是在锐眼鹰来到独孤城后第二天抵达的，为了监督锐眼鹰的工作。等他亲自确认一切就绪后，才会通知皇帝出发。
当然，他真正的目的，这屋里只有他自己清楚。
“嗯，这可真让人意外。”
听过巴尔古夫的叙述后，科波夫现出吃惊的表情，又极力控制住它别失控。
而他旁边坐着的罗帕德早就失控了。不解，迷茫，从头到尾都听不明白。
继而变得愤怒。
“这是诬陷！说我儿子叛变，谋害皇帝？绝对不可能！”
“马洛指挥官，我理解你的心情。”科波夫厉声说，“但请你先住口，现在是我在讲话。”
“陛下安全的最高负责人是我！什么时候轮到了你！？”
“我代表陛下来监督工作，我就是陛下的代言人！给我注意你的措辞！”
科波夫用更高的声音压住罗帕德。指挥官剩下的话变成了咬牙切齿的表情，然后沉默下去。
罗帕德身边，奈莎一直低着头，面如死水，不发一语。对面，图留斯眉头紧锁地看着罗帕德，没有说话。
科波夫敲了敲桌子。
“看来这次，马洛指挥官，你的指挥失误已经板上钉钉了。事实上就在昨天，我还收到了来自莫萨尔方面的抱怨。你那个爱惹事的儿子，在旅店里殴打一个兽人平民。当时我以为是偶然事件，所以没有理会。”
他指着罗帕德，连着点了几下。
“但这次呢？居然变本加厉，企图强奸吉娜瑞斯的祭司！光这一条就足够定下大罪！如此恶劣的人，谋划刺杀，难道还有不合理的地方吗？”
罗帕德猛敲桌子。
“光凭这个怎么能证明我儿子有罪？这种事要讲证据！那封信完全可以是伪造的，我敢说就是凶手杀人后塞进去的！”
“你要搞清问话的先后顺序，指挥官，现在是我们怀疑你！你必须证明这封信跟你儿子无关，而不是反过来向我提问！如果你解释不清，那也别怪我无情。你将被送回帝都接受审判，锐眼鹰内部也必须进行全面整顿！”
“你这！”
怨气堵住了罗帕德的嗓子。他只喊出个开头就咳嗽起来，脸上的血色少了一半。他感觉快要失去意识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这绝对是个阴谋。为了刺杀皇帝，先离间锐眼鹰与皇帝之间的信任，制造裂痕，然后这个裂痕就会变成护卫工作中的巨大破绽。
但，怎么解释？
气氛对自己压倒的不利，科波夫也听不进去话。
“请容我说两句，科波夫大臣。”
打破这个状况的，是图留斯。科波夫投向图留斯的目光有些疑惑。
“将军请说。”
“我觉得，直接把加留斯·马洛定义成叛徒，为时尚早。”
科波夫的疑惑加深了。据他所知，图留斯和罗帕德不和，许多年前就是这样。
但他还是平静地问。
“此话怎讲？”
图留斯顿了一下。
“可疑的地方有几个，但最让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刺客会选择加留斯作为内应。”
这话一出来，在座的一些脑子转得比较快的军官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稍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图留斯身边的瑞姬也是心领神会地点头。
将军继续说道。
“他名为锐眼鹰的副队长，实际上权限并不高。以我对马洛指挥官的了解，加留斯可能知道皇帝的行动路线，但并不知道具体时间，甚至都不知道皇帝有没有可能不来，对吧？”
罗帕德的头脑被图留斯这波口水给浇得有些清醒了，虽然他不愿意承认。
“是的，”他说，“我只能和科波夫大臣提供一个参考的时间，具体时间要让陛下来定。”
“也就是说，光策反一个加留斯，不足以威胁到皇帝。”
图留斯的话得到一些人的赞同，连科波夫也不由得点头。
这个将军果然比罗帕德经验丰富得多，也难对付多了。
“刺客的想法我不知道。我们现在讨论的也不是可能性问题，而是加留斯的问题。”
“那就请允许我简单分析一下吧。”图留斯说，“诸位都知道当年的佩拉吉奥斯一世，在圣堂祈祷时被兄弟会刺杀。我曾研究过相关的资料，也大致整理了一下兄弟会是如何得手的。”
图留斯站起来款款而谈，瑞姬开始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的将军。
“佩拉吉奥斯去圣堂祈祷似乎是临时起意，时间路线都未曾公开，圣堂内外的安保应该也是天衣无缝。但最后兄弟会还是混进了圣堂。人们普遍认为，是皇帝身边的两个侍女做了兄弟会的内应，因为刺杀发生后不久她们就不见了。”
将军边踱步边说，最后回到了座位边。
“所以我想，真要找个内应的话，那一定得找时刻不离皇帝的人，至少是皇帝身边的人。因为他们能随时掌握皇帝的动静和想法，有时候皇帝想要去哪里，做什么，比起护卫，那些侍从会先知道，而且很准确。”
“将军想说，刺客们不会找上加留斯，是吗？”
科波夫加重了语气。他不喜欢图留斯把话说得这么明。图留斯稍稍鞠躬，坐下。
“至少我不会。而且这件事从时间上来说也有些奇怪。锐眼鹰来天际也就是三天，信里居然称赞加留斯在暗杀皇帝的准备工作中做得不错。三天能干什么？他每天都在跟未婚妻打情骂俏吧？”
奈莎听了没有脸红，反倒是充满希望地冲图留斯使劲点头。
“所以综上，我认为会有另外两种可能。要么是陷害，要么是在帝都的时候，加留斯就已经成了叛徒。那样的话，牵扯的人会更多。当然，可能性也更小吧。”
说到这儿，图留斯扶了下额头。
“哦，抱歉，我几个月没回去了，不知道你们那边的事。我说完了。”
平静重新降临在办公室里，一时没有人说话。军官们的表情都很复杂，肯定在琢磨图留斯的发言。
即使不完全赞同，动摇还是有的，何况有些人还会赞同。你看罗帕德，看图留斯的眼神里似乎有了感激。
科波夫沉思起来。
也罢，欲速则不达。就算不能靠这一手按住锐眼鹰，只要能限制其行动和权限，也算是有所收获。
他抬了抬头，问其他人有无意见，没有人发言。
那就先这样吧。
“鉴于图留斯将军说的在理，此事容我向帝都禀报。在那之前，锐眼鹰继续原有的工作。但为了证明你们的忠诚，我要将一部分人调回帝都。马洛指挥官，你懂我的意思吧？”
这谁不懂？整个锐眼鹰都成了怀疑对象，就是这个意思。
罗帕德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一句。
“遵命。”
*****
下午，罗帕德和奈莎回到龙桥镇的据点。这里一下子宽敞了不少。
除了还在马卡斯的士兵，剩下的人手被科波夫调走了一大半。现在罗帕德只剩下三十人可用。
科波夫说了，会从帝都重新选出护卫皇帝的人。锐眼鹰只负责检查各地的安保工作，三十人足够了。
“简直胡闹。”
办公室里，罗帕德垂头而坐，喃喃自语。
他连发火的精神头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加留斯，耳边全是那小子的胡话。
“加留斯……”
他的头进一步垂下去，被他的双手接住。
“叔叔，吃点吧。”
奈莎进来了，把一盘肉和一碗蔬菜汤放在桌上，推到罗帕德面前。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加留斯……”
“千万别这么说，奈莎。我，也一样。我！我！”
罗帕德全身发抖，嘴里只能吐出颤音，奈莎连忙扶着他的肩膀。
“叔叔冷静啊。”
“我一定，一定要报仇……”
这个父亲抬起了头，瞪着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睛。
是的，报仇。不管是作为父亲，还是长官，不把诬陷杀害加留斯的凶手揪出来，心中这口恶气永远不会平息。
奈莎当然和罗帕德是同样想法。但相比愤怒，她更多一些理智。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呢？虽说差不多能确定，凶手就是想刺杀皇帝的刺客，但接下来，恐怕直到皇帝出现之前，他们都不会再现身了啊。”
没错，是这样，罗帕德也很清楚。
刺客会找一个他想不到的角度出现，实施刺杀。即使失败，也会逃得无影无踪。而自己根本无法预料刺客的动向。他们甚至可以随时放弃暗杀。
虽然那对皇帝而言是好事，但现在的罗帕德脑中，已经渐渐没有保护皇帝的概念了。
仇恨，只有仇恨。他一定要杀死那些刺客，即使他们放弃刺杀也必须死。
“如果他们不出来，那就引他们出来。”
罗帕德站起来，右手抓了两下，又看向满脸问号的奈莎。
“我的想法是这样……”
*****
“哈哈，干得漂亮！”
回到圣所的杰瑞，莎莉茵和巴贝特，用一个精彩的任务报告，换来了阿斯垂德的抚掌大笑。
不仅把脏水泼给了锐眼鹰，还干掉了一个副队长。锐眼鹰肯定被猜忌了，说不定还会被缩减人数。
必须趁这个机会完成第三步。
领着三人到自己的房间，阿斯垂德在桌上铺开地图。
“这第三步，最难。我们要找一个能接触到皇帝的人，干掉他，然后替换他。”
“替换？”杰瑞歪着头问。“就是伪装？”
他问完就意识到自己犯二了。想到那个魔法面膜，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阿斯垂德冲他轻笑一声，将手边阿蒙德的信展开看了一眼，又放到一边。
“根据信里写的，我四处打听了一下，有两个合适的人选。一个是美食家，一个是礼仪官。”
“有区别吗？”
“区别就是一个在屋里做饭，一个在外面接待。”
阿斯垂德的手指，落在地图的独孤城位置上。
“美食家是锐眼鹰从帝都带来的。虽然是自由身，但经常担任皇帝的御厨。而且他是个兽人。”
说到这儿，阿斯垂德哼了一声。兽人诗人之后是兽人厨子，有趣。
巴贝特掏着耳朵：“他已经到天际了吗？”
“是的。但接近他并不容易，他应该是经常在独孤城里，很少出来。等纳兹尔的回信看看吧。”
也是，一个厨子，想必整天躲在厨房里，不会轻易露面。
杰瑞皱了皱眉。
“那就礼仪官……”
“礼仪官是锐眼鹰到独孤城以后选的，”阿斯垂德盯着独孤城的标志说，“但根据皇帝的喜好，基本可以确定是吟游诗人学院的院长维阿墨。”
“这样。看来只能选那个厨子了。”
阿斯垂德瞧了杰瑞一眼。
“这口改得挺脆啊。”
“我只是觉得一个院长很难接近而已。”
“是吗？我倒觉得那个院长比厨子好对付得多。厨子是锐眼鹰陪着来的，身边肯定少不了人。院长就是院长而已，身边只有些糊里糊涂的学生。”
“别开玩笑了，一个厨子有什么难对付的？”
“你对这行还是不了解吧，杰瑞？”
两人说着说着，眼神撞在一块儿，竟有了些火气。巴贝特还是第一次看到敢跟阿斯垂德正面叫号的正常人。
呃，小丑不算。
“我同意杰瑞的意见。但我认为应该把大家叫到一起，讨论一下。”
莎莉茵冷静地走到两人中间，这样说。阿斯垂德抬了抬眼皮。
她可以直接拒绝。毕竟之前都说了，聆听者只负责听夜母的话，自己负责发号施令。
但现在，她觉得应该同意莎莉茵的话，为的是好好分个大小高低。
阿斯垂德背过手，一贯冰冷的目光有了挑战的热情。
“可以。等维萨拉回来，咱们就开个会。看看这事，听谁的。”
第113章 鸠占鹊巢
维萨拉回来的时候天刚黑，在开饭前，兄弟会先开了会。
小丑还没有回来，阿斯垂德也不在意，反正就算回来，也不会叫他来的。
因为那个人毫无疑问，会投聆听者的票。不过现在这个场合，情况就舒服得多。
“以上就是咱们目前的两个选择。我倾向于学院院长，小莎莉茵更喜欢那个厨子，大家怎么说？”
阿斯垂德把美食家和院长两个选项都交代出来，也详细说了各自的优劣。这方面她不会做小手脚，大家都是专业人士，玩那个没意思。
说完，她平静地等着每个人的答复。
空气变得沉默，有的人眼神笃定，有的人左顾右盼，这基本就反映了他们内心的答案是否已经决定好。
“亲爱的，要不，你先说？”
阿斯垂德似乎有了一点笑意，对艾恩乔恩说。狼人哼哼两声，亮出了他的牙齿。
“多余问。”
这个多余，恐怕指的是阿斯垂德的两个问题都多余吧，杰瑞心想。因为那个狼人有意无意看了自己一眼。
哼，装什么装？真要说的话，自己同意莎莉茵，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图斯两个夜母的死忠，自然也会同意聆听者。而阿斯垂德那边是艾恩乔恩，维萨拉和巴贝特，顶多四票对四票嘛。
如果纳兹尔也回来了，倒是不好说。既然没回来……
“我，同意阿斯垂德的意见。”
杰瑞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那个说话的人。
居然是菲斯图斯。
“以难易程度来说，的确是院长更稳妥。毕竟他身边的安保，不，应该基本没有什么安保。”
老爷子说出自己的想法，阿斯垂德马上点头，有些得意瞟了杰瑞一眼。
她早知道菲斯图斯会这样说。这老头可是理性大于一切，唯一会感性的问题也就是夜母的信仰上。但注意，是夜母。
菲斯图斯尊敬的是夜母，并不是聆听者，更不会是比自己年龄小，资历浅的新人聆听者。
杰瑞用一个尽可能淡定的表情接下了阿斯垂德的嘲讽。这女人，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彻底撕下面具，不把莎莉茵放在眼里了吧。
呵，无所谓。兄弟会怎样，杰瑞才不管。但如果这帮人敢对维阿墨下手，那便是自己反水的时刻。
“但，院长身边的人也不少，想要隐秘行动，我觉得费的劲不比厨子少。或许厨子更容易些，怎么说也是个外来人，本地人对他的印象应该不深。”
加布里艾拉不出意料地支持了莎莉茵，菲斯图斯一个劲摇头。
“那只是你个主观印象，事实上只要和一个人在厨房一块儿做过几道菜，哪怕是三天时间，身边人也会记住他。”
“脸型又不是问题，我们的技术很完备。”
“但言行是问题，想要做出不让周围人怀疑的言行，需要观察的时间。”
菲斯图斯说完，加布里艾拉也一时语塞，看来这个问题基本不需要讨论了。
阿斯垂德又笑了一下，这回笑得肩膀也跟着一抖。
“既然这样……”
“我觉得厨子挺好弄的啊。”
一个意外的声音打断了阿斯垂德，是巴贝特。
她斜趴在桌上，晃着脑袋，懒洋洋地说道。
“而且厨子跟皇帝接触的时候，一定是上菜的时候吧，那样更容易下手啊。比如下毒什么的。礼仪官的话，只有皇帝刚来的时候能接触到吧？就算是在外面，当时人一定很多，杀了皇帝也不好跑路。”
阿斯垂德的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然后复制粘贴到了杰瑞脸上。
他冲巴贝特送去一个赞许的笑容，巴贝特有点嫌弃地撇着嘴。
这真是，让阿斯垂德万万没想到。难不成是因为都是小女孩，所以产生共鸣了？
开什么玩笑。
“那，咱们都表个态吧。”阿斯垂德镇定下来说。
结果和预料的一样，变成了四票对四票，事情定不下来。
“看来必须问问纳兹尔的意见了。我写个信，巴贝特，让洛克给纳兹尔送去。”
阿斯垂德站了起来，去自己的房间。艾恩乔恩也跟着去了。
“你何必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呢？”
房间里，看着急匆匆准备纸和羽毛笔的妻子，艾恩乔恩有些无奈地说。因为阿斯垂德那个样子，怎么看都是在赌气。
唉，上次看到她这个样子，还是两人谈恋爱的时候。
“这是原则问题，亲爱的。”阿斯垂德铺开纸，奋笔疾书，“计划马上要到最关键阶段了，我得搞清楚，家里的人都会不会听我指挥。”
“当然会，只是一个问题没统一意见而已，不必上纲上线吧。”
“是啊，一个人得点小病，也会想着不要紧吧，当然这种想法也只会维持到病死之前。但我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很快，信写好了。
阿斯垂德把它拿到众人面前，给大家看了一遍，上面没有写莎莉茵和阿斯垂德各自的意见，只是简单地问纳兹尔，厨子和院长，选哪一个合适。
第二天下午，纳兹尔送来了他的回信。又给了阿斯垂德当头一棒。
“我觉得可以两手准备，但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认为厨师更合适。因为他很可能不住在独孤城，那样的话，身边的人会非常少。”
*****
“啊，哈哈哈哈哈！！”
刚回来没多久的小丑，听杰瑞说起开会投票，还有纳兹尔回信的事，笑得在地上直打滚。
但很快，他就爬起来，对着夜母扣住双手。
“啊，母亲，请原谅西塞罗的无礼，因为，因为这实在是，太好笑了！呵，哈哈哈哈哈！！”
他又一次弯下腰去，这次他的手支住了地，不然还得笑趴下。
突然，他站直了腰。
“不行，我得马上把这些写在日记里！嗯，对，标题就叫：聆听者夺回荣光的伟大第一步！”
小丑跳着脚，一溜烟跑出夜母的房间，跑进自己的卧室，或者说是一个洞窟里。
这里放着装着他行李的箱子，里面有十多个小本子。他随手抓出其中一本，开始伏案创作了。
“我说，你还是小点声比较好。”
杰瑞跟着小丑进来了，见他在本子上飞快地写字，完全不理会自己。不过别说，这小丑的字还挺好看的。
“阿斯垂德心情肯定不好，而且，你不是去套晨星圣所的口令了吗？怎么没告诉她？”
小丑回来以后，阿斯垂德就找他要口令。小丑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糊弄过去了。中心思想大概是，口令套不出来，需要等一等夜母的启示，然后再去。
这话阿斯垂德信不信姑且不说，杰瑞可是知道，小丑在撒谎。
他不觉得现在继续激怒阿斯垂德是个好主意。在兄弟会这些日子，他已经无比确信，阿斯垂德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这次开会投票也是出于从莎莉茵手中夺取指挥权的目的，只是没想到巴贝特已经被“策反”了。
而且巴贝特公开说过，她对夜母没有尊重之意。换言之，她倾向的是莎莉茵自己。这比倾向夜母的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图斯更加危险。
嗯，对阿斯垂德来说的危险。
都到这个份上了，杰瑞可不希望莎莉茵出事。就是出事，也得等到他从夜母那问出话以后。
“哼哼哼……”
小丑似乎没听到，只管写。一张纸快写完的时候，他放下了笔。抱着胳膊，很满意地点了两下头。
然后，恍然大悟地看向杰瑞。
“哦，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最好注意你的话，虽然我觉得你控制不住，但这个时候刺激阿斯垂德不是个好主意。”
“呵呵呵，杰瑞，你说我刺激，她？”
小丑盘起腿，整个身子坐在椅子上。他放低了一些声音，小幅度晃动着椅子。
“哦，不对，不是的。所谓的刺激，是那条狗给她的东西。我给她的，是建议，是提醒，而已。”
“提醒她注意夜母和聆听者吗？我知道你在意这些事，但也要看看环境吧？”
“很，遗憾，西塞罗不懂你说的，环境。西塞罗只知道母亲是伟大的，聆听者是绝对的，除此以外，都必须，让开，滚开，滚远点。”
杰瑞有些头疼了，这小丑虽然说话夸张，但意思还是明白的。在夜母和聆听者的地位问题上，他不打算让步。
这可不好，这样下去，迟早会跟阿斯垂德起冲突的。最坏的状况，那女人说不定会弄死莎莉茵。
叹了口气，杰瑞走出小丑的房间。
从现在开始，他打算不离莎莉茵左右了。不管什么任务，都必须一起，最起码要保住莎莉茵的命。
*****
虽说被纳兹尔给挂了面子，阿斯垂德倒也没太生气，至少比小丑说一大堆屁话，不告诉她口令这事好得多。
因为信里那段话很让阿斯垂德感兴趣：美食家可能不在独孤城。
纳兹尔的解释是，他认识美食家，并在杰瑞离开独孤城后第二天，看到美食家和几个人也出城去了。起初他以为是去买食材，但直到阿斯垂德送信给他，美食家也没回来。
监视并非一刻不断，但也差不多覆盖白天。所以纳兹尔才会这样答复。而如果真如他所说，美食家不在独孤城的话，那或许真的比学院院长要好处理。
“问题是，怎么找到他。”
阿斯垂德的房间里，艾恩乔恩靠着门边，听着妻子的话，这样说。
这个问题也把阿斯垂德给难住了。纳兹尔没有追踪美食家的踪迹，天际这么大，找起来的难度可想而知。
但只要找到了，后面几乎就是一马平川。
“只能全家出动了，”阿斯垂德打定主意说道，“好在我有几条线索。距离皇帝来可能没几天了，这期间最好是找到美食家。”
“如果找不到呢？”
“那就剩下最后的办法，在皇帝乘船离开天际省的时候，强行拦截。”
阿斯垂德做了一个有力的劈砍动作，拇指指向菲斯图斯的房间方向。
“这两天菲斯图斯和加布里艾拉已经把拦截用的道具都准备出来了，让他们也去追查美食家下落。”
“嗯，好，你有办法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了。只是……”
艾恩乔恩探着头，望了眼门外的走廊，空无一人。
“那条发疯的狗腿你打算怎么办？他恐怕很快就会失控。不如现在就吃了他吧。”
阿斯垂德冷笑一下，走到艾恩乔恩身边，轻抚着他的胸膛。
“我还以为你会更冷静些。”
“冷静这个词，我早就吃进肚里了。”
“啊哈哈，也是。不过为了让大家服气，得师出有名才行。所以亲爱的，还是先等一等吧。”
带着狡黠和自信的笑容，阿斯垂德掂了掂手里的匕首，随手一扔，匕首就钉在桌子上。
钉在那张地图的圣所位置上。
“等那个小丑，自己送上门来。”
第114章 守护者之怒
第二天，杰瑞跟着莎莉茵，巴贝特，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图斯单独行动，五个人按照阿斯垂德的线索出去查证了。
所谓的线索也不是很把握。首先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顺着美食家从独孤城出来的路径查，花的时间会比较多，也不可能找到准确位置，但起码能知道他大概去了什么方向。
这个任务就交给巴贝特了，让她跟纳兹尔一起搞定。
再者，就是推测美食家离开独孤城的目的。要么是锐眼鹰别出心裁，打算把他藏在鲜为人知的地方躲避耳目，要么，就是美食家自己的要求。像这类有造诣的人多数都是偏执狂和强迫症，不把东西做完美了心难受。
而美食家以前来过天际，如果他有中意的食材获取地点，说不定还会去同样的地方。这个事就交给加布里艾拉和菲斯图斯分头去查。听说美食家以前在马卡斯和裂谷城都开过课，也许会发现什么。
最后一个可能性，美食家可能随时返回独孤城，所以杰瑞和莎莉茵去把纳兹尔替下来。为什么不让他俩去追线索？这么专业的事，你放心让两个新人干吗？
时间暂定为三天，如果美食家回到了独孤城，基本意味着皇帝即将出现，那么利用美食家接近皇帝的思路就必须放弃。
所以，阿斯垂德还得准备一个拦截船只以外的备选方案。从这几个人离开圣所后，她就着手准备。
但在那之前，是时候清理门户了。
夜母的房间里，圣所内的四个人都在这了。
“啊，阿斯垂德女士，来母亲的房间，有何贵干呢？”
小丑不失礼貌地行礼，问话。而他的举动，丝毫不会缓和面前三个人的情绪。
艾恩乔恩不时掰着手指，维萨拉无声地走到了小丑身后，阿斯垂德则是正面质问。
“我想，你是时候交出口令了，小丑。”
她已经不打算继续陪这个话痨饶舌了，收起所有比喻和罗圈话，直接给出选项。
“要么，交出口令，要么，请你出去。”
“嗯……”
小丑轻轻挠着脸，装模作样地思考一会儿。
“那，西塞罗还是出去吧，离开这个房间，反正，今天已经跟母亲打过招呼了。”
唰——
他的胡话刚出口，一道寒光立刻从身后袭来。小丑敏捷地闪了过去。
“啊，该死的蜥蜴，你干什么？”
小丑面有怒色，但维萨拉那个握着匕首的姿势，配上没有表情的脸，已经告诉别人，他也在发怒。
“马上回答，否则就死。”
“呃，这是为什么？”小丑又开始摇头了，“西塞罗不明白。如今的圣所蒸蒸日上，为何要搬家呢？就算进得去晨星城的圣所，又有什么必要呢？”
阿斯垂德走上两步。
“因为，是我决定的事，在你来之前就决定了。而且这次暗杀皇帝成功后，我们或许会面临一场疯狂的反扑，最糟糕的情况，将不得不舍弃圣所。我这样说，你那个脑子也能理解了吧？”
“理解？嗯，你说理解？很遗憾，西塞罗，不理解。”
这回，连艾恩乔恩也加入进来，和维萨拉一起，把小丑左右包夹。
小丑完全不慌，甚至看上去比平时正经了许多，十分冷静。
“西塞罗当然知道，你，想把圣所换个地方。但西塞罗更知道，这，是聆听者，兄弟会真正领导者该做的事，而不是你！”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吗？那我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阿斯垂德冷笑两声，看向了夜母的棺材。棺门敞开着，她指向夜母的遗体。
“今天，你就跟你的老妈子一起，滚出去吧！”
这就是下了命令。
维萨拉亮出了第二把匕首，艾恩乔恩隆起全身的肌肉，不断膨胀，变化。皮肤涌起浓密的兽毛，随着一声冲天的嚎叫，变成了狼人。
“你……”
即便在这嚎叫中，小丑的低音也那么清晰，因为他的愤怒而变得清晰。
他缓缓摘下匕首。
“你，竟敢，侮辱母亲？”
呼——
下一秒，三人眼前，立刻被一股黑暗遮盖了大半。墙壁上的灯火瑟瑟发抖，令人不安的黑暗，毫无理由地开始蔓延。
黑暗中的人影，催动夺命的杀气，直扑阿斯垂德。
“去死吧！！”
房间里，刀光剑影。沉睡的夜母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
*****
三天后，一个乌云密布的上午，其他人陆续回来了。
前往马卡斯的菲斯图斯中了奖，查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接着连夜委托纳兹尔和巴贝特沿着这条线追，终于有了结果。美食家的位置，基本锁定。
但，众人并没有事成的喜悦。
“这，没想到他真干出来了。”
菲斯图斯听阿斯垂德说了三天前，大家出发后不久发生的事，又看了看伤未痊愈维萨拉和艾恩乔恩。
维萨拉肚子的伤还没愈合，艾恩乔恩的腿和左肋也留下了伤口。要知道，亚龙人和狼人的身体，有着超越常人的自愈能力。但是三天了，他们两个甚至无法正常走路。
同时和圣所最强的三个战力交手，还能重创其中两个，最后逃走。
小丑的战斗力，已经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是啊，他真干出来了。我只是要他交出口令，他居然就对我刀刃相向！我早该想到的，但还是……淦！”
阿斯垂德狠狠地踢了一脚，拳头也砸在墙上。菲斯图斯有些同情地看着她。
“这次我不得不同意你的意见了，阿斯垂德，那家伙真是让人搞不懂。”
“不过他跑了，维萨拉和艾恩乔恩起码保住了命，不是挺好嘛。”
纳兹尔尽可能用轻松的口吻说，试图缓解这紧张的空气。加布里艾拉却摇着头。
“没那么简单。别忘了，夜母还在这里，那个西塞罗虽然疯狂，但他不可能放下夜母不管的。”
“也就是说他还会回来咯？”巴贝特歪着头接话道，“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杀了他！”
不等其他人说话，阿斯垂德愤怒地喊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不管怎样，小丑都不可能继续待在圣所。
叛徒的下场，自然只有一个。
“我已经看了洛克带回来的信，”阿斯垂德继续大声说着，“也知道你们成功了，但现在不把那个小丑干掉，咱们就没有安宁之日！”
她开始布置新的任务了，推测小丑可能回来的时间，可能出现的地点，滔滔不绝。
杰瑞没有听。
因为阿斯垂德，说谎了。或者说，她的话有不对劲的地方。
和小丑打过的交道虽然不多，但杰瑞知道他是个对夜母绝对忠诚的人。不管他的言行如何疯癫，难以理解，这都是不变的中心思想。只要以此为基准去推测他的话，你会发现小丑是个很容易接触的人。
所以，事情绝不是口令那么简单。阿斯垂德肯定说了羞辱夜母的话。毕竟她带着两个打手，可能是以为自己稳了吧。
杰瑞瞟了眼身边一言不发的莎莉茵。
阿斯垂德动手了，真的开始清除异己了。这么看，莎莉茵迟早会陷入危机。
要先动手吗？趁着维萨拉和艾恩乔恩两个难对付的家伙无法活动，直接干掉阿斯垂德，让莎莉茵成为头领。有谁不服，一块儿干掉。
完全可行。只要把莎莉茵送出圣所，把战场限定在圣所里，就这些个残兵败将，杰瑞一个人收拾起来太容易了。
趁别人的注意力都在两个伤员身上时，杰瑞漫不经心地走动脚步，寻找合适的位置。
然后，手悄悄摸向龙骨剑……
“我认为，应该把西塞罗找回来谈谈。”
是莎莉茵。一句话便引来其他人的目光，离莎莉茵最近的杰瑞只能顺势停手，又问句话来掩盖自己的目的。
“对牛弹琴还是算了吧。”
“但他的忠诚是货真价实的，我认为这里面或许有些误会，还是讲开了比较好。”
“误会？你说误会？”
阿斯垂德朝莎莉茵走来，越走越快。该是注意到了她的怒气冲冲，加布里艾拉想拦住她，被一把推开。
杰瑞立刻挡在莎莉茵面前，但挡不住阿斯垂德的吼声。
“伤了维萨拉，伤了我丈夫，你告诉我这是误会！？哈，那是不是我被那混蛋杀了，你也会说这是个误会啊！？”
莎莉茵仰着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西塞罗唯一在乎的只有夜母，他不会在夜母这个系统之外的事费心思。所以阿斯垂德，你其实当着他的面羞辱夜母了，是吧？”
杰瑞惊诧地回过头，望着身后那个口无遮拦的女孩。其他人也都震惊极了。并不是因为莎莉茵意识到了这件谁都能猜到的事。
而是她真敢当着阿斯垂德的面说啊。你看，就连阿斯垂德都没想到，愤怒的表情像是中了冰霜魔法一样，凝固了一阵。
片刻，她开口道。
“好吧，我承认，我有些，过分的地方。但这不能成为他背叛的理由！”
“他没有背叛，他只是在维护夜母而已。或许方法过火，但……”
“哦，你的意思是我背叛了？”
面对阿斯垂德突然的反问，莎莉茵沉默下去。
激烈的争吵，似乎告一段落。其他人一会儿看看聆听者，一会儿看看阿斯垂德，谁也没有动。
最后，是莎莉茵走过人群。
“杰瑞，稍微等我一下，我们去找西塞罗。”
找到以后怎么办？杰瑞没问，就先这样吧。找到再说。
众人也想起来各自要做的事。加布里艾拉留在圣所，帮维萨拉和艾恩乔恩治疗。剩下的人，都出去，抓捕小丑。
既然他不会放弃夜母，那这些天一定需要个落脚点，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晨星圣所。这样便不难推算出他的踪迹。
纳兹尔和巴贝特对视一眼，识趣地离开圣所。菲斯图斯劝了阿斯垂德几句，让她消消气，也跟着出去了。
而过了半天，莎莉茵才重新出现。
“走吧，杰瑞。”
“快点吧，”杰瑞整了整他已经许久没有挥动的双剑，“赶紧追上先走的人，早去早回。”
“不，我们单独行动。”
莎莉茵将一柄匕首别在腰上，信心十足地走向黑门。
“夜母，已经告诉我该去哪里了。”
*****
密布的乌云，终于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来了。
莎莉茵和杰瑞去伐木场，要了一匹马。但是没有去晨星城方向，而是一路向北，来到一片树林外。
雨变大了些，等进入树林后，雷声也加入进来。乌云变成了黑云，视线已经越来越差。
杰瑞把马拴在树下，升起烛光术的光球，和莎莉茵进了树林。
“真在这里吗？”
他跟在莎莉茵身后问道。莎莉茵只管走，一直走，不停地走。
不知走出多远，她突然停下。顺着她的目光，杰瑞只能看到被树木包裹的阴暗空间。
咔——
雷光闪过，为树林带来短暂的光明，也让杰瑞看清了那里的人影。
“西塞罗……”
他还是那身小丑的衣服，只是没了帽子，被雨水浸透的头发，铺在垂下的头上，给人与平时不一样的，严肃。
他双手握着匕首，一步步，慢慢走着。
直到莎莉茵拦在面前。
“聆听者。”
这低沉的声音，真是那个小丑吗？且不说气场完全不同，声音也不像是一个人啊。
“西塞罗，嗯，现在，可以叫你西塞罗了吧？”
现在？现在是什么意思？
杰瑞疑惑地看着莎莉茵，但还没忘记该做的事。他向四周的树木扔出几个光球，把这里照亮，然后站在莎莉茵身边。
虽然不太可能，但西塞罗这个架势很危险。
“已经无所谓了，从许多年前，就无所谓了。”
西塞罗仰起头，让雨水尽情落在脸上。
“我不过是具空壳而已。但就算是这样，我也有自己的使命，必须完成。”
他迈了一步，杰瑞护着莎莉茵，退了一步。
“你说的是夜母吗？”
“没错，母亲。不过这只是其中一步，最重要的是……”
西塞罗的脸终于看向了面前的两人，那表情，是杀气，满溢的杀气，却又让人激动不起来，甚至感到宁静。
“那个地方，已经不是圣所了。里面的人，只是一群打着兄弟会旗号的骗子。必须被肃清。”
“你要血洗圣所吗？”莎莉茵似乎也被这气氛感染，有些大声地质问起来，“你要对夜母的孩子们下手吗？”
“他们不是母亲的孩子。他们抛弃了母亲，抛弃了兄弟会的戒律，没有这些的兄弟会，还叫兄弟会吗？不能。既然他们毫无悔改之意，那就必须清除，这是母亲的意愿。”
“母亲的意愿，吗？”
莎莉茵竟然哼笑一声，这是她过去绝不可能有的表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找到你吗？是母亲告诉了我。而她也对我说了，我是聆听者，我有义务把你们都维系在一起。是的，你们每个人，无论是你，还是他们。”
女孩挺起了高傲的胸膛，迎着西塞罗的匕首。
“所以，放下武器吧，西塞罗，我们一起，回家。”
事到如今还想着劝和啊，真有莎莉茵的作风，杰瑞心想。既然搬出夜母的话，应该会好办吧。毕竟西塞罗他……
“你说，是母亲告诉你的，我知道，我信。”
突然，杰瑞一步跨到莎莉茵身前，破晓和龙骨剑一起抽出。
西塞罗的杀气急剧增大，蹒跚两步，身子一倾，蓄势待发。
“但，那又怎样！”
唰——铛——扑——
第115章 BOSS【西塞罗】
“唔！”
只一个瞬间，三件事几乎同时发生。杰瑞意识到西塞罗的动作，出剑阻拦。但西塞罗更快一步，匕首挥出。莎莉茵毫无反应，右臂挂彩。
“莎莉茵！”
杰瑞即刻放弃攻击西塞罗，用身体盖住莎莉茵，把她抱起来。
来了，那股杀气，被黑暗席卷的杀气，靠近了！
“伍德，纳凯斯特——！！”
看准来时的路线，在匕首即将刺进后背时，杰瑞放出了旋风精语，一口气拉开了相当的距离。
抱着莎莉茵，他朝那匹马狂奔。
“莎莉茵！怎么样！？”
“胳膊，伤了……”
还好，应该不致命，但如果那匕首有毒或者什么，就另当别论。
只能祈祷了。
“快，你先走！”
跑出树林，杰瑞把莎莉茵扶上马，一拍屁股，马儿朝着伐木场方向跑去了。
而那个化作黑暗的守护者，正从树林走来。
杰瑞抹了下眼边的雨水，也可能是流下的汗水，注视着西塞罗。对，西塞罗，现在不能叫小丑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西塞罗居然真的对聆听者下手。
“到此为止了，西塞罗，不会让你过去的。”
“杰瑞。”
西塞罗也是没有再追，反而是放慢脚步，死盯着杰瑞。
“你不过是圣所的过客，没有资格留下，但也没有理由送命。立刻滚开，饶你不死。”
“然后你就会去杀莎莉茵，是吧？”杰瑞拉开脚步，“为什么？你不是比谁都尊敬夜母吗？”
“是的，我爱母亲，比谁都爱。”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弄得好像你恨她一样。”
“没错，我恨母亲，比谁都恨。”
截然相反的两句话，先后从西塞罗口中说出。杰瑞无法理解，太矛盾了。
因为，这两句话，居然都不是谎话。
而西塞罗，已经将两把匕首平举，交错。
“既然你执意拦我去路，那就去死吧！我是母亲的守护者，我有着母亲赐予的力量，铲除一切障碍的力量！”
匕首上亮起光芒，像符文一样，雨水和黑暗也无法遮蔽的红光。接着，冒出漆黑之雾，逐渐将西塞罗温柔地包容进去。
西塞罗，消失了。
*****
“梦境领域展开！”
几乎是与西塞罗的动作同步，杰瑞展开深红色的空间，给这黑暗的雨天增加了异样的颜色。
接着……
“此间，明辨忠奸！”
空间闪动了一下，西塞罗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黑雾中，杰瑞看得真真切切。
明辨忠奸，梦境领域的新规则，来自波耶西亚的力量。能让领域内的人看清隐身，障眼法之类的把戏。只要有这个，打刺客就是绝对的优势。
“放马过来吧，西……”
呼——
连对手的名字也来不及说完，杰瑞急忙举剑，招架突袭的匕首。
等一下，稍微等一下。
刚才，西塞罗是怎么杀过来的？明明已经走出树林，光线不是特别暗了。
但杰瑞根本没看清。在他眼里，西塞罗几乎是瞬移一样出现在面前。
“你以为你抵挡得了母亲的力量吗？”
嗖——
匕首后撤，随即切换角度猛刺。杰瑞集中全部注意力，盯紧西塞罗的手。
跟那小丑的衣服非常匹配，这缭乱的动作，比阿斯垂德的熟练度还要上一个台阶。杰瑞全力招架，还行，能抵挡。
只要习惯一阵，甚至可以反击。
“哈！”
看准一个空当，杰瑞反客为主，踏上一步，出剑。当然，被躲开了。
不过这证明，自己能跟西塞罗五五开。既如此，交王牌吧。这种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战斗无法持久，精神越散漫，离死亡越近。
“啊……”
西塞罗垂着身子，摇晃，哀叹，又自言自语。
“母亲，您的力量还是那么伟大，那么慈祥，然而我，却永远只能感受到，冰冷，无尽的冰冷。”
又在叨叨咕咕了，这是什么咒语吗？
管不了那些，杰瑞给双剑过电，雨中的电光格外醒目，他对准西塞罗。
“狂雷……”
“所以，这便是我的恨意啊！”
突然，西塞罗抬头了，眼中闪过一道红光，似乎连他身边的黑雾，也掺杂了些许新的颜色。
“……穿……梭……”
啊嘞？怎么回事？
杰瑞忽然全身脱力了，不是疲劳，不是伤痛，没有任何理由。
准确地说，他的斗志，战意，他想打败、杀死西塞罗的想法……
正在消失。
“这……是……”
明明眼前的人，是敌人，是要取自己性命的人，是必须反抗战斗的人。
但杰瑞的脑子里，却掺入了杂念，想要放下武器，放弃战斗的杂念。
“糟糕……动起来啊……”
他不断告诉自己动起来，也只能勉强握着剑，却怎么也举不动。电光失去主人的支持，迅速消失了。
而西塞罗，已经紧握匕首，如收割生命的死神，一步步朝杰瑞走来。
“我侍奉母亲，崇敬母亲，我奉献了一生，一切！”
靠近，继续靠近。
“我的青春，我的自由，我的梦想，我的技艺，一切！全部！”
直到只剩一步远，匕首举起，猛然落下！
“可恶！”
求生的本能，终于暂时战胜了怠惰的杂念。杰瑞全力后退，胸口还是留下了一道伤口。他急忙用恢复术止血。
“什么？”
魔法正常运作，然而伤口毫无缓和，还在流血还在痛。仔细看，创面竟然有着黑色的雾气，仿佛邪恶的诅咒。
杰瑞苦笑着点点头，现在他明白为什么有自愈能力的维萨拉和艾恩乔恩会被重创了。
“但为什么……”
一击不成，西塞罗脚步更快，带着如影随形的黑雾，已经再次逼近杰瑞。
身形放低一半，匕首对准杰瑞胸前的伤口和腹部。
唰——
“嘁！”
杰瑞忍住疼痛，冷静地等匕首即将命中时，再快速躲闪，这样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反击时间。
“理想铸造！”
他沿着身体快速造出一身乌木甲，套在身上。从刚才那一下的力道看，那匕首只是具有抑制恢复魔法的效果而已，锋利程度也就是那么回事。以乌木甲的硬度，可以抵挡。
第二击扑空，西塞罗慢慢直起上身，目光缓缓转向杰瑞。
“为什么，我明明如此虔诚，努力，却依然得不到回报？”
他的身子转了过来，眼神中，又是红光一闪。
相同的事情发生了，杰瑞好不容易积攒的斗志，立刻溃散。
“为什么是【阿丽桑】！？”
西塞罗的迈步更快，相对的，杰瑞却是战意丧失得更快。就连刚造好的乌木甲，竟然也逐渐消失。
“为什么是莎莉茵！？”
死神的脚步，几乎压住了杰瑞的喉咙。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拿起武器的想法，明明想，却不想。
只能眼看着西塞罗第三次挺起匕首。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
这次，直指喉咙！
“不是我！！！！”
“提德——！！”
咚——
即将刺穿杰瑞喉咙的匕首，被延缓时间的龙吼强行拖慢。在濒死之时，杰瑞可算是使出了救命的一手。
然而一段文字的龙吼没能持续多久，他只拉开了五六米的距离。
“呼，呼……”
连续三次的极限躲闪，真是够刺激的。好在这个时候，杰瑞弄明白了。
是魔法。
在冬堡学院，他听托夫迪尔说过，幻术系有一种可以让斗志昂扬的人，迅速平静下去的魔法，名字就叫“平静术”。
虽然不知道西塞罗用的是不是那个魔法，但效果绝对是一样的。只不过，平静术的初衷，是通过让敌人丧失战意，来保护自己。
原来还有这种用法啊。话说回来，自己还戴着布莱丽娜给的魔抗项链呢，即使如此也连中两招。
难道自己本身的魔法抗性是负数？
先不说这些……
“回答我啊，母亲！！”
西塞罗的喃喃自语，彻底变成了失控的咆哮。他不再一步步接近杰瑞，突然拔腿冲上。
“我到底，到底是母亲的什么啊！？”
“该死，效果还在吗？”
杰瑞还是不在状态，原本五五开的肉搏，现在变成了单方面挨打。虽然知道了对手的套路，但怎么防，杰瑞心里没什么数。
而西塞罗的攻势，已经越发凶狠，不可收拾。
“我奔波了十几年，我在沉默中煎熬了十几年！我听不到，听不到啊！我无法成为那个唯一的幸运儿，我永远只能看着母亲，而不是被母亲看着啊！！”
这家伙……
原来是因为纠结于无法成为聆听者，所以憎恨夜母吗？明明是个守护者。
叮——铛——
“呃！”
纵使意识到平静术的存在，纵使杰瑞努力涌起斗志，也敌不过平静术的力量。他有劲使不出来，已经被西塞罗添了三四道伤口。
这些伤口没法愈合，简直火辣辣地疼。
没使出全力就被干掉，这事不好玩啊。
“既然我无法成为聆听者，那就让我毁掉一切吧！”
西塞罗突然止住脚步，纵身一跃。
但杰瑞没有抬头，而是直接转向身后。果然，跃向空中的西塞罗马上消失，黑雾在杰瑞身后的地方原地凸起。
人影未现，匕首先到！
扑哧——
“啊！”
又一次，左肩挂彩。明明知道对手要干什么，却因为平静术的关系，无法及时应对。
沉下肩膀的杰瑞，咬着牙，看着西塞罗走出黑雾。
“这是我应得的权力！我要以母亲的名义，杀光你们，就算是聆听者也一样！”
发出绝望的嘶吼，西塞罗卷着充满压迫的黑雾，即将给杰瑞施加致命一击。
而杰瑞，拿不起剑，迈不动步。
胜负，似乎已经决定了。
但，他依然傲然挺立，迎着死神。
“就凭你，别想取我性命！”
丢下龙骨剑，杰瑞手中满溢着深红的魔力。
“理想铸造！”
*****
呼——
“什么？”
深红之光突然升高，在杰瑞和西塞罗之间化作一样东西，一样把西塞罗硬生生挡住的东西。
他愣了神，动弹不得。
原来杰瑞铸造的，是夜母的棺材。连同夜母的遗体一起，完美还原！
狂乱的守护者，被心中永远无法撼动的存在，封印了身体。
然而他还是意识到，这是魔法，是杰瑞的把戏，不可能是真正的母亲。
但一个对母亲朝思暮想的人，哪怕察觉到是幻觉，是虚伪，也会在心中犹豫，会肯定。更何况，是一个渴望听到母亲声音的可怜人。
而就是这种心情，让他露出了破绽。
足以让杰瑞反败为胜的破绽！
“伍德——！！”
绕过棺材，杰瑞举起破晓，直接旋风精语一段文字。
龙吼的加速，没有给西塞罗任何反应时间。破晓轻易接近了西塞罗。
扑哧——
将他的肚子撕开！
“……”
大片的血，泼洒在草地上。西塞罗没有喊叫，甚至没有被砍中的反应，他只是将呆滞的目光，从母亲身上慢慢落下。
失血的身体迅速脱力，他倒下了。
直到梦境领域解除，虚假的棺材和夜母消失，他依然在发呆。
身边的黑雾散去，雨水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身上，冲进他的伤口。
“呼……”
确认西塞罗已经站不起来了，杰瑞终于跪了下去。他也在流血，虽然没有致命伤，但血流个不停。
视线，正在模糊。该死，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伐木场。
哒哒哒——
就在杰瑞觉得自己要挂的时候，有人骑着马过来了。
是莎莉茵。她逃回伐木场，处理一下伤口，就带着急救用的背包匆匆赶回来。
还好，来得还算及时。
“聆，听者……”
西塞罗侧过头，有气无力地对那个走近自己的女孩说着。女孩则是将一块血红色的宝石扔给杰瑞。
“握着这个用恢复魔法，就能疗伤了。”
“哦。”
杰瑞赶忙照做。果然，恢复魔法的光芒里兑进了血红色，伤口的血逐渐止住了。
这时，莎莉茵才看向西塞罗。
“这样，你满意了吗？”
她的话，没有责备，也没有安抚，只有彻底又冰冷的中立，叫人捉摸不透是讽刺，还是宽慰。
西塞罗咳嗽着，努力喘匀气息。
“杀了我吧，聆听者……但我，不会后悔。总有一天，西帝斯，会审判，我们所有，人……”
“是吗？那好。”
莎莉茵淡淡地答了一句，便拔出匕首，瞄准西塞罗的脖子。
落下。
第116章 淘气的孩子
匕首，刺中了西塞罗的喉咙。
但，只是蜻蜓点水，即将突破皮肤的时候，莎莉茵收住了力道。
“我听说人临死时，会看到这一生的走马灯。西塞罗，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呢？”
逐渐变小的雨中，聆听者提着匕首，质问着倒下的守护者。
“是你最后的圣所香丁赫尔吗？是上一任聆听者阿丽桑吗？还是你最后的契约，那个小丑呢？”
西塞罗沉重地眨动眼皮，让人不由得担心是不是会就此沉睡，因为他身下的血越来越多了。莎莉茵从包里取出了一大瓶药水，却没有使用。
她一定要等一个答案。
“我，只看到，你……”
终于，西塞罗缓缓开口了，声音微小到杰瑞都听不清。
“……那个，我无法，成为的，你。”
“是吗。”
莎莉茵拧开瓶子，把药水全都洒在西塞罗的伤口上，又扔给杰瑞一瓶恢复魔力的药水。
“把这个家伙救起来。”
接过药水的杰瑞来了个一口闷，舒服了一阵。
“怎么，同情心泛滥了？”
“我说过，我是聆听者，我要维系这个家族，所有人。”
嘿，原来这话不是开玩笑啊，莎莉茵是真的想把聆听者这个身份做下去。
这应该就是她给自己担负起的责任吧。
“知道啦。”
杰瑞自己也是刚止疼，便走过来给西塞罗疗伤。不过这一剑伤得着实不轻，而且破晓的火焰灼烧着伤口的肉体，这个是杰瑞处理不了的。
他只能把所有魔力都倾注在恢复魔法上，至于能恢复多少，看西塞罗造化吧。
“我没魔了。”杰瑞抖抖手说。
莎莉茵便又拿出一瓶药水，还是全倒出去，最后清洗一次伤口，才用绷带简单包扎起来。
“那走吧。”
她最后看向西塞罗。
“你也走吧，我没法带你回圣所，你去做你想做的吧。”
“为什么，不杀我？”
西塞罗依然只能转动头部，失去生气的表情多了一些疑惑。
“我已经，背叛了，母亲。”
收拾好背包，莎莉茵把它扛在瘦小的肩上。
“别自作多情了，西塞罗。”
“自作多情？”
“孩子对母亲发脾气的时候，母亲只会温柔地接住孩子的拳头，再把它贴在脸上。”
留下这话，莎莉茵和杰瑞上了马，很快就从西塞罗的视野里消失。
*****
回到圣所的莎莉茵，只跟阿斯垂德说“西塞罗死了”，再没有别的话。
阿斯垂德现出满意的表情。
“辛苦了，莎莉茵，休息一下吧，马上就是计划的最后一步了。”
她笑得很开心，很自然，但瞒不过杰瑞的眼睛。这不是她的真心话。
想想也是。莎莉茵是阿斯垂德的下一个目标，她怎么可能相信莎莉茵说西塞罗已死的话呢？至少不可能没有一丝怀疑。
“那女人恐怕有了什么别的想法，得小心点。”
跟在莎莉茵身后的杰瑞，说出自己的怀疑。莎莉茵只顾走，径直走进西塞罗的房间。
桌上，床上，散放着不少本子，是西塞罗的日记。莎莉茵把它们挨个收好，扔进西塞罗带来的箱子里。
“要扔出去吗？”
杰瑞看莎莉茵有那个意思，便先问道。莎莉茵摇摇头。
“阿斯垂德还没发话，那就先不用。”
“所以我刚才说要小心那个女人，没听到吗？她已经不会再隐藏了，这次是西塞罗，下次……”
“就轮到我，你想这么说吗？”
“不是吗？”
桌子上还剩一本日记，莎莉茵拿起来，但没有扔，而是翻了起来。
“那是，聆听者的风险，和义务。”
真是莫名其妙，什么风险？什么义务？杰瑞听得有些冒火了，本来伤还没好利索。
“说点人话吧？”
“西塞罗的日记里写了，上一任聆听者，阿丽桑，就是在保护圣所的时候战死的。那时香丁赫尔和圣所被一群海盗和法师蹂躏，聆听者为了保证夜母的安全，战斗到了最后。”
合上日记，莎莉茵把它也扔进箱子。
“聆听者并不是被保护的对象，恰恰相反，无论什么危险，都应该挺身而出。”
“挺身而出？就凭你？”
杰瑞突然按住了莎莉茵的肩膀，用力有些猛，把莎莉茵拍得膝盖抖了一下。
他的脸靠上去，带着愤怒。
“别把自己想得太牛逼了，你有什么本事挺身而出？你知道阿斯垂德的想法，知道她和西塞罗的对立关系，却妄想着说和他们？自作多情的是你吧？”
杰瑞忍不住多说了不少，他也想不到，直到今天依然不能理解莎莉茵的全部言行。
不想着自保也就算了，居然还老做出一些送命的举动。
“你今天放跑西塞罗，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你觉得你能在他杀死阿斯垂德之前，躲过阿斯垂德的匕首？”
“既然担心，你不给他治疗不就得了？”
莎莉茵很平静地反驳了一句，就一句，把杰瑞的火气又拉起来不少。
“我不治你也会治吧？我估计我要了结他，你都会拦着吧？”
“当然会。”
“所以说你！”
杰瑞恨不得就这样把莎莉茵提起来，倒过来，看看能不能从这女孩脑子里把她的脑回路倒出来。
理解不了，完全理解不了。
“我会继续这样做，不管是讨厌夜母的，憧憬夜母的，我都会吸纳进来。圣所必须成为一体，仅此而已。”
莎莉茵还是这样回答，但，杰瑞在那双静如水面的双瞳里，总算看到了一些，动摇。如果添上一些泪水，就是标准的泪汪汪。
啊，糟糕，我最受不了这种表情了。
按着莎莉茵肩膀的手，松开了，又盖在女孩的头上，抚摸起来。
“别后悔，就好。”
“我知道。”莎莉茵微微低下头去。
看起来，有些享受的样子。
*****
在雪漫城与风盔城之间的道路上，有一家开在小溪边的旅店，名为夜门客栈。
这里的地势比较高，风景尤其吸引人。站在客栈外，能一览远方的平原，以及不远处的高山。过去，因为位置很好，这里的客人络绎不绝。
不过战争开打后，由于雪漫城中立的原因，从风盔城前往雪漫城的商人客人减少，旅店也多少受了些影响。
最近这段时间，旅店迎来了两个新客人。一个老兽人，和一个帝国少女。他们也不住客房，而是在地下室里找了个房间。
虽然很奇怪，但因为他们的钱给得很足，老板也就不多问了。这两人经常外出，不过每天天黑之前一定会回来。
“呃，师傅，我累得不行了。”
走进地下室，那少女就开始抱怨。老兽人扶着墙走下楼梯，也捶了捶腰。
“但今天就把所有东西都选齐了，很好，估计很快皇帝就要来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跟这个破地方说再见了。”
“还不是师傅你，放着城里的好地方不住，非要出来。”
“哼，我可不想跟那群打仗的待在一起，太不自由了。”
老兽人脱下外衣，扔在穿上，又打开桌上一个本子，把今天挑选好的东西，都记在上面。
“去打点水。”他说。
“是是是。”
少女无奈地答应着，提起墙边的木桶，然后顺着地下室的梯子爬了出去。这个梯子直通旅店后院，再走不远就是清澈的溪水。
但是少女刚爬出来，就被人捂住了嘴。接着，匕首捅穿脖子，她一声没吭就软了下去。
下手的，是维萨拉。他招了招手，从暗处走出了好几个人。
菲斯图斯和加布里艾拉把尸体拖到角落，杰瑞和莎莉茵也走过来，而维萨拉又进了地下室。
他很快找到那个老兽人，也不躲藏，直接走过去。老兽人正要说话，就被维萨拉一匕首撂倒。
“好，这样就行了。”
跟着进来的加布里艾拉，检查着老兽人的脸，又用一块布盖上。菲斯图斯也过来了，对着布释放魔法。
他们两个的目的，就是制作足够的魔法面膜，用于伪装成这个老兽人和少女。
或者说，是美食家【巴拉葛戈】和他的学徒兼助手。因为锐眼鹰被怀疑，留在天际的人手减少，使得美食家身边没人保护，这就给了兄弟会可乘之机。
至于谁来伪装，当然是杰瑞和莎莉茵。他们要利用这个机会，以美食家的身份，接触皇帝，在做菜的时候，将毒药“加林根”投进料理，将皇帝毒杀。
事成后，纳兹尔和巴贝特会在独孤城外的会合地点接应，让两人顺利逃走。
“嗯，我想我搞定了。”
加布里艾拉小心地掐住布的两端，从上面慢慢撕下一张面膜。这块布相当于模具，她已经和菲斯图斯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只等看到美食家，就可以制作。
“好吧，让我看看你的手艺。”
菲斯图斯把面膜罩在脸上，轻拍几下。不一会儿，他的脸就变得和美食家几乎一样。
是的，多少有些差别。但兽人的脸原本就都差不多吧。
“哈，好极了。”
加布里艾拉左右端详着菲斯图斯，满意地说。
面膜制作完毕，尸体稍后挖个坑埋了就好，可以说一切就绪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年轻人的时间了。”菲斯图斯说。
*****
龙桥镇锐眼鹰指挥所。
天黑透了，指挥所外，锐眼鹰的士兵和帝国军士兵混在一起，举着火把，四处巡视。
指挥所内，也是灯火通明。特别是办公室里，点了一圈的灯。
“这样就都可以了。”
罗帕德和奈莎趴在桌上，对着一张地图讨论，最后罗帕德这样说。
“终于要到这一天了，叔叔。”
奈莎有些兴奋，但她摸了一下手上的戒指，表情便消沉下去。
罗帕德倒是很爽快地把那瓶喝了一半的酒拿过来，吨吨吨，喝个干净。
“是啊，顺利的话，就能让那帮家伙自己送上门来了。”
“但是，不知道他们上没上套，”握着戒指，奈莎担心地说，“如果他们采用了别的方法，而不是咱们‘赠送’的方法，那……”
“那就随机应变。只要知道时间就好，肯定能截住的，反正……”
罗帕德冷笑一声，痛快地呼出一口酒气。
“皇帝的死活，已经不用管了。”
“说得也是。”
“队长。”
两人正说着，有士兵走进办公室，向两人敬礼。
“外面有人来，说要见队长。”
罗帕德打了个嗝，斜着眼睛。
“什么人啊？”
“这，她没说，只说有对队长很重要的事。”
嘁，神神秘秘的，八成是哪个江湖骗子吧？说起来昨天他就见着一个虎人骗子，叫什么麦因？还是奎因？记不住，虎人的名字都差不多。
“重要个屁，”罗帕德骂道，“去，给我赶走……”
“等一下。”
奈莎站了起来。
“只是见个面，也不打紧，我去看看吧。”
第117章 双线开局
夜门客栈地下室，杰瑞打了盆水，一边洗一边抠，总算把这面膜抠下来了。
自从其他人把他和莎莉茵留下走人以后，他就一直戴着面膜，伪装成美食家。这期间旅店的店员和老板下来好几次取酒，还会跟他说两句话。
他最初也不敢多答应，习惯以后话就多了。晚饭的时候，他还跟莎莉茵出去走走，和其他客人聊天，都没有暴露。
毕竟这些人都是平头百姓，没什么戒心。
但把这面膜戴了一下午也是够憋的，所以到了睡觉的时候，杰瑞提醒老板不要到房间来。
他得让脸放松一下。
“你也洗吗？”
处理完面膜，杰瑞回过头看莎莉茵，那女孩已经用沾水的毛巾，把脸清理干净了。
“呃，那早点休息吧。”
锁好门，杰瑞活动一下身子，习惯性地去翻桌上的几本书，打算拿来催眠。
到底是美食家，全是跟做菜有关的东西，而且不是简单的菜谱，还包括了许多理论性的东西。
嗯，偶尔看看这些东西，也挺有意思。他挑了一本扔到床上。
然后，他就发现莎莉茵也拿着个本子，正坐在椅子上看。那本子，有点眼熟。
“我说，那不是西塞罗的日记吗？”
“嗯。”女孩点了下头。
“你这是把人家的日记当故事看？有点恶趣味了啊。”
“这可比故事精彩多了。”莎莉茵翻了一页，“比如，西塞罗为什么是小丑的打扮。”
“说起来你好像说过，”杰瑞也坐在床上，“他最后一个契约是小丑？”
“因为成为守护者，意味着不能接受契约。他为了杀这个小丑，和小丑生活了一段时间，看起来，他还挺尊敬人家的。”
莎莉茵放下了日记。
“能以歌颂生命的乐观去面对死亡，他很荣幸认识那样的人。”
“于是就打扮成跟小丑一样？”
“那是后来的事了，因为长时间没有聆听者，成为不了聆听者，从某个时间点开始，西塞罗的精神出了问题。他的日记里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文字风格，但最后，渐渐全变成了发狂的文字。”
“也就是变成小丑西塞罗了呗。”杰瑞接过话说，又想了想，“但他还能变回来。”
“应该是因为涉及到夜母了吧，平时是小丑，一旦因为夜母的事情被激怒，他就是刺客。”
“等一下。”
杰瑞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猜到了莎莉茵想做的事。
“你该不会，在想着如何让他完全变回刺客吧？”
“值得一试，不是吗？”
这丫头，又在琢磨了不得的事了。而且，这怎么听都是医学领域的问题吧？
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单说结果，杰瑞不觉得刺客西塞罗会比小丑西塞罗好相处。战斗中他多少明白，西塞罗过去应该是个沉默寡言，信仰坚定的人。
这类人，并不好沟通。
不过，算了，反正皇帝刺杀完成，自己跟这些就毫无瓜葛。所以……
“唔，行是行，但还是别硬来。”
杰瑞还是，说了这样的话，说了担心莎莉茵的话。
就连他自己，说完了也觉得奇怪。是因为这个环境，跟当初在风盔城烛炉堂的时候很像吗？
不不不，一点都不像，莎莉茵比那个时候话多多了。但这算是好事吧？
嗯，有种哥哥看到妹妹，不，是老父亲看到女儿成长的欣慰。
“哦？你居然顺着我说话了？”
莎莉茵有些歪头，这样看着杰瑞，像是在闹脾气。
真，罕见。
“反正我也待不了多久，就不给你添堵了。”
“也就是说，你要走吗？阿斯垂德可不会放过你。”
“她比西塞罗如何？”
“还是别动手吧，放心，我会和她好好谈谈。”
又是这话。杰瑞叹了口气，他觉得，有必要讲清楚了。
“莎莉茵，我就直说了。以我过去的经验，我可以百分之百告诉你，无论刺杀皇帝成功与否，圣所里都会流血。”
他伸手止住要说话的莎莉茵，然后继续讲道。
“人的本性不会说变就变。没有我，没有西塞罗，你在圣所里绝对待不长。除非你能抢先一步把阿斯垂德干掉。没错，我说干掉，这已经不是对话能解决的问题。那个女人眼里根本没有契约，她只有她自己，你不明白？”
一连串话说出去，杰瑞来回踱着步，又把门打开一道空隙。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把门外的动静盖过去了。
“所以呢？”
莎莉茵只简短地问了句，杰瑞重新关好门。
“我建议，刺杀结束后，你不要回圣所，我去和阿斯垂德摊牌。谁反对我杀谁，这样今后，你就能……”
“我就只能得到一个更加残破，衰败，难以振兴的圣所。照你的方法，你至少要杀掉三个人，甚至四个，五个。那我还剩下什么？”
“如果真变成那样，宁可把兄弟会拆了，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行，绝不不行！”
女孩的声音忽然加高，杰瑞差点跳起来，他还没听莎莉茵用这么高的调门说过话。
“什么不行……”
以至于把他的气势都给吓没了一半。他望着莎莉茵生气的表情，房间里回归了短暂的沉默。
女孩把头低下去，低得很深，像是要埋到胸里。
“我，不想，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哦，想起来了，是塔妮娅吧？被波耶西亚抛弃的时候，说过一样的话。
杰瑞又叹起了气。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难道说你没考虑过聆听者以外的工作？还是说你从那个老太太身上看到了什么？”
面对杰瑞的问题，莎莉茵报以轻声的反问。
“杰瑞，你又看到了我的什么？”
真是个深奥的问题，杰瑞想了两个答案，但没有说出口。
房间里就只剩下莎莉茵的声音。
“我天生，就是凶手啊。”
“天生的凶手？”
“因为把父母骗进她设的陷阱的人，就是我啊！”
*****
什，什么情况？
突然就得知了某件事的真相，杰瑞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答对。只能听莎莉茵继续说下去。
“我们的父母，是波耶西亚的老牌信徒。这样的人，就算是女儿，也不可能轻易杀得了。塔妮娅利用了我，而我同意了她。我从小就不爱说话，父母认为我没有塔妮娅那样的资质，所以才会大意啊！”
眼泪，从莎莉茵的眼眶里掉下来了。杰瑞还以为这女孩没有眼泪，连血都是冷的。
怪不得，如果是这样，就能说通一些事了。
莎莉茵真的是天生的凶手。第一次见面就是那样，遮断的气息，沉默的态度，无声的观察，塔妮娅大概是警戒这些，才将莎莉茵做成祭品。
可惜最后，却碍于姐妹的关系，到底没有下杀手。
而这样的莎莉茵，却看到塔妮娅大喊着“杀死了父母，一无所有”之类的话，看着塔妮娅否定杀死父母的行为……
“所以你发觉到，自己也不该活着，是吗？”
从上面的话，杰瑞只能得出如此结论。
莎莉茵的脚下，泪水已经打湿了一小片地面。
“明明是两个人干的，明明塔妮娅都自杀了，为什么我还活着？我不明白，想不明白！所以，我决定跟着你……”
“因为你觉得我可以代替塔妮娅，嗯，我猜的。”
“遇到阿文图斯的时候，我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我既然是个凶手，那就像凶手一样活着好了。反正我早就目睹了无数死亡，无数死在波耶西亚祭坛的人。”
“所以，你才会这么重视兄弟会，重视聆听者。”
“因为这里，才是凶手的归宿啊！”
泪水，决堤了。没有多大的哭声，只有呜咽，混着悲伤。
杰瑞走过去，慢慢托起莎莉茵的脸，把她靠在怀里。
尽可能像个父亲一样，摸她的头。他想不出否定莎莉茵的话，这个女孩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扭曲的。
如今这个乱世，想要过不扭曲的生活，谈何容易。巨龙，吸血鬼，战争，这三样混在一起，形成的旋涡，早就把无数人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了。
那个阿文图斯，还有那个卖花的小女孩，还有雪漫城的露西娅，等等，这些孩子的童年注定要在扭曲中度过。
你说未来？呵，那对他们来说，是奢侈品。
所以，能活下去，有一种自己认同的活法，就是这类人最宝贵的财富。
生活的模式，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话说回来，自己最初不也是打算当一辈子小偷么？
怀中的呜咽声逐渐低下去，杰瑞总算想好了词。
“那就像个凶手一样，活下去吧。虽然很可惜，你和我注定成不了一路人，不过你放心，在我走之前，我一定帮你把兄弟会的环境稳住。”
轻轻推开莎莉茵，杰瑞用手背擦去女孩的眼泪。
“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会夸下海口，说什么维系家族之类的漂亮话，但我根本，根本不知道……”
“办法总会有的，你只管做。如果出了事，那就是我来抗。”
擦去最后一滴眼泪，杰瑞拍了拍莎莉茵的肩膀，笑了一下。
“你姐把你这么个麻烦推给我，还不是担心你一个人活不下去？我虽然已经算不上好人，但承诺还是要达成的。”
莎莉茵使劲揉着发红的眼睛，放下手以后，似乎就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也就是说，临走之前，你会照顾好我，是吧？”
“可以这么说。”
“那好。”
说着说着，莎莉茵忽然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衣物脱了个精光，扔在地上，冲杰瑞挺着那基本只能用干瘪来形容的胸部。
“我要你抱我，弄乱我，就这一晚。”
“哈？”
杰瑞先是有些红脸，发呆，面部僵硬到眼睛都没法眨。继而很快适应了，毕竟眼前的不过是个小鬼而已。
但这话说得，挺大胆啊。这么奇怪的要求，杰瑞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听过。
莎莉茵倒是一副信心十足，呃，看起来是那样。其实心里也怕得不行吧？
“你呀……”
杰瑞摇摇头，走过去，左手搂腿，右手垫背，一个公主抱，把莎莉茵抱起来。
怀里扑通扑通的，莎莉茵的心跳清晰地传过来。就这还装什么大无畏的样子，杰瑞苦笑了两声。
然后，把莎莉茵放在床上。
盖好被子。
“裸睡舒服，也得小心别冻着。”
“别把我当小孩！”
莎莉茵要坐起来，直接被杰瑞按得躺回去。
“你就是小孩，而我也不是那种对着小孩都能发情的老色批。赶紧睡吧。”
说完，杰瑞麻溜钻回了自己的被窝，打开那本烹饪理论，借着灯火看起来。
莎莉茵把被子一拉，盖住脸，又扭过头去。
“笨蛋。”
她小声叨咕着。
*****
两天之后的早上。
打着哈欠的巴贝特，从圣所走出来。为了配合今天刺杀皇帝的行动，她花了两天时间调整作息。但是没啥效果，还是挺困的。
“啊，赶紧完事吧。”
伸着懒腰，巴贝特走向伐木场。纳兹尔已经在独孤城等着了，刚刚菲斯图斯也去了趟伐木场，准备一些东西。自己要做的就是带上那些玩意，赶去独孤城，跟纳兹尔会合。
“很安静啊。”
伐木场里，一个工人都看不到，有点奇怪。巴贝特拉了拉头上的兜帽，又看了一圈，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都没睡醒？不能吧，平时这里应该已经很多人了。
“嗯？那是什么？”
前面一棵树的树干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巴贝特努力睁大眼睛，走过去。
突然，她站住脚，所有睡意都被驱散了。
树干上，是一个人，被成捆的箭矢活活钉在了树上。巴贝特小心地绕到正面，一看。
“菲，菲斯图斯！？”
轰——
刚看清是菲斯图斯，巴贝特脚下便炸开一道光芒，她有所察觉，提前跳出去，但还是有半个身子被光芒灼烧。
“亡灵净化？什么人！”
“哦，反应挺快嘛，吸血鬼。”
伐木场屋子里，屋子旁边的草丛里，同时钻出成群的锐眼鹰士兵。其中一人，也就是跟巴贝特说话的人，身背长弓，腰挎长剑，走在最前面，直奔巴贝特而来。
是奈莎。
她早早带着人，先杀光了伐木场的人，准备设伏的时候，发现了菲斯图斯，于是连他一起杀了。
现在，又来了一个，真走运。
巴贝特被刚才的陷阱烧伤了，身体有点不听使唤，只能半蹲着。但这些先不说。
“你们也挺行啊，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注视着奈莎，奈莎眼里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有杀戮的欲望。
“我跟你们没话说，死吧。”
“嘿，那可不成！”
突然，巴贝特运起魔力，一挥手，射出三发冰刃。奈莎张开结界，轻松挡下。正要反击，却见巴贝特原地奋力起跳。
紧接着，空中一只雄鹰俯冲下来，抓住巴贝特的胳膊，急速升空。
“呵，到底是刺客，跑路真是一流，但是……”
她摘下长弓，拈弓搭箭，对准巴贝特。
哒——
弓和箭都施加了亡灵杀手和闪电附魔，再加上带着巴贝特的洛克也飞不快，箭矢轻而易举地追上了目标。
连人带鹰，一气射穿。
“呀啊——！！”
没飞出去多远的巴贝特，就这样和洛克一起坠落在不远处的树林。
“你们几个，去把那吸血鬼干掉，然后跟上。”
奈莎点了几个士兵，又背好长弓，招招手，把剩下的士兵集结过来。
锐眼鹰在天际的所有人，没错，除了罗帕德以外的所有人，全在这里。奈莎拔出长剑，指向南面。
“目标，兄弟会圣所，全体出发！今天，就是这群恶棍的末日！”
第118章 王车易位
这一天的中午，独孤城人山人海。
码头上，诗人学院精挑细选的唱诗班，由维阿墨亲自带领，演奏着气势十足的音乐，唱诵着赞美帝国的歌曲。对面那侧，图留斯将军，瑞姬总督，罗帕德指挥官，带着一众整装的士兵，笔直矗立。
将军身边，是艾利西弗领主，胡可总管，以及独孤城的众多贵族。梭莫大使馆大使阿兰雯，也带着部下等候皇帝。
人群外，是数不清的老百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艘停靠的巨船上。
它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堡垒，和它一比，连东帝国公司那些大型货船都黯然失色。这艘名为“卡塔瑞亚号”的皇家船舰，乃是皇帝专用。别看它外表金光闪闪，船头立着一尊金鹰的雕塑，还有华美的船身，就以为这船只是好看而已。
其实它完全按照军船标准打造，内部有锐眼鹰的兵营，士兵们在此重兵把守，保护皇帝的安全。
而这位皇帝，终于出现在了甲板上。
“全体，敬礼！”
图留斯高呼一声。所有军人右手握拳，捶在心口。迈德二世微笑着向大家挥手，和身边的大臣科波夫一起，沿着楼梯缓步走下。
“恭迎陛下驾临独孤城，领主艾利西弗见过陛下。”
艾利西弗手扶胸前，向迈德二世鞠躬行礼，贵族们也纷纷照做。迈德二世走到了艾利西弗身边。
“啊，艾利西弗领主，托伊格的事，朕很遗憾。朕也很感谢你在这个艰难时期的付出，辛苦你了。”
“陛下的赞美，愧不敢当，这都有赖于独孤城军民上下，戮力同心。”
领主献上标准的答话，迈德二世频频点头，又看向旁边的阿兰雯。
“没想到大使也在这里，朕明天就会去拜访大使馆，何必亲自来呢？”
“礼节不能少，”阿兰雯也浅鞠一躬说道，“我谨代表大使馆问候陛下。大使馆也会参与安保工作，毕竟，我们不希望看到陛下出事。”
“呵呵，好，也有劳你了。”
图留斯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阿兰雯会出现，会说要保护皇帝，他不惊讶。事实上就在卡塔瑞亚号里，也有一些梭莫法师。
但这女人居然在军队之前向皇帝炫耀，分明是看不起帝国军，嗯，以及锐眼鹰。
他瞟了眼罗帕德，这位锐眼鹰的指挥官目不斜视，看着皇帝走到面前，罗帕德也走出队伍。
“辛苦你了，罗帕德。”迈德二世说。
“为陛下服务，乃我等本分。旅途劳顿，还请陛下先移步阴郁堡，宴席马上准备完毕。”
“嗯，那么图留斯将军，你也会出席是吧？我听说你很忙，但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吧？”
“这是一定。”图留斯欠身答道。
“很好很好。朕今天就是来看看大家的精气神，所以，咱们只吃饭，聊闲话，不谈军务。呵呵呵。”
迈德二世笑呵呵地走在前面。帝国士兵和锐眼鹰们忙着开道，后面则跟着一大票人，维阿墨的唱诗班在最后面。见皇帝走远了，老院长赶紧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浩大的队伍在港口缓缓移动，走向迎接皇帝的车队。这个时候，罗帕德稍微放缓脚步，与皇帝拉开一些距离。
然后逐渐靠近了图留斯。
“稍后陛下在阴郁堡休息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吧？”
“用不着你提醒，”图留斯斜了罗帕德一眼，“那是前任至高王用过的房间和餐厅，早就收拾好了。”
“很好，等陛下到房间等待用餐的时候。”
罗帕德又凑近了些。
“在办公室等我，我有事告诉你。”
*****
“快点快点！”
阴郁堡的厨房里，正在上演战场般的混乱。四处翻滚的热气就是硝烟，不停挥舞厨具的厨师就是士兵，而这里的指挥官，就是那个走来走去，指挥大家忙活的厨师长。
一个红卫女人，名叫【吉安娜】。
“再切细点！对，小块肉！这个菜，择得还不够干净！土豆洗好了没？嗯，可以，下锅！”
她不断切换眼前的厨师，观察他们的动作，及时指出缺陷。不过呢，她自己不上手。
而且她所谓的缺陷，其实更像是鸡蛋里挑骨头。
说起这位大厨，手艺的确没得说，但是太爱显摆了。自从战争开始，帝国军进来，她每天都在严格要求厨师们，不容许有分毫差错。
然后，她喜欢将做得最好的那道菜，亲自端上餐桌，这样好提升帝国军人对自己的评价。
而今天来的可是皇帝，于是吉安娜的要求比平时严苛几倍，厨师们已是怨声载道了。
“哦，巴拉葛戈先生，您来了。”
厨房里走进一个兽人和一个少女，吉安娜连忙笑脸相迎，讨好地说。
当然她不知道，她的偶像美食家，是杰瑞假扮的。
杰瑞和莎莉茵一大早就被帝国士兵们接到了独孤城，很顺利，没人怀疑他们。就连那个罗帕德，也没认出来。
然后，两人便在厨房里干活。得说他幸好看了不少美食家的书，对美食家的一些言语习惯，料理风格，也能模仿个大概。
唯一的难题是，厨房里温度很高，不利于维持魔法面膜。所以杰瑞和莎莉茵待上一会儿，就得出去凉快凉快。
“嗯，我感觉差不多了，就来看看。”
杰瑞对吉安娜说，又背着手，走到一处烧火架旁。上面架着一口大锅，里面熬着汤底。
吉安娜殷勤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主动把锅盖掀开，一股浓郁的香气，随着热气升起。
“您要是不来，我一会儿还打算去请呢。”吉安娜指了指大锅里翻滚的浓汤。“这道三牙鲜汤可是您的拿手菜，虽然您让我来烹制，但如何添料，我觉得还是您亲自来比较好。”
“嗨，这不都一样吗？”
杰瑞说着，给了莎莉茵一个手势。女孩亮出一个小包裹。
“来吧厨师长，”杰瑞对吉安娜说，“我告诉你怎么做，让我的学徒来配合你。”
“哎哟，那敢情好，能跟美食家一起工作，是我的荣幸！”
吉安娜连忙把其他厨师切好的三牙海象肉，还有青菜，都端过来。杰瑞说放什么，她就放什么，说放多少，就放多少，分毫不差。
同时，莎莉茵也把包裹里的调料，一样样放进去。少量的蜂蜜酒啊，添鲜的酱料啊，吸血鬼灰烬啊，之类的。
说起来这个包裹是巴贝特给的，那女孩从哪搞来的吸血鬼灰烬？
算了，先不管这些。
其他调料都放完了，吉安娜用大勺搅动着浓汤。感觉差不多了，便盛起些许尝了尝。
这也是厨师长的工作之一。所有菜出锅前，必须亲自尝一下，好确认味道。
以及试毒。
“真是美味呀。”
吉安娜的舌头紧靠着口腔，不停地压榨剩余的味道。趁她陶醉的时候，莎莉茵很自然地打开装着加林根粉末的瓶子，倒了进去。
“呃，这是什么？”
厨师长迅速从陶醉中清醒，一眼就注意到了莎莉茵的动作。她对烹饪中的任何细小动作都会形成本能反应。
“我秘制的调料。”杰瑞说。
“哦，是这样，”吉安娜点点头，“但，这样的话就得重新熬一下，再尝尝……”
“没必要。这个东西必须在快出锅前添加，而且需要一点时间生效。抓紧出锅端上去吧。”
嗯，既然是美食家说的，肯定有什么道理。吉安娜对自己说。
但她毕竟是厨师长，而厨师长必须对每道菜的每道工序都监督到，一旦出事，不管是哪个厨师做的，厨师长都难辞其咎。
“可能的话，能告诉我成分吗？因为那个看着不像是我认识的调料……”
“吉安娜厨师长。”
杰瑞走斤吉安娜，板起脸，一字一顿。
“谁是，美食家？”
吉安娜的疑惑立刻一扫而光，换上了赔笑。
“啊哈哈，当然是您，当然。我明白了，马上开始最后的熬制！”
厨师长不再怀疑，杰瑞和莎莉茵也不多说话。很快，厨师们完成了所有佳肴，摆满了一个个盘子。
吉安娜熬制的三牙鲜汤也出锅了，她满怀期待地看着杰瑞。
“感谢您的指点，先生。呃，那啥，这锅汤，可否让我呈给陛下？毕竟我是厨师长嘛。当然，我不会独占功劳的，嘿嘿。”
其他厨师纷纷向吉安娜投去鄙视的眼神，杰瑞也知道这女人什么心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随你便，我只是去皇帝那露个脸。”
或者可以翻译成，我只是去确认皇帝是不是喝了这汤。
“那太好了，谢谢谢谢！”
吉安娜自然不知道这些，还一个劲地傻笑着，端起大锅，第一个出了厨房。厨师们也都端上各自的菜，跟在后面。
杰瑞深呼吸了一下，和莎莉茵一起走进厨师的队伍中。
*****
宽敞的餐厅里，已经坐满了宾客，众人陪着皇帝谈笑风生，甚是热闹。当厨师们出现时，大家便暂停了谈话，转而看向他们了。
杰瑞打眼一看，好么，果然有熟人。
艾利西弗领主，胡可总管，其他几个男爵也有些面熟，都是当初茱蒂斯带自己去蓝宫的时候见过的。
不过放心，这些人不会中招。只要有人试过毒，皇帝一定是每道菜第一个品尝的人。
吉安娜将大锅端上餐桌，整理好衣服和围裙，又忙着向皇帝鞠躬行礼。
“厨，厨师长吉安娜，参加陛下。”
“啊，等你很久了，”迈德二世笑着说，还好奇地望了眼热气腾腾的大锅里面，“这个想必就是美食家的招牌菜，三牙鲜汤？”
“是，是的。”
吉安娜紧张地作答，杰瑞和莎莉茵则是略微向皇帝欠身致意。根据资料，这位美食家时常给皇帝做菜，已经跟皇帝比较熟了。
“那么，朕就不客气了。”迈德二世说，又朝众人一摊手，“不好意思诸位，朕是皇帝，就先尝为敬啦。”
餐桌上发出一阵笑声。厨师长亲自为皇帝盛了汤，厨师们也把菜都放在桌上。
而杰瑞和莎莉茵，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另一扇门旁边。
这扇门，是一条紧急通道，连接着独孤城的城墙。沿着城墙走不远，就是一座塔楼，从那里可以一路下去，回到城里。
之后，杰瑞和莎莉茵就可以弄掉面膜，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独孤城，到城外去和纳兹尔会合了。
“那么陛下，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杰瑞对迈德二世说，此时的皇帝正用汤勺盛起浓汤，放在嘴边吹呢。
唉，怎么说呢，杰瑞对这皇帝有点失望。
过去在帝都，他只是远远地见过皇帝几次。但实际靠近了一观察，感觉这皇帝身上完全没有帝王的霸气，缺少那种能镇住全场的气魄。
说难听点，有点像个得势的小人。不过也是，要不怎么能签订那么屈辱的协定呢？
“嗯，你去吧，辛苦了。”
迈德二世随口说着，杰瑞和莎莉茵便推开门出去。莎莉茵又将一张卷轴贴在门把手上，快速吟唱卷轴的文字。很快，冰霜涌起，把门冻了个结实。
之后的事没有意外。也就是三口汤下肚，迈德二世死在了椅子上。
*****
哒哒哒——
杰瑞和莎莉茵加快脚步，朝面前的塔楼走去。估计这时候，皇帝已经喝下第一口了。等皇帝被毒死，两人也已经下了塔楼。
一切，顺利。
顺利？
杰瑞心中，升起了巨大的违和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太顺利了。
诚然，他和莎莉茵没有做错任何一步，圣所的其他人也没有，顺利是理所当然。
但为什么，为什么心底空荡荡的？就和这城墙一样？
等等，说到这，城墙上怎么是空的？正常不是应该有巡逻的士兵吗？
这究竟是……
“退后！”
突然杰瑞大喊一声，胳膊拦住莎莉茵，把她推到后面。
嗖嗖——
与此同时，塔楼那边现出几个锐眼鹰的士兵，对着两人一齐放箭。
杰瑞护住了莎莉茵，自己却来不及后退，胳膊中了一箭！
“嘁！”
“杰瑞！”
看到杰瑞受伤的莎莉茵，急得叫出了杰瑞的本名。但现在已经没必要在乎这些了。
因为，那个罗帕德，出现在了塔楼上。锐眼鹰士兵们再次拈弓搭箭，瞄准两人。
啪，啪，啪。
罗帕德机械地拍着手，冲下面的杰瑞和莎莉茵投去冰冷的目光。
“如果你们这样杀了皇帝，然后逃走，一定会创造新的历史吧？但很可惜。”
他摇摇头，手指点着那扇冰冻的门，发出嘲讽的声音。
“那货，是个替身。”
第119章 引离战术
替，身？
死掉的皇帝，是替身？
杰瑞居然很快认可了这说法，毕竟那皇帝的确不太像皇帝，方方面面都不像。
但问题是……
“你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
“呵，很意外吗？”
罗帕德从两层高的塔楼上直接跃下，拔出剑来，在手上掂了掂。
“其实，当你们的一个同伙，带着你们的计划来找我做交易时，我也很意外。”
“什……”
莎莉茵瞪大了眼睛，那是她这辈子听过的，仅次于塔妮娅要杀死父母的第二件震惊她的事。震惊到说不出话。
杰瑞咬着牙，拔掉胳膊上的箭，还好伤得不深，急忙用恢复术止血。
你说震惊？有点吧。因为他能猜到是谁。
除了阿斯垂德，也没有别的选项。只是他万没料到，那女人居然能狠毒到这个地步。他还以为对方会亲自动手，没想到会不惜出卖圣所，玩借刀杀人？
就算是刺客也不该这么没有底线吧！
见两人都没了动静，罗帕德终于笑了。
“哼，哼呵哈哈哈哈！！”
痛快，开心，几天的郁闷，随着他不规则而又疯狂的大笑，全都喷涌出来。
“怎么样，没想到吧？告诉你们，美食家身边的护卫，是我故意撤走的！美食家的行踪，也是我故意放出去的！就是要让你们上套，让你们从这个缺口自己走进陷阱！只是我也想不到啊……”
他边笑边说，捂着脸的手又抓又挠，就像斯库玛上头一样亢奋。
“你们不仅上了套，还有人特意通知我你们上了套，啊哈哈哈哈！她还说什么，把你们两个献出去，这事作罢，作罢！哈！！”
忽然，罗帕德止住笑声，慢慢直起身子，举起了剑。
“但那可能吗？不可能！所以，我家的奈莎在那女人身上做了点手脚，跟踪到了你们圣所的位置！早上，她已经带着人杀过去了！那扇黑门在她面前跟没有一样！你们杀了我儿子，我要杀光你们，给我儿子报仇！”
这人，疯了吧？他居然为了引兄弟会出来，把美食家给卖了？
咣——
偏偏这个时候，冻住的门也被士兵们硬生生撞开，他们一拥而上，堵住了杰瑞和莎莉茵的退路。
“到此为止了吗？居然，有人背叛圣所……”
莎莉茵低下头，像是认命了。这里可是高耸的城墙，更糟糕的是，因为进城前有严密搜身，杰瑞和莎莉茵除了那张卷轴什么都没带，武器全在纳兹尔那里。
“抓紧我，莎莉茵。”
杰瑞低声说了一句，眼睛紧紧盯着那些弓箭手。他感到身子被莎莉茵抱紧了，很好。
虽然情况很要命，但他也不打算用龙吼或者梦境领域，容易被记住。既然如此，脱出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接受报应吧，你们这群混蛋！放箭！”
眼看罗帕德一挥剑，弓箭手也一齐松手，放箭。
但几乎是同一瞬间，杰瑞左手搂紧莎莉茵，右手握着射中他的箭矢。
纵身翻上城墙，一跃而下！
“什么？”
罗帕德万没想到这俩人居然跳下去了。别忘了独孤城可是建在山上，杰瑞跳下去那侧是城外，下面可是山脚啊。
这摔下去，人都能摔零碎了。
半空中，莎莉茵闭紧眼睛，死死抱着杰瑞。
而杰瑞冷静地看着脚下，看着那不断加速靠近的地面，冷静地计算着时间。
在即将摔死之前……
“狂雷穿梭！”
将手中的箭矢过电，冲山体奋力投出！
咔——
箭矢毕竟不如长剑结实，勉强钉进山体，杰瑞马上把自己拉过去。
但很快，箭矢就断了。
“唔！”
把莎莉茵护在怀里，杰瑞从山上滑下去。好在只有两三层楼的高度，除了后背生疼，倒也没事。
“杰瑞？你怎么样？”
莎莉茵拍打着杰瑞的脸，生怕他晕过去。杰瑞甩了甩头，一口气站起来。
“放心，还没死呢，快走吧！”
拉着莎莉茵，杰瑞加快速度行走。嗯，身子并不怎么疼，于是没多会儿他就开始慢跑，最后又变成快跑。
在离港口不远的一座石桥上，他们找到了纳兹尔。
“这，可笑不出来啊……”
听完杰瑞的话，爱开玩笑的红卫人，连苦笑都没有，只剩下满脸的问号。
杰瑞从马背上取下自己的武器，龙骨剑，破晓，以及两把钢剑。
“别琢磨了，赶紧回圣所吧，说不定还来得及给其他人捡尸，最起码得把夜母保住。”
“说得也是，不过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死。”
抱着莎莉茵，纳兹尔上了马。嘴上虽然那么说，其实他心里满是不好的预感。
早上的时候，巴贝特没有按时出现，连洛克也没来，这就很不正常。
该不会那个吸血鬼已经……
“杰瑞，快上来！”
莎莉茵朝杰瑞伸出手，杰瑞摇了摇头，看向了远处。
“恐怕，不行啊。”
从独孤城大道那边，一队帝国士兵正拍马杀来，杰瑞一眼瞧见最前面带队的，是瑞姬。
原来，罗帕德把替身和暗杀计划泄露的事，都告诉了图留斯，让他准备一队人马，堵住城门。但没想到杰瑞和莎莉茵竟然跳了楼，结果士兵们来得有些晚。
不过无论是士兵，还是他们胯下的马，都训练有素，追一匹带着三个杀手的普通马，绰绰有余。
杰瑞不动龙骨剑和破晓，只把钢剑握在手里。还好，脸上的面膜仍然能维持一段时间。
“我来拖延时间，咱们圣所见！”
“但是杰瑞！”莎莉茵还想说什么。
“放心吧，还没从夜母那套到话，我死不了。倒是你，把夜母看好了。要是我回去看不到那老太太，可要拿你是问了！”
“驾！”
不等莎莉茵再说话，纳兹尔果断催动缰绳，马很快就跑没了影。
他们会一直朝东边跑，那边没有陆路，但会找到事先准备的小船，渡到南岸。
至于杰瑞，就没船可用了。
哒哒哒哒——
先头的几个士兵看到了纳兹尔的马，打算绕过杰瑞继续追。
“不好意思！”
杰瑞给双剑点燃火焰，支在地上，左右一分，摩擦出的火光，变成了一道火墙，拦在桥上。
士兵们急忙收住缰绳，拔出剑来。杰瑞双剑架成十字，与士兵们对峙。
人数，呵，至少二十。不用龙吼和梦境领域的话，讲真，杰瑞打这些帝国士兵挺困难。
必须想办法，在更多的士兵出现之前，逃走。
*****
“到此为止了，刺客。”
瑞姬的马，走到了士兵们的前面。她可是参加过浩大战争的，今年少说也快五十岁了，居然还能穿得动帝国军的重盔甲。
而且看这自信的神情，昂首的英姿，想必身手也不减当年吧？
“别以为你一个人能争取多少时间，马上束手就擒吧。”
“呵，真能说。”杰瑞扭了两下手腕，“难道帝国军人就只剩下一张嘴了？你们可以试试看骑马冲过去啊，当然要是不敢就算了。”
“是吗？那我们就照办好了。本打算活捉你送给罗帕德，但想想看谁杀不是一样呢？”
瑞姬摘下盾牌和长剑，向前一指。
“冲锋！”
最前面两个士兵得令，率先杀出。这桥不算很宽，也就能供三匹马并排，但也不是杰瑞一个人能堵住的。
两人沿着石桥两侧，驱马而行，试图绕过杰瑞。
“哼！”
杰瑞快速后退几步，给自己一点准备时间，接着将一把钢剑过电，对着其中一个士兵快速投出。
“啊！！”
那士兵没反应过来，肚子中剑，杰瑞直接把自己拉过去，将那士兵撞下马，顺手把士兵的剑抢了过来。
“混蛋！”
另一个士兵明明跑过去了，却因为看到战友落马，转身杀回。而杰瑞抢的马还在乱跳，士兵的剑已经近在眼前。
“淦！”
他不顾姿势不整，强行用双剑去迎，把那士兵的剑挡开了，自己却差点被马甩下去。
到底是军队的马，非常认人，被陌生人骑的时候，会激烈反抗。不管杰瑞怎么收缰绳，都控不住。
瑞姬冷笑起来。
“真是蠢货，干掉他！”
那个受伤的士兵跑到后方，更多士兵朝杰瑞杀来。
“真是的，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
抱怨着不听话的马，杰瑞尽量夹紧马肚子，迎战士兵。
但那是开玩笑。这些历战的士兵骑马打仗跟玩一样，他们轮番接战，有序进攻，一招接一招，打得杰瑞只能招架，没法还手。
他光是镇住这匹马就够费劲了，可要是下了马，他很快就会被踢翻。
然后再也站不起来。
“喝啊啊！！”
忽然，士兵的攻击出现了些许空隙。而填补那空隙的，是瑞姬的大喝。
随即人马杀到，与杰瑞一个错身的瞬间，盾牌猛击。
砰——
杰瑞只来得及用胳膊去挡，沉重的冲击就跟被马踢了区别不大，因为他就这样被打飞了出去，武器都给打脱手了。
该死，天际里用盾的女人都这么猛吗？
“呃！”
摔在桥边的杰瑞，顺势一骨碌，躲过了瑞姬的马蹄踩踏。
他毫不犹豫，掏出一个瓶子，咬掉瓶塞，直接将瓶口扣进嘴里。当士兵们的马冲上来要接着踩踏时，他一个翻身，跳入水中。
水下，屏住呼吸的杰瑞，把瓶里的水下呼吸药水喝进去。这东西效果立竿见影，他很快就能正常呼吸了。
只是不知道这药水能持续多久，所以得赶紧上岸，游到南岸去。
“伍德，纳凯斯特——！！”
岸上的士兵们，正张望着桥下，只见水面突然炸起一股大水花，然后平静下去。
接着没多会儿，那个刺客，居然爬上了南岸。
“好家伙，游得这么快，他是鱼吗？”
瑞姬不可思议地望着上岸的杰瑞，也只能是望着，目送他渐渐走远。
“罢了，都收拾一下，撤吧。”
“都站住！”
士兵们收起剑，正要回城，那个方向却又来了一队人马，是罗帕德和一众部下。
“人呢？”罗帕德没看到刺客，冲瑞姬吼了起来，“我问你人呢！？你们要去哪！？”
“人逃到对岸去了。”
顺着瑞姬的手指，罗帕德看到了杰瑞的背影，正慢慢走向南岸的沼泽。
“那你们傻站着干什么？追啊！准备船！”
“马洛指挥官，我接到的命令是抓捕刺客，”瑞姬不动声色地回答，“但仅限于城附近，那个距离已经不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这事是我说了算！听我的！”
“抱歉，您不是我的长官，我得听图留斯将军的。”
说这话的时候，瑞姬的眼神里稍稍带了些不满。其实图留斯最初听到罗帕德的计划时，也十分不满。
这个罗帕德，居然从帝都，把皇帝几个替身中最烦人的那个带来了。而且这事只有罗帕德和几个锐眼鹰的人知道，连大臣科波夫都不知情。
目的，是将刺客骗进来杀。
所以，你既然知道刺客的身份，知道是哪个人，直接干掉不好吗？如果是图留斯就会这么做，但罗帕德偏不，偏要在城墙上堵人，就为了跟刺客大放厥词，图个心里痛快。
是，丧子之痛，可以理解。但作为指挥官来说，在任务里带入个人情绪，就不合格。
图留斯才不会配合罗帕德玩到底，帝国军在这里要保卫的独孤城，他绝不能让士兵们继续涉险。
然而，这个时候的罗帕德，已经听不进这些话了。
“都是废物，废物！跟我来！”
撇下瑞姬，罗帕德带着部下，火速前往港口，硬是找那些闲着的摆渡人，强行征用了三艘船，把马也送上船去。
船离岸了，罗帕德愤怒的双眼，一直望向南岸的沼泽。
“你跑不掉的，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