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怀疑
相怀明突然心有所感,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外面已经掌了灯,一片平静。
分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刚才会有那种感觉?
披衣,起身推门而出,夜晚的空气有些凉,带来一缕潮湿的夜风。
相怀明站在院子中仰望,神识却悄然展开。
强大的神识瞬间笼罩了整座山峰,突如其来的威压将山间栖息的强大妖兽吓得惊慌失措,一通乱窜。
弱小一些的妖兽直接匍匐在地上,瑟缩着不敢挪动一步。
相怀明放心下来,当初选中卿云峰,就是看在它孤绝的地形上,也因为这个原因,整个卿云峰上没有特别强大的妖兽,水平次一些的已经被他扫荡干净,剩下的那些不足为惧。
“看来是时机将近,所以我心乱了。”
相怀明抚了下胸口,一阵暖流涌上心头:时晴,我很快就能再见到你了。
方才木央匆忙而去,童鬼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便坐不住,起身走了出去,岂料才出门,就听到一声呼唤。
“主人?”童鬼有些讶异,毕竟她刚刚从相怀明那里离开,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心中疑惑,但童鬼还是不敢耽搁,腾身而起,几个起落便来到了相怀明的小院之外。
就在童鬼落地那一瞬,便听见相怀明的声音响起:“进来。”
童鬼推门而入,就看见相怀明站在檐下,面朝北方。脸上却是有些萧瑟的表情。
北方……北方?这山谷是开在山腹之中,呈南北方向,在北边的尽头,却是那个谁也不能踏入半步的禁地。
想到那里。童鬼禁不住有些好奇,不过她很快就低下头去,好奇归好奇,可是绝对不能在主人面前表现出来,万一主人觉得她图谋不轨,岂不是冤死?
“主人有何吩咐?”
“唔。”相怀明突然一皱眉,有些犹豫起来,又看了眼半跪在地的童鬼。
童鬼是他昔年从魔族带出来的童子之一,忠心方面自是不用怀疑的,若是连她都不能信,那自己还有谁是能信的?
“你跟我进来。”
听到相怀明那突然低沉下来的声音,童鬼的心没来由的猛烈跳动起来。
若是她所料不错,此番主人要对她说的话一定十分重要!
等童鬼进了房间,相怀明便甩手打出一个法诀,十分微弱的灵力波动。是为了防止外人闯入。
接着相怀明便走进了内室。
就在书橱的位置,居然有一条密道!
童鬼讶然,当初建造这里时,她可是监工之一,可是她对这条密道却一无所知……
“跟我进来。”
童鬼按捺住内心的强烈好奇,艰难的保持住了面无表情的脸踏了进去。
这条密道究竟通到什么地方?
她会看到什么秘密?
童鬼这样想着。突然一股恐惧涌上心头,她若是知道了主人的秘密,难道不会被灭口么?
那股背后升起的寒流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千仞峰的东侧峭壁。
一条只有尺许宽的羊肠小道上,席慕烟后背贴着石壁,从容的站在那里,眼神坚定的看着苏然。
“苏先生,你为何一定要阻止我?”
苏然有些气急败坏,他对席慕烟的固执有些头疼,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劝的席慕烟改变主意。
可惜又不能用身份来压她。
基本上,席慕烟是吃软不吃硬的。若是苏然好好说话她也许能听一二,可是那种命令口气?抱歉,你谁啊,命令我?
先不说身份问题,就是席沛然说的话。她也不一定会听的好吗?
“你又为何一定要留下来?”
苏然开始有些口不择言:“就你们俩的水平,只会成为我的拖累!”
裴亚青神色不虞的开口道:“苏先生,难道我也会成为你的拖累?”
他方才一直不吭声,其实也有想要苏然劝下席慕烟的想法,倒不是嫌弃席慕烟会成为拖累,可是她的安全也很重要,别一个没救出来反而又陷进去一个。
要说席慕烟对相怀明来说可能没有太大用处,可若是相怀明一时手滑,伤了她怎么办?
可是看苏然说着说着竟是连他们两个一块儿嫌弃了,他就不能不说话了。
越思羽尚在相怀明手中,他若是不亲自去看,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要说苏然,他虽然是氤氲府的人,可是救人的时候能有他尽心么?再者,苏然找到了相怀明的老巢却并未作声,到底是什么心思还难说的很。
想到这里,裴亚青心念一动。
“苏先生,虽说我的修为与相怀明比微不足道,可是隐匿气息的法术是师父亲授,难道你对师父也没有信心?”
“你莫把相怀明当成傻子。”
苏然正色道:“且不说他,那四名侍从便够你吃不了兜着走,再者,你以为相怀明不在此处么?若非我及时发现你们做了遮掩,恐怕此刻你们都已经沦为阶下囚。”
席慕烟瞪大了眼睛。
原来真的被她乌鸦嘴说中了么?
裴亚青心中一震,沉吟半晌,才道:“苏先生可有联系师父?”
苏然默然摇头。
“府主行踪不定,根本联系不上啊。”
裴亚青和席慕烟对视一眼。
自从在月都分别后,他们也失去了席沛然的踪迹。
传讯玉符根本不能远距离通讯,再者,若是席沛然刻意不与他们联络,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席慕烟正待说话,却被裴亚青使眼色阻止。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拜托给苏先生了。”
裴亚青拱手作揖。一手带起席慕烟飘身远去。
直到离开了卿云峰的范围,席慕烟才从裴亚青的臂弯下挣脱出来,瞪视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苏然说的有几分道理。”
“呸。你也觉得我碍事?”席慕烟沉下脸来。
她虽然修为不行,可是还带着脑子呢,再说了,相怀明她是打不过,可是阴人还是能做的,相怀明也不是光杆司令。总有些人使唤吧。
最重要的是,她信不过苏然呢!
这样一个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的高手,虽然是裴亚青引来的,可是这人太陌生了。
“哪儿有?”
裴亚青连忙否认,就是心里真的这么想也绝对不能承认啊,何况他确实没这么觉得,一路陪伴而行,他对席慕烟不敢说完全了解,可也能猜到她几分心思,若是他敢承认。绝对死定了。
“我是觉得,既然他不让我们一起,那我们就干脆绕过他去。”
裴亚青赔笑完,看到席慕烟冷静下来,便也正经道:“我知道你信不过苏然,我亦然。只是与他硬抗不是明智之举。”
席慕烟挑眉:“信不过你也敢带他来?”
裴亚青口气软了:“我是刚刚才对他起了疑心的。”
“为何?”
裴亚青正色道:“其实……我并没有告诉他太多,首先他出现在这里就让人起疑,或者可以说他是无意中发现了此处,但是他一味的赶我二人离开就有些蹊跷了。”
“更重要的是,关于相怀明,我从未在他跟前提过,你觉得,师兄和师父告诉他此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第三,他的口气很不对!苏然向来都是眼高于顶没错,可是他对师父还是很恭敬的。刚才我说出师父时,却没有在他的眼睛里见到一丝恭敬之色。”
裴亚青双手叉腰,回首望向卿云峰:“我们还是要回去,不过得先做些准备。”
“你有办法让我们躲过化神期高手的灵觉?”
裴亚青咧开嘴呵呵一笑:“所以要做些准备呀。”
“那现在?”
“回云中城。”
入夜之后的云中城一片寂静。
只是裴亚青和席慕烟二人刚入城,便被人堵在了门口。
“方致远?”
席慕烟看着那一袭黑衣通身利落的人影脱口而出道。
黑影一闪而没。等席慕烟进了房间掌了灯,才看见他去了面纱正坐在角落,一个从外面也看不到影子的位置。
“你怎么穿成这样?”莫非做贼去了?
席慕烟将后半句吞了回去,因为方致远挪开了放在胸口的手,接着便有血迹渗透出来。
“受伤了?”
席慕烟探手上前,刚要去扯方致远的衣服,便看到他人影一闪,躲了开去。
怎么?
席慕烟还举着手傻愣呢,裴亚青脸色一下子青了,他咳了两声,然后看向方致远道:“怎么样?”
“还好,没伤到要害,休息一晚就行了。”
看到两个男人似乎有些尴尬,席慕烟才反省过来,她刚才是要脱一个男人的衣服……
怪不得裴亚青那副样子了,她方才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太妥当。
“哎,天色晚了,我得回房休息去,你们聊。”席慕烟干笑了一声,扔了一瓶丹药给方致远道:“看你气血有些不畅,这个药效不错。”
直到席慕烟关上房门的声音传来,方致远才回过头来,拔开药瓶塞子闻了闻道:“果然好药。是席小姐自己炼制的?”
裴亚青哼笑了一声,然后往床边一坐,接着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过来吧,我给你治伤。”
方致远苦笑:“你看出来了?”
他从善如流的坐到裴亚青身边,随手扯开了衣襟道:“也是我大意了,以为不会有高手,结果一出来就是俩。”
裴亚青的指尖拨弄着一片薄刃,闻言道:“所以?”
“宰掉一个,跑了一个。”方致远看着那片薄刃在自己胸口飞舞,刚要调侃两句却猛然色变:“这是什么玩意儿?!”
第406章 巧合
方致远看着从自己伤口处爬出来的一条白色透明幼虫,顿觉惊骇无比。
纵然他对蛊术并无研究,可以能够猜到这是什么玩意儿!
分明是一条蛊虫!
只见裴亚青面不改色的将幼虫收进驭兽袋中,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停,刷刷几下便将方致远胸口的腐肉给割了个干净,只剩下个拳头大小的血洞,看着有些吓人。
方致远皱了皱眉头,看见裴亚青的举动,便不由得问道:“这虫子好生恶心,裴兄怎的还收了去?干脆碾死罢?”
碾死?裴亚青抬了抬眼皮,随口应道:“方兄你这就不识货了,这虫子身体饱满,晶莹剔透,可是品相上好的水晶虫,碾死岂不太可惜了?”
方致远扯了扯嘴角,一副不能赞同的样子。
裴亚青也不与他争辩,又取了药粉给方致远将伤口包扎好,最后还给他打了个蝴蝶结。
方致远看着胸口那带着几分俏皮的蝴蝶结哭笑不得:“裴兄,在下可是哪里说错了话,导致裴兄对在下不满了?”说着,还抬起手指了指胸口。
裴亚青眯着眼儿但笑不语,要知道这条水晶虫,虽然不是他养的,也不是放到方致远身上的,可却是那两人却都跟他有关呢,尤其是那虫子,可是席慕烟费了心思从席炎那里哄出来的,方致远开口就要把她的小宝贝碾死,他能高兴了才怪。
见裴亚青笑的有些渗人,方致远也不想在虫子的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反正又不是搁在他这里,裴亚青要养就让他养去吧。
只是这虫子品相是不是上好他看不出来,可那是从他身体里爬出来的,想想都让人觉得背后发寒。
可是。这虫子究竟是什么时候进了他的身体的?
“请教裴兄,这蛊虫施放,是否需要近身?”
看来方致远却是心里头有着疙瘩了,裴亚青也不卖关子,便干脆的给他解释起来:“这不一定。方兄可知,蛊虫一般分为两大类。”
“据说是分为毒蛊和灵蛊。”方致远插嘴道。
“是。这却是根据蛊虫的性质和用途来分的,毒蛊自然是对人有害的蛊虫,不管是身带剧毒还是能侵蚀人的本性或者其他,总之对被下蛊之人没好处,再往下还可以细分为十二类,至于灵蛊,有能够帮人蕴结气脉的,还有能够帮人提升修为的等等,虽然不一定对人有益,却也是无害的。这水晶蛊便属于灵蛊,是用来保护主人心脉和追踪气息的。”
“我只道蛊虫都是用来害人的,原来还有这么多种类。”方致远感叹了一句。
虽然如此,可是他对那些小虫子依旧没有好感。
裴亚青也不打算纠正他的想法,实际上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跟蛊虫打交道是比较考验心智的事情。除了专门豢养蛊虫的人,很少有人愿意亲近这些虫子。
就算是席炎手底下那个在南疆待了十几年的,手下养过的虫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可是直到现在,一提到虫子还会色变。席炎也是蔫坏,动不动就用发配他去南疆做威胁,好用的很。
想到这里,裴亚青笑起来便显得友善了许多。
“一般来说,蛊虫进入身体的途径有三种,一种是口服。这种多数服下的为虫卵,然后在宿主身体中破茧成长,第二种则是直接钻入皮肤中,此种蛊虫都比较特殊,身体很小。若不仔细便难以察觉,第三种便是人为的直接将蛊虫送入身体,便是方兄所说的近身了,以这条虫子的大小来说,方兄中蛊不会超过七日,第一种和第三种都有可能。”
“裴兄收了这虫子,看来是对豢养蛊虫有些心得?说的这般头头是道。”方致远换好衣衫,撇头就看见裴亚青手心正托着那条蛊虫伸着一根手指翻来覆去的拨弄着。
“裴兄看来真是喜爱这虫子。”方致远听得有些懵,对裴亚青显然有几分佩服。
“非也。”裴亚青摇头晃脑的道:“我并不喜爱玩弄蛊虫,只是师兄对这些颇有涉猎,耳濡目染之下,勉强对这些有所了解罢了。”
事实上,当年他也是吃过苦的人呐。
终究还是被席炎敲打出来,现在看到这些虫子几乎没什么感觉了。
“久闻席大公子博学,现在看来果然涉猎繁多,连蛊虫豢养都能精通。”
裴亚青闻言抬头看过来,见方致远话中带着真诚,并不是在说反话,便嘿嘿笑了两声,将虫子收了起来道:“师兄若是听到方兄的夸奖,怕是会很高兴的。”
他们两人身份相若,早年貌似还有点儿交情,虽然并未刻意,可是红狱尊者和席沛然都是有数的大能,而席炎和方致远又年龄相若,无论心性还是资质都可一拼,倒是隐有竞争之势,也就造成了他们之间颇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想到席炎,方致远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且不知席大公子如今怎样了?早在我认识他时,他便是个溺爱妹子护短成性的家伙,今次怎的没有一起?”
方致远也有一个妹子,感同身受之下,却是对席炎这样的个性十分欣赏。
“师兄他出门去了,无暇分身,所以才请你帮忙啊。”裴亚青含糊的一句话带过,便将方致远推出了房门道:“方兄早些休息,养伤才是正经!”
方致远摊手,见裴亚青这样便也十分识趣的掉头走人,可是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门板吱呀一声响,耳边传来裴亚青的声音道:“接着!”
随着一声破空声,方致远抬手便接,却是先前席慕烟留下的那个玉瓶。
等席慕烟一觉醒来,却发现已是天光大亮。正待起身梳洗,便听得门外传来三声叩响。
还未等她说话,来人便自动自发的震断了门栓,随手破了防御灵璧推门而入。
“裴亚青。不请自入,你倒是自觉呀。”
席慕烟清早有些起床气,偏偏裴亚青又撞到她枪口上,这口气便有点不客气了。
裴亚青倒是不甚在意,反正席慕烟什么德行她也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跟她顶嘴才是傻了。
“嘿嘿。我向来是这样了,你还不知道么?”裴亚青赔笑拱手作揖,满不在乎的模样倒是让席慕烟有火没出发了。
席慕烟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才化出水球来洗漱干净,将裴亚青轰到外间,再换了衣服,等她再出来时,便已经神清气爽了。
“一大早找我作甚?”
席慕烟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笼包便啃,整齐洁白的贝齿与红润的粉唇看起来十分的美好。
裴亚青早已等候多时,见席慕烟开吃。他便也不客气的边吃边说起来:“嗯,昨晚就想找你了。”
“哦?”席慕烟停下动作,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裴亚青。
“水晶蛊。”裴亚青施施然的吐出三个字。
“嗯?水晶蛊怎么了?惹到你了?”席慕烟若无其事的反问道。
裴亚青嘿嘿一笑道:“那倒是没有,这些小东西能有什么本事惹到我?不过呢……”
“不过什么?”看到裴亚青一副鬼样子,席慕烟便十分配合的询问道。
“不过昨晚上,机缘巧合竟然被我收了一只品相上佳的水晶蛊。就想要来问问,烟儿你从师兄那里弄来的三条蛊虫是否还健在?”
席慕烟笑意一凝。
“你想看看么?”席慕烟说着,就要往外取,却被裴亚青阻止道:“不急,等吃完饭再说,反正跑不了它们。”
席慕烟脸色跟调色板似的变了好几遍,才磨磨蹭蹭的凑到裴亚青跟前去道:“裴公子……”
“嗯?”裴亚青端起茶杯,用茶盖抹了抹茶叶。
“师兄……”席慕烟笑意盈盈。
“啊……”裴亚青眯着眼儿看过来。
“亚青?青儿?”席慕烟又换了个称呼,这回却不是求饶,而是调侃了。
裴亚青干脆的拿出了那条蛊虫放到桌上。用手指头戳了戳它的屁股道:“如果我没看错,这是你的吧?”
席慕烟干笑一声,摸摸鼻子默认了。
“胡闹,你怎的连方致远身上也放蛊虫?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们有理也变没理了。”想到昨日方致远收到的伤。裴亚青就一阵后怕,万一方致远折在这里,那红狱尊者还不闹翻了天去。
恐怕整个云中城都不能剩下几个人。
“我知道。”席慕烟拿出一壶灵液给裴亚青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然后抿了一口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不过我觉得有必要这么做。”
裴亚青皱起眉头等着席慕烟的理由。
席慕烟也不跟他争辩,而是微微一笑,用手指沾了茶水往桌子上写了两个字。
裴亚青顿时眼睛一亮。
那两个字,正是指的相怀明座下的那名黑衣女人,童鬼。
“你什么时候干的?”
席慕烟嘿嘿一笑,摇头晃脑的道:“天机不可泄露哇。”
“说不说?”裴亚青挽起袖子,上前开始戳席慕烟的痒穴。
“停!”席慕烟喘着气投降,捂着嘴巴跟裴亚青小声道:“以高陵王为媒介……”
说来也是巧了,当初她是担心找不到高陵王,才会临时起意将蛊虫放到了他身上,岂料他们还未会合,高陵王便被童鬼给带走,席慕烟便趁机指挥那蛊虫跳槽到了童鬼的身上。原本童鬼出身魔族,是以对这些花草虫子这些并不怎么在意,便让席慕烟钻了空子。机缘巧合,这童鬼竟然还是相怀明的心腹。
水晶蛊的最后一个作用便显出来了。
第407章 探望
童鬼跟在相怀明身后,心里有些忐忑。
不可否认,能够被相怀明带进此处,说明她得到了主人更进一步的信任,她很高兴,可另一方面,也有隐忧。
相怀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虽说不能全知,可这么多年下来也了解了不少。
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
一旦出了什么事,主人最先怀疑的必然也是自己。
童鬼抚摸着胸口,安抚住了那颗跳动的心脏,从现在起,她必须更加小心翼翼一些。
相怀明却是不管身后的人在想什么,只管带着童鬼走入了密室。
石门在地上拖出了一道厚重的痕迹,接着便从里头传来一声嘲讽的话语道:“怎么,又想到对付我的法子了?”
童鬼不敢出声,只是默然跟在相怀明背后,走了进去。
密室中布置的很是奢华,即便是相怀明的屋子都略有不如,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敛衽站在那半人高的铜镜面前,正从镜子中看着他们,嘴边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童鬼偷偷的瞥了相怀明一眼,发现主人此刻虽然面无表情,可是身上的气势却很是骇人,恐怕已经有些怒了。
只是童鬼有些惊疑,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竟然能够挑动相怀明的怒气?
大约是感到了相怀明的怒气,那女子侧身看了过来,先前那铜镜反着光,童鬼看的不甚清楚。这么一瞥,才发现这女子眉目很是漂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只是,容貌尚且在其次。可是气质却是不凡,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典雅雍容,别有风华。
童鬼有些疑惑,虽然脸上并无一丝皱纹,可这女子显然不年轻了。有些沉淀在骨子里的沧桑,并不似那种未经人事的小姐。
却不知道主人为何要囚禁这样一个美人在此。
相怀明此刻已然平静下来,迈步向前,在女子身前一尺距离处站定,挑眉笑道:“这次,席夫人不妨猜猜,我会在你身上用什么手段?”
这女子正是越思羽,相怀明的话一出口,她的脸色便白了一白。
相怀明虽然不会要她的性命,可是软刀子割肉的手段很是不凡。她身体原就病弱,被相怀明折腾了几回,便是整日打坐都无法将身体亏损的部分补回来。
现在也是勉强挺直了身子,在相怀明面前硬撑。
反正她已经是没了里子,只剩下这一点最后的尊严了。
“不外是那一些罢了,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要小心些才是。别把我的命给折腾没了,到时候难看的可就是你了。”越思羽笑了笑,即使落入了这样绝望的境地,她依然没有放弃生存的可能。
虽然身体看起来很是虚弱,可是她的生存之志并未磨灭。
相怀明眼中闪过一丝佩服的光,却是很快的垂下了眼帘,都到了这种地步,还能怎么样呢,自然是继续下去了。
“便是我现在将你亲自送回去,怕是席沛然也不会让我好看的。”相怀明喃喃了一句。不过密室中安静若此,自然三人都听的清楚。
童鬼敛了呼吸,小心翼翼的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呵,你可以放心,我今天来。并不打算将你怎么样,而是带她来见你而已。”相怀明指了指童鬼,看到童鬼瞪圆了一双媚眼看过来,倒是难得出现了几分纯真。
越思羽也有些意外,打量了童鬼一回,才笑道:“我记得她,不就是当年跟在你身后沉默寡言的那个女童子么,长大了。”说着便转过来看着相怀明道:“你带她过来,难道是陪我说话解闷的?”
她当然不会真的这么想,不过是催着相怀明把目的挑明而已,既然相怀明这次来不是要给她受罪的,那她也不想浪费精力应付他。
至于这个姑娘么,自然要比相怀明好对付的。
“童鬼见过夫人。”童鬼忍着内心的惊骇,上前福身行了全礼。
初时她是真的没有想起,毕竟只见过一面,还是在幼年时,那时候的童鬼还是个毫不出色的丑小鸭,见到外人也总是一门心思躲开,认识的人并不多。
先前相怀明口中说了席夫人,她尚未反应过来,可是等相怀明又提了席沛然的名字,童鬼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高雅华贵的女子,竟然是氤氲府主的夫人!
童鬼心头巨震,她尚还记得,当初主人与氤氲府主是有交情的,可后来不知因何,却是主动疏远了人家。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越思羽的面容便又苍白了一些。
童鬼有心上去扶一把,却又担心惹怒了相怀明,不由得偷偷看去,却正好与相怀明的视线撞在一起。
“夫人既然对她有印象,那往后便由她照顾吧。至于那件事,”相怀明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接着低声道:“夫人不用担心,我已是做好了准备了。”
越思羽脸色一僵。
相怀明口中所指的那件事,不作他想,可不就是那一件么!
之前相怀明几次折磨她,趁着她精神恍惚之时从她嘴里套走了阴阳生死决的口诀,已经足够让她怄气了,也因此,她故意与相怀明唱反调,身体状态也越来越差,便以此为借口坚决不答应主持法术。
没有相符的灵力支撑法术运转,她倒是要看看相怀明想要怎样来启动这个法术。
可是今天,相怀明居然告诉自己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么说,你找到了为你主持法术之人?”越思羽不由脱口问道。
相怀明神色一滞,“这便不用席夫人操心了,到时候还请席夫人在一旁指点一二呢。”说完,便拂袖而去。
越思羽冷笑了一声道:“难道那人不知道,主持法术的结果十死无生么?”
相怀明的脚步未停,就在越思羽的话音将落之时,轰然关上了密室的石门。
童鬼站在那里哑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显然,主人对这位夫人的态度并不友好。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对这位夫人,却是在第一眼看见时,便有了几分好感,再想到越思羽竟然还记得她幼时的模样,便不由得感到亲近。
正想着,便看到越思羽身体晃了一下,便赶忙上前接住了她。
“夫人?!”
将越思羽抱回床上,看着她那略显苍白的面色和有些消瘦憔悴的脸颊,童鬼心底不由得生出一阵难过来。
想到这位夫人当年的意气风发,再看看现在的虚弱模样,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也要感叹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尊贵如氤氲府主的夫人,也会遭受这样的劫难呢。
越思羽幽幽睁开眼睛,望着床顶的雪白纱帐,不由的抬手握住了童鬼扶着她的胳膊拍了拍道:“无妨,你帮我倒杯水来。”
当着童鬼的面,越思羽取出一粒丹丸捏碎了吃掉,接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多谢你了。”
童鬼摇了摇头,眼神在四周逡巡了一圈之后,才迟疑的问道:“夫人先前……难道都是主人照顾?”
看到越思羽虚弱的样子,童鬼心下不由得腹诽起相怀明来,想要人家舍命相助,这本来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何况还是百般折磨之下?
从这两人的话语中便可知道,这位夫人在主人的手下没少吃苦头,便是这房间布置的人如同天宫一般,又有什么用处呢,以氤氲府的尊贵容华,难道还能少了这些?
莫非是……童鬼心中一凛,主人是有几分愧疚,想要在夫人临去之前弥补一番?
想到相怀明最后的那句话,童鬼便心知,主人怕是不会放过越思羽了。
就在童鬼愣神的时候,越思羽却是吃完了药又侧身躺了回去,只是童鬼却没看到她嘴边一闪而过的笑意。
摸着身上的小家伙,越思羽心中既是满意又有些担心,满意的是自己虽然在此受苦,那些孩子们却是并不曾放弃,而且还成功找到了自己,担忧的却是怕他们沉不住气,反而让人抓住痛脚。
只是这担忧一闪便过去了,想到那些孩子们,越思羽不得不承认,他们早就成长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不再是被藏在父母羽翼之下的雏鸟,早就可以翱翔天际了。
悠然的闭上眼睛,越思羽开始暗暗的开始运行体内的灵力。
见越思羽似乎睡了过去,童鬼也不好继续傻站着,便放着胆子朝外走了出去。
这密室很大,进来的石门被相怀明合上,但是旁边还有一个小门,掀开厚厚的帘子,入目的却是一个书房。
靠近墙角的架子上放置了许多个小玉瓶,每一个颜色都不同,一共十二个,好似一套。
童鬼好奇的拿起一个红色的玉瓶,打开塞子,却是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咦?这不是酴醾香?”
童鬼已经由一个丑小鸭成长为了一个爱美的妩媚的女人,对荼蘼香这种东西自然有所了解,小心的倒出来一点粉末在手心碾了碾,便知道这荼蘼香是顶级的好东西。
第408章 偷入
童鬼将十二个玉瓶全都打开看了一遍,有七八种药粉都是自己不认识的。
奇怪,这席夫人被软禁此处,怎么还有心思弄这些东西?
以相怀明的性格,他既然能对越思羽下了狠手,又怎么会给她准备这些,还这样光明正大的放在架子上。
可若非如此,那这些东西又是哪儿来的?
童鬼攥着一个玉瓶,神思有些恍惚,莫非有人暗地里帮忙?
这不可能。
以她和主人的亲近,到现在才知道席夫人的存在,其他人都怎么会知道?
换句话说,能够被相怀明信任,被派来照顾席夫人的,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童鬼摇了摇头,蓦然想起方才那一幕来。
越思羽从自己的袖中取的药丸。
总不至于,主人竟然没有收缴席夫人的储物空间?
正想着,突然听到外间传来声音。
童鬼急忙走了出去,却发现越思羽正蜷缩在大床一角,抱着胳膊轻揉。
“夫人怎么了?”
越思羽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但很快就逝去无踪,重新换成了坚毅和深邃。
“无事。”
越思羽舒展了下身体,然后撇头看了眼仍在晃荡的帘子,淡淡道:“你刚刚进去了?”
童鬼脸色一僵,接着笑了笑道:“是,莫非有什么不方便?”
越思羽轻笑一声,声音低道近乎呢喃:“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童鬼一愣,接着便明白了越思羽的话外之意。
被软禁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这些呢?
这位倔强又有风骨的夫人。总归还是一个在夫君的羽翼之下生存的女子,总也是有软弱的时候的,不像他们这些人,若是自己不够强。那就只有被人吞掉的份儿。
还未等她说话,越思羽便又开口道:“对了,你看到架子上那些玉瓶了么,麻烦你帮我拿那个天青色荷叶纹的过来。”
天青色荷叶纹的瓶子?
童鬼拿到手,忍不住又打开塞子闻了闻,她没有记错。这里头的药粉是春佳。
春佳是一种寻常的药,不过它的功效有点儿特殊,那便是激发生命力,多数是民间大夫在关键时刻给病人吊命用的。
自然,药物普通,药效也不会多么重。
童鬼的脸色有些难看,看样子,越思羽不是第一次服用这个了,可是她的身体能坚持住么?这样下去,说不定等不到主人动手。她就先撑不下去了。
若真是如此,那主人会不会给她一个照顾不力的罪名?
“夫人,可否给我看看你之前服用的丹药?”童鬼拿着玉瓶,并不交给越思羽,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越思羽瞥他一眼,然后轻轻一笑道:“你还会医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普通的养气丹罢了。”
童鬼干笑一声,医术这东西她自然是不会的,可是这些年行走在外,怎么也学了一些,不然还不随时着了道?
只是,也只是皮毛罢了,可她不放心,还是想要亲自看一看。
见童鬼僵持着,越思羽也不啰嗦,自拿了一颗丹药放到童鬼手心。那丹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确实是养气丹的味道。
不过比她见过的品质要好得多。
也是,氤氲府家大业大,用的东西肯定都是上好的。
童鬼放了心,将丹药还给越思羽道:“夫人身体虚弱。还是少用些春佳的好。”
若是透支了生命力,日后想要养回来,可就难了。
正常来说,在服用了激发生命力的药物之后,都要及时进补,好将先前失去的底气加倍补回来,可是越思羽被相怀明软禁在此,根本没有机会。
她又是倔强不肯服软,跟相怀明顶成那个样子,更不可能了。
童鬼正要将春佳收起来,可是在不经意间碰上越思羽的视线时才猛然醒觉,自己是否管的有些太多了?
好像自从看到席夫人,自己的同情心突然泛滥了起来。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童鬼自忖不是个心软的人,怎么会因为席夫人的一句话就对她好感倍增呢?
莫非?!
童鬼视线落到眼前的越思羽身上,怀疑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难道这位席夫人竟然悄无声息的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
“我明白,多谢你了。”越思羽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探手从童鬼手里拿过玉瓶放到床头道:“我累了,就不陪你说话了。”
说着,便复又躺回了床上。
见童鬼还站在原地,便又柔声道:“我要睡很久的,你不用在这里守着,忙去吧。再者,相怀明叫你来,也不是做我的丫头的。”
说完,越思羽也不再管童鬼究竟是何反应,只径自去睡了。
童鬼自然不会真的在这里守着越思羽,只是当她推门离去的时候,那种突然而来的同情和亲近之意便消失无踪,再也不见了。
当席慕烟一脸惊喜的推开裴亚青的房门时,正看到他与方致远低声说着什么,却因为她的突然到来而住了口,齐齐的看过来。
“席小姐似乎很高兴。”方致远先开口道。
席慕烟收敛了一下表情,不过还是掩不住脸上的喜色,三两步闪到裴亚青跟前拉住了他的胳膊道:“你们在说什么?”
方致远眼神先是在裴亚青的胳膊处瞄了一眼,然后才看着二人笑道:“不过是些琐事,不过席小姐来的正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呃?席慕烟迅速的反应过来,方致远这是在暗笑她呢。
不过席慕烟可不是那些爱害羞脸皮薄的小姐,笑意盈盈的看着方致远出门,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回方致远知情识趣。
岂料才转过头,就看见裴亚青笑着冲她挤了挤眼睛。
席慕烟一挑眉毛,放开裴亚青坐到了方致远先前的位置上:“你们两个又在搞什么阴谋呢?”
裴亚青耸了耸肩膀无奈的叹了一声道:“哎,我在你眼里,就是这形象?”
见席慕烟但笑不语,裴亚青便一摊手道:“好吧,随你,反正我都把你给定下了,什么形象都无所谓了。”
“呸!”席慕烟白了他一眼,刚要反唇相讥,就看到裴亚青举起了白旗道:“来说说,碰到什么高兴的事儿了?”
席慕烟一甩袖子将门关上,然后搬动屁股下的椅子往裴亚青身边凑了过去道:“我知道娘在哪里了。”
裴亚青惊喜的看着她,不过很快就变的严肃起来:“是你放的那虫子?”
“对,这么巧,那童鬼竟然被相怀明带着去见了母亲,所以……”席慕烟摊手,虽然有心让童鬼在蛊虫的影响下多照顾越思羽一些,可是她又担心再也没有机会,便吩咐蛊虫放弃了童鬼,悄悄的到了越思羽身边。
越思羽虽然不养蛊,可是对这些东西也有了解,当下便借助蛊虫传达了心意。
当然,蛊虫不会说话,更不会有传讯玉符的功能,可它是母子蛊,两个宿主之间会有着一点精神感应,至少可以让席慕烟知道自己的母亲现在是安全的。
再凭着水晶蛊的追踪功能,她便可以掌握越思羽的行踪了!
这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惜无法通知到父亲来救人。”
裴亚青也沉默了下来,席沛然是他的师父,纵然他心有微词,也无法说什么。
就在此时,席慕烟却突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
裴亚青有些意外的看着席慕烟,想到她不是那种一惊一乍的性子,看到她这般反应,立时便着急起来。
“是哥哥!我有感应了!”席慕烟高兴的将三生石摊开在掌心,那莹润的光泽越发闪耀起来。
“不通?”席慕烟握住了石头,若有所思的道:“莫非他此刻有所不便?”
何止是不便,席炎一边腹诽着柳五,一边在看到这人比自己还狼狈时又哈哈大笑起来。
“柳阁主,你这次可是自作自受了,还害得我也如此,不知你打算怎么赔我?”席炎拍了拍身上的土,两个指头捏着衣角使劲一抖。
顿时扑扑的灰尘便跌落一地。
柳五苦笑一声,探手从领子后头扯出一片叶子来:“大公子,我这般狼狈了,你还觉得不够?”
席炎挑眉,又笑了一回才道:“我都说了,柳阁主这是自作自受,可我原是一片好心来帮忙,却被柳阁主被陷了进去,难道柳阁主不觉得心中有愧?”
柳五干笑了一声,内心却是暗骂:心中有愧的个毛!本阁主就是故意的、有心的!
席炎见状便拍了拍柳五的肩膀道:“如此便说定了,我等着柳阁主的赔礼哦,想来一向大方的柳阁主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不能等了!”席慕烟蓦地一拍桌子道:“我们自己去吧!”
裴亚青上下打量了席慕烟一回,倒是没有反对,而是道:“若你能在入夜之前将敛息术学会,那今晚,我们便偷偷进山去!”
敛息术便是裴亚青先前所提,用来收敛气息的法术。
一旦展开此术,整个人的气息和灵魂便好似在天地间消无了一般,便是化神期修士也可瞒过去。
“夜探相怀明老巢?”席慕烟眼睛一亮,“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409章 手段
卿云峰绝壁之下。
两个影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然后便如两只蜘蛛一般沿着那绝壁嗖嗖的爬了上去。
一只手抓住头顶上突出的平台边缘,席慕烟神识外放,确定四周没人才一个翻身半跪在了平台上。
裴亚青随后便也上来,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时已至秋日,山间的风愈发大了起来,带来扑面的凉意,这处平台孤零零的在山崖中间,往上是一片云雾缭绕的萧瑟,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若不是跟踪而来,谁会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山洞,而里头又别有洞天?
裴亚青在先,席慕烟在后,二人径自走了进去,可是刚踏出一步,却见签名的裴亚青一个急停,席慕烟惊讶的露出头去。
没有人发现呀?
裴亚青取出一个圆盘,指尖的火属性灵力灌入其中,手掌一翻,那圆盘便凌空而起,停在了半空。
在一片黑暗中,一个小小的图案蓦地一亮。
急速旋转的圆盘在光线亮起的时候便被裴亚青招了回来,席慕烟打眼看去,却是一个外表十分普通的圆盘,不过是一块无属性的灵木,上面刻满了图纹。
“这里居然多了一个阵图?”席慕烟传音道。
明明上次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这个山洞乍一看去也很普通,有些一目了然的空旷,而入口被隐藏在那一块巨大的刻石后面,若是不仔细的看的话,也很可能会被当成一个岁月侵蚀而形成的裂缝罢了。
裴亚青嗯了一声道:“简单的防御阵图。一般来说,只能阻挡那些低阶修士罢了。”
席慕烟咦了一声道:“那有什么用?”
即便没有这个阵图,低阶修士若是不小心发现了这个入口,进去也是一个死。
裴亚青勾起嘴角:“自然是可以让布阵的人察觉到有人来了。”
啊?席慕烟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有人私下布置的。之所以布置这么低级的法阵。是因为出入这里的,都是高阶修士,最不济也是个金丹。”
裴亚青撇头看过来:“也可能是他根本不会高级法阵呢。”
席慕烟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没有搭裴亚青的话茬。
从入口苦进去,便是一条比较长的通道,上次那个黑衣女人便是在此碰上了人。
所以。是有人看守的吧?
裴亚青刚要伸手就被席慕烟拉住胳膊道:“看守的修士你打算怎么办?”
“杀了?”裴亚青反问道。
他们又不是光明正大来拜访做客的,杀人当然没什么心理负担,不过这是个特殊的位置,杀了容易被人发现。
“当然不能。”席慕烟从腰间储物袋中取出两个隐身符晃了晃道:“用这个怎么样?”
裴亚青嘴边笑意一闪而过,顺口道:“还以为你要施展一下幻术。”
席慕烟嘴角抽了下,她的幻术其实还是不错的,自从上次晋级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就好像突然开窍了一样。
不过这种时候,有更好的选择不是么。
轻松过关。
席慕烟和裴亚青站在通道的尽头。看着眼前的一大片房舍。
虽然已经见识过,不过再次见到的时候,席慕烟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回,在山腹中开出这么一大片地方,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因为要保密,所以不可能用上可能会惊动别的大型法术吧。
唤醒水晶蛊的母虫。席慕烟顺着感应,一眼就看到了在房舍尽头的那栋房子。
“呃,不是吧?”
裴亚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苦笑了一声道:“居然还有人守着门……”
“如果在这里使用幻术,会不会被人感应到?”
席慕烟想的是若要从这里进去,光用隐身符是不行的,那两人修为再低,门是开是关还能看不到?他俩又不会穿墙术。
只有幻术与隐身术同时进行,才能悄无声息的进入。
“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裴亚青皱眉。
说实话,他对席慕烟的幻术没有太大信心。主要是他真没见席慕烟用太多精力在这上面。
“有。”席慕烟很干脆。
裴亚青眼睛一亮,催道:“是什么?”
席慕烟翘起嘴角道:“守株待兔。”
“你是说,等待童鬼出现?”裴亚青会意道。
“聪明。”席慕烟眯着眼儿笑,斜了裴亚青一眼。
“那不用等了,直接去找童鬼。”裴亚青抬眼看向四周道:“要控制她不算难。大搜魂术中的控魂手法你总该练熟了吧?”
“小看我。”席慕烟咕哝道:“初学的时候会出点儿差错是难免的么,现在当然不会有问题啦。”
走了两步,席慕烟突然停住道:“万一她正在相怀明跟前怎么办?”
裴亚青一拍脑门道:“其实不用去找她啊,你易容不就成了?”他刚才被席慕烟带偏了思维,虽然是要借助童鬼,可不一定是真的假的,只要那两个守卫或者不小心看见这一幕的人不会怀疑便好了啊。
席慕烟皱眉道:“我想过,不过有的问题,我们把母亲带出来的话,难道不用留个人在那里?至少可以糊弄一段时间吧。”
“所以你还是盯上了童鬼。她的身份不同,失踪的话很容易引起相怀明注意。”
“那你觉得是童鬼暂时不见和母亲不见了哪个更让相怀明警觉?”席慕烟却坚持不同意见。
“好吧,我们先去找童鬼。”裴亚青妥协。
童鬼正盘腿坐在床上打坐,自从在越思羽面前有那样不妥的心思之后,她便坚定的认为是自己的心不够坚定所致。如若不然,也不会轻易被越思羽影响。
她仔细检查过,自己身上并没有被动手脚,再者。越思羽那样的状态,似乎也不太可能做到这一点。
童鬼猛然睁开眼,在她发觉到不妥时,已然晚矣。
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两个身影,童鬼不由得张了张口,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她心内猛然生出了巨大的恐惧感。似乎有什么要降临到她身上。
童鬼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发出警告,可是那只放在她头顶的手却完全禁锢了她的神识!
这两人究竟是谁?
一高一矮的身形似乎是一男一女,可是面目被掩藏在面纱之后,根本看不清楚。
按照先前所想,席慕烟也不啰嗦,抬手便发动了大搜魂术。
控魂!
一抹淡淡的光在童鬼头顶闪过,发出昏黄的颜色,席慕烟的手略微有些颤抖,她没想到童鬼的神魂竟然这般强大,让她很是费了一番力气。
童鬼只觉得意识开始模糊。有什么东西闯进了她的识海,对这位不速之客她自然是不会客气,立即群起而攻之。
甫一交手,童鬼便惊骇的发现,来人强她太多!
她的脑门上开始冒出大颗的汗珠,裴亚青在一旁盯着。便看见了她颤抖的眼皮。
席慕烟的灵魂自然强大,神魂攻击也是熟练工,在将童鬼的神魂彻底压制之后,很容易便让她彻底迷失。
控魂之术,便是傀儡术的精简版。
等童鬼再次睁开眼睛,那一丝带着妩媚的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的恍惚。
裴亚青有些担忧:“不会又傻了一个吧?”
话才出口,便惹来席慕烟一个瞪视。
接着,便看到童鬼眼中逐渐清明。
席慕烟打了个一个响指,轻声道:“走吧。你应该去看看她了。”
童鬼点点头,就好似没有看见裴亚青一般彻底将其无视,转身便往外头走去。
二人连忙跟在后面。
可是出了房间,童鬼却是转了个方向。
席慕烟有些惊疑不定,她方才明明是成功了的。现在童鬼还在她的控制之下……席慕烟一紧张,童鬼的脑袋便是一阵刺痛。
童鬼站定,侧头轻声道:“要去看夫人,得从主人房间的入口进。那边,”童鬼眼神往房舍尽头瞥了一眼道:“主人下了禁令,不准旁人出入的。”
裴亚青和席慕烟对视一眼,暗自庆幸,要是真的假扮童鬼,恐怕也进不去那里呀。
“不用担心,主人不在。”
童鬼唇角一勾,完全不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神态自然,就好像天生是卧底一般。
推开石门,席慕烟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之情,往前走了两步,撤去隐身符的效果,与裴亚青显出身形。
而童鬼却是功成身退,站到了墙角。
越思羽正在假寐,可是突然之间,身上那只蛊虫却莫名的兴奋起来!
她知道蛊虫的这种表现一般是意味将要和母蛊团聚,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她虽然不知道这儿到底是哪里,但是她知道这里是相怀明经营了百多年的地方,哪里是那么好潜入的?
然而接着身边便多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母亲。”
席慕烟唤了一声,轻轻将手搭到越思羽身上。
越思羽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当又一声呼唤响在耳边,她才反应过来,不是幻觉!那只凉凉的却柔软的手,正好握住她的手!
越思羽一个机灵,立即翻身而起,看到席慕烟的时候,一滴热泪便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烟儿?!”
这一声呼唤中包含了多少感情席慕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心中一个地方柔软了下来,然后上去紧紧的抱住了越思羽。
“母亲,你憔悴了。”
第410章 险
越思羽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伸手抚了抚席慕烟的脸蛋道:“莫哭,母亲无事。”
席慕烟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眼睛,方才一时激动,竟然真的流了泪。
“师母。”裴亚青先是行礼,然后上前告了罪,便抬手将二指搭在了越思羽的腕脉上。
裴亚青眸中精光一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起身扶了扶席慕烟道:“烟儿,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嗯。”
席慕烟方要上前扶起越思羽,却被越思羽所阻:“你们离开这里吧。”
“母亲?”
席慕烟瞪圆了眼睛,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这是为何?”
“我自有计较。”越思羽并未细说,而是拿眼睛扫了一下站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童鬼。
席慕烟立即反应过来道:“无妨的,她受了我的控魂之术。”
席炎得到大搜魂术的事情越思羽也是听闻过的,自然知道控魂之术是什么,闻言点了点头道:“那正好,相怀明点了她照顾我,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席慕烟闻言着急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留在这里,还不是任由相怀明捏圆搓扁?童鬼不过是他的童子,能抵得什么用?”
裴亚青咳咳了两声,席慕烟这话虽然实在,可是用在自己母亲身上就显得有些不够尊重,尤其还是当面说出来。
越思羽自然不会生气,她只是握住席慕烟的手道:“相怀明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若是他还想要复活那女子。”
席慕烟和裴亚青对视了一眼。奇道:“莫非相怀明并未从母亲这里得到阴阳生死决?”
“他还想要让我为他主持那复活法术。”越思羽道。
简而言之,就是在那之前,相怀明一定会让越思羽活着,还得活的好好的。
可是。席慕烟看着越思羽那苍白的面色和憔悴的面容,心中明了,相怀明即便不会让越思羽有生命之危,可是越思羽不肯低头,那相怀明还能忍住了?必然是要折磨人一番。
“母亲为何不肯随我离开?”席慕烟忍不住开口问道,她这是先礼后兵。若是越思羽不能说出个一二来,说不得就要强行把人带走。
越思羽修为虽高,可是此时已去十之七八,却是连席慕烟都不如了。
“我只要离开这个密室,相怀明便会察觉,你觉得,你能带着我走多远?”
“可是他现在不在,等他赶回来,我们早就远遁了!此处却是在北州山脉之中,离府上距离并不太远。”
只要进了死亡沼泽。就是相怀明,也要思虑一番。
别看上次他们通过的很轻松,那不过是因为他们走熟了,与林中的妖花凶兽有了默契而已。
越思羽眉峰微蹙,似乎对席慕烟的话很是心动。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童鬼突然抬起头来。惊声道:“快躲起来,主人回来了!”
席慕烟大惊,怎么会这么不巧?
裴亚青此时却是想到,他们是从相怀明的居处进来的,那不是要被相怀明堵在这里了吗?
“快,去内室。”
越思羽猛然起身,拉着两人进了内室,一把塞进了衣柜里头。
相怀明才回房间,一时兴起,便打开了暗门打算去看看越思羽。
童鬼的脚印虽浅。却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相怀明有些意外,莫非这童鬼还对越思羽生出感情来了?跑的还挺勤快。
待他推开石门,正好见到越思羽一手扶着内室的门,似乎有些晕眩的模样,见到他进门。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却未曾说话。
童鬼却是站在一旁给相怀明行了福礼。
“主人。”
相怀明嗯了一声道:“不错,日后便天天过来吧,想来席夫人独居寂寞,你陪她说说话也好。”
童鬼应了,心里却是纠结的很,她虽然被席慕烟控魂,但是依然有自己的思想,只是因为被控制的缘故,即便她知道自己这般沉默即是对主人的背叛,可依旧说不出一个字来。
相怀明不过是随口一说,见童鬼应了也就不再注意她,反而视线落在了越思羽脚下的摔碎了的一个小瓶。
房间里充满了浓郁的异香。
因为是密室的缘故,通气效果略差,所以越思羽平日并不燃香,这房间中也并未安置有香炉。
所以相怀明下意识的便认为是越思羽因晕眩才不小心将玉瓶给失手跌落的。
因此只是看了看,也并未深究。
“席夫人今日怎的这般冷漠?”相怀明今次没有被越思羽讽刺反而觉得有些奇怪,随意上前两步,却是脸色一变。
这股味道……
那味道十分的恬淡,浅到几乎分辨不出,相怀明抽了抽鼻子,随手朝童鬼招了招。
“主人有何吩咐?”
童鬼会意的上前,依旧低着头。
相怀明却没有说话,他只是略微低头俯身,凑进了童鬼的脖颈。
童鬼不由得缩了一下,惊疑的抬头看向相怀明。
主人不是对小姐一往情深?今日怎的会做这种失礼之事?
童鬼内心打鼓,可是却很明白相怀明对自己并没有那种意思,也就并没后退,只是僵直着站在原地。
幸好相怀明很快离了开去,可是眉峰蹙的更高了。
相怀明皱了皱眉头,童鬼身上带着的香味虽然也淡,可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有一种暗藏的妖媚。
一念及此,相怀明开始眼冒精光,紧紧的盯住了越思羽的侧面。
越思羽只觉得犹如针芒在背,也不去看相怀明,只是如同平常一般坐回床上闭目假寐。
“这香味倒是好浓,席夫人怎的这般不小心?”
相怀明拿脚尖碾了碾地上的香粉,突然诡异一笑。
看到相怀明的目光透过帘子望向了里间,童鬼便不由得心中一紧。
相怀明嘴角含着笑,掀起帘子走入了内室道:“原来这边被夫人布置的如此细致。”
越思羽猛然睁开眼睛,她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方才一时着急就把两个孩子给塞到了衣柜里头,可万一相怀明发现了端倪,他们就连跑就跑不了啦。
忍不住便要下床,却被童鬼上前使眼色安抚住:“夫人可是有何不妥?”
相怀明步入了内室。
虽然说修士之间的男女大防并不怎么看重,可男子还是不宜进入女子的房间的,尤其还是内室,那是十分私密的地方。
然而此时越思羽为鱼肉,相怀明为刀俎,他想要进去一观,便就去了。
内室的布置其实很简单,一目了然,毕竟越思羽也没心思弄这些,那置物架上的玉瓶便是最花心思的摆设了,其次则是一尊巴掌大小的铜鼎,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相怀明环视了一遍,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衣柜上。
若是此间真有外人,那这人会不会就在里头?
席慕烟和裴亚青所在衣柜里大气都不敢出,敛息术已经施展开来,但是这般状况之下,也由不得人不紧张,席慕烟感觉到身旁裴亚青那温热的皮肤,忍不住便去握住了他的手。
仿佛那热度能给她带来安定的力量。
外面相怀明的气息很强大,却有如此之近,席慕烟绷紧了身体,若是被相怀明发现的话,便需要先行动手。
相怀明刚要探手去开衣柜的门,便听得外间传来童鬼的询问声,心思一转,便立马闪身出去,却是正好看见越思羽抚着胸口皱着眉的模样。便拿一粒药丸给越思羽塞了嘴里,随即一点她的咽喉,那药丸便滚了下去。
“你给我吃的什么?”
越思羽睁开眼睛看着相怀明,虽然猜想他不会多此一举给自己再下毒,不过却是不想赌那万一。
相怀明笑道:“席夫人这些年,难道没有从席沛然那里学到一些东西么?放心,不过是补气的丹药而已,我要害你,还用不着浪费一粒丹药。”
虽然这话听着刺耳,但确实没有错,越思羽凝神运气,闭上眼睛便不再搭理相怀明。
见越思羽这般模样,相怀明也不想留在这里讨人嫌,吩咐了童鬼好生照顾越思羽之后便拂袖而去。
看到童鬼小心翼翼的跟到门边去恭送相怀明,越思羽一直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了下来,相怀明方才来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做别的,只好强作镇定,可是内心却紧张无比,不光是担心裴亚青和席慕烟的气息被发现,同时也是担心童鬼,虽然席慕烟说施展了控魂之术,可没有亲眼见过,她还是不能放心。
内室传来一声轻响,只见席慕烟悄悄地露出头来看了一眼,接着才掀帘子走了出来道:“刚才相怀明是否怀疑了什么?”
不然好好的为何要进内室?
越思羽正色道:“恐怕是你们的气息并未遮掩干净,让他发觉了。只是,烟儿你留下的气息很淡,再被香味一遮,我看他恐怕也不能肯定,不然方才便不是试探而是直接出手了。”
席慕烟暗叹一声,自己的敛息术看来只是勉强,若是方才相怀明真的开了衣柜,哪怕自己启动隐身符,也不能瞒过去了。
“那我们不宜在此久待。”席慕烟抿了抿唇,此行的目标是难以达成了,想到还要将越思羽留在此处,她便很不舒服。
童鬼突然道:“二位不妨顺着密道往里去看看。”
哦?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玄机?
第411章 美人尸
席慕烟转了一圈,回来虎着脸问童鬼:“密道只有一个出口,哪里还有里面?”
从越思羽所在的密室门口出去,便是直通向相怀明书房的密道。
裴亚青正在一旁抱着胳膊面壁思考,闻言便回头道:“烟儿你过来。”
听到裴亚青的声音从帘子后头传过来,席慕烟便挑帘走了进去,看了一圈没发现异常,才道:“作甚?”
裴亚青伸手穿过置物架中间的空隙屈指敲了敲墙壁,发出笃笃的声音,然后笑道:“听出问题了没?”
席慕烟眉毛一挑:“空的?”
裴亚青点了点头,开始到处摩挲着找起机关来。
席慕烟一手叉腰往架子旁一靠,抬手去拨弄架子上的一对小瓷人道:“按理说,这里应该不会有太复杂的机关的。”
话音未落便听到咔哒一声响。
席慕烟被闪了一下,等她站稳身子一看,方才那个置物架整个挪动了一块,露出一个两米高的暗门来。
不过暗门里头还有一扇石门,看起来与越思羽所居外头那个石门类似。
席慕烟还站在原地,裴亚青便已经施施然走了进去,双臂展开在四周摸了摸,便直接伸手推门。
“还真有一条密道啊。”席慕烟眨了眨眼睛,然后从裴亚青肩膀旁边探出头去瞅了瞅。
裴亚青直接弯出胳膊去将席慕烟带入臂弯里,跨步走了进去道:“没有活的,安心。”
眼前的密室很大很空旷。四周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放置,却在尽头处有一个高台。
高台上有一具水晶棺。
一个模糊的人影躺在其中,长发散开,双手交握放在腹部。看样子似乎是个女人。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对出现在这里的尸体感到有些惊异。
童鬼说过,这里的密道从方向来看,应该就是通道房舍的尽头那一处禁地。
那是否眼前这个密室,就是她口中的禁地所在?
席慕烟有些不能置信:“难道禁地不应该是放置什么宝贝么?怎么会是一个死人?”
说着,一个闪身就出现在水晶棺旁边。抬手去掀棺盖。
裴亚青还未来得及阻止,席慕烟已经推开了棺盖,然后咦了一声。
“怎么?”
裴亚青站到席慕烟旁边低头看去,也是一惊。
好个眉目如画的美人!
因在水晶棺中的缘故,尸体并未腐烂,仍旧完好如初,十分新鲜,就如同睡熟了的活人一般。
细细的秀眉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眼睛紧闭,长长的浓密的睫毛自然上翘。肤白如玉,挺直好看的鼻子给这张柔美的脸多了一丝英气,厚薄适度的嘴唇依旧莹润,好像果冻一般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长长的头发散开,一部分被压在身下,一部分散在身侧。十分的柔亮顺滑,而身上穿着的,却是用雪蝉丝做成的广袖留仙裙,纤细的脖颈上还挂着一块宝石,在微弱的光亮中闪着幽幽的深紫色,有一种无言的诱惑。
席慕烟忍不住伸手去碰了一下那块石头。
霎时便有一股凉气从手指尖窜入了手臂,惊得她连忙抬起,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整条胳膊便已经僵硬的无法动弹。
看到席慕烟举着手臂皱眉,裴亚青笑道:“这是作甚?”
席慕烟苦道:“被冻住了。”
好在席慕烟身体原本就寒凉。承受力不错,要是换成一般人,怕是这条手臂就不用想要了。
裴亚青指尖触到席慕烟的手腕,热度减缓了僵硬,席慕烟同时运转灵力冲开了经脉。那头裴亚青便收了手。
席慕烟指了指那块石头道:“这是什么东西?好厉害。”
裴亚青俯身下去,近距离的观察着那块石头良久,才抿了抿唇道:“我也不能肯定。”
“哦,那你猜想它可能是什么?”席慕烟有点儿兴奋,方才她只是碰了一下就能将整条手臂冻住,不问可知,这石头定然是冰系水系的宝石,铁定要据为己有!
有了这块宝石,说不定她就能在短期内突破,成为大陆上结婴成功的最年轻的修士!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裴亚青舔了舔下唇,看着席慕烟道:“有可能是冰魄。”
“哦,冰魄。”席慕烟点了点头。
裴亚青看着她,似乎对她的反应十分不解:“哦?”
席慕烟顿了一下,然后疑惑的又重复了一遍道:“冰魄?”
“冰魄。”裴亚青肯定的道。
席慕烟瞪圆了眼睛,似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的一般惊喜道:“真的是冰魄?不是冰魄石?”
上说冰魄乃是冰魄石凝结出的精华所在,是世间最寒之物,同时也是冰系水灵根修士的修炼圣物,然而这种至宝极其稀少,万年也未必有一块形成。
事实上,就算是这种深紫色的冰魄石,也已经是十分珍贵了。
突然被这么巨大的惊喜砸中,席慕烟略微晕了一下。
裴亚青嗯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块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石头放到那冰魄一旁道:“这是火精,你可以比较一下。”
火精是与冰魄同一级别的宝贝,是那些天地灵火所结出来的火种。
裴亚青既然收服了天心灵火,那么有火精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而以天心灵火的品级,这块火精绝对不会比这深紫色的冰魄差了。
两块石头仿佛有感应一般,在靠近的时候便突然暴动起来,一道逼人的寒气和一道暗哑的灵火碰撞在一起,在一片云雾缭绕中爆出一个漂亮的火花。
这便是同等宝物之间的较量么?
裴亚青踉跄后退了几步,脸色猛然煞白,大喘了一口粗气,明显有些血气翻涌的迹象。
“没想到这两种宝物之间的冲突如此厉害。”裴亚青抚着胸口叹了口气,随即丢了一颗药丸嚼了,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而那颗火精,却因为方才突然爆发的冲突被裴亚青扔了出去,此刻正安静的躺在地上。
席慕烟扭头一看,却是哎呀一声。
那水晶棺内的尸体,却因为冰魄散发的灵气太过霸道,整个冻成了冰雕一般!
“坏了,这肯定会被人发现异常。”
席慕烟皱着眉头,看着尸体的模样,显然是被人郑重的放在此处的,若此处真的是童鬼口中所指的禁地,那放置尸体的人十之八九就是相怀明!
然而一想到相怀明要做的事情……席慕烟突然打了个激灵道:“你说这个女尸,会不会就是相怀明想要复活的那人?”
虽然席慕烟思维跳跃的厉害,不过裴亚青所知比她要多,自然立即就反应了过来道:“很有可能啊,照这么说,我们若是将这女尸给碎了,相怀明肯定要发疯。”
“要是真的精神错乱还好,可万一是疯狂了,我们能不能逃出去还两说呢。”席慕烟翻了个白眼道。
“多年心血被毁,心爱的人再无希望复活,他不疯才怪。”裴亚青撇了撇嘴道:“也不知道这紫幻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能将相怀明这样一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席慕烟奇道:“他两个不是情人么?相爱相许也是正常事吧?”
虽然她一向不太能理解为爱痴狂的行为,但她也承认世间是有这样的感情的,她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而且她也尊重这样的感情。
裴亚青招手将火精收起,闻言嗤笑一声道:“你道他们是情人?据我所知,紫幻最爱的人可不是他。”
“诶?”席慕烟愣了,她一直认为是自己老爹棒打鸳鸯,可闹了半天原来不是?
看到席慕烟的表情,裴亚青不太自然的咳咳了两声,眼神四处飘可就是不看席慕烟的眼睛。
这太反常了,席慕烟心道:“莫非其中的内幕很是狗血?”
嘴上却道:“那紫幻的心上人大约是不爱她的吧?”
如果爱了,那不就没相怀明什么事儿了么,可是如今尸体在这里,还被保存的如此完好,便说明当时,紫幻即使不爱相怀明,也绝对给了他希望。虽然这希望可能并不大。
但越是如此,才越让人发狂。
裴亚青抚摸着水晶棺,回答道:“当然不爱,而且还——”
“还什么?”敏锐的听到裴亚青那一顿,席慕烟赶紧追问道。
“呃,还……相当讨厌她。”裴亚青斟酌半晌,才用了讨厌这个词。
天知道他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然而讲八卦也是要看对象的。
席慕烟歪着脑袋笑了一下,突然有点儿同情紫幻了,她爱的人不爱她,爱她的人她不爱。
也许相怀明的爱意也曾经给她造成困扰?
只是紫幻是个聪明人,竟然让相怀明一直念着她到现在。
“哎不对,若是毁了这具身体,相怀明可能会抓狂,可是若他手中握有紫幻的封灵珠,也还是有希望将她复活的,只是要借用别人的躯壳罢了。”
这情形不就和先前他们讨论过的天幻仙子一样了么?
天幻仙子的封灵珠被抢,他们一直认为是相怀明做的,可是到了现在,看起来又跟相怀明没什么关系了,除了他想要复活的是天幻仙子的女儿。
裴亚青一拍脑门道:“哎,是这样,那这么说的话,你在辉月山庄所见的那三个女子,会不会就是相怀明准备的替代品?”
第412章 撞破
“必然如此。”席慕烟点了点头,视线重又放到女尸身上,“我先前以为他们是相怀明为天幻仙子准备的躯壳。”
裴亚青闻言,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
“我记得,你说的那三个女子,在辉月山庄死了一个。”
席慕烟闻言一震,抬起头来看着裴亚青。
“难道那么巧……嗯?”
“不会的。”裴亚青食指指腹抚摸着下唇,一手叉腰来回踱步道:“以相怀明的个性,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个选择。三个人,死了一个,剩下两个,看相怀明的态度,如果不是故作玄虚,那便是,死去的那个女子并不那么重要。”
“即便是个壳子,也不是那么好找的,相怀明准备的那两个人,必然都是适合紫幻的。”席慕烟眨着眼睛道。
那就是跟天幻仙子没什么关系了?
席慕烟放下心来,她看着女尸道:“其实我不明白,就算紫幻活过来,又能怎样?她还能变成第二个天幻仙子不成?”
裴亚青嘴角翘了一下,走到席慕烟身边道:“你觉得不可能么?”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本事的。”席慕烟昂了昂下巴,纤细柔美的脖子在微弱光芒下显得莹润而又光泽,她的眼睛在昏暗中闪动着明亮的光芒。
“天幻仙子虽然幻术无双,可她凭借的是什么?强大的武力只是一个方面,她并不能对大陆上的所有修士有完全的压制,她除了是个强大的修士。还是一个心机无双的美丽女人,若非如此,那红狱尊者又如何会陷入进去?世间美丽的女子不少,能让他动心的能有几个?”
“紫幻虽然是她的女儿。可是未必能有她的手段,又何必如此?”席慕烟的口气带着几分唏嘘,似乎还有几分向往。
裴亚青心中一惊,烟儿不会想成为天幻仙子那样的人吧?
可惜裴亚青不知道,他还真的说对了一部分,对席慕烟来说。天幻仙子这样的女人真是偶像一般的存在,当然也只是偶像,却并不是目标。
席慕烟做不到天幻仙子那样,也不想那样,掌控天下是很爽,可是却太累。
身后传来一身叹息:“你可知道紫幻是什么样的人?”
“怎样?莫非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席慕烟侧头看着裴亚青,嘴角翘起,带着一些俏皮,倒是也有一些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天幻仙子这样的女人当属奇葩。怎么可能一而再?
“我不知道,可若单单是因为她的身份,师父不会忌惮她。”
不过区区一个女子,天资也不是多么绝世,以席沛然的心性,如何会因忌惮一个女子便将其抹杀?
席慕烟一挑眉。难道还真的又一个奇葩?
想到这里,席慕烟不由得俯下身去仔细看着棺中女尸,一根指头轻轻的抚摸着那如玉的脸蛋,方才因为冰魄的突然爆发,女尸的身体表面覆盖了薄薄一层寒冰,而她的脸,却毫无异样。
看她的五官,美则美矣,却并非绝世美人。
席慕烟微微一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副手套。
这是冰蚕丝织成的双重手套。上面加持了两个法术,能抵御酷寒。
轻轻触碰那有鸡蛋大小的冰魄精,席慕烟手指微动,便将那石头从玄铁的底座上取了出来,晶莹剔透的石头躺在她的手心。仍旧有寒气透过手套渗入皮肤。
席慕烟看着那块石头,心中激动不已,这么美丽这么迷人的一块石头,从此就要易主啦!
“烟儿。”裴亚青轻唤了一声。
席慕烟赶忙把石头放入项链里头,转头看着裴亚青。
这冰魄虽然是宝贝,可是对裴亚青并没有大用,这货不会想跟自己抢吧?虽然自己独吞是那个有些不厚道,可是,席慕烟看着裴亚青,抽了抽鼻子,他们什么关系,是吧?
看到席慕烟眸中的神色,裴亚青失笑道:“不会跟你抢的,早就说过了不是,我的也是你的。”
“嗯嗯,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席慕烟立马接口道。
裴亚青大笑一声,伸手揉乱了席慕烟的头发道:“你可真贪心啊。”
席慕烟也跟着笑。
“说的不错呢,两个贪心的小鬼?”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二人猛然转身,接着面色大变。
来人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袍,衣襟半敞,头发松松垮垮的披在脑后,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床上睡醒的样子。
相怀明手中把玩着一缕头发,玩味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眸中却闪动着几分阴狠,他的不疾不徐,却是因为在他眼中,席、裴二人已经是瓮中之鳖,即便放纵一番,也是无妨。
席慕烟眯了眯眼,待真正面对一个化神期高手时,她才真正感觉到那压倒性的气势。
上次的那匆匆一面,她并未感受的这样真切,大约是相怀明并未将她放在眼里的原因?而如今,情势却不同了。
裴亚青一手放在水晶棺边缘,灵力急速运转,已然是备战状态。
“不要过来!”席慕烟突然喊了一声。
相怀明踏出的脚步立时停住,玩味的看向席慕烟:“如何?”
忘忧剑出鞘,发出铿锵一声剑鸣,席慕烟握住短剑,手臂虚浮在水晶棺上方,斜眼看着相怀明道:“信不信我毁了她?”
相怀明表情一滞,接着放开了把玩的头发,正色道:“你做得到么?”
席慕烟哼笑一声:“你不妨试试。若我是一个人,自然不成,不过,”席慕烟看向身侧的裴亚青,“别忘了,我还有帮手。”
她手中的剑又下沉了一些,剑尖几乎戳到了女尸的鼻子上。
原本并不能肯定这具尸体就是紫幻,席慕烟不过是福至心灵,却没想到竟然真的让她给拿捏到了相怀明的痛处。
想来,没有任何人会愿意自己喜爱的人突然换了别人的身体吧?
相怀明阴森森的道:“你可不要失手了。”
席慕烟勾起嘴角,扬声道:“相前辈无须担忧,晚辈即使体弱,还是有几分臂力的。”
相怀明的威压越来越重,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这一大声说话,却是让她直接汗湿重衣。
不过,此时体内灵力却翻涌起来,竟然感觉相怀明的威压弱了些。
席慕烟心中狐疑,忽然一把揉碎了水晶棺的一边,捏着紫幻的脖子将她身体拖出,扣在胸前道:“前辈若是肯让我们离开,我保证不会损伤她一根头发。”
相怀明眼神如刀,恨不能将席慕烟剥皮刮骨,看到席慕烟的手指在那身体上弄出的一道淤痕,顿时心疼无比。
他伸出手,那只手白皙修长,细腻的如同女子的手一般,指向席慕烟:“把冰魄交出来。”
席慕烟眸光一凝:“不可能。”
相怀明看着她半晌,连裴亚青都忍不住脸色变了再变的时候,才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
“无知小儿,不过一具死人尸体,不仅想换得二人性命还想带走我的冰魄?痴心妄想。”
席慕烟手上不由得一紧。
却见相怀明突然伸手,锐利的掌风扑面而来!
席慕烟下意识的往一旁滚去,却见身后那座水晶棺被砸的粉碎,而那被席慕烟脱手扔出去的女尸身上,却是多了一个窟窿!
不光是席慕烟,就连相怀明也都愣了一下,这么巧,被席慕烟扔出去的女尸正好被相怀明掌风扫中,飞了出去。
相怀明一看,却是顾不得席慕烟,身子一闪,便出现在了密室的另一边,在女尸撞墙之前将她抱在了怀里,然而那血已是留了满身,也蹭了相怀明满身,白色的长袍上血花点点,犹如盛开的红梅。
“阿晴!阿晴……”
相怀明喃喃着,手上的血迹沾染了女尸一脸,那血喷出之后,伤口便逐渐凝固,凝神看去,那被打伤之处,薄如透明蝉翼。
席慕烟刚从地上爬起,便被裴亚青一把拉起,趁相怀明分神之时,直窜出去。
二人在密道中狂奔,须臾便看到了一抹亮光,裴亚青一手拉着席慕烟,便撞了过去!
砰!尺许厚的石门被轰成了碎块。
“啊!”
两声女子的尖叫同时响起,裴亚青身形一顿,手中长剑正要划出,却是被席慕烟喝止:“慢!”
裴亚青手腕一抖,一道青光便擦着女子的脸颊擦过,带出一抹血痕!
又是一声尖叫,两个女子抖成一团,缩到墙角,害怕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不速之客。
“糟糕,走错路了!”
裴亚青恨恨的念了一句,接着便听到一声狂吼从密道中传来,似乎要震动云霄一般:“我要杀了你们!”
“快!”
本欲顺手料理了两个女子,裴亚青剑还未出,便被这一声狂吼给震了一回,便再也顾不得那两个女子,与席慕烟仓皇逃窜。
童鬼原是在屋中打坐,可是却突然心绪不宁起来,心不能静,便起了身,谁料刚走了几步,便听得轰然声响,同时伴随着一声怒吼。
童鬼伴在相怀明身边多年,听得相怀明这撕心裂肺的声音,自然察觉出那其中的怒火与痛楚,心头一惊,便立即飞身出门。
然而就在这时,就在另一边的尽头,无人可入的禁地之内,突然爆发出一声龙吟!
第413章 逃命
密室房顶猛然被掀翻,一条火龙昂首而出。
这是?!
童鬼先是一愣,接着便反应过来,是裴亚青!
他竟与人在密室中动手了?
天,一定是主人!
那密室中除了相怀明根本没有旁人能够进去,而且听方才主人那一声怒吼,显然是那两位在其中做了什么事情!
童鬼不知道在密室中有什么,但是,能够让向来波澜不惊的主人如此震怒,一定不是小事。
上前帮忙?
以自己的修为去阻挡主人,无异于螳臂挡车!
而就在童鬼这一愣神的同时,那火龙已然整个身子窜了出来,巨大的身躯在空中翻腾着,尾巴只一甩,便点燃了大半个山谷!
一点星星之火却呈燎原之势,立即便有水系修者发动灵力救火,可是却丝毫不能削弱火势,反而越燃越旺!
裴亚青眼中寒光闪过,进化后的天心灵火,可不是这普通的水能够灭掉的啊。
“烟儿,走!”
裴亚青拉住席慕烟轻轻一跃,竟然跃上了火龙后背!
席慕烟只感觉到脚底涌动着一股热气,却并不烫,正待回身查看之时,却见一道白影飞速拔高,一个起落便落在了前方。
是相怀明!
他双眸中满是怒气,面上如同凝结了寒霜一般,对着眼前咆哮着越来越近的火龙,却依旧挺立不为所动,手臂轻抬然后轻轻一抓!
于此同时。突然一个青色大手于空中闪现,伴随着相怀明手中的动作,却是一把将火龙的巨大龙头给笼在了手中!
裴亚青眼睛一眯,双手猛然向前一推一挑。
眼看被相怀明抓在手里的龙头突然火焰暴涨!
青红色线条混杂的火焰反而将那大手给包围了起来。一个爆炸,直接驱散!
随即那变形的火焰又恢复了龙头的形状,火龙张口发出第二声龙吟,同时喷出一道龙息。
灼热的气体扑面而来,相怀明面色一紧,身体猛然拔高。却是一脚踩到了火龙头顶!
就算是裴亚青凝结出的幻想,可那也是龙,何时受到过这种被人踩住头顶的耻辱?火龙那巨大的身躯卷了起来,粗壮而有力的尾巴猛然甩向相怀明。
伴随着能烧尽万物的火焰,直接朝相怀明扑来!
席慕烟和裴亚青在空中直接翻了个个,趁机从火龙身体上溜了下来,他们要趁这个机会离开这里!
然而刚走了一步,席慕烟无意中抬头,便见到空中的相怀明并不畏惧火龙的攻击,反而眼含轻蔑之色。突然合身下扑!
白色流光穿过了巨龙盘踞的身体间唯一的缝隙,并指如刀,径直划过了巨龙的脖颈!
咆哮声戛然而止。
方才还疯狂肆虐的火焰巨龙,就被这么一下,便偃旗息鼓,进而歇菜了!
虽然山谷中的房舍已经被烧得只剩余烬。但是相怀明还在!
可那巨龙,已然烟消云散。
裴亚青和席慕烟二人不过刚飞出几十丈,就被人拦在去路。
席慕烟手执忘忧,突然加速朝对方扑了过去。
忘忧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席慕烟左手捏出法诀,顷刻之间,由一剑变成了剑雨!
相比曾经在宗门大比上见识过的剑阵,席慕烟此时一招已然胜过许多,然而那青衣人却是手掌一合,一道护身罡气出现在身前。白色罡气如同巨兽一般吞噬着剑雨,然而却棋差一招,终究被剑雨穿透!
席慕烟心下一喜,只要此然让开去路就好!
可是下一秒,那人身形却突然一隐。
席慕烟呼吸一紧。顿时绷紧了神经,手腕一翻,剑身侧削而出,白色的剑光在空中摸出一个扇形,那扇形的一角却被一只突然冒出来的手掌捏碎!
若是席慕烟反应再慢瞬间,那人捏住的便不是幻影,而是忘忧剑的剑尖!
席慕烟忍不住骂了一句混账,剑身回收,左手在身前一圈,反手拍出。
裴亚青所授被她改版过后的红莲诀第四式,水流千姿!
原本火红的千叶莲却好似外罩了一层寒冰,层层朝青衣人推去。
青衣人脸色一变,然而却丝毫不退,一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在空中打出数道法诀,最后竟然一拳打进了那红莲莲心!
席慕烟眼眸一眯,吞噬!
这才是红莲诀最可怕的特性,便是你皮肤坚韧如同巨山兽,也经不起我这嗜血的红莲利齿!
预料中的惨呼并未响起,那青衣人脸色苍白,左手往右臂上一拍,竟然生生的截了半条手臂去!
血色浸染了莲叶,让它们看起来更加的艳丽欲滴,然后便猛然爆开!
红色的莲叶化成碎片,如天女散花一般自空中飘落,青衣人截断的半条手臂已然被绞成了肉泥,混合着残破的莲叶洒了开去。
而此时席慕烟的剑尖却在漫天花雨中冒了出来,正中青衣人心口!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相怀明依然摆脱了火焰的钳制,身形如流星一般飞驰而来,同时手掌扬起,却是令人难以呼吸的空气挤压之术!
难道这老混蛋竟然想要把我二人活活憋死?!
席慕烟一掌拍飞青衣人,正待回身,却见身旁的裴亚青踏出两步,一柄青色长剑脱体而出!
裴亚青长啸一声,一拍剑身,顿时感觉到了与之血脉相连的畅快,那剑身嗡嗡震动着,似乎也在为迎战这等强敌而感到兴奋!
相怀明略感意外,一直以来,裴亚青都是空手对敌,倚仗天心灵火的特性。即便是修为再高些的修士也奈何不了他,然而他的底牌竟然还是剑?
想到席沛然并不以剑术称雄,相怀明只是意外了一下,却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裴亚青双手握剑。借着踏前一步的冲势,长剑毫无花假的劈出,一时间,竟好似是劈开了天地一般!
五色华光从青色剑身上迸射而出,撕裂了相怀明的气墙却依然气势不减,瞬间笼罩了相怀明头顶。
而此时。竟然听得雷鸣震动之声!
一剑之威,已然能够引动天雷?
相怀明并不硬接,反而是避开了锋芒,反手一拍虚空,身体便如离弦之箭迅速向左侧出,堪堪飞到了那五色华光的边缘!
轰然一声!
裴亚青的一剑劈在了山壁之上,只听得轰隆隆的声音,那山壁竟然出现了裂纹,然后便四分五裂了!
而此时,众人头顶却是一声响雷忽然炸开!
被相怀明掏空的山腹头顶虽然留了厚厚的石层。然而却抵不过这天雷一击!
巨大的石块砸了下来,众人却无暇他顾,只得先停手躲避这石头雨。
要知道,若是被石头砸落在身,便是淬炼的再完美的身躯,都恐怕要被砸成一滩烂泥!
席慕烟闪身躲开一块巨石。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小心!”
“找死!”
席慕烟眼中寒光一闪,忘忧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一剑将落到头顶的巨石劈成了两半,左手反掌拍出,岂料来的却不是人而是石头!
碎石屑迸裂开来,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席慕烟手掌发麻。
然而手臂却并未退缩一分,借力回转,右手忘忧剑便携势而去。
“噗!”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席慕烟手腕一挑,便直接从背后将那身体分成了两半。
一捧血色溅开。染花了席慕烟身上的白衣,带着一股凛冽的气势,便如那傲雪的寒梅。
抬手一推便将落下来的石头用巧力拨了出去,席慕烟将忘忧斜放到身前,看着一滴血花从剑身滑到剑尖。又从剑尖滚落凡尘,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书中那白衣吹血的潇洒恣意,脸上突然绽出一个微笑。
想要趁乱偷袭,也要看自己本事够不够,她虽然只有金丹修为,可是这般利用技巧做近身战,可是她的长项呢!虽然很久不曾回味,可是当年毫无修为的她就能靠此让御无忧吃瘪,难道现今还能阴沟里翻船?!
只一剑,便让那些企图浑水摸鱼的人不敢再近身!
裴亚青远远的看到席慕烟脸色那一抹笑,突然内心冒出一股寒气来,烟儿的那样子,怎么看都有点儿不太正常?!
莫不是入魔了?
曾经有幸体验过的裴亚青知道入魔的危险性,当初他入魔可是在那个未知秘境中,身边除了火,根本没有其他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而如今席慕烟面对的,却是杀机四伏的环境!
“烟儿。”
想到这里,裴亚青顿时心急如焚,蛮横暴力的扫清了眼前的障碍后便扑向了席慕烟,一把抓住了正微笑的席慕烟的胳膊道:“烟儿,醒过来!”
席慕烟原本想要清理掉四周那碍事的苍蝇,岂料还未动作就被裴亚青拉住胳膊,顿时皱起眉头不悦的扭头看去。
“我很清醒!”
裴亚青动作一滞,他看的很清楚,席慕烟虽然有些气血浮躁,然而她的眸中清明扔在,根本不是要入魔的模样!
席慕烟挥开裴亚青的手,一剑戳爆头顶的石头,便持剑冲向了最近的一名修士。
此时巨石雨已然要落幕,席慕烟便要趁着最后的时机杀掉再灭一人!
然而就在席慕烟合身扑上的当口,那人的身体却扭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堪堪躲开了那一剑!
一声脆响。
席慕烟瞪大了眼睛,却是相怀明突然出现,白皙的手指在忘忧剑身上弹了一下!
第414章 生死抉择
一股劲气顺着剑身直冲而来,震得席慕烟虎口发麻,几乎握不稳手中的剑。
席慕烟慌忙后退,却见相怀明不慌不忙,虚空踏步往前,只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席慕烟身前三尺之处!
裴亚青此时距离席慕烟并不太远,一望之下便大惊失色,不待细想,长剑便是脱手而出,朝相怀明激射而去,只盼能阻的他一瞬,好让席慕烟能顺利逃脱。
相怀明满面从容,见长剑飞来,却不闪不避,只伸出二指轻轻一夹!
长剑带出凄厉的破空之声,可迅猛的气势依旧不抵相怀明那看似纤细如女子一般的两根手指,一时间便动弹不得,只空余震颤之声,却再也不复先前染血的风采。
席慕烟瞳孔微缩,看相怀明从容的模样,难道是胸有成竹?
虽然相怀明面上已然看不出什么,但是席慕烟知道,一旦她和裴亚青落到相怀明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
席慕烟心中焦急,却感觉到一阵风从身旁刮过。
一个墨色的背影与她擦肩而过,径直朝相怀明扑去。
是裴亚青!
“烟儿快逃。”一个声音从耳畔轻轻飘来,席慕烟略一怔忡,便见裴亚青堪堪拦住了相怀明的来路!
席慕烟心中震动,裴亚青这是打算牺牲自己让她逃?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之前在无尽海上的那个暴风雨之夜,遇到白仙子和谢兰苏的时候,裴亚青也是这般做的。结果弄到重伤,可那个时候,她虽然感动,却并未有其他的想法。而此时,就在裴亚青那一句烟儿响起时,内心突然一阵钝痛。
他可以为了我不顾性命。
这样一个事实让席慕烟震撼了。
以往她总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那些情情爱爱又算的了什么?修道之人,行的是逆天之事,心性之坚韧远非常人可比。心中有大道,才能无限的坚持下去,而不是被其他什么蒙住了心神,走上不归路。
可是现在,她一直以来的坚持却被裴亚青毫不留情的打破。
相怀明看着眼前的俊朗青年,他的身形骤然停在半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破釜沉舟的决心。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百十年前的自己。
“你要阻我?”
相怀明柔声问道,右手二指依然捏着裴亚青的长剑,左手却轻轻的拂过剑身。如同抚摸的是情人的脸庞一般,那专注的神情,若是投注在哪个女子身上,有几个能抵挡的住?
气势猛然爆发,属于化神期高手的威压让裴亚青鼓起来的气势几乎消散无踪。
裴亚青皱着眉头硬抗了下来,负在背后的后手握紧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跳,几乎要撑破皮肤。
“哼,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相怀明冷笑了一声,眼神倒是变得有些朦胧起来,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道:“可惜不自量力。”
裴亚青沉声道:“便是不自量力,也好过只顾自己逃命。”
相怀明闻言一震,他眼中怒气大盛,喝道:“你说什么?!”
不是的,当然不是这样。他相怀明对紫幻心存爱慕,甘愿为她做任何事情,包括性命!
怎么会抛弃她独自逃跑?
这小子竟然敢污蔑他,看不起他的感情,真是找死!
相怀明伸出手。一柄长约三尺的宽刃剑在他手中迅速成形,剑气萦绕在四周,让这柄剑有着不同寻常的厚重之感。
那剑身上的铭文,却是有着一种迷惑人心的力量!
裴亚青一阵恍惚,而在此时,却见相怀明抬手一挥——
一剑!
并没有任何花巧,只是那么普普通通的一剑,相怀明的动作似乎一点儿都不快,几乎所有的人都能看清楚,然而在裴亚青眼里,那一剑之快,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不曾给他!
耀眼的剑光亮起,裹挟着厚重且锐利的剑气向他袭来。
护身罡气如同一个巨大的白色罩子将裴亚青重重的包裹在了其中,看似坚不可摧,可是那轻轻巧巧的一剑袭来,只得停顿了一瞬,便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护身罡气穿了个透!
伴随着砰的一声响,裴亚青一声闷哼,一口鲜血激射而出,整个人往后飞抛,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失去了平衡。
一道白影突然冲出,接住了裴亚青。
“你怎么还在?!”
裴亚青顾不得嘴角的血迹,气急败坏的看着眼前之人。
不是别人,正是席慕烟。
席慕烟没有回应裴亚青,反而遥望着原地不动的相怀明,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你觉得,我能逃得掉么?”
席慕烟的语气平静,生死抉择的事儿,在她说来却好似在讨论能不能出去游玩一般。
“你!气死我也!”裴亚青也顾不上自己还被席慕烟抱着,当即就翘了眉毛,一手拍在了席慕烟脑瓜子上道:“怎么这个时候就变傻了!”
他跟相怀明的实力差距他会不知道么,本来是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只要席慕烟安然逃脱,即便自己落到相怀明手里,也不过是一条命,总算是死得其所,死的有价值,可是席慕烟竟然留了下来!
就算是死,你也要让我不得心安呐!
裴亚青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后悔药也没得卖呀!
相怀明那一剑霸道的很,即使吞了七宝回生丸也不能立刻痊愈,原本就不敌相怀明,这下子还有还手之力么?
席慕烟不过一个小小的金丹,相怀明想要捏死她还不跟玩儿似的。
“这下咱俩都陷在这里,什么都白搭了!”
席慕烟也不反驳。任由裴亚青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脸色竟然露出淡淡的微笑来。
“还笑,你知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后果啊?”裴亚青越说越有气,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上一次能从他手上逃脱。不过是运气!那是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师母身上,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可是现在,我们毁了那具尸体,已经狠狠的将他得罪了,还不被他拆骨剥皮!”
席慕烟指尖掠过裴亚青的咽喉。随即将捏碎了的两粒药丸送入裴亚青口中,才道:“已经这样了,怎么办呢?”
“凉拌。”裴亚青撇了撇嘴,他知道现在再多话也是枉然,正好感觉到体内药力激发,便也静了下来。
那头相怀明并未如何,他只是双手笼在袖中,见二人说完了话,才慢悠悠的飞了过来,在丈外停住:“小姑娘也不错。你小子没亏。”
席慕烟刚被裴亚青逗乐,见相怀明过来便又绷紧了神经,可是相怀明一开口,却让她愕然。
这怎么听都好像是前辈对后背的嘉奖?
反正怎么都跑不掉了,席慕烟也干脆放弃了挣扎,甚至还白了相怀明一眼。
我打不过你。还不能给你个白眼儿么?
哼,我还能腹诽你呢。
席慕烟扶着裴亚青的胳膊站在一边,感觉到裴亚青握住她的手一用力,便知道他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多事,随即垂下了眼皮。
虽然不知道相怀明打的什么主意,可是看样子,相怀明虽然愤怒,却并不想马上把他们两个撕成碎片。
“前辈过奖了。”裴亚青拱手作揖,仿佛先前打生打死的不是他一般。
相怀明倒是笑了起来:“有趣,你这么一说。倒像是夸你似的。”
说完,他看了眼脚下的一片狼藉,石块碎屑以及残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堆在地上,山谷内的房舍也几乎毁了个干净,根本不能住人了。
而越思羽正被童鬼扶着。站在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周围还有一个持剑而立的木央。
“看看,这都是你们的功劳。”相怀明指着地上,似笑非笑的神态盯着席慕烟二人,让她有种被毒舌盯上的阴森感。
裴亚青面色有些苍白,握住席慕烟的手微微抖动着。
他又想到了那具尸体。
相怀明口中称呼那女子为阿晴,可是据他所知,紫幻并没有一个叫做什么晴的别名?
莫非那个女子不是紫幻?
可是看相怀明那紧张的模样,此女子必然在他心中有重要的地位,他提到这些,是想要做什么?
“小姑娘是席沛然的女儿,你们两个倒是师兄妹,可真是天作姻缘,是不是?”
相怀明又说话了,可是这话听起来却越发的古怪,让席慕烟和裴亚青都是一头雾水。
原本以为相怀明说不定会把自己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可是眼前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莫非这家伙受了刺激,精神失常了?
相怀明却不管两人眼中的迷茫神色,只是冲童鬼挥了挥手。
童鬼和模样一人一边架着越思羽飞了上来,只见相怀明一指席慕烟道:“你们母女相见,必然有话要叙,我给你这个机会,如何?”
这话却是对越思羽说的。
越思羽心头一震,她原本就担心裴亚青和席慕烟不能安然脱身,现在竟然成了真。
她很清楚,一旦席慕烟落到相怀明手里,她便无法再对相怀明说不。
可是,只是如此么?
她心里不能确定,但是却隐隐有种预感,更糟糕的事情可能还在后面。
然而如今,她看着相怀明晦涩不明的目光,却根本不能拒绝,只得垂下了眼睛。
“此处已毁,看来我们得换个地方。”
相怀明说着,便当先一马飞了出去,木央携着裴亚青在中间,而童鬼扶着越思羽和席慕烟落在了最后。
“母亲。”
越思羽爱怜的握住席慕烟的手腕拍了拍,见她没受什么伤,才黯然叹了口气。道:“烟儿,这次你鲁莽了。”
方才裴亚青和相怀明的交手她都看在眼里,对裴亚青能够舍弃自己安危让席慕烟逃命很是感慨,也很是欣慰。可是席慕烟的选择却让她大吃一惊。
她是没有想到席慕烟竟然存了与裴亚青共生死的念头。
只是觉得,席慕烟此举不仅浪费了裴亚青一番心意,还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之中。
不管怎么说,裴亚青是男子,虽然是席沛然的弟子,但终究不如席慕烟这个女儿更加重要。裴亚青落在相怀明手里,最多吃些苦头,可是席慕烟就难说了。
席慕烟摇了摇头,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当时,却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上一次的时候,她没有抛下裴亚青独自逃命,这一次就更不能。
就在她心里钝痛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结果。
虽然确实是不智的行为,但是,她并不后悔。
就这样吧,她留下,也未必就是世界末日,至于后果。祸福之说,又岂是绝对的?
既然相怀明暂时不杀她,说不定,她还有机会一睹那复活法术,开开眼界呢。
“母亲,我知道,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越思羽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而席慕烟则趁机跟童鬼使了个眼色。
童鬼则是点点头。眼神往后瞟了一回,一根小手指指了指身后。
因为相怀明的修为高出太多,即便是传音也有可能被截听,因此二人根本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交流。好在因为控神之术的原因,二人却是心有灵犀一般,不用言语,也可明白对方之意。
见童鬼的反应,席慕烟则是回头看了看,在那废墟之下,有一个身影慢慢的露了出来,他看着远去的几个背影渐渐消逝在云雾之间,不由得叹了口气。
天边已然露出鱼肚白,又是一个清新的早晨。
山谷中小风飕飕的吹,席慕烟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切,视线不由得落到了站在最前的相怀明身上。
狡兔三窟的形容在他身上可真是太贴切了,光是这北州山脉之中,竟然被他这么不声不响的弄了两个基地!
想到这么多年都不曾被人发现,席慕烟不由得汗湿重衣,相怀明将这么多的精力浪费在了这些上面,竟然还能修到化神期,可见资质之好,纵然情场不得意,上天也算厚待他了。
同样是在山壁之内开凿出来的洞府,此处与第一个相比,没有那么空旷,更像是一个迷宫一般,弯弯绕绕的行道连通着不同的房间,可是不管怎么看,都好像是在同一个地方不停打转。
就在席慕烟觉得不耐烦之时,眼前一亮。
终于走到了那通道的尽头,这是一个宽敞的厅堂,有两个人迎了出来,见到相怀明后便直接跪了下去:“主人。”
相怀明脚步不停,直接甩袖而过,转身坐在了主位之上道:“起来吧,去安排房间。”
两人看了眼其他的五人,眼神着重在席慕烟和裴亚青身上停了停,便心知肚明,弯腰退了出去。
相怀明目光落在越思羽身上道:“童鬼你带席夫人和席小姐去吧。”
席慕烟心中一紧,这是要把她和裴亚青分开?
视线扫过裴亚青,见他的脸色没有那么白了,略微放了下心,就见相怀明瞅着她道:“怎么,莫非席小姐还想要他们两个男人跟你们一起去?”
知道这是相怀明的推托之词,席慕烟便直接无视了过去,扭头扶住了越思羽的胳膊。
“哼,”等人影消失不见,相怀明冷哼了一声,从主位上走了下来道:“居然就这么把席沛然的女儿骗了到手,你倒是厉害的很。”
木央早就悄悄的退了下去。
偌大的厅堂之中,只有相怀明的声音响起。
裴亚青抬起头,眼神明亮如星子,他看着相怀明,似乎对他调侃的话语并不在意,轻声道:“前辈过奖,只是我与她之间,并没有欺骗,我喜爱她却是真。”
相怀明嗤笑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手指摸了摸下唇道:“那小姑娘是否身负禁咒?”
裴亚青微微眯起了眼睛。
相怀明勾起嘴角,衣带在转身之间带起一股微风。夹杂着淡淡的酴醾香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哈哈。”
仿佛席慕烟身背禁咒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般,相怀明笑了几声。一甩袖子在旁边的条案旁盘腿坐了下来:“真是妙极,如此我倒是要多谢你再次把他带到我的面前呐。可惜上次我竟然没有正眼看过她,不然……”
“前辈多想了。”裴亚青清朗的声音变得很是低沉,略微带着一丝寒气。
相怀明似是不以为意,他勾着嘴角看着裴亚青,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真想如何,谁又能阻止的了他?就是席沛然也不行!
看着面前这个过分年轻的脸庞,相怀明并没有出言讽刺,而是轻笑道:“你的胆子真的很大,竟敢对阿晴动手。”
裴亚青心中一寒。
相怀明虽然笑着,可是那话中的寒意,却是不容错认。
到了他这个修为,不管是喜怒哀乐都能控制自如才是,这般明显的表现出来,就是给裴亚青看的!
“不过是个死人。”
“哈哈。死人?”相怀明大笑一声,脸一沉,突然窜起,一掌结结实实的印在了裴亚青的胸口!
裴亚青砰地一声撞在了墙壁上,嘴角溢出了鲜血。
他咳了两声,接着皱了下眉头。本来就不太妙的身体伤上加伤。可恨相怀明出手太狠,他根本躲都躲不及!
“确实是个死人,阿晴已经死了。”相怀明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反正我爱的,也不是她的那个皮囊,坏了就坏了,换一个就是,只要她的灵魂还在,可不就是我的阿晴么?”
相怀明有些惆怅。他撅了撅嘴,接着露出了牙齿笑道:“说起来,那个小姑娘的身体真的很合适啊……”
“你不能打她主意!”裴亚青突然打断相怀明的话。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扶着墙壁爬了起来,眼神锐利的盯着相怀明道:“我警告你。莫要打她主意,我师父不会饶了你的。还有你的阿晴。”
“席沛然?”相怀明神色一厉:“他算是什么东西!他凭什么要管我的事,凭什么杀了阿晴!阿晴那么美,那么聪明,仿佛这个世间所有的灵秀都生在了她的身上,可是席沛然,他竟然下的去手!既然如此,我便用了他的女儿的躯壳!哈哈,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让他感受一下失去女儿的痛,算是他偿还我的利息!”
“疯子。”裴亚青咬着后槽牙,已经不想再跟相怀明争辩下去。
吃亏的事情,干一次就够了。
“我告诉你,不要激怒我,否则,你会后悔的。”相怀明露出一丝狰狞之色,突然一掌将身旁的条案排成了碎粉,抬手一挥便掐住了裴亚青的脖颈:“相信我,后果不会是你想看到的,奉劝你一句,若不想他们吃什么苦头,最好都给我乖乖的。还有,让越思羽做好准备,后日便为我好好的主持法术!”
后日?
裴亚青心中一惊,相怀明这般确凿的定下了日子?
难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不,不对,还差一样。
即使越思羽答应了,可是她的身体并不足以支持整个法术,若没有人帮忙,根本不可能完成。
这个人是谁?
很显然,他目前所见的几个人都不行。
不仅要对法术有所了解,还必须有着与之相配的修行法门和同一性质的灵力!这其中的要求并不简单,不是随便拉一个人就可以的。
“你都准备好了?”
“自然。”提到这个,相怀明仿佛整个人都焕发出了生机,有了光彩:“封灵珠,聚灵剑,祭台,祭品,还有,祭司。”
祭司,现在看来,必然是越思羽无疑了。
有了席慕烟在手,越思羽只有答应的份儿。身为一个母亲,自然要牺牲自己来保全女儿么。
裴亚青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那辅助祭司呢?你知道师母她的身体状况。”
“放心。”相怀明笑了笑:“他马上就要到了,等到后日,你们就会见到他的。我培养了他几十年,也只是为了这一天而已。”
裴亚青心中一凛。若是越思羽身体没出差错,确实是用不到这个辅助人员的,可是现今这个情况,那个辅助祭司恐怕就凶多吉少。
听相怀明的口气,那人年纪也不会很大,几十年的时间,即使他天资不凡,修为也不会太高,却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否知晓这是一场死局,是否甘愿把性命葬送于此地呢?
第415章 原来如此
席慕烟扶着越思羽坐下,便开口道:“母亲,你可知道紫幻其人?”
越思羽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意外:“你怎会知道她?”
童鬼看席慕烟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便十分识趣的退下。
待房门关好,席慕烟才道:“母亲可否与我讲讲?”
她原本并未想过从越思羽这里打听,毕竟紫幻是死于父亲手下,而且,自从听了裴亚青所说的那你爱我我爱他的三角恋情之后,她便有些疑心会不会紫幻心里的那人是席沛然。
然而再一想,世间男子多数都是有些怜香惜玉之心的,席沛然也不例外,若是紫幻真的倾心于他,那他就不太可能辣手摧花了。
可是今日,相怀明脱口叫出的名字乃是阿晴,莫非这是紫幻的别名?
反正她们已经是阶下之囚,也不怕相怀明听到,
“看来,是亚青告诉你的吧?也对,他手下有些能人,会知道紫幻也不奇怪。”越思羽笑了笑,还是那副安然的模样,只是在说起紫幻时,竟然还有几分遗憾之色。
“当年我独自出门游历,在途中结识的她,因见她气质风度都很上佳,便与她结伴而行,她虽然修为一般,可是很聪明,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后来,你父亲来寻我,便也认识了她。”
听得越思羽此言,席慕烟不禁有些疑惑,若是母亲与紫幻有这样的交情,又何以会坐视她死于父亲之手?
越思羽并没有注意到席慕烟的神情。继续道:“你父亲,他是个出色的男子,紫幻对他一见便倾心,经常缠着他不放。可是当时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见你父亲对她颇为不喜,我还纳闷。”
席慕烟不由得长大了嘴巴,她倒是猜对了一部分,可是原来席沛然并没有将紫幻放在眼里?
她一直以为,除非是不喜欢女子的。否则,没有男子会对倾慕自己的人不假辞色,即便他可能根本无意。
“后来呢?”席慕烟不由得出声询问,虽然越思羽说她当时没有意识到,可是她又不是傻子,这紫幻的行为也不是那么隐蔽的,时间一长还能看不出来?
“后来呀,”越思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居然嘴边还露出了笑意,“我那时候出门游历。也是因为与你父亲闹了些你别扭,你父亲出门来寻我,可是没想到,你舅舅也跟着来了。我也不知他是否是因为看穿了紫幻的心思还是直觉的不喜欢她,一直都是冷脸以对,偶尔还会出言刺一刺她。不过紫幻每次都是主动让步,倒是显得你舅舅有些尖酸刻薄。”
席慕烟捂着嘴笑,没想到那冷冰冰的越千家居然也有这种时候。
现在想来,莫不是舅舅那个时候还正值青春年少,所以意气用事?她还以为越千家天生就那副德行呢,在洗尘宗这么多年,也没见他笑过几回。
“我那时候以为,她对你父亲的倾慕,也许只是因为年少,阅历少的缘故。原本想着,等她年纪大些,自己就会明白,她一个小姑娘,我也不想去为难她。可又不好直言赶她走,便想着为她介绍一些青年公子,好让她转移些心思。”
席慕烟忍不住啧了一声,若是母亲所言没有水分的话,那这个紫幻倒是个脸皮厚的,或者说,是个勇敢追求真爱的?
只是当着母亲的面便如此,也太肆无忌惮了些。
呃,席慕烟忽然想到了席沛然那几个侍妾,记得裴亚青说过那几个女子自幼便跟在席沛然身边,有的陪伴席沛然的日子比越思羽还要长,莫非紫幻见此,竟甘心与席沛然为妾不成?
又或者,干脆把母亲挤掉自己上位?
“母亲你却是太好心了些,那紫幻怕不会心存感激,反而要怪你多事。”席慕烟摇着头道。
越思羽笑了笑:“我不是好心,而是并未将她看做敌人,否则,要收拾她手段多了去了。再者,你父亲态度也是鲜明,我又何必做那拈酸吃醋的嫉妒之态?”
席慕烟歪着头,抬起手托着下巴道:“说的也是,父亲又不是那没见识的,料想也不会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勾了魂去。”
越思羽拍了她一下道:“说什么呢。连你父亲也敢打趣。”
席慕烟嘿嘿笑了两声,却是暗自想到,若有人也这般对待裴亚青,自己会怎样?
虽然先前也有人喜欢裴亚青,不过一个素烟是不怀好意,还有一个地位低微,至于路上曾经碰到过的桃花,裴亚青根本都没有正眼瞧过,完全不用担心裴亚青会移情别恋,然而若是有这么一个出身良好,美貌又温柔的女子出现在裴亚青身边的话……席慕烟摇了摇头,凡是敌人,必然要及早消灭,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才是。
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那后来呢?就认识了相怀明?”
越思羽话语一顿,有些迟疑的道:“相怀明他,原本是魔族的少主,也是出门游历,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你父亲,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外闯出了名号,是难得的少年英才,又是风度翩翩,与你父亲很是相得。”
“那是为什么翻脸的?”席慕烟有些不解,相怀明既然与父亲相交在先,按道理,即便他喜欢上紫幻,也不至于会因为她跟父亲决裂呀。
越思羽神色一黯道:“其实当初,也算不得翻脸,紫幻死后,他便整日郁郁寡欢,后来便渐渐与我们疏远,又过了几年,便直接没了音讯,我还以为,他是因为伤心导致心灰意冷,回魔族去了,却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竟然变成了这样。”
也就是说,当初相怀明并未发难,而是隐忍下去了,也不知道他是当时便已经想到了这条路还是日后自己扭曲的。
“母亲,说说他和紫幻的事儿吧。”
“他和紫幻?”越思羽看了席慕烟一眼,似乎有些不解:“他们两人并未有多大交集,若非后来你父亲提到,我都不知他竟然心仪紫幻。只是后来紫幻已经香消玉殒,也就不了了之。”
这回轮到席慕烟诧异了,难道他们两人竟然没有在一起过?
“倒是因为我的介绍,紫幻认识了另一人,经常来往,我还以为就此尘埃落定皆大欢喜,谁曾想到,她却是心大的很。”
“诶?”席慕烟愣了,怎么又多出一个人来?
“那人是谁?”
“他已经多年未曾出现了,说不定……”越思羽有些迟疑的道,“那毕竟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仙途漫漫,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意思就是说,那人说不定已经死了吧?
席慕烟点了点头,原本以为事情极其简单,不过是个痴恋多年求而不得的故事,可是现在看来,怕是还别有内情。听越思羽的口气,必然是那紫幻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父亲。
“后来,府中发生了些事情,你父亲要回去,我也只好跟着,可是紫幻却是无亲无故,她又温言恳求,我便带了她同去,谁知,竟然是惹祸上门。”
席慕烟忍不住龇了龇牙,“母亲,你也太大度了些。”
越思羽叹了口气:“我是小看了她,那些日子,她与那楚若昕相处的极好,我便以为她是真的放下了你父亲,再说,她也不曾对我无礼,在我面前一直都是以小妹自称。”
伏低做小,她想跟母亲你做的,是那种姐妹吧?
席慕烟再次摇头,越思羽从小娇养,后来嫁了人也是被捧在手心,并未吃过什么苦头,也难怪对人少了几分戒心。虽然聪明也有几分心机,但紫幻若是存心骗她,真是一骗一个准。
“她做了什么?”席慕烟真正感兴趣的是紫幻究竟怎样惹怒了席沛然,才让他痛下杀手的。
越思羽脸色一沉,显然这段记忆也让她有些不快,并不愿提起,只是见席慕烟似乎对紫幻很感兴趣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奇怪道:“你怎的突然问起她来?莫非……”
想到刚才席慕烟曾问紫幻与相怀明的事情,越思羽的脸色一白。
席慕烟坦然道:“是,相怀明苦心积虑一心想要复活之人,怕就是紫幻。我只是在想,会不会相怀明误会了紫幻的死,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说不定在相怀明眼里,紫幻便是那如明月一般皎洁的仙子之姿,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令人不齿的事情?可是她却死在了席沛然手里,那相怀明焉能不恨?
明知道仇人是谁却无法报仇是什么滋味,席慕烟是切身经历过,那真的能把人逼疯,似相怀明这般隐忍的人物,会变得扭曲倒也不怎么奇怪。
第416章 齐聚
越思羽似是对这个答案很是吃惊,正在抚摸席慕烟头发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
她抽了一口气,眸光有些闪烁不定,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母亲?”
席慕烟唤了一声,她原本以为,越思羽即便不知道,也应该能猜到几分,可是看样子她似乎很是惊讶?
越思羽回过神来,细长的眉毛蹙了起来,她凝神看向席慕烟道:“烟儿,你怎的知道是紫幻的?在复活法术进行之前,他应该会保密才对。”
席慕烟呃了一声道:“我原本猜的是天幻仙子,因为红狱尊者留在流云宗内的封灵珠被盗了。”
“封灵珠被盗?!”越思羽突然打断了席慕烟的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席慕烟,然后一手扶额,闭了闭眼睛道:“这是何时的事?”
她知道女儿与流云宗的弟子有些交情,知道一些事情也不奇怪。
席慕烟对越思羽的反应很是不解,难道母亲和自己一样也想到天幻仙子身上去了?
“呃,女儿上次回洗尘宗之后不久就被派去流云宗了。”席慕烟不敢多说,越千家虽然认了她,可是却没有要和越思羽联系的意思,而越思羽也没有提起过这事。
虽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其中必有内情。
席慕烟虽然好奇,不过这两位都是长辈,贸然去探听也不好。
“然后流云宗就发生了被大规模袭击的事情,有人趁乱摸走了封灵珠。”至于裴亚青失踪、自己流落到不知名秘境的事情,还是拦在肚子里好了。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说了只是白白让越思羽担心。
“可有头绪?”越思羽好似很紧张的样子。
席慕烟有些奇怪,越思羽一向都是淡定无比,就算之前被掳也不曾看她慌张过,可是如今。不过是一个关于天幻仙子的消息,竟然让她这么在意?
想到裴亚青曾经模模糊糊提到过的事情,席慕烟也是一头雾水,当下直接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说着,不禁啧了一声,之前她可是跟方致远同行了一路啊。竟然忘记问了!
好吧,其实她作为一个外人,这事儿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当时,她和裴亚青也算是嫌疑人,问一问倒也不是太过分的事情。
可是她压根忘记了这一茬,不知道裴亚青有没有提过。
于是便道:“裴公子可能知道一些,不如叫他来问问?”
越思羽低头看着席慕烟,直到看的她有些莫名其妙,才微微斥责道:“怎么还称呼他为裴公子?”
席慕烟讶然。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她向来是这么称呼裴亚青的不是?嗯,总不好亲亲热热的称呼亚青吧,这样的称呼代表了十分亲密的关系,总觉得有些别扭。称呼师兄也不行,自己洗尘宗那边还有一堆师兄咧。也没有他的排行啊。
“母亲。”席慕烟开始撅嘴撒娇。
越思羽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脸,看到她眼中的亲近之意,便弯了弯唇角微笑道:“我女儿害羞了?”
席慕烟心里暗暗鄙视了自己一回,冲越思羽笑道:“那我唤他师兄总可以了吧?”
越思羽点点头,没有再继续纠缠称呼问题,正待嘱咐两句时,便听到门外一声轻响,接着童鬼的声音在外响起道:“裴公子。”
裴亚青推门而入,就看到屋内两个人齐齐望向他,不由得挑眉而笑道:“怎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他当然是开玩笑的。脸上若有东西,他会感觉不到吗?
席慕烟白了他一眼,起身道:“正和母亲说到你。”
“哦?”裴亚青走了过来,在席慕烟身旁站定道:“莫非烟儿你在告我的状?师母明鉴,我可不敢欺负烟儿的。”
越思羽凝神看向裴亚青。见他并不怎么狼狈,想来相怀明也没有太为难他,便放下了心,笑道:“未曾,烟儿可是从来没有说过你的不是。”说着,眼神飘向席慕烟,却发现这女儿眨了眨眼睛扭过头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师母说的是,徒儿也知道,方才开个玩笑罢了。”裴亚青说完,便低头瞅了席慕烟一眼,看见她那样子不由心中暗笑,席慕烟是什么样子他也了解一些,害羞脸红等等少女怀春的模样,真不是她的风格,八成是装出来的吧……
师母,烟儿不会告状的,若我真的欺负她,她当即就会找回来的,真真是个不吃亏的性子,您就放心好了。
似乎感应到裴亚青的内心活动似的,在越思羽低头的时候,席慕烟趁机抬头瞪了裴亚青一眼。
惹得裴亚青肆意的翘起了嘴角,还给了席慕烟一个俏皮的眼神。
不待席慕烟反击,裴亚青便立即转移话题道:“不知道方才,烟儿和师母说道徒儿什么了?”
“是流云宗的事情,说到封灵珠。”席慕烟插嘴道。
“封灵珠?”裴亚青有些惊讶的看了母女两个一眼,诧异道:“这个我是知道一二,不过,师母怎么会对这个有兴趣?”
“少废话,知道什么快说就是了。”席慕烟从背后拍了裴亚青一下,又重新坐到越思羽身边。
“哎,你还记得我们看见过的那个人影吧?”
见席慕烟点了头,裴亚青便道:“确实是那人偷了封灵珠,等流云宗找到他头上,可是珠子却不见了。”
“丢了?”女声二重奏。
席慕烟不着痕迹的看了越思羽一眼,和裴亚青对了个眼神。
裴亚青倒是神色自然的摇头道:“不是丢了,是交给了雇主。”
“有人雇佣了他,可是他并不知道雇主是何方神圣。”裴亚青说着。眼中颇有几分愤恨之意。
“这人胆子不小,竟然敢接流云宗的活,也不怕被流云宗报复?”席慕烟蹙了蹙眉,即便是在以前那个有着普遍秩序的世界。她们这些人做事,也要遵循一些规则,等闲也是不管招惹那些大势力的。
这个人胆敢如此,究竟是胆子太大还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缘由?
裴亚青笑了笑道:“北地鼠胆子一向是大的很,不过这次,也是利欲熏心。”
“怎么说?”席慕烟很有兴致的接口道。
“买家付出的代价不小。一件上品灵器。一粒升龙丹,一瓶归元丹,都是品质上乘的好东西,并且答应事后为他扫平麻烦。”
席慕烟有些惊讶,不是惊讶于买家用这些来换一颗封灵珠,而是惊讶于那人竟然相信买家会为他扫平麻烦?
“流云宗庞然大物,他就真的相信买家会为他扫平首尾?”席慕烟眼中是不可思议之色,这其中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流云宗虽然行事并不霸道,可不代表它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欺负的。
裴亚青冷笑一声道:“他不信也不行。妻子儿女都在人家手上呢。再者,”裴亚青说着,神色凝重起来:“此事确实有人出手干涉了,那北地鼠最终被禁锢了修为,扔了去做苦力,虽说难熬了些。可终究是保住了性命。”
席慕烟有些悟了:“厉害啊,这一手不光达到了目的,还做了好人,让流云宗吃了个哑巴亏,这买家看来很有实力。”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让流云宗甘愿让步。
“那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知。”裴亚青摇头。
席慕烟眨了眨眼睛道:“你问过方致远了没有?”
“他说不知。”裴亚青摊手道。
这个答案……席慕烟沉吟起来,方致远说不知,那他究竟是真的不知还是推托之词?抬起头,却正好看到裴亚青垂眼的眼皮。
“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些累了。”越思羽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席慕烟有些愕然。她能感觉出越思羽的情绪好像变得很低落,却不知道为什么。
“哦,那母亲好好休息。”席慕烟关切了一句,便和裴亚青走了出去,岂料刚一出门。就看到裴亚青脸色一变。
席慕烟正要开口,却见裴亚青皱了皱眉,使眼色阻止了她,并且一手揽住她的腰道:“到我那里去吧,顺便为我上药,这伤口还是有点儿疼。”
想到裴亚青先前伤在相怀明手下,席慕烟也有些担心,听见裴亚青如此说,便点了点头道:“好。你知道怎么走?”
裴亚青笑了笑。
席慕烟觉得有些奇怪,却突然感觉到裴亚青放在腰上的那只手重了很多,席慕烟状做亲密的反手揽住裴亚青的腰背,然后往裴亚青怀里蹭了蹭。
难道裴亚青伤势很重?
已成废墟的晴天府。
满眼的狼藉让来人大吃了一惊,他身子突然拔高在空中俯瞰整个山谷,神识外放出去,最后却失望的发现整个山谷中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这是怎么回事?
白色的衣袍被上头倒灌进来的风吹动,长发卷起,却是显得他面无表情的脸更加怪异。
他仰起头看了看天,却突然一个俯冲下去。
雄浑的掌力将残垣断壁都掀飞了去,露出了压在横梁之下的人。
一个灰衣男子,他身上有一个巨大的血洞,脸上满是鲜血,还带着不甘和不敢置信的神色,瞪着双眼,似乎有些死不瞑目。
白衣男子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接着便一篷水洒在了死者的脸上,又用丝帕将他脸上的血色抹干净,才伸出了干净白皙的手,覆在了死人脸上。
灵力发动,身前的空间突然扭曲起来,有什么东西开始闪现。
回溯术!
这并不是个太厉害的法术,而且有着严格的限制,只是这个死人乃是被人控制了的半傀儡,虽然人已经死透,可是意识却并未全部消散,正好此时帮了白衣男子的大忙。
画面闪现,虽然并不能真正的全部还原。可总算是让他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让他有些不能置信。
相怀明的厉害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那对青年男女,在他的臆想中。在相怀明面前,怕是一个小指头毒能捏死,他们竟然还能蹦跶了好一阵?
尤其是,那能够让相怀明也避让的那一剑,还有那个女子,显然有些异样的状态。都让他感到吃惊。
“裴亚青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白衣男子喃喃自语,虽然意外,却并不耽搁,眼见整个晴天府并无活人,便直接飞身而起,白色身影一闪而逝。
“这人……”
就在白衣男子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线渐渐消失的时候,一个人头突然从山的侧面露了出来,他看着白衣男子消失的方向半天,突然道:“怎么看起来好生眼熟?”
白衣男子熟门熟路的飞过卿云峰,找到了席慕烟他们的藏身之处。
一身灰衣的木央早早的便等在了外面。看见白衣男子的身影之后,露出了一个笑容,那里面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你终于来了。主人已经等候多时。”木央道,一张平凡的脸上依旧木讷,不过却满是真诚的神色。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那双亮如星子的眸子略带深意的看了木央一眼。却并未回应他的热情,而是负手看了眼空中。
木央随即抬头看去,可是碧蓝如洗的天空中,除却悠然飘过的白云之外,连只飞鸟都不曾有。
“都准备好了?”白衣男子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不过仍旧掩不住好音色,只是有些淡淡的疲惫,想来是一路风尘仆仆,情绪不佳。
木央盯着男子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任何异样,听闻此言,立即道:“不错,就等你了。主人说,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便可以开始。”
白衣男子眉头微皱,似是有些意外道:“这么快?”
木央听出了他口气中微带不满,不过此事也不是他能够置喙的,便装作豪无所觉一般,前头带路道:“跟我来吧,此处又有些改动,容易迷路。”
白衣男子眼睛微微一眯,手指抬起,却猛然一僵,停在了眼前。
裴亚青一头栽倒在床上,席慕烟猝不及防之下,却是被他半压在了下头。
“你怎么了?”
席慕烟耸然一惊,一个使劲从裴亚青身下挣脱出来,才看到裴亚青脸上冷汗直冒,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嘴唇上却有些血色。
“怎么会这样?”席慕烟连忙拿出丹药给裴亚青喂下去,才有两指搭在他腕脉一探,顿时眉毛就蹙成了小山:“伤势居然恶化了?相怀明那一掌破坏力如此之大么?”
将裴亚青摆正位置,席慕烟正要直起身子,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一看,正是裴亚青眼神晶亮的看着她。
正待说话,却被裴亚青嘴唇一动,虚了一声。
席慕烟伸手替裴亚青擦去额上的汗,嘴唇却轻轻比了个口型:怎么?
有人。
席慕烟一凛,可是她完全没有察觉?
“谁?”又比了个口型。
因为她此刻已是差不多趴在了裴亚青身上,探出的那只手放在裴亚青脸上,正好挡住了二人的唇语交流。
裴亚青眼皮子一翻,却是没有回答,反而是闭上了眼睛。
席慕烟不管打扰她,只好静静等着,不过这一静,却也让她察觉到了不妥。
原来却是有人在窥伺他们?!
这么浩瀚的神识笼罩,是相怀明?
席慕烟一有了戒心,感应便敏锐起来,不过她并没有与相怀明对抗,在这种时候,那是一种不智的行为。
没过多久,见他们俩似乎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而裴亚青一直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的样子,那被窥伺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席慕烟悄悄松了口气,她方才也没有闲着,而是散开了精神力,因为她刚刚发现,自己项链里的三生石有了异动。
是席炎!
一边暗恨不是时候,一边极力掩饰着的席慕烟,这么一会儿可是差点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万一这东西被相怀明发现了可是不妙。
好在相怀明也没有那么闲,一直监视他们,很快便退去。
裴亚青睁开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轻声道:“你的身体好凉爽。”
席慕烟水性灵体。又因为修炼的是冰系功法,体温一直都是偏低的,与裴亚青总是偏高的体温正好可以中和一下。
“看来你是没事了。”席慕烟瞪了一眼,直起身子道:“即使相怀明窥伺,也没有必要不说话吧?”
随即看到裴亚青那血色的下唇,便嗔怪道:“这牙口怪好的。下唇都快咬烂了。”
裴亚青哭笑不得,这牙口是用来说人的么?
“你若是真想瞒过他,就该死撑到底,可是又表现的这么明显,他哪里还看不出来?”席慕烟取了些药粉洒在裴亚青下唇上,疼得他直咧嘴。
该。
知道席慕烟在腹诽自己,裴亚青也不说破,只道:“就是让他知道才这样,难道我还真的连这点痛都忍不住?”
“不过,你的身上好香。”裴亚青突然话题一转。得意的笑了笑。
席慕烟脸一沉,手上动作不由得就重了一分。
裴亚青的胸口上一大片淤青,看起来花花绿绿的很是骇人,总算没有别的伤口。不过修道之人皮肉伤不算什么,内伤才是比较棘手的,当然。最难恢复的神识受创,比如当初她曾经在八宝珍阁用过精神攻击,虽然只小小的惩戒一番,但那个女修付出的代价很可能是长久的境界停滞,因为神识一旦受伤,恢复很难而且很慢。
“在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出去。说正事。”席慕烟手上沾满了药油,不避嫌的给裴亚青按着胸口,手上的力道不小心就重了点。
“有人来了。”
席慕烟动作一滞,“我怎么没发现?”
她虽然修为差了些,不过也不至于这么不济。连听壁角的都发现不了吧?
裴亚青摊了摊手道:“我的意思是,从外面来了一个人。”
席慕烟用手背擦了擦脸道:“大概是炮灰。”
“什么?”裴亚青一时没理解,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道:“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什么?”席慕烟反问。
“如果母亲答应主持法术,那来的这人。若我没猜错,便是辅助的那个,不知他自己是否明白死期已到。”
那还真的是炮灰,席慕烟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道:“我们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情管别人?”
若是要逃,现在恐怕不成,只有在复活法术开始之后,相怀明有了顾忌,他们才有空子可钻,然而越思羽主持法术似乎已成定局,这是个死结。
裴亚青摇头道:“不知为何,我却觉得,此人倒是我们的转机。”
“何以见得?”
裴亚青摊开手掌,却是两枚铜钱。不过这不是普通的铜钱,而是用来做占卜的。上面刻制了龟纹,还有八卦,反正席慕烟是看不懂,当初席炎曾经跟她提过一嘴,只是她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没怎么接触过,只是隐约知道而已。
“我之前有推算过,这一次我们是有惊无险,而且,这次过后,怕就会雨过天晴。”
雨过天晴?
席慕烟眼睛一亮,岂不是说,这次能够一次性解决所有的事情?要是这样的话,倒是真的好了。她现在除了修炼,便是一心想要逍遥四海,可是笼罩在头顶上的烟云太厚重,已经让她有些无力感。
“可是我们目前的情况,却又看不出生机在哪里,唯一的变数,便是来的这人。他一来,这卦象便如大堤有了一道缺口,虽然不能立即如何,但是已经可以预料结局。”
席慕烟没有言语,她不知道该不该信,曾经席炎说过,因为找不到她的命星,所以他们无论怎么推演,都找不到她的所在,后来干脆撒网去找,不过那时她已经上了洗尘宗,几乎足不出户,所以最终一无所获。
她的命格已经被改变了,会不会影响到结局?
然而,这是她必须烂在心里的秘密,她会催眠自己忘记这一点,直到有一天,她真的忘记这个事实。
不然,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搜魂术这种东西的存在,她总是不能心安,虽然这个几率很小。
“对了,方才……”席慕烟压低声音,凑到裴亚青跟前道:“三生石有感应了,哥哥在找我们。”
裴亚青脸色变了变:“希望师兄不要大意。”
虽然相怀明不会时刻监视他们,但若是冒然使用三生石,只要有法术波动,必然会惊动相怀明,要是他心血来潮看一眼,就什么都完蛋了。
“哥哥向来谨慎。”席慕烟一句话说完,突然想到了席炎之前失踪的原因,不由得有些皱起了眉头道:“那个柳五,怎么会这么巧呢?”
木央带着人进了山洞,耳边就听到相怀明的传音,随即便把人带了去见相怀明。
白衣男子眼神有些闪烁,他当然知道相怀明叫他来干什么,只是他无力反抗,只好逆来顺受。
不过他却是来晚了,虽然有些担心,可相怀明还用得上自己,至少目前,不用担心自身安危。只不过,也只有一天的时间。
想到那个该死的复活术,他不由得在心底咒骂,死了就死了吧,为何不能死的干净一点儿?不过却是忘记了,这世间之事,有收获也须得有付出,怎么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若非他还有这些用处,说不定早就死在了某个角落,哪还有机会在这里抱怨?
“你来迟了。”相怀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衣男子身体一僵,接着俯身行礼道:“是,是我的错。”
“法术定在明日,你心里是否不满我如此急迫?”
“不敢。”白衣男子垂首低眉,完全没有了在木央面前的神气。
相怀明哼了一声道:“不敢就好,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因此而不尽心做事,后果你知道。”
“是,晚辈定不会食言。”
相怀明眼神一闪,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只是很快便消失无踪:“很好,如果你尽心了,那我答应你的事情也不会食言,往后,你我便两不相欠。”
白衣男子又行了一礼,便躬身退下,只是出得那扇门,眼中便有一抹精光闪过,相怀明,你以为能够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可惜你又是否知道,你也只是旁人眼中的棋子呢?
嘴角弯起,白衣男子抬手摸了摸眼睛,接着便看到木央出现在了拐角处:“还好?”
“还好,大人并未责怪于我。”白衣男子声音中带了一些柔软,听起来让人颇有如沐春风之感。
弯起不会让人觉得他内心有什么不妥。
“那我带你去休息。”
“好。”
听着席慕烟把与越思羽的谈话说了一遍,裴亚青有些意外,虽然越思羽最后并未说出当年的紫幻究竟做了什么事,可是她与相怀明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却是清白的很。
“会不会只是师母没有察觉到?”裴亚青有些不能相信。
“问题是他们根本没有相处的时间。”席慕烟摇了摇头,并不认同裴亚青的猜想,接着道:“可惜忘记了问母亲,紫幻究竟有没有叫阿晴的小名了。”
“照这么说,那做今日这些事情的,怎么都不应该是相怀明,而是那个人才对。”裴亚青和衣坐起,接过席慕烟端来的水喝了一口,顺嘴问道:“那人叫什么?”
席慕烟回忆了一下道:“楚若昕。”
裴亚青一口水喷了出来,惊讶道:“楚若昕?!”
第417章 是你?!
裴亚青顾不得擦去嘴边的水迹,急道:“你可知楚若昕是谁?故去的九霄阁前任阁主!”
席慕烟也傻了,呆呆道:“那不就是柳五的师父?”
裴亚青皱了皱眉,他想到了过去与柳五的几次交道,并没有发现特殊之处,只是楚若昕早逝,以年龄推算,相怀明应该也没有在他身边待多久,这些往事他知不知道?
“若不是母亲说起,我从来不知道,柳五居然能与天幻仙子扯上关系,若是紫幻与楚若昕的事情是真的,那说不定他手上也会有天幻仙子的传承?我还以为当初天幻仙子身死道消,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据我所知,天幻仙子的弟子们,当初也都死得干净,只是紫幻并未出现在人前,应该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才对。”
“那后来还不是让人知道了?”
“必然是她自己露出了马脚,不然谁又能凭空猜到,只是不知道这事,有没有牵扯到楚若昕。”
若是真的与楚若昕有关,那么柳五这个人便非常值得怀疑了。
更有甚者,如果楚若昕和相怀明一样呢?那柳五有没有可能因为老师的遗命而做出与相怀明类似的事情?
当初与柳五结识,也是有柳五故意送上门来的成分。
“其实柳五这个人,我总是看不透他。”席慕烟突然道。
裴亚青抿唇道:“他年纪轻轻便能接掌九霄阁,又岂是能被人轻易看透的?再者,他似乎很善于隐藏。你知道,他似乎并没有一个称得上交情不错的朋友。”
席慕烟扯了扯嘴皮,“这样说来,他还是个冷情的人?嗯。戒心很重,自我保护意识很强。”这样的人,怕是满身秘密,所以不会轻易与人相交。
只是她所见到的柳五,张扬恣意,看起来洒脱的很。与他的行事作风又不甚相同。
这人有没有精神分裂?
“不对,以柳五的谨慎,楚若昕与紫幻的事情他必然知道,可是,这其中的曲折我们却不得而知,恐怕师母所知也没有太多。”毕竟那是紫幻与楚若昕之间的事情,越思羽与紫幻的关系也并没有那么亲密。
“如果我们假设他有问题,那么有些事情便可以解释了。”席慕烟突然道。
比如当初天都城外的那一个小小约定,以及后来在花都城的再次见面,朔方城的巧遇。还有,这次席炎莫名其妙的消失。
她虽然不知柳五是如何说动了席炎,然而,在这样一个时候,明显有些不对劲。
“我真的不希望假设成真。”裴亚青吸了口气,想到自己曾经与他作的约定。如果这一切都是柳五有预谋的所为,那自己不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话?
席慕烟叹了口气,本想再去找越思羽问一问楚若昕的事,可是又再想到越思羽不欲多谈的表情,便又停住了脚步,还是等等吧,或许母亲现在正在睡梦中?
席炎摩挲着手中的三生石,脸色很是严肃。
柳五曾经告诉过他,那个地方便是在北州山脉之中,虽然与席慕烟的联系并未接通。然而他却可以感应到,席慕烟此刻,怕是也正在北州山脉中。
却不知道她是为何没有接。
是正在忙碌无法分神?还是说她所处的环境不容?更糟糕的一种,会不会她根本无法依从自己意愿了?
而现在已经过了半日,依旧没有回音。
席炎心里开始急躁不安。
他有点儿后悔自己怎么那么多事。若是初时便与柳五一起动身,此刻便已到了吧?
日落十分,席炎踏着一路风尘赶到了云中城,还来不及休息,早早得了命令的属下便已经等在一旁。
“什么情况?”
因为云中城是柳五所说的最后一站,那便不可忽略,要知道,每个宗门脚下都会有一个城市,不管它是大是小,是否繁华,都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而云中城对那个地方而言,也是一样的意义。
“回主上,就在月前,曾经有一对青年大闹城中的紫府,导致接天塔倾塌,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席炎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听到紫府的名号,便不由得想到了柳五口中所提到过的紫幻。
会有关么?
“是否知道那对青年的来历?”
“没有人知道。当时的场面有不少人看到,可是他们遮掩了面容,并且那日之后便销声匿迹,那紫府也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禁闭了大门,无人再出入。不过属下查到,他们并非本地人,而是当日一早入城便被紫府的人请去,同行的有四人,可惜另外两人也不知所踪。”
“这么说来,一点头绪都没有?”席炎面无表情道。
“主上恕罪。”中年男子听到席炎的口气,便是心里一悸,不由得便跪伏于地。
“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要你们还有何用?”席炎沉声,顺手便将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哐啷一声脆响,茶水洒了一地,而那名中年男子却被这一声脆响给震得颤了一下身子。
席炎舒了口气,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他原本以为那一对青年男女就是裴亚青和席慕烟,如今得知还有另外两人,那就没准了,按照那两人的个性,会在此时与人同行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中年男子立即如蒙大赦一般起身退出,可是还没一秒钟,接着又退了回来。
席炎眼尾一扫,还未出言,那人便急快速的开口道:“主上,有客来访。”
有客来访?席炎忍不住好奇了,他到云中城不过半个时辰,谁的消息这般灵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中年男子原本以为席炎会再怒斥自己让那人滚蛋,却不料听得头顶传来一句道:“请吧。”
席炎跨不出门,才走了两步,便突然眼神一厉。接着便飞身而起,挥手便是一道剑气,劈向了屋顶某处虚空。
“不愧是席炎,果然比当年长进不少。”
随着略沉的男声响起,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被席炎劈开的房顶一旁出现,抱臂而立。即便隔着一层薄纱,也能感觉到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瞧着席炎。
席炎眼睛一眯,似乎唤起了久远的记忆一般,“是你?”
“恶客上门,大公子不至于就这般与我说话吧?”白衣人跃下房顶,走到席炎近前道:“有些事情,我想你会想知道。”
席炎挥退了属下,便带着白衣人回了客厅,一进门,那人便抬手扔了斗笠。却是与席慕烟一同入城的方致远!
“经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讨厌。”席炎淡淡的说了一句,却亲自动手为方致远斟了一杯茶。
方致远淡淡一笑,自发的坐到席炎下首道:“其实我等你很久了。”
“哦?”席炎有些不明所以。他到这云中城也是临时起意,难道方致远还能未卜先知?
“你的属下一直在找我。”方致远道。
席炎方才还不以为意的表情立即变的正经起来,他看着方致远的眼睛道:“与我师弟小妹结伴而行的人是你?”若非如此。他不可能猜到自己的行踪。
“是我。”方致远也不卖关子,直接道:“裴亚青邀我来,是因为此事可能关系到天幻仙子,当时他们被邀请去紫府,我并没有跟着。”所以这就是为何大打出手的只有他们两人。
席炎点头表示明白,直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他们去了哪儿?”
“北州山脉。”方致远皱了一下眉,“卿云峰。他们一直在追查相怀明的事,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提到相怀明,席炎面色便不太好看:“相怀明……他掳走了母亲。”
方致远惊讶抬头,“我记得夫人修为不下于他?!”
席炎摇了摇头。越思羽身体的问题知道的人并不多,方致远会有这个疑问也是正常的,不过他也不好说太多,便含糊道:“有的时候,修为并不能决定一切。”
方致远心知这其中定有内情。不过却不宜追根究底,只道:“那紫府,裴公子猜测应该与相怀明也有些关系,只是并不怎么重要。而他的老巢,就是在北州山脉卿云峰。他们当初是跟踪而去,通过传讯玉符提了一句,后来便断了联系。”
席炎眉间神色越发凝重,待方致远说完,便道:“既是如此,我倒是要去那卿云峰走上一遭了。”
“你不担心相怀明?”
席炎嘴角一勾道:“所以不能现在就去。”
“那要何时?”
“明日一早。”席炎淡淡道:“我需要恢复元气。”
“那便好,记得还有我。”方致远一笑:“我总觉得好似你的师弟和小妹是在我手中弄丢了一样,岂能没有表示?”
席炎一晒,只是瞥了方致远一眼,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木央看了看天色,转头便看见一个人躲在阴影之下,正默默的抬头看着逐渐灰暗下来的天空。
“好像要下雨。”
木央脸上依旧面无表情,转身便往回走:“无论是否下雨,都不会影响到我们要做的事。”
那人身上的白衣在夜幕下看起来有些灰扑扑的,他并未对木央的话发表异议,只是道:“听说前辈另外找了人主持?”
木央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才道:“你若是想见见,我可以带你去。”
然而在他从那扇门后露出脸来时,却是愣了,与房间中的女子愕然相对,他与对方说出了同样的话:“竟然是你?!”
第418章 前奏
席慕烟猛然起身看着眼前的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她还和裴亚青在讨论的柳五!
该是说曹操曹操到么?
那张平凡的脸孔和眼角下那颗迷人的坠泪痣,都是那么清楚!
虽然不再是那一身富贵张扬的红衣,眼前的柳五多了几分清隽之气,但是席慕烟想到的是,柳五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不就表示他确实与相怀明不清不楚!
想到这里,席慕烟只觉得自己胸中怒气越来越盛,压抑不住。
房间内的空气降温到了冰点,席慕烟手中瞬间形成了一根冰刺,只见嗖的一道白光,便冲向了柳五。
柳五在看到席慕烟的那一瞬间,心便沉了下去,他不怕裴亚青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可是却不想席慕烟知道。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就连动一下都觉得有些艰难,眼看那道白光到了身前,却是无法躲避。
算了,还躲什么,让席慕烟刺上这一下,或许会让他得到一个机会。
席慕烟有些意外,她知道柳五的修为要高于自己,虽然她是突然出手,但是也并未指望能伤到柳五,她只是在让他知道她很生气,非常生气!
一直戒备在旁的木央同样意外,虽然不知道柳五为何不还手,但却是不能柳五受伤。
一阵风突然凭空卷起,在柳五面前形成了一个尺许见方的风旋,冰刺一头扎进了风旋之中。却是再也无力挣脱,就好像撞进了蛛网的飞虫。
柳五回过神来,看着席慕烟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宁愿受伤。也不愿意看到席慕烟那样的眼神。
轻轻叹了口气,柳五探手穿透了风旋,二指捏住那根晶莹剔透的冰刺。
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震,转头对木央示意了一下,便上前一步看着席慕烟道:“我们又见面了。”
“相见争如不见。”席慕烟冷冷的回了一句。
柳五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便只剩下了一个人影,仿佛先前那般复杂神色从未出现过一般,他低眉垂眼,轻声道:“许久不见,席小姐就是这般对待朋友的么?”
“朋友?”席慕烟嗤笑一声,声音如冰似玉,脆且冷。
柳五抬眼看着席慕烟,这般的眼神和神态,倒像是初识时候,只不过现在的席慕烟。似乎更有人气了一些,也更活泼了一些。
木央在一旁冷眼看着,并不说话,内心却在猜测,看席慕烟的态度,莫非这两人曾有过节?
要是席慕烟知道她这般表现被人当做是活泼。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正待再接再厉的嘲讽几句,便感觉到身后被拽了一下,侧头,却是裴亚青缓缓起身,走到了她身前。
觉察到柳五看向席慕烟的眼神不太寻常,裴亚青第一时间走了出来,挡住了柳五的视线,他站在席慕烟前面,浅笑道:“柳阁主,许久不见。可还好?”
柳五见到裴亚青这番模样,哪还不知道他想什么,只是暂时也不是时机,便也笑道:“好与不好,也没甚分别。只是在此重逢,却是令人意外。”
“哦?”裴亚青勾起眼角看着柳五,似笑非笑:“柳阁主真的觉得意外?”
柳五打了个哈哈,却是径自走到一旁为自己倒了杯茶,端着茶杯笑道:“星夜赶路,直到现在才觉得口干舌燥,真是辛苦的很,讨杯茶喝,裴兄不会介意吧。”
裴亚青微微一笑,还未说话,就听得旁边木央道:“一个时辰后便是晚餐时间,你想喝多少都随意。”
柳五吃惊于木央的插话,然而那人却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斜斜的看了柳五一眼,却是不待柳五反应,便径直转身走了!
直到那扇门被关上,柳五才转过头来道:“我说错话了?”
裴亚青勾起嘴角:“柳阁主还是如此有趣。”
“我一点都不有趣。”柳五撇了撇嘴,起身对着越思羽恭敬一礼道:“这位,可就是越前辈?”
越思羽不知道柳五是谁,只是看着女儿似乎对他很有意见的模样,自然对柳五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态度,只是淡淡的颔首,算是回礼,心里却是在猜测,莫非这年轻人曾经做了对不起女儿的事,所以才让徒儿和女儿都是这般态度?
她对席慕烟的经历不甚了解,但是对裴亚青还知道几分,这个弟子虽然高傲,但是对待同样出色的人,却向来是有礼的,然而方才那话说得,分明是夹枪带棒,这态度也太明显了。
席慕烟瞪了一眼道:“自然是我母亲,你会不知道么?装模作样。”
最后四个字虽然是在喉咙里哼哼出来的,可是柳五又怎么会听不见,只是如今他解释,怕这人也是不会信的,只得苦笑了一声,岔开话题道:“听说,相前辈打算请伯母主持明日的法术?”
席慕烟一皱眉,冷到:“说重点。还有,谁是你伯母?”
柳五摸了摸鼻子,继续苦笑一声,道:“此事我也是才知,确实不是装模作样。”说着抬眼瞅了席慕烟一眼,见她在听到装模作样四个字时眼睛圆睁,不由得苦笑变成了轻笑,道:“此次有个辅助祭司,其实应该算是祭祀品,便是我。”
三人听闻俱是吃了一惊,越思羽皱了眉头,裴亚青则脸色更沉了一些,席慕烟圆睁着眼睛看着他。
“没错,我便是那个炮灰。”
席慕烟眉毛一挑道:“你真的知道炮灰是什么意思么?”
柳五当然知道炮灰是什么意思,所以她的潜台词便是,你真的知道那个辅助祭司。便是一个用来牺牲的炮灰?
“是。”柳五点了点头,敛去了脸上的嬉笑神色道:“这次的事情,是相前辈请托,我责无旁贷。”
席慕烟和裴亚青面面相觑。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味?
“你们不知道,家师早逝,我这个徒儿其实甚少受他的教导,反而是相前辈指点我不少,可以说,没有相前辈。便没有今日的我。”
席慕烟皱了皱眉,柳五这话,明着好像是在感谢相怀明这些年的照顾,然而……柳五他既然用了炮灰一词,定然是知道的,相怀明叫他来,要的可是他的性命!或者说,相怀明根本没有把他的性命放在心上,若非如此,柳五根本不会说这样的话。
即便是做表面功夫。如果相怀明曾经就此而提醒过他,那么柳五说的就不是上面这话了。
以柳五的性情,会因为区区指点之情就奉上性命作为感谢么?
当然不可能,就算是他的师父,若是想要他的性命,怕是他也不会肯的。此刻的柳五,说不定杀了相怀明的心都有。
这家伙,是在暗示什么?
这么明显的矛盾,席慕烟不是弱智,自然很容易就想到了,那么柳五的意思是,想要与他们合作?
既然特意提到了明日的法术,柳五不用说的很明白,在场的三人都悟了,因为境界上的差距。他们即使人多,相怀明一个指头也能戳死他们,而唯一能与相怀明抗衡的越思羽,身体却出了状况,也不行。
想要摆脱相怀明。自然只有等待明日法术开始之后才有机会。
因为那时候的相怀明,必然不会舍得功亏一篑。
三个年轻人都陷入了沉默,而越思羽却突然开口道:“柳五……你是九霄阁的现任阁主?”
席慕烟略惊讶,她没想到越思羽竟然知道柳五。
柳五点了点头,对越思羽的问询很是开心一般道:“正是,晚辈与裴兄算是半个同行呢。”都是搞情报的,只不过柳五靠这个吃饭,裴亚青是个兼职的。
而越思羽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她犹豫了一下才道:“你师父可是楚若昕?”
见柳五微微怔愣,越思羽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接着又道:“你方才说他已经去世,这是怎么回事?”
柳五有些意外,难道氤氲府主的夫人,竟然与老师还有交情?
“师父他是旧伤发作,身子终于垮掉,便死了。”柳五的口气有些云淡风轻的味道,似乎在说起他的师父时,并没有多少感伤。
“旧伤?”越思羽皱眉,她是猜想过楚若昕可能已经身殒,但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个原因。不管是晋级失败还是遭遇意外都好,可是旧伤?按正常来算,楚若昕起码是个分神期的高手,这个世间能够伤他的人,并没有很多。
柳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然而很快就垂下了眼睛,他抬手屈指轻轻打出一个法诀,四周立即出现了一层隔音壁。
只听他轻声道:“伤他的人,名为紫幻。”
三人都愣住了,之前他们都以为,柳五或许会因着紫幻的关系而偏向相怀明,可是现在,若柳五所言为真,那紫幻与他便有杀师之仇,他又怎么可能帮相怀明复活紫幻?
席慕烟知道,柳五说的都是真的。
白衣青年突然长身而起,冲着越思羽长揖道:“还请伯母助我。”接着又对席慕烟一礼道:“席小姐,若是我有什么得罪之处,待此间事了,随便你想如何,我都奉陪。”
席慕烟却是顾不得挑剔柳五的称呼,她还在想:相怀明为了复活紫幻,千挑万选最后挑了柳五,岂料挑来的却是最大的变数,莫非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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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前奏二
席慕烟猛然起身看着眼前的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她还和裴亚青在讨论的柳五!
该是说曹操曹操到么?
那张平凡的脸孔和眼角下那颗迷人的坠泪痣,都是那么清楚!
虽然不再是那一身富贵张扬的红衣,眼前的柳五多了几分清隽之气,但是席慕烟想到的是,柳五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不就表示他确实与相怀明不清不楚!
想到这里,席慕烟只觉得自己胸中怒气越来越盛,压抑不住。
房间内的空气降温到了冰点,席慕烟手中瞬间形成了一根冰刺,只见嗖的一道白光,便冲向了柳五。
柳五在看到席慕烟的那一瞬间,心便沉了下去,他不怕裴亚青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可是却不想席慕烟知道。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就连动一下都觉得有些艰难,眼看那道白光到了身前,却是无法躲避。
算了,还躲什么,让席慕烟刺上这一下,或许会让他得到一个机会。
席慕烟有些意外,她知道柳五的修为要高于自己,虽然她是突然出手,但是也并未指望能伤到柳五,她只是在让他知道她很生气,非常生气!
一直戒备在旁的木央同样意外,虽然不知道柳五为何不还手,但却是不能柳五受伤。
一阵风突然凭空卷起,在柳五面前形成了一个尺许见方的风旋,冰刺一头扎进了风旋之中。却是再也无力挣脱,就好像撞进了蛛网的飞虫。
柳五回过神来,看着席慕烟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宁愿受伤。也不愿意看到席慕烟那样的眼神。
轻轻叹了口气,柳五探手穿透了风旋,二指捏住那根晶莹剔透的冰刺。
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震,转头对木央示意了一下,便上前一步看着席慕烟道:“我们又见面了。”
“相见争如不见。”席慕烟冷冷的回了一句。
柳五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便只剩下了一个人影,仿佛先前那般复杂神色从未出现过一般,他低眉垂眼,轻声道:“许久不见,席小姐就是这般对待朋友的么?”
“朋友?”席慕烟嗤笑一声,声音如冰似玉,脆且冷。
柳五抬眼看着席慕烟,这般的眼神和神态,倒像是初识时候,只不过现在的席慕烟。似乎更有人气了一些,也更活泼了一些。
木央在一旁冷眼看着,并不说话,内心却在猜测,看席慕烟的态度,莫非这两人曾有过节?
要是席慕烟知道她这般表现被人当做是活泼。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正待再接再厉的嘲讽几句,便感觉到身后被拽了一下,侧头,却是裴亚青缓缓起身,走到了她身前。
觉察到柳五看向席慕烟的眼神不太寻常,裴亚青第一时间走了出来,挡住了柳五的视线,他站在席慕烟前面,浅笑道:“柳阁主,许久不见。可还好?”
柳五见到裴亚青这番模样,哪还不知道他想什么,只是暂时也不是时机,便也笑道:“好与不好,也没甚分别。只是在此重逢,却是令人意外。”
“哦?”裴亚青勾起眼角看着柳五,似笑非笑:“柳阁主真的觉得意外?”
柳五打了个哈哈,却是径自走到一旁为自己倒了杯茶,端着茶杯笑道:“星夜赶路,直到现在才觉得口干舌燥,真是辛苦的很,讨杯茶喝,裴兄不会介意吧。”
裴亚青微微一笑,还未说话,就听得旁边木央道:“一个时辰后便是晚餐时间,你想喝多少都随意。”
柳五吃惊于木央的插话,然而那人却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斜斜的看了柳五一眼,却是不待柳五反应,便径直转身走了!
直到那扇门被关上,柳五才转过头来道:“我说错话了?”
裴亚青勾起嘴角:“柳阁主还是如此有趣。”
“我一点都不有趣。”柳五撇了撇嘴,起身对着越思羽恭敬一礼道:“这位,可就是越前辈?”
越思羽不知道柳五是谁,只是看着女儿似乎对他很有意见的模样,自然对柳五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态度,只是淡淡的颔首,算是回礼,心里却是在猜测,莫非这年轻人曾经做了对不起女儿的事,所以才让徒儿和女儿都是这般态度?
她对席慕烟的经历不甚了解,但是对裴亚青还知道几分,这个弟子虽然高傲,但是对待同样出色的人,却向来是有礼的,然而方才那话说得,分明是夹枪带棒,这态度也太明显了。
席慕烟瞪了一眼道:“自然是我母亲,你会不知道么?装模作样。”
最后四个字虽然是在喉咙里哼哼出来的,可是柳五又怎么会听不见,只是如今他解释,怕这人也是不会信的,只得苦笑了一声,岔开话题道:“听说,相前辈打算请伯母主持明日的法术?”
席慕烟一皱眉,冷到:“说重点。还有,谁是你伯母?”
柳五摸了摸鼻子,继续苦笑一声,道:“此事我也是才知,确实不是装模作样。”说着抬眼瞅了席慕烟一眼,见她在听到装模作样四个字时眼睛圆睁,不由得苦笑变成了轻笑,道:“此次有个辅助祭司,其实应该算是祭祀品,便是我。”
三人听闻俱是吃了一惊,越思羽皱了眉头,裴亚青则脸色更沉了一些,席慕烟圆睁着眼睛看着他。
“没错,我便是那个炮灰。”
席慕烟眉毛一挑道:“你真的知道炮灰是什么意思么?”
柳五当然知道炮灰是什么意思,所以她的潜台词便是,你真的知道那个辅助祭司。便是一个用来牺牲的炮灰?
“是。”柳五点了点头,敛去了脸上的嬉笑神色道:“这次的事情,是相前辈请托,我责无旁贷。”
席慕烟和裴亚青面面相觑。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味?
“你们不知道,家师早逝,我这个徒儿其实甚少受他的教导,反而是相前辈指点我不少,可以说,没有相前辈。便没有今日的我。”
席慕烟皱了皱眉,柳五这话,明着好像是在感谢相怀明这些年的照顾,然而……柳五他既然用了炮灰一词,定然是知道的,相怀明叫他来,要的可是他的性命!或者说,相怀明根本没有把他的性命放在心上,若非如此,柳五根本不会说这样的话。
即便是做表面功夫。如果相怀明曾经就此而提醒过他,那么柳五说的就不是上面这话了。
以柳五的性情,会因为区区指点之情就奉上性命作为感谢么?
当然不可能,就算是他的师父,若是想要他的性命,怕是他也不会肯的。此刻的柳五,说不定杀了相怀明的心都有。
这家伙,是在暗示什么?
这么明显的矛盾,席慕烟不是弱智,自然很容易就想到了,那么柳五的意思是,想要与他们合作?
既然特意提到了明日的法术,柳五不用说的很明白,在场的三人都悟了,因为境界上的差距。他们即使人多,相怀明一个指头也能戳死他们,而唯一能与相怀明抗衡的越思羽,身体却出了状况,也不行。
想要摆脱相怀明。自然只有等待明日法术开始之后才有机会。
因为那时候的相怀明,必然不会舍得功亏一篑。
三个年轻人都陷入了沉默,而越思羽却突然开口道:“柳五……你是九霄阁的现任阁主?”
席慕烟略惊讶,她没想到越思羽竟然知道柳五。
柳五点了点头,对越思羽的问询很是开心一般道:“正是,晚辈与裴兄算是半个同行呢。”都是搞情报的,只不过柳五靠这个吃饭,裴亚青是个兼职的。
而越思羽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她犹豫了一下才道:“你师父可是楚若昕?”
见柳五微微怔愣,越思羽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接着又道:“你方才说他已经去世,这是怎么回事?”
柳五有些意外,难道氤氲府主的夫人,竟然与老师还有交情?
“师父他是旧伤发作,身子终于垮掉,便死了。”柳五的口气有些云淡风轻的味道,似乎在说起他的师父时,并没有多少感伤。
“旧伤?”越思羽皱眉,她是猜想过楚若昕可能已经身殒,但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个原因。不管是晋级失败还是遭遇意外都好,可是旧伤?按正常来算,楚若昕起码是个分神期的高手,这个世间能够伤他的人,并没有很多。
柳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然而很快就垂下了眼睛,他抬手屈指轻轻打出一个法诀,四周立即出现了一层隔音壁。
只听他轻声道:“伤他的人,名为紫幻。”
三人都愣住了,之前他们都以为,柳五或许会因着紫幻的关系而偏向相怀明,可是现在,若柳五所言为真,那紫幻与他便有杀师之仇,他又怎么可能帮相怀明复活紫幻?
席慕烟知道,柳五说的都是真的。
白衣青年突然长身而起,冲着越思羽长揖道:“还请伯母助我。”接着又对席慕烟一礼道:“席小姐,若是我有什么得罪之处,待此间事了,随便你想如何,我都奉陪。”
席慕烟却是顾不得挑剔柳五的称呼,她还在想:相怀明为了复活紫幻,千挑万选最后挑了柳五,岂料挑来的却是最大的变数,莫非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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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有多2……辛苦码完的三千多字,本来要全选复制的,结果按了退格键,删的一字不剩!按照记忆重码一遍,真是比新写还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