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联系
裴亚青站起身,然后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
席慕烟抿着笑,她一时气愤给裴亚青咬出来的牙印渗了红,明显是出血了。
“你可真能下得去口,莫不是把气都撒到我身上来了吧?”
裴亚青揉了揉脖子,然后掀开衣领又看了看,他刚刚撒了些药粉上去,痕迹明显的牙印倒是显得下口的主人有一口好牙,整整齐齐的。
席慕烟耸了耸肩道:“很痛?”
裴亚青没说话,歪着头看着她。
席慕烟哼笑了一声,这点儿伤根本算不了什么,裴亚青那个样子不过是做给她看的。
“会痛,估计还会留疤。”
裴亚青摸了一把自己那线条优美的脖子道:“还是你厉害,这么着就给我烙上印记了。”
席慕烟呸了一声道:“不想要可以消去啊,我送你一瓶自制的药膏,保管愈合的看不出一点痕迹来。”
“哎,别呀,我高兴着呢,这是爱的印记。”裴亚青笑眯眯的捧着席慕烟的脑袋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口,然后就看见席慕烟给了他一个爱的白眼。
“胡扯。”席慕烟把自家脑袋从裴亚青的双手中解放出来,然后取出传讯玉符道:“我估计哥哥现在应该就在附近了,要不要跟他联络?”
见说道正事,裴亚青收起了笑脸,点点头道:“也好,省的师兄心里着急。”
席慕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启动了传讯玉符。
席炎有些烦躁的盘膝坐在床上,一缕微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然后从层层叠叠的枝叶中看到挂在天边的一弯弦月。
接着便眼睛一亮。
从腰间取出发热的传讯玉符,下一秒便看到席慕烟那熟悉的脸。
“哥哥!”
席慕烟刚开口打了个招呼,便被席炎截住话头:“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母亲呢?还在辉月山庄么?”
“我没事,”看到席炎难得的将心情表露出来。当下也不啰嗦,一一回答起席炎的问题来:“我们都在辉月山庄,不过此地主事的人并不是高陵王,而是相怀明。他应该是想要从母亲那里得到生死阴阳诀。”
“什么?”席炎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这次或许是有人盯上了氤氲府的什么东西或者是干脆寻仇来的。可是照席慕烟这么一说,倒更像是怀璧其罪?
至于相怀明……
席炎皱了皱眉:“据闻,此人早年和父亲母亲还有几分交情,难道此事竟是他主使?可是辉月山庄……不是献朝皇族的地界么,相怀明什么时候竟然投靠了皇族?”
“哥哥,他是高陵王的师父。”
“这样么?”席炎沉吟了一会儿,想到越思羽身上的毒,便道:“那你现在和母亲在一起么?”按理说,相怀明和母亲还有几分交情,若是想从母亲那里得到好处。怎么也得好好招待越思羽和席慕烟吧?
席慕烟摇头:“哥哥,别指望那姓相的混蛋了,他对母亲的怨气不小,怎么可能肯让我和母亲在一起?母亲她……估计要吃些苦头。”
“混账!”席炎咬牙骂了一句,想到越思羽那糟糕的身体,脸色不由的又沉了一些:“早晚有一天我会加倍还给他。”
“若是如此。你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吧?”席炎想到席慕烟所说,便可以猜得到母亲和妹妹得到什么样的待遇,便不由得心疼起来,“药还在吗?”
“都在的,哥哥你不要担心,我真的没事,你猜猜我遇到了谁?”
看到席慕烟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跟他说笑,想来是真的没受什么罪,席炎的心情也难得好了一点,应声道:“谁?”
接着便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师兄。”
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称呼。席炎眼睛一亮,声音也提高了一分道:“师弟?你怎么会……”
裴亚青已经失踪很久了,杳无音讯,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此时看见他,还是在席慕烟的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
席慕烟从裴亚青手边拿过那个面具往脸上一合道:“哥哥。眼熟不?”
“这是……”席炎先是一愣,接着便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夜晚,接着脸一黑道:“莫非那个天杀的夜摩就是你?”
听到席炎难得爆粗口,席慕烟抿着唇笑了一下,偷眼看了看裴亚青,就见他一张如玉的俊脸上有些尴尬,还有些不好意思。
见裴亚青默认,席炎挑了挑眉道:“怪不得,我说你们怎么溜得那么快,就算有我暗地里放水也不至于,原来是有个最大的内贼。”
“师兄,你饶了我吧。”裴亚青连忙作揖,席炎再说下去,他恐怕就要没脸见人了。
席炎哼了一声,算是暂时放过了他,“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有了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裴亚青和席慕烟两个七嘴八舌的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一遍,取得了席炎的首肯。
“母亲会理解我们的,你不需要担心什么。”席炎看着妹妹那始终有些不自然的脸色,便明白她是有些心结,虽然理智上明白,但是感情上却别扭着,“即使你让她作出决定,她也会是这个选择。”
他们一家人,虽然是重感情的,可也是理智的,并且彼此之间有着足够的信任。
“我明白,那接下来……”席慕烟有些犹豫不决。
“按照你想的去办,其他的让你身边那个去费神。”席炎简单的拍板做了决定,这并不是不相信席慕烟,而是为了更好的麻痹相怀明,他知道妹妹不是个爱做戏的人,索性便放开手,让席慕烟作出最自然的反应,倒是更容易取信于人,不会让相怀明那个老混蛋起疑心。
而裴亚青,既然有这个便利,自然是要好好利用起来。
“嗯,哥哥,流光怎么样了?”
席慕烟闲下心来,才想起来氤氲府还有个被自己拐带回来的流光,她这回突然失踪,不知道流光会有什么反应。
席炎闻言一滞,他之前忙的晕头转向,哪有空闲去关心流光?再等到他抽身出来,却是才发现流光已经不见了人影。
“据说在那晚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
啊?席慕烟有些意外,不过想到流光那变态的实力,也就释然了,那样的家伙,走到哪里也不会吃亏的。
至于会不会被人拐?
席慕烟真的不担心,不要以为流光涉世未深就觉得他好骗,虽然他本体是妖兽,可正因为如此,他对旁人的心思敏感的很,只要存了一点儿的不好心思,他便能感觉出来。
更何况,当初他能接受席慕烟,还是因为他们相识的时候,席慕烟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可怜孩子,根本没有威胁。
“算了,不用管他。”
席炎点点头,这事儿他管不着,席慕烟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一番话说完,却已经是晨光熹微的时候,虽然情况不是很好,可总比之前什么都不明要好一些,席炎放下了一半的心,随手弹出一道指风,只听窗子应声而落,然后便心满意足的歪倒在床上假寐去了。
容心站在屋子里,看着书桌上那莫名多出来的一封信,心里有些惊骇,能够不惊动任何人而将信放到这里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恐怕,修为还在席炎之上。
笃笃敲门声响起。
“何事?”
席炎懒洋洋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容心能够察觉出来,不知道为何,席炎的心情似乎比之昨晚要好了很多。
“主上,有信。”
“哦?”随着脚步声,席炎出现在容心面前,然后拿过了容心手中的信:“什么人送来的?”
“是放在外间的桌子上的。”容心恭声回答。
席炎忍不住挑了挑眉,一边利落的打开信,却是脸色一变。
容心正待开口询问,却见席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吃了闭门羹的容心只得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去。
席炎却是管不了她是什么想法了,他正捧着信咧着嘴笑。
无怪他高兴到失态,因为这封信的落款,竟然是失踪已久的席沛然!
不得不说,即便跟席沛然闹的很不愉快,可是席炎对这位父亲的能力从来都不曾怀疑过,眼下见到他的信,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一般,腰杆也挺直了不少。
席慕烟曾经笑话他其实是父亲的崇拜者,虽然席炎嘴上拒不承认,可是在他心里,却是并未否认过。
看到信上的内容,席炎却不禁皱起了眉头,席沛然竟然叫他离开此地?
可是越思羽和席慕烟还在相怀明手里?
席炎将信纸反复揉搓了几下,见完全没有异常才泄了气,席沛然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此时,席炎却是心里一动,便抬头向外看去。
一个身影匆匆走进,却是风雅。
“你怎的来了?”
风雅面容肃穆,朝席炎行礼过后便直接开口道:“主上,九霄阁柳阁主要见你。”
柳五?
席炎有些惊讶,他和柳五并无什么交情,他找上门来又有何事?
见到席炎疑惑的表情,风雅突然道:“他之前有派人到过花都天上天给裴公子传话,大小姐原本计划要去见他的,不过……”
哦?席炎勾唇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大概是忘记了。他人在哪儿?”
风雅看了席炎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道:“他……就在月都城中。”
第376章 谈判
月都城外,随风摇曳的长草掩映中,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负手望着天边即将落山的夕阳,微微扬起的脸庞落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微微勾起的唇角和眯起的眼睛,都让他看起来十分的柔和。
暗红的长袍上是用黑金丝线绣上的大朵大朵雅致的长笛花,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风一吹,衣袂轻扬,那长笛花便活了一般,闪动着美丽而魅惑的光芒。
长长的黑发只用冰蚕丝结成的绳在脑后绑了个马尾,打眼看去,不时的有银色光泽在发间流动出来。
席炎面无表情的悠然走来,待看到那男子手腕上挂着的那一串血红手链时,不由愣了一下。
火红的云霞占据了半边天空,似乎要烧起来了一般,席炎站在那里,右手下意识的不停抚摸着那个几乎要滴出水来的翡翠扳指,在红色霞光之下,两个人挺直着背,长发飞舞,各自在地上斜斜映出细长的影子。
席炎脚下步子停住,一时间,除了风声,便只有两个悠长而又安静的呼吸声。
“柳阁主。”
沉默之后,席炎望着远处似一座雕像般站立的柳五,率先开口。
他身上穿的却是一件白色的缎袍,华丽且厚重的衣摆被风一吹,便好似波浪一般微微鼓动起来,腰带却不像往常那样在背后挽成一个大大的花结,而是在一个链扣之后便软软的垂下,带尾的流苏随着衣摆一起摇动,便有了一种柔和的美。
轻薄的罩纱之下。素净的白色底子搭配凌乱的暗色云纹,从雅致中隐隐透出一点轻狂和肃杀来,似乎代表着,在他优雅的贵公子般的外表之下。却是潇洒且自我的内心。
就好像两个人在暗地里相斗一般,就连在衣着打扮上就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奢华雅致的风格,只是各自气质不同,各有风华罢了。
好一幅优美的画卷。
席炎顺着柳五的视线望去,除了火红的云霞依旧在天边蔓延,却是不明白柳五究竟在看什么。
柳五察觉到席炎的动作。却是不由失笑,对上席炎疑惑的目光,他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眼角那颗泪痣,随着他的笑动了起来,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有神,好像多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席炎眯起了眼睛。
他的五官原本偏向于秀美,只是狭长的眼睛和微微上挑的眼尾让他看起来既多了几分凌厉,又多了几分风情,便形成了一种凌厉和妩媚混搭的气质。然而此刻,却让柳五觉察到了一丝丝的危险。
就好像是一条丛林里的花斑蛇,当然散发着格外诱人的美丽的时候,正是它最危险的时候。
柳五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着席炎微微一点头,正色道:“大公子来了。”
“是我。”
席炎淡淡的回答。他不知道柳五的目的。但是本能的戒备。
毕竟,柳五这样直接找上门来,让他有一种被人窥探了秘密的紧张感,不但知道他来到了月都,还找上了风雅替他传话,这样的本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确切的说,除了他的几个心腹属下,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他当然相信不会有人背叛他,可越是如此,便越证明了此人的厉害。即使九霄阁是以贩卖消息为生。
柳五微微一笑,席炎的这种态度反而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相比起言笑晏晏戴着面具打交道,他宁愿席炎用这种态度,这表明。至少他有诚意。
或许是看在了席慕烟的面子上吧?
“你找我有事?”席炎微微皱眉,他直觉上便不喜欢柳五这个人,即使他看起来如此无害,不管是从理论上还是情感上。
“有事。”柳五侧身,挂着手串的那只手藏到了宽大的袖子里,隔断了席炎的视线。
他隔着袖子揉了揉胳膊,然后看着席炎道:“我需要你的帮忙。”
“帮忙?”
席炎内心有些惊讶,他与柳五并无多少交情,偶尔会从九霄阁那里买消息,可也用不着幕后老板亲自出面交涉,后来最深的交集,还是柳五半是请求半是胁迫的让席慕烟为他夺取午夜冰蓝一事。
那次并不算什么很愉快的经历,只是席慕烟既然不再追究,他也没道理揪着不放。
看到席炎的表情,柳五并不意外,只是抿了下唇,然后开口道:“是的,帮我的忙。”
“理由?”席炎抬眼,细长的眼睛中平淡无波,“我们的交情,似乎不足以让我出手帮忙。”
“你不肯?”柳五挑眉。
“理由。”席炎微微撇开头,他虽然不喜欢柳五,可是看在他是席慕烟的朋友的份上,并不会在第一时间拒绝,当然,若是举手之劳,帮了也就帮了,太难的话,只能说抱歉了。
“理由?”柳五抬起细长的手指轻抚了一下眼角的泪痣,然后笑了:“其实,这件事情找裴亚青是最适合的,可惜我找不到他。”
席炎眼神闪了一下,找裴亚青最适合?
为何?莫非是因为他们两个手下都有这样以刺探消息为长的组织?
可这样的话,他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术业有专攻这话还是很对的,他手下并没有这样的人才,原本有的也被裴亚青给挖了墙角。
“师弟他失踪很久了。”
柳五点了点头,他都找不到人,这种情况当然不正常。
“所以我来找你,虽然我说了是帮忙,但是说合作也可以。”柳五似乎并不担心席炎会拒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合作?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柳五笑了笑,摊开手道:“别这么说,如果是为了你妹妹呢?”
席炎微微色变,“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啊,生死攸关的事儿,你猜猜?”柳五挤了挤眼睛,十分欠扁的卖起了关子。
席慕烟前脚走出流风院,立即就有人跟了上来。
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平凡无奇,板着脸好像别人欠了他钱没还似的,女的有几分颜色,不过脸上恭谨过甚,看起来不够大方,只顾低着头,好像地上有金子还有修炼秘籍一般。
席慕烟也不去管他们,爱跟就跟,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自从被裴亚青带来这里之后,她每日都要去流霞苑见越思羽,可是没有一次是真的见到的。
不知道相怀明打的什么主意,从那之后,他也没有再出现过,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而庄子里的人对席慕烟的态度却莫名其妙的恭敬了许多。
即便如此,也不能改变她是阶下囚的身份。
这些人虽然看起来恭敬了,但是却不曾对她有过妥协,就连她想进入流霞苑瞧瞧,也没能成功。
席慕烟还等着相怀明用自己来威胁越思羽呢。
来到流霞苑的大门外,席慕烟站定,伸脚踹门。
不过还未等她踹上,就听吱呀一声,大门竟然开了。
席慕烟瞪大了眼睛,却没有发现人影。
搞毛?
席慕烟皱了皱,然后试探的踏进了一步,却没有遭到任何阻拦。
这是要我进去的意思?
席慕烟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一男一女貌似保镖的人物已经消失不见了。
咬了咬牙,席慕烟绷紧了神经踏过苑门,却听砰地一声,那门自己合上了,席慕烟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随着那一声也开始加速。
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人,席慕烟站在原地四处打量了一回,心里却是疑惑:于情于理,这院子都不可能没有人看守的吧?
若是相怀明不在,谁会那么大胆子放自己进来?若是相怀明在……席慕烟眯起眼睛,那么这人是有什么新的主意了?
正厅的八扇雕花门全都关着,只是窗子却是支起的,席慕烟在窗下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放弃了推门而入,而是从窗户爬了进去。
其实,走进去和爬窗,恐怕区别不大,只是这样做,多少算是一个心理安慰。
那日四周被毁坏的墙壁已经完全看不出来痕迹,似乎并未被毁坏过一般,正厅还是席慕烟那天所见的一样,空旷的很,只是在尽头的台阶上,白色的薄纱静静垂地,层层的遮住了视线,微风吹起薄纱的一角,映入眼底的却只是一片同样的白。
席慕烟好奇的走了上去。
掀开一层又一层的薄纱,席慕烟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
她在期待,又有些担心,这一切,一定有人在幕后操纵,或者,正有一双眼睛在某个地方悄悄的看着她。
薄纱的后面,不是席慕烟曾经设想过的华丽内室,而是一堵白色的墙壁,不过在墙壁之前,有一条通道,不知通往哪里。
席慕烟一挑眉,顺着通道便走了进去。
看着通道墙壁上那些发着淡淡荧光的石头,席慕烟手执忘忧,边走边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道划痕。
剑尖不时冒出火花,在静谧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脚步声渐渐回荡在耳边,席慕烟知道,通道的尽头就要到了。
席炎看了柳五半晌,才悠悠的道:“你脑子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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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紫幻
席炎看了柳五半晌,才悠悠的道:“你脑子坏了么?”
柳五先是一愣。
席炎接着道:“且不说当初海魂族的事情,我师弟不与你计较,可不代表我不计较,再者,你现在却拿慕烟的安危要挟与我,不是脑子坏掉又是什么?”
柳五看了席炎半晌,看他眸中眼色并非是一派记恨的神色,便想明白席炎不过是用话拿着他,以便占据上风,才哈哈大笑起来,让那张看似平凡的脸看起来生动了许多,平白了多了几分洒脱大气。
席炎看着他,心里却是暗暗道:这人,还是有几分豪气的,倒不宜恶了他,若是可以相交,不妨卖个人情。
当下话语便柔软了一些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柳阁主宁愿欠个人情,也要找人相帮?席炎虽然有几分本领,却也不是万能的,还望柳阁主相告。”
柳五看着席炎仍然只是笑,直到席炎的俊脸上沉了淡淡的怒色,才忙停下来,正色道:“大公子不要生气,我只是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便有些停不下来。”
席炎轻哼了一声,脸色稍霁,便算是放过了此次,静待柳五开口。
“我说跟令妹有关,虽然是猜测,却也不是信口开河,待我将事情细细道来,大公子也许就明白了。”柳五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儿犹豫的样子,接着便抬手隔着袖子抚摸了下手腕,才慢慢的道:“不知道大公子可听说过紫幻其人?”
席炎略一皱眉,“不曾。听名字……倒像是个女子。”
柳五似乎有点儿意外席炎的答案,不过很快便正色点头道:“确实是个女子,还是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女子。”
他以紫幻起头,原以为席炎会知道些许。谁想席炎居然没有听说过?
不过也是,此人当年的事迹并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事情,席炎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有人多嘴去说这些。
席炎依旧皱着眉,却是不知道柳五提及一个死去多年的女子是为何,只是心底却是隐约觉得。此女子大约会是关键人物,便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听着。
柳五释然的笑了笑,也不卖关子,继续道:“此女说起来,还是我们的前辈,与令尊、家师都有过交情,然而后来,他们却一一闹翻,家师在她手下重伤。此女也死在令尊手上。”
席炎眼神灼灼的看着柳五,他不知道内情,但是席沛然什么性子他还是知道的,这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既然能下了手杀人,一定有特别的理由。
至于柳五的师父。难道是上一任九霄阁主?据闻此人早就死了多年,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才死的?
若不然,柳五也不会提到这个吧。
看到席炎神色变幻,柳五也不说破,只是微微一笑道:“家师确实因伤成疾,柳五拜师之时,老人家便已经故去,所以此女子还是我的仇人。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虽然死了,却还要祸害我。”
席炎正想问清楚紫幻究竟是怎样祸害到柳五的,便听他突然转移了话题道:“那大公子可听说过相怀明其人?”
“是个高手,据说是高陵王之师。”席炎虽然面色如常,但是内心却一震。莫非柳五所说之事,竟然与相怀明有关?若是如此的话,那这个合作,看来是势在必行了。
即便柳五还有其他的目的。
反正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柳五又有些意外,相怀明此人声名不显,他之前一问不过是顺了口,却没想到席炎竟然知道他。
随即笑了一声道:“大公子倒是消息灵通。”
席炎眼神闪了闪,并没有说什么。
柳五却意识到自己失言,若是此话单说,没有问题,可是接在紫幻的话题之后,倒有点儿像是挖苦人的意思,好在席炎并没有在意,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道:
“相怀明此人,出身魔族,当年还是魔族的下任族长,可惜在出来游历的过程中结识了紫幻,后来与紫幻成为爱侣,当年他与令尊也有一番交情,只是后来因紫幻之事而产生嫌隙,随后便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却是一直躲在暗处。”
席炎意识到,事情可能进入关键点了。
相怀明掳走母亲,据裴亚青所说,是为了生死阴阳诀,这套法诀不是战斗法诀,而是专司阴魂阳魄之事,那相怀明此举,是为了复活紫幻?
那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其实是他们都猜错了,与天幻仙子无关?
可是……不能忘记流云宗丢失的那颗封灵珠。
“紫幻……柳阁主可知,父亲为何杀了紫幻?或者说,此人究竟是做了天怒人怨之事,还是……她的身份让父亲不得不如此?”
柳五拊掌大笑,“大公子果然敏锐!我不知令尊杀死紫幻是为何,不过我却知道,紫幻的身份确实不凡,她竟是天幻仙子的女儿!”
果然……
席炎思忖道:当初天幻仙子之死,便少不了氤氲府的推波助澜,说起来,与紫幻也是有杀母之仇,就算紫幻的身世不曝光,她也不可能真心与父亲相交,父亲下手杀她,反倒是干脆果断,并没什么可指责之处。
不要说什么无辜,人生在世,万没有自己去死来成全他人的道理。
“那柳阁主的意思是否是指,当初从洗尘宗盗走聚魂剑便是相怀明所为?为了复活紫幻?”
席炎有些想不通,除了洗尘宗之事,后来天元宗发生的叛乱,乃至无尽海之杀戮,到后来裴亚青和席慕烟亲历的流云宗骚乱和封灵珠丢失事件,都让人觉得是一脉相承,乃是同一幕后黑手所为,可若是照柳五所说,这个猜想便不成立。
若没了一开始洗尘宗丢失聚魂剑之事,那他们也不会想到了天幻仙子身上去。
那是否是说,他们真的想错了?
“确实如此。据我所知,聚魂剑此时就在相怀明手中。”柳五点了点头,并不知道席炎内心的想法,只是微微一笑道:“他想要复活紫幻就算了,可是却不该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怎么说?”席炎饶有兴致的问道。此刻不是想那些问题的时候,还是先多了解一些,省的被柳五给忽悠了,将思路引向岔道。
“大公子是否知道,施展复活术的条件非常苛刻,除了要有法诀、生器、被复活之人的生魂或者阳魄、还要有足够的能够匹配的生机。”
席炎点头,他虽然对此并未深入研究,可是氤氲府藏书百万,他自然是有所涉猎。
昔年外祖有一位精研生魂之术的朋友意外失踪,魂灯熄灭,他的后辈便依他临行时所言将所有这方面的书籍一股脑儿送给了外祖,若非如此,越思羽也不可能有那生死阴阳诀。
若是相怀明并未与席沛然闹翻,想要将它弄到手也不是不可能,偏偏他要复活的那个人是紫幻,而且还是死在席沛然手中,这是一个无解的矛盾。
席炎略有所悟:“确实非常苛刻,莫非这最后一条,正是应在了柳阁主身上?”
柳五苦笑一声:“紫幻的体质特殊,这最后一条并不容易满足,偏生我的体质却与紫幻相若,大公子该明白,九霄阁虽然拥有财富,可是却没有能够真正压制相怀明的高手,长老们也不可能为了我而与相怀明死磕,让九霄阁毁在我的手里。”
柳五已经结成了元婴。
席炎不知道他的年龄,但是柳五既然将自己归为席炎一辈,那便不可能相差太多,这等资质已是不凡,不然也不可能被九霄阁看中,可若是与相怀明相比,便又有些微不足道。
“柳阁主莫非,想要借助氤氲府之力来抗衡相怀明?”若是如此,那柳五先前所说寻找裴亚青帮忙最为合适之语便是妄言。
毕竟,无论是席炎还是裴亚青,自身修为都无力与相怀明相抗,还是要借助府中高手才行。
席炎不知道相怀明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也不敢夸下海口。虽然席沛然已然现身,可是自己当然命令不了他,只能配合罢了。
柳五歪了歪嘴,眼神看着远处逐渐暗下来的天空,突然叹了口气道:“其实,并不需要与相怀明正面硬抗,要知道,在施展复活术之时,是不得分心的。而且我知道,大公子于毒一道,似乎颇有心得。”
席炎皱起了眉。
他不是担心柳五所说此法的可行性,只是,若真的有那一天,岂不是代表相怀明能够成功从越思羽处得到阴阳生死决?
而且裴亚青也说过,他担心相怀明会逼迫越思羽来主持复活术。
“若是他不会亲自动手呢?”席炎目光闪烁,只是在昏暗的天色下,他微微侧头,并不明显。
“他一定会亲自主持。”柳五突然咧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来:“他不会放心交给别人的,相怀明他,已经疯魔了。”
柳五眼神中不屑的意味明显,冷冷的哼笑一声。
席炎心中却是狠狠一跳,若是如柳五所说,那越思羽交出了阴阳生死诀,岂不是性命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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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女奴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门。
雕花石门。
席慕烟走上前,抬手轻轻抚摸石门。
神识瞬间展开,渗透过石门,门后的景象便一一展现在席慕烟眼前。
却是让席慕烟小小的吃了一惊。
门后是一个空间十分大的房间,房间内铺设了十分珍贵的天王锦,可谓是华光耀眼,有两个女子软软的倒在榻上,绝美的脸蛋上带着三分的媚意以及七分的哀愁,即便席慕烟是个女子,也能感受到那种令人一见便舍不得移开视线的美。
相比之下,席慕烟一直自得的美貌,在这两名女子面前,便稍有逊色,更不用提那种浸透在骨子里的风情,是席慕烟这种从不知柔媚为何物的人所远远不及的。
四角的黑漆香炉中冒着青烟,在靠墙壁的位置有一张大床,四周垂了粉红色的绡纱,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玉体横陈的曼妙身影。
三个人,三个女人。
在这个房间之外,却是一片花海。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这是什么时节,怎么会有如此大片的桃花海?
一大片盛开的桃花,娇嫩得仿佛吹口气就能化成水,那粉红色的桃花一朵紧挨一朵,挤满了整个枝丫,有的迎风初绽,嫣然含笑,有的含苞待放,半藏半露,还有的已然凋谢,那地上满满的铺了一层花田。
可惜了此等美景,却藏在这样一个地方,无人欣赏。
席慕烟微微皱了下眉头。那三个女子都不足为惧,不过,是否需要暴露行踪?
这三个女子,不用猜。八成是作为娈宠的存在。
席慕烟思虑一转,便作了决定。
伸手推门。
石门发出闷响,三个女子不约而同的起身看向门口,脸上先是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接着便换成了柔美的笑容,仿佛对于来人真的十分欢喜一般。
可是当她们在看见席慕烟身影的刹那。媚笑立刻变成了惊骇。
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当初,就连高陵王误闯,也被收拾了一个半死!
就在三个女子愣神的时候,席慕烟出手!
柔韧的情丝瞬间甩出,挂住了两个女子的脖子,并且在空中扭曲打结,将那两个榻边的女子给捆在了一起,而第三个床上的女子,却在惊骇起身的那一刻。便席慕烟虚空一指,给点在了原地。
三张同样精致的容颜都是一个表情,惊骇的张着小嘴,想要发声却不能的样子。
欺负没有还手之力的人没什么意思,席慕烟叉着腰往床边一坐,顺便伸手把被点到的那个女子给拽回床上。
轻薄的纱衣原本就只是松垮的系在身上。被席慕烟一扯,顿时露出大片凝脂般的肌肤,胸前的两团若隐若现。
席慕烟拍了拍手,扯了下嘴唇,然后转过头。
“很好,现在,谁来回答我的问题?”
除却那个被席慕烟点晕的女子,剩下的两个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小姐想知道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此?”
“奴是水韵。她是水禾,小姐身边那个是水溶。我们都是……女奴。”
水韵低着头,仿佛怕吓着什么似的,声音轻的几乎要听不见,那个奴的自称一出口。便让席慕烟瞪大了眼睛。
她前世也见过调教的性奴,不过像这样的极品的女奴,还真是少见。
席慕烟起身上前将两个女子打量了一遍,心头却是疑惑更甚,这两个女子,虽然修为不高,可是资质却是不差,何以……
再看的时候,席慕烟便明了了,这两个女子,都被人用一种特殊的手法下了禁制,即便修炼再辛苦,也不可能提升修为了,不仅如此,她们原本的修为也在慢慢消散。
这是一种十分恶毒的禁制,因为它的存在,会慢慢的破坏被下了禁制之人的身体,时间久了,那身体便会变得柔弱,甚至再也不能修炼!
“你们是被抓来的?”
席慕烟眉毛一挑,若是如此,那这些女子也是在倒霉,原本,以这样的容貌,即使本身资质有限,也会被人奉若仙子!
水韵的眼睛里立马晕满了水汽,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泪珠盈睫的模样,任凭哪个男子见了,怕都是要心痛不已。
可惜席慕烟不是男子,不爱女色。
“若是不想吃苦头,便老实一点。”席慕烟一扯手中的情丝,两名女子立马嘤咛一声,跪着的身子微微一颤。
那个水韵连忙低下了头,声音颤抖着道:“奴只是习惯使然,并非做戏,还请小姐饶恕!”
席慕烟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
叫水禾的女子却突然抬头道:“若是我说实话,小姐能否救我出去?!”
那是一双如水的眸子,可是眼中却是分明的坚毅之色。
她有些鄙视的看了身边的水韵一眼道:“水韵她已经被那人征服,又怎么肯说实话?”
“哦?”
水韵委屈的低声辩解:“奴没有……”
水禾低声呵斥道:“没有,你一口一个奴说的那样顺口?”
席慕烟脸色似笑非笑,看着水禾道:“你口中的那人,可是姓相?”
水禾一滞,连忙道:“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只是他的右耳之下,有一颗红痣!”
果然。
席慕烟哼笑一声道:“无论你们是什么心思,可是莫忘了,这世界上还有一样叫做搜魂术的法术哟。”
说着,席慕烟俯下身子,看着两个不同表情同样美丽的面庞,突然道:“你们两个,居然还有几分相似啊……”
席慕烟心有所悟,莫非,这三个女子的模板,就是相怀明心心念念要复活的那人?
是不是天幻仙子?
席慕烟心中怀疑,想到天幻仙子之死已经是在一千多年前,好像不太可能与相怀明有所牵扯。
总不至于,这个家伙已经活过了千多年,晋升为王八级别的了?
“求小姐救命!”
水禾俯下身子,脑袋磕在地上,虽然地下垫着天王锦,可那声声闷响倒是让席慕烟刮目相看。
姿态放的够低,才能有一丝可能,她想要讲条件,还没那资格。
“我看你们在此,倒是很享受,却来找我救命?”
席慕烟伸手拿起桌上的果盘,从中挑了一个紫金果塞到嘴里。
甘甜醇美,味道不差。
“我们都是被掳来,先做了性奴,然后却是在此等死!”水禾突然恨声道:“我无意中听到他和人说起,我们几个,都是用来做容器的,却是不知道哪个更合适罢了!”
席慕烟嚼动的动作一停,随即皱眉道:“容器?你没有听错?”
“没有,他是这么说的。从那开始,我便想通了,逃也是死,不逃更是死,若然逃不掉,便是死了,也要让他的算计落空!”
容器?
席慕烟抬起手指敲了敲脑袋,这容器,又是怎么一个说法?
“关于容器,你可知具体是什么?”
“不知。”水禾有些遗憾的摇头:“他很厉害,我修为原本就低,根本瞒不过他。我能听到这个,或许只是因为他不在意吧。他已经有两日不曾来过,或许我的死期就要到了,今日是最后的机会!”
说罢,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席慕烟,其中的哀求清晰可见。
若是如水禾所说,那容器之事,怕是与相怀明正在忙乎的复活术有什么关系!
会是什么呢?
席慕烟托着下巴苦苦思索,半晌不得要领。
就在此时,腰间的传讯玉符突然传来神魂波动。
席慕烟启动传讯玉符,面前出现了席炎的脸:“烟儿,相怀明想要复活的人名叫紫幻,是天幻仙子的女儿!”
紫幻……席慕烟眯起了眼睛,当年的天幻仙子,曾经自称为紫夫人,看来确实不假?
突然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席慕烟揉着脑袋,究竟是什么呢?
就在她转身的同时,席炎却已经看到了她身旁的两个女子,吃惊的道:“烟儿,她们是?”
“相怀明的女奴。对了,她说相怀明可能想要拿她们做什么容器,你觉得会是什么?”席慕烟一指水禾,却没发现水禾在看到席炎的影像时,眼底闪过的惊诧。
容器?
席炎皱眉,什么需要人体来做容器?而且是精挑细选的女子身体……
糟糕!
席炎急忙道:“你现在在哪儿?亚青在你身边吗?”
“我自己,在相怀明的流霞苑,我本是想来探望母亲,可是这里竟然没有人。”
席炎立即色变,大声道:“快走,离开那儿!”
怎么了?
席慕烟被席炎的态度弄得有点儿紧张,不过凭着对席炎的信任,席慕烟想也不想的抖手收回情丝,转身就要往外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转身来,往三个女子的脑后一拍!
“你在作甚?快走!去找亚青!”
席炎的催促越来越急,席慕烟不敢停留,转身便脚不沾地往外飞,当她慌忙的从通道中跑出来飞下台阶时,却突然愣住。
在大殿中央,一个男子正负手立在那里!
“高陵王?!”
席慕烟惊骇出声。
中年男子轻描淡写的抬手道:“席小姐,得罪了!”
第379章 浣花洗剑
高陵王轻描淡写的抬手道:“席小姐,得罪了!”
席慕烟顿时神经一紧,就见一道火光突然从高陵王手中爆出,七个旋刃形成夹击之势,一刻不停的朝席慕烟飞来!
旋刃划破空气带出一阵火花。
席慕烟瞳孔一缩,右手虚抓一下,忘忧剑出鞘!
单手握剑,席慕烟一剑挥出,白色剑光暴涨,好似烟花绽放一般光芒大盛,霎时将七个旋刃绞成粉碎!
破碎的灵力飘落,落在忘忧剑那纯白的剑身上,弹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然后消散。
高陵王皱眉:“好剑!”
是好剑,而不是好剑法。
席慕烟心知肚明,另高陵王惊讶的是忘忧剑,却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恐怕,是打着手到擒来的主意。
被灵力冲击而掀起的地砖已经被旋刃切成碎片,哗啦啦掉在地上。
席慕烟垂下眼皮,勾唇道:“是好剑,也是好剑法。”
高陵王发出一声嘲讽至极的哼笑。
席慕烟并不与之争辩,只是静心凝神将忘忧横亘面前,光滑如镜的剑身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就在高陵王略微闪避这一道光芒之时,席慕烟突然双手握剑,身体如同轻燕一般往前飞扑的同时,一道白光带着尖锐的弧度瞬间斩向高陵王的脖子!
高陵王突然原地消失不见。
席慕烟不待身体落地,直接在空中一扭身子,上半身几乎扭成了麻花一般。右手直接一剑甩出!
砰地一声巨响!
一片青芒凭空出现,正好与席慕烟那一剑相交!
噗噗声不绝于耳。
白色剑光锋锐无比,带着凌厉的气势破开了青芒,然而青芒也不是纸糊的。就在被破开的同时新力又生,一道道青芒层层阻碍剑光的前进,一时间,白色剑光竟然有些黯淡了下去!
席慕烟脚尖点地,身子微躬,右手挽出半个剑花的同时向前一步。忘忧剑突然爆出夺目的光芒!
浣花洗剑第三剑:含苞待放!
一剑二十四式,绵延不绝的剑光层层堆叠,在虚影中竟然真的浮现出一朵洁白的花苞,随着二十四式慢慢施展,那花苞就如同将花期缩短至这区区的二十四式之中一般,花苞慢慢变大然后有花瓣层层绽放开来,端的是美丽无比!
整个大殿都被这圣洁的光芒所充满。
而席慕烟那一式剑法,也让开始变得黯淡的白光重新闪耀出夺目的光辉,不但瞬间撕裂了青芒,还将之彻底吞噬!
高陵王的视线已经被剑光占据。
还不等他作出反应。那白色的剑光已经临身,噗的一声穿透了他的身体,打进了他身后的立柱!
轰然一声,立柱被切断,大殿一角崩塌!
席慕烟眼眉一挑,身形一闪。从坍塌的木石碎屑中夺路而出。
而高陵王却慢了一步,被席慕烟临走时顺手一剑给挡住了去路,只迟疑了这么一会,那有两人合抱粗的横梁便朝他的头顶砸了下来!
噗的一声血花四溅。
席慕烟飞扬的身影在空中一闪,她抬头看天,刺目的太阳光正是时候。
这次就看你的造化了,看在青许和火凤公主的份上。
席慕烟忍住了回去再补上一剑杀人灭口的冲动,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匆回了流风院。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往日举动稍有出格便会有人出来阻止。可是今天她全是高来高去,却不见一个人影。
“夜摩!”
席慕烟踹开房门,风一般闯了进去,却不见人影。
腰间传讯玉符一直在震动。
“哥哥?”席慕烟启动传讯玉符,方才猛然看见高陵王。她便顺手收了起来,估计那边席炎也差不多心急如焚。
“刚才怎么回事?有人发现了你?”席炎眉头皱的老高,眼中灼灼的目光似乎恨不能飞到席慕烟身边来。
“是高陵王。他竟然在大殿中,似乎专门为了等我一般。”
“那现在呢?”席炎口气焦急的道。
“吃了我一剑,被压在大殿废墟之下了,应该死不了。”席慕烟淡淡的道。
虽然她不会妄自菲薄,可是高陵王毕竟不是吃素的,她那一剑并未伤及要害,以高陵王的修为,要是这般被砸死了,那就真的只是他不走运了。
“亚青呢?”
“不知道,人不在,我正打算去密室瞧瞧。”边说着,席慕烟关好房门,在周围布了一个结界,然后打开了密室的门。
脚步声在空间中回荡着,席慕烟分出部分神识探查,发现在密室最深处有个生命气息。
裴亚青?
席慕烟快步跑起来。
“找到他,让他找机会送你走,离开辉月山庄!”席炎的口气十分笃定。
“为什么?”席慕烟想到他们先前的打算,怎么才这么半天功夫,哥哥就变卦了?而且,要离开这里难度不小,即使裴亚青能成功将她送走,那夜摩这个身份估计也是不能用了。
“父亲来了。”席炎快速道:“你管好自己,母亲的安危就交给父亲了。”
“那母亲现在在哪儿?”席慕烟相信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实力,可是有实力不一定就能胜利呀。
“被相怀明带走。”席炎眉头皱的更紧了:“那边有父亲盯着,你和亚青赶紧回来,只要你们安全了,其他一切都好说。”
虽然席炎如此说,但是席慕烟不是盲从的小姑娘,在她看来,虽然今天她的行为稍有冒失,可是也有不小的收获,即使她刚才被高陵王带走。说不定还能深入敌人内部呢。
而且现在相怀明似乎没有心情理会这边了。
席慕烟突然想到之前被打断的话题,又重拾起来道:“之前说的人体容器的问题,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是很奇怪,可是这跟你无关!那些女子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都是她们自己走的路。”席炎似乎并不想多谈这个问题,显得没什么耐心。
席慕烟略微皱眉,是她想岔了,席炎是什么人,别看他对她关心备至,可那是因为这具身体是他的亲生妹妹。如若不然,他会管她去死?!
那是个冷血的人。
席慕烟很快就将对那三个女子的同情心放在了脑后,她关注的重点在于人体容器:“哥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将一个死人的灵魂重新唤回然后塞入另一人的身体里?”
“这是什么说法?”席炎漫不经心的眼神微微一顿,然后看着席慕烟道:“为什么有这种猜想?”
“因为紫幻的身份!”席慕烟不由自主的放慢了步子,理了理思路道:“我们之前不是还想不通么?为什么当所有猜测都指向天幻仙子时突然冒出来一个紫幻,然后因为紫幻的身份,我们不是都觉得,是先前的猜想走了岔路?可若是我方才说的那个方法成立。那我们之前的猜测就没有错!”
席慕烟有些激动,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一些道:“相怀明要复活的不只是紫幻,还有天幻仙子!他是在误导我们!”
席炎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停滞了。
啪啪啪!
周围突然响起掌声。
席慕烟心中一跳,刚要抬头,就感觉到一股大力突然从眼前推来,轰然打在了胸口!
砰!
纤细的女子身体被打飞。然后撞在了青石砌成的石壁上。
席慕烟只觉得口中一甜,一口鲜血便忍不住的喷涌而出,染红了白色的衣襟。
“咳咳……你是谁……”
席慕烟一手扶墙,半跪着将身子倚在墙壁上,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那一双纯白底子绣银螺纹的鹿皮短靴。
这分明是个女子。
席慕烟抬起头看向来人,她正侧着身子将手上托着的铜质少女捧心烛台放到墙壁的空心树中,红色的烛光摇曳,衬的那双手愈发的白嫩光泽,纤丽的身影在烛光中若隐若现。
即使她看起来再柔婉,也一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强人。
席慕烟心中不敢大意。她方才若不是下意识的认为能来密室的人只有裴亚青,也不会被偷袭成功,还吐了血。
“哈哈哈哈……”女子听了席慕烟的问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扯掉了蒙面的绡纱。一张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近前:“还认得我吗,席慕烟!?”
声音尖锐,咬牙切齿的一句话说出来,带着无穷无尽的恨意,似乎恨不得立即将席慕烟撕成碎片。
席慕烟先是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脸骇了一跳,接着便眯起了眼睛。
这张脸似曾相识。
虽然它已经不成样子,脸部的皮肤完全不像手上那样晶莹如玉,而是火烧火燎一般凹凸不平,发出一种灰败的颜色,眼皮松弛的耷拉下来,眼睛完全失去了昔日的轮廓,只是眼珠子却闪动着异样的神采。
只看脸的下半部分,虽然皮肤已经坏掉,可是看轮廓,也能猜得出她原本是一个美人。
“你是谁?”
席慕烟不为所动的又问了一遍。
“哈哈,你问我是谁?!我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你居然还问我是谁?你居然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女子有些疯魔的大声吼着,抬手就去撕扯席慕烟的衣领,然后一巴掌就印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ps:
必须承认,对于我来说,虽然写阴谋也不怎么高明,可是跟写打斗一比,那难度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啊~~oo~~写这一章费了老鼻子劲儿啦
第380章 谁狠毒
啪的一声脆响。
席慕烟那白皙的脸上霎时多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那女子似乎对这一巴掌很是满意,反手又是一巴掌。
席慕烟脑袋被打的撇到一边,她咬着嘴唇,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想来两个巴掌印绝对是够明显了。
“怎么样?落到我的手上,看你还怎么勾引男人!”
女子脸上带着恶毒的笑容,那眼中的目光带着几分疯狂,似乎对眼下的情形十分得意的模样,慢悠悠的掏出一把匕首来。
匕首在烛光下映出红光,锋锐的剑刃让人无端的感到凉意。
女子拿着匕首拍了拍席慕烟的脸颊,然后用力一按。
席慕烟突然睁大了眼睛瞪着女子。
有些红肿的脸蛋上突然多出一道血痕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拂过脸颊一般,在疼痛中还多了一丝瘙痒之感。
“你还敢瞪我?就是这双眼睛,最会勾人,看我毁了它,还有没有人肯要你!”
女子突然狞笑一声,匕首如风一般擦着席慕烟的耳下,齐柄没入了她身后的墙壁中。
席慕烟只觉得耳下还残留着一点那冷兵器的微凉触感,额头冒出了晶晶亮的细汗,她若是因为女子方才的话而扭头,说不定那匕首就能划破了自己的脖子。
看到席慕烟微缩的瞳孔,女子似乎因为这一意外的举动能够吓到席慕烟很是开心,突然伸指朝席慕烟的眼睛戳来。
这一回。席慕烟连忙侧头。
女子的手指在戳到席慕烟的脑门时停住,她冷笑了一声,手指顺着席慕烟脸上那一道血痕摸了摸然后突然语气温柔的道:“不用害怕,我要你的眼睛有什么意思?反正你也活不过今天了。”
女子从一出现就是歇斯底里的状态。席慕烟脑子到现在还在发懵,这女子口口声声都是自己害的,那恨意不容认错,可是能跟她结仇的人也不多,有限的几个,她也是本着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原则。为着就是不让自己碰上这一天,可是这个疯婆子又是怎么回事?
但是一听到她温柔的语气,席慕烟心中突然一个激灵,这个女子,可不就是那个应该已经死了的素烟!
要不是她嘴里一直说着勾引男人什么的,席慕烟还真的想不到那里去,她跟裴亚青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多,而这些人里头,喜欢裴亚青的恰巧有两个。除了素烟,还真是想不到旁人身上去。
虽然当时。她们就见过两面,不熟,但是素烟那个柔柔的语气实在给席慕烟的印象深刻。
“素烟?”
“终于想起来了?看来我还不算是很失败。死都死的没有价值。”女子冷笑,只是现今那恐怖的面容和以前那清秀柔美的相貌差距太大了,让席慕烟看了都有点儿不忍。
对于一个自信容貌的女子来说,毁容比死亡更让她害怕。恐怕是生不如死。
怪不得这般的憎恨于我。
席慕烟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却是骂起裴亚青来,归根结底,这事儿都是裴亚青带来的灾祸!
平白的招惹烂桃花不说,处理个奸细居然还能让她逃的命去,莫非是念了旧情不忍下手?简直是太让人失望了。
“不说话?是不是在后悔,当初没有亲手杀死我?”
素烟一手捏住席慕烟的下巴,咬牙切齿的道:“若不是你勾引了二公子,他又怎会舍得对我下那样的狠手?他眼睁睁的看着我被那些人折磨,被毁容。竟然都不曾为我说一句求情的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都是你!”
素烟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若不是你,他不会变心,我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若不是你。我就是氤氲府的大小姐,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席慕烟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这个素烟,得了失心疯?
看着那张扭曲的脸,席慕烟轻笑一声道:“我抢走了你的一切?须知那一切原本就是我的,你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个,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惜你没有那个命。”
席慕烟淡淡的口吻听到素烟耳朵里,像极了嘲讽,如同重锤敲打在了素烟的心上,她一直想要竭力忘记的,便是她不够高贵的出身,她一直想要自己变成真正的氤氲府大小姐,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素烟只觉得有一股气直冲脑门,她俯下身去正要再给席慕烟一个耳光,却忽然间天旋地转——一把短剑正顶着她的咽喉!
席慕烟咳了两声,满嘴的血腥气让她有些难受,不过,就算是她此刻要咳死,那握着剑的手都不会有一丝颤抖,稳稳当当,如同时间静止在那里一般。
素烟一口气哽在了喉咙,几乎也要跟席慕烟一般吐血,只是强压了下去。
她眼中露出一丝恐惧,那雪亮的剑尖,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能感觉到席慕烟满身的杀意!
连忙拿出药丸吞服,席慕烟稳住一口气,抬眼看向素烟,那眸子中的严寒几乎要将素烟冻成冰,她不会忘记,就在初见的时候,席慕烟就已经给过她教训,这绝对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女人……
席慕烟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一脚蹬在了素烟的丹田之上。
她用上了寒劲,素烟那一身的修为,即使不废个十成,七八成还是有的。
素烟只觉得一股寒劲入体,止不住就打了个哆嗦,接着就感觉到丹田的气息一泄,全身的灵力就好似找到了出口一般狂奔而去,一瞬间的功夫,她只觉得全身似乎散了架一般,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啊!”她害怕的尖叫出声,身子慌乱的挣扎起来,眼看那脖子就要戳到剑尖上去。
席慕烟眯着眼睛,执剑的手却不曾动一下,稳稳当当的停在半空中,只是却毫不留情的抬腿一脚继续踹在了素烟的小腹之上。
素烟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捂着肚子弯下身去。
她的身下,隐约有血渗出。
然而就在她低下头的刹那,原本放在腹部的右手却突然一动。
“啊!”
密室中响起了素烟撕心裂肺的尖叫。
席慕烟手中的剑洞穿了素烟的右边琵琶骨,直接将人钉在了墙上。
而素烟那只手,却软软的垂了下来,有一样东西从她手中滚落在地。
席慕烟打眼看去,却是一个黑乎乎的圆球。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圆球里蠕动起来。
席慕烟微微色变,她虽然不精通此道,可是却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来自南疆的蛊!
席家一脉,俱修医毒之术,虽然有的精通有的却只得皮毛,但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眼界宽广,这玩意,还是席炎曾经玩笑般的跟席慕烟提起过,他有个心腹,曾经在南疆待了多年,对这些东西熟悉的很。
当初因为裴亚青桃花太多,席炎笑言,要给席慕烟一对情蛊,让裴亚青从此再也不能接近其他女人云云。
席慕烟觉得这个法子太毒,同生共死什么的,并不是个好玩的事儿,但是却还是找人了解了一番,毕竟这些东西,知道多些还是很有用的。
“蛊?”席慕烟玩味的一笑,看着素烟的眼神说不出的怜悯:“我还以为你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原来……还是知道事实的,因为裴亚青不会喜欢你,所以打算用蛊来控制他,做你的傀儡?”
可怜的女人。
为了一个对自己无情的男人疯魔至此,真是脑子进水。
所以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古话总是有几分道理的,素烟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她心念过贪,妄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半分,可是她却将所有的错都推给了别人。
不过,大概也是这样的恨意,才让她活了下来吧?
素烟此时倒是平静了下来,她幽幽的看了席慕烟一眼,然后笑了起来,似乎有些万念俱灰的样子:“我怎会有你那样狠毒?我爱他,想要与他同生共死罢了,这些蛊虫却不是傀儡虫,而是绝情蛊。”
绝情蛊?
席慕烟知道是什么东西。
说起来,这绝情蛊和情蛊虽然听起来很像,但是却有大不同:情蛊是让被下蛊之人对身怀母蛊之人钟情,不会再对其他人动情,除此之外并不会改变其他;而绝情蛊,除了让被下蛊之人对身怀母蛊之人钟情之外,还会让此人变得冷酷绝情,对情人之外的所有人都视作陌生人,从此再无亲情友情等除爱情之外的所有情感。
其实,却跟傀儡差不多,一个只对主人有情的冷酷机器。
席慕烟笑了起来,这素烟倒真是话说得出口,她是把自己当成了无知女孩了吗?还是说,她内心就是如此想法?若是后者,更让人觉得心寒。
她不是爱裴亚青,是恨才对,这是要毁了他吧。
“我佩服你。”
席慕烟这一句是真心的,她从来没有这么真切的爱过,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是这样让人疯狂的爱,她并不想去知道。
说完,她放开了手中的剑,而是抬手放在了素烟的脑袋上。
大搜魂术,启!
第381章 撒娇
“慕烟?!”
裴亚青急急忙忙的进入的密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席慕烟歪在地上的身影。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裴亚青一把抱住席慕烟,然后上下打量了一回,在看见席慕烟脸上那两个红艳艳的巴掌印和血痕时,眼中顿时涌起一股心疼和愤怒的神色。
“是谁干的?”
试探的抬手抚上那一道血痕,席慕烟已经简单处理过,上了药,只是药效还没那么快,看着有些吓人。
席慕烟嗯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赖在裴亚青怀里,懒懒的抬手往角落里一指。
裴亚青抬眼望去,只看到一个缩起来藏在阴暗中的黑影,只是看侧影,应该是个女子。
“她?”裴亚青身上顿时起了杀意。
“哎,”席慕烟正要宽慰两句,却被裴亚青打横抱了起来,给放到了旁边的矮榻上,便连忙抓住了他的衣袖。
“干嘛?”
裴亚青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当时听到席炎的招呼时,几乎吓到他心脏骤停,便不管不顾的跑了回来,更何况,看到席慕烟原来白玉似的脸蛋变成了这幅模样,心里更是心痛加恼怒,这笔账,又如何能不算。
见到裴亚青的眼神在自己脸上略微停了一会儿,席慕烟就知道,裴亚青生气了,很生气,要是他知道了那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人是素烟,怕是除了生气之外,会更加愧疚。
“嗯……你说我这脸。会不会留下疤啊?”席慕烟拽着裴亚青的衣袖,略带了几分撒娇的口气。
裴亚青暗暗叹了口气,反手握住了席慕烟的手,然后俯下身来。一双眼睛与席慕烟的脸距离不过一寸。
席慕烟眨了眨眼睛,她几乎能感觉到裴亚青的温热气息,见裴亚青抬起手来慢慢在她脸上摸索,便悠然一笑。
“放心,过些日子,这皮肤还会跟以前一样好。不,会比以前更好,你会越来越漂亮,谁也比不上你。”裴亚青抚了抚席慕烟的头发,安慰笑道,“若是现在还有人排那美人榜,我的小烟儿还不稳拿第一?”
席慕烟撇了撇嘴,只是眼里的笑意还未散去,虽然裴亚青这种哄人的口气觉得有点好笑,但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开心。
不算前世。只说重生后的这些年,她一路走来也总有害怕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身体年龄的变小让自己慢慢的也有了些少年稚气,还是说有了许多人的疼爱就变得软弱了,一想到之前的万分凶险,便有些气弱。正情绪低落着,倒是全叫裴亚青看见了去。
再加上这几句对话,倒好像故意对着裴亚青撒娇似的了。
哪知道裴亚青竟真的哄起她来。
须知裴亚青这种人,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大多数时候,并不需要他在言语间委屈自己,这会儿听着他的甜言蜜语,倒是有些意外。毕竟这个人,从他们认识的时候起,吓唬过她。调戏过她,还就是没有这般哄过她。
席慕烟被他哄的开心,也就渐渐把那先前生出的几分迁怒之意放到脑后,再者,其实她刚才在听到素烟说到当时的情形。裴亚青看着素烟被毁容都无动于衷的话,便没有怎么生气了。
“这种话可别让人听见,被人笑话。”
席慕烟抬脚踢了裴亚青一下,然后撇头冲素烟那边努了努嘴,“过去瞧瞧吧,看认识不?”
裴亚青挑了挑眉,这么说,这个人果然是他认识的人了?
而且也是席慕烟认识的。
弯起手指刮了刮席慕烟挺翘的小鼻子,裴亚青便起身几步来到墙角。
先前那红烛已经被席慕烟毁尸,换上了荧光石。
席慕烟一直观察者裴亚青的表情,见他在捏起那人的下巴时微微一僵,便知道他已经猜出了素烟的身份。
和席慕烟不同,裴亚青可是见过她毁容后的样子的。
“素烟?”
裴亚青有些不能置信,这个女子,不是早已经……他回头看向席慕烟,眼中竟然难得的闪过一丝慌乱。
是怕席慕烟心存芥蒂么?
低沉的语声一出口,便见那貌似死人的一般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先前似乎能灼伤人的光芒,反而有几分茫然,在呆愣了一会儿后,才将视线定在了裴亚青的脸上。
“二公子?”带着几分惊喜的羸弱,那语气,听起来就楚楚可怜。
只是再看那毁的彻底的脸,顿时叫人没了绮思幻想。
裴亚青手中加了些力道,捏的素烟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口中轻唤着疼,眼中迅速凝聚了一层水雾。
席慕烟看着她的表演,不禁觉得好笑,她是不是还以为自己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呢?竟然作出这么一番模样。
拖着步子走到裴亚青身后站定,席慕烟未发一言,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嘴角含着一抹嘲讽的笑。
只是素烟似乎并没有看到她一样,眼中仍旧全是裴亚青的身影:“好痛……二公子……”
裴亚青突然收回手,拳头攥紧又放开,然后背到了身后。
“素烟,你好能耐。”
裴亚青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动,只是席慕烟能感受到裴亚青身上的那股气势,不禁伸手去握住了裴亚青的手。
素烟似乎对裴亚青的话有些不解,转头看了看四周,在看到站在裴亚青身后的席慕烟时,突然尖叫了一声,原本无力的身子却突然扭向背后,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反复说着:“不是我不是我……”
裴亚青愕然看了过来。
席慕烟垂了垂眼,似乎对裴亚青的头发有了兴趣般,眼神直盯着那一袭如墨黑发。
裴亚青捏了捏她的手心。
“她这是怎么了?”
席慕烟翻白眼:“吓坏了呗……”
裴亚青好笑的抬手,原本想要捏席慕烟脸蛋的手顿了顿,转而捏了捏席慕烟肉肉的耳垂,那一壶明月耳铛悠悠荡荡,好似月光般纯洁无暇。
“你不会是用了大搜魂术吧?”
席慕烟撇了撇嘴,裴亚青是在笑话她水平不够?
“别这种口气,舍不得了?”
裴亚青莞尔,歪着脑袋看着席慕烟,突然抬手弄乱了席慕烟的头发:“说什么傻话。”
“我有些担心。”席慕烟突然正色道:“素烟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叫人想不通。”
“你是指……”
“若素烟是听命于相怀明,那岂不是表明,相怀明的目的绝对不止是生死阴阳诀。”
裴亚青挑眉,看了眼依旧簌簌发抖的素烟,一指将人点晕,然后才道:“你的意思是,相怀明他有更大的野心。”
“我不知道,可是素烟能从氤氲府逃出来,这本身就有些不可思议,你说,没有人帮忙可能吗?”
“氤氲府中还有尚未拔除的棋子?”
席慕烟叹了口气:“我又不是席半仙,还能掐指一算什么都知道吗?其实,我现在有些同意你的看法了,相怀明的身后,或许还有人,隐藏的太深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与相怀明蛇鼠一窝,还是在背后连相怀明一起算计了。”
想到有如此多的未知之数,两个人突然有些泄气,沉默了下来。
“父亲来了,你知道么?”席慕烟突然转移开口。
“师父?”
“哥哥叫我们离开这儿,不必再管。”席慕烟皱着眉头道:“我知道父亲厉害,可是一想到那个背后的黑手,就觉得有一片阴影笼罩在头顶,很是不安。”
“今晚就走。”裴亚青忽然抬手将席慕烟揽入怀中,圈着席慕烟的胳膊用力抱紧了怀中的人,仿佛在担心她会随时消失似的。
席慕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将脸埋在裴亚青怀中,呼吸着他身上的淡淡青草香。
“是我的疏忽,竟然让素烟含恨而逃,才有了今日之祸,对不起。”
席慕烟抬眼,看见裴亚青的眼眸中很是诚心诚意的歉意,便抿了抿唇道:“你可知,她竟然神通广大,弄了一对绝情蛊入手,该怎么谢我替你挡过这一劫?”
说着,便取出方才滚落在地的那团黑球。
“若不是我将她逼得狠了,她也不会想到用这个对付我,只是动作不够隐蔽,才叫我发现了。”席慕烟将黑球直接放到裴亚青手里,“你拿着吧,养着还是毁了随你便。”
见席慕烟如此,便知道她已经不再计较先前的事情,裴亚青嘴角溢出一抹笑,想到若是席慕烟不够机警,万一中了蛊虫而可能产生的后果,心头一阵后怕,反手就是一个火团,将黑球烧成了灰烬。
“可惜了这么肥的一对虫子。”席慕烟说不上是惋惜还是说笑话的口气,让裴亚青忍不住失笑道:“你若是喜欢,改日我送你对情蛊,我们一人养一只。”
“千万别。”席慕烟连忙摆手,“那玩意我看着渗得慌,绝对不要。”
要知道,养蛊可不是简单的活计,是要用人血来喂的,若是这种对蛊,甚至可以直接吞下,养在肚子里。
想到要生吞活虫,不管那家伙是大是小,席慕烟都觉得有些恶心。
裴亚青耸了耸肩,“不要就算了,其实那些小家伙也有长的可爱的。”
第382章 惺惺作态
“大人。”
相怀明嗯了一声,然后负手进入房间,看着盘腿倚在墙边的越思羽。
侍女悄悄的抬头看了越思羽一眼,然后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相怀明抬手一指,在他身前一尺之处,突然有一道光幕亮了起来,然后如同被打碎的水波一般,零落在地。
越思羽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
“席夫人这又是何苦?我不过是想要与心爱之人又并非大奸大恶之事,夫人就不能体谅我?”
相怀明看着越思羽,突然动之以情的柔声相劝,与先前那般冷嘲热讽威逼要挟的作态大不相同。
越思羽睁开眼睛,那双瞅着相怀明的眸子里明明白白的是嘲讽之意,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眼冷笑。
“夫人,将心比心,即使紫幻她有那样一个出身,可也不是她自己选的,又怎能因为这样一个原因就定了旁人生死?”相怀明这会儿,倒像是一个悲天悯人的情圣,话语中一腔苦情,倒是将他的哀伤表达的入木三分。
“相怀明,你不用这般惺惺作态,我可不是三岁孩子,会被你两句话给哄了去。”
越思羽还是冷笑,只是话语之间的冷意并没有之前那样尖锐,倒是平和了许多。
莫非她是态度软化了?
相怀明沉吟着,越思羽身上的毒日渐沉重,脸上的气色并不好,看起来,即便这些日子他并没有刻意虐待越思羽。她也不好过,态度有所转变倒是正常的事情。
可是越思羽又是个死倔的性子,要让她改口,乖乖的说出生死阴阳诀。怕是还需要费些功夫。
“夫人此言偏颇了。”相怀明叹了口气,有些怅然的道:“当年我与夫人相交一场,究竟是怎样的人品夫人还不明白?只是这些年守着孤独,便越发的念起旧情来,想到夫人和大哥伉俪情深,便又多了几分羡慕嫉妒。这次是我行事鲁莽。得罪了夫人,可念在我一腔痴心的份上,夫人能否就原谅了我?”
这话说的,可真是婉转。
提起当年旧情,是表示自己并未改变,念旧情,自然也念着与席沛然和越思羽的交情,当然,这些情都记得,更不会忘了那些让他刻骨铭心的爱情。然后又提到席沛然和越思羽情深,是想让她生出几分愧疚之意?
越思羽倒是有些对相怀明刮目相看的意思,方才这段话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可是却招招打在她的要害之上。若此相怀明此刻走的是怀柔路线,怕是不会将席慕烟给落下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若是还惦记着。倒是显得我肚量小,斤斤计较了。”越思羽面上淡淡的,然后便摆了摆手道:“我乏了,你走吧。”
说着,便直接背着相怀明和衣躺到了床上,然后蒙头盖上了被子。
这一无声的拒绝让相怀明黑了脸。
他狠狠的盯着越思羽的背影,似乎要在上面烧出两个洞来一般。
可是越思羽竟然毫不忧心,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竟然真的睡着了!
相怀明抬起手就要发作,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收了回去。
“夫人好生歇着,我明日再来。”
相怀明转身走了出去,只这一会儿功夫,脸上表情已经恢复如初,任谁都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端倪来了。
“恭送大人。”
侍立在外的侍女见相怀明大步流星的离开。便是眼睛一亮,直到那个素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侍女才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房间里的那位夫人很好,她私心里,是真心不希望那位夫人惹恼了大人,再多吃些苦头。
越思羽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动静渐渐消失,突然勾起了嘴角。
相怀明啊相怀明,我很快就会答应你的,我倒是想要知道,你之后会如何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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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都城外,白府。
席炎揉了揉眉头,负手站在窗前,看着月色如水。
容心一袭白衣,静悄悄的坐在庭院中,远远的看着席炎的身影。
“也不知道母亲现在怎样了。”
一想到母亲还在相怀明手中,席炎就忍不住担心,也不知席沛然打的什么主意,竟然迟迟没有动作,直到现在越思羽还在相怀明手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容心突然惊觉起身,就见远处的柳树下,突然多了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夜风吹拂之下,衣袍上那朵银线绣成的缠枝牡丹格外显眼。
那人还是转过头来朝容心微笑了一下。
容心正要上前阻拦,耳边却传来席炎四平八稳的一声“慢”。
虽然并未打过交道,可是在席炎身边待了过年的容心还是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就是那闻名遐迩的九霄阁主柳五。
眼睛下面那颗痣,实在是太明显的标识。
柳五摇着美人扇,一步三拐的走到席炎窗前,抬手习惯性的摸了摸那颗泪痣,才悠然道:“大公子考虑的如何了?”
容心不知内情,闻言倒是心中一惊。
传言中,九霄阁主虽然修为不足,可是脑筋却是极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虽然席炎也不差,可是她却担心席炎关心则乱,着了道。
“主上。”
容心轻唤一声。
席炎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容心看着席炎神色清明,知道他此时还算理智,便住了口,看了柳五一眼之后,便抿了抿唇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我答应你。”
席炎悠然点头,在看见柳五脸上露出笑容之后,才又道:“不过我妹妹的事情,柳阁主便不必担忧了。”
柳五微微一怔,席炎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单指了席慕烟的事情,可是这话里话外,意思便是不用他插手了?
若是这般,自己可就要大大领了席炎一个人情……
一念及此,柳五倒是坦然了,反正他之前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无论怎么说,自己这个人情都是送上门来的了,却不知道氤氲府这边有了什么对策,竟然让席炎这般胸有成竹,如此干脆利落的将他撇开。
百般思绪转过,柳五的心思还是留在了席慕烟身上,便道:“大公子对令妹的安危,似乎并不担忧,莫非她已经脱身出来?”
席炎抬头看了看天,嘴角微弯道:“大概……”已是差不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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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却不想设想的那样顺利。
席慕烟和裴亚青两个易容装扮成了灰衣侍卫,岂料才走到二门,便听见后宅一阵混乱,刀剑交击声不断传来,还伴随有走水的呼喊和女人孩子的哭闹声,就听见有人从头顶飞过,落在一处角楼上,大声呵斥道:“今夜戒严,所有人严禁出入,若有违背者,立斩不赦!”
此言一出,二人不禁面面相觑。
先前正要放二人出门的侍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对二人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席慕烟微有怒色,若不是这家伙罗里吧嗦耽误时间,他们二人早就出去,又如何会被堵在这里?
“那我二人先回吧。”
裴亚青朝席慕烟使了个眼色,转身便走,席慕烟跟在他后头,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到刚转过拐角,就被裴亚青拖进了角落的阴影之中,二人顺势倚到了假山后面,却正好看见一队侍卫匆忙而行,其中一人还四处张望了一下。
“怎么?”
席慕烟还以为裴亚青是为了躲这一队人,可是看裴亚青的神色,又不像。
“慕烟,这辉月山庄,怕是出乱子了。”
听着裴亚青口中笃定的话语,席慕烟莫名的心里一跳,接着就听到他说:“要不是混进来了外人,就是内讧,而内讧的可能性很大,不如我们留下来把这潭水搅的再浑一些。”
想到席炎的嘱咐,席慕烟摇了摇头道:“这会儿,岂不是节外生枝?”
席炎虽然没有说明深层次的缘由,可是话语中的急切却很明显,她有点儿担心裴亚青此举坏了事。
“怕了?”裴亚青抬手摸她的头。
席慕烟的脸此时已经消了肿,因为易容的关系,脸上的皮肤黑扑扑的,倒是衬得那双眼睛格外的传神。
“激将法对我不管用。”席慕烟扯了扯嘴角,然后盯着裴亚青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裴亚青有些意外于席慕烟话语中的犀利,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觉得,相怀明现在,可能已经放弃了辉月山庄,若是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既然来此一遭,总不能不带点纪念品回去。”
听着这冠冕堂皇的话语,席慕烟忍不住一笑,接着又正色道:“听,难道是府里的家眷?高陵王不会这么不智吧?”
裴亚青凝神听了一阵,眼珠子转了两转便笑了起来:“辉月山庄是他的地盘,有家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只不过,高陵王怕是高估自己了。”
席慕烟一点就透,一下子就明白了,咬着唇道:“看来,相怀明手下这些人的素质良莠不齐,怕是并未好好调教过,高陵王一受伤,便有人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听到一声孩子的尖叫,席慕烟忽然站起身来,见裴亚青惊讶的看着她,便嗔道:“不是说了要趁火打劫,还愣着作甚,走啊!”
第383章 横冲直撞
“不是说了要趁火打劫,还愣着作甚,走啊!”
裴亚青有些诧异的看了席慕烟一眼,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内院此时已经打的火花四溅。
妇人和孩子恨不能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嘤嘤地哭。
席慕烟有些糊涂,这都是相同的黑衣,看起来没什么区别,莫非是内讧?
裴亚青拉了她一把,然后示意她看向场中。
正好此时剑光冲天,席慕烟凝神一看才发现,那混战中的锦袍中年人,不就是高陵王么?
高陵王此时一脸狼狈之色,行动之间还不时的用手按一下胸口。
气血不畅。
席慕烟略微皱了皱眉,看到那锦袍之上慢慢浸出了血迹,忍不住嘀咕了一声道:“看样子他伤势不轻,怎么回事?”
“他情况不太妙。”裴亚青低声道:“看来,是有人趁机作乱。”说着,瞥了席慕烟一眼。
“奇怪,高陵王好歹名义上是辉月山庄的主人,可是……”席慕烟沉吟不语,回头看了眼来处,外院仍旧安静,好似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
“再继续下去,除非高陵王肯逃,不然,就是沦为阶下囚的结果。”裴亚青看着场中的情形突然眼中一亮,低声道,“还有转机。”话音未落,高陵王正一剑挑飞了一个黑衣人。
“你是指那个人?”
席慕烟伸出小细指头,指了指突然在回廊尽头露头,鬼鬼祟祟溜过来的一个矮个子那人。
那人虽然其貌不扬。可是单看那身法,便是不凡,尤其,他已经悄悄接近了被妇人护在怀里的孩子。而分心于争斗的众人竟无一人发现。
裴亚青还未说话,便见那人突然动手,一掌劈向旁边护卫的黑衣人,抢了孩子就跑。
那被袭击的黑衣人反应稍慢了一瞬,眼看追不上,便突然拔剑。明晃晃的剑尖带出一股冰寒的剑气,往前狂奔而去!
“糟糕!”
席慕烟暗骂一声,突然飞身而出,凌空一剑封出!
两道冰寒之气交锋,席慕烟的剑气后发而先至将黑衣人的剑招粉碎,只耽搁了这一会儿,那抱着孩子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高陵王的身形原本已经扑了过来,见到席慕烟出手,则又中途回转,蓄力已久的一招发出。杀了人一个措手不及,轰然的声响直接将好几个人炸飞,血肉纷落。
“多谢!”高陵王高声道。
席慕烟勾起唇角,高陵王这声谢她收了。
猛然剑花一挽,忘忧剑反握抵在小臂上,席慕烟毫不示弱的与正扑过来的黑衣人对撞。只见白光一闪,席慕烟如同鬼魅一般从黑衣人中穿过,随着忘忧剑剑尖最后一滴血滴落,第三个黑衣人的身体已经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席慕烟将忘忧剑举到眼前,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莹白的剑身上光洁如镜,并无一丝污秽。
原本已经被合围的小圈子,被席慕烟这凌厉的一剑硬是破开了一道口子,众人见到她阴测测的一笑,顿时寒意侵身,下意识的脚下一滞。
席慕烟却趁此机会飞身而出。朝高陵王扑去。
鹰三正与高陵王缠斗,见到席慕烟的动作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若是让这生力军加入,他想要活捉高陵王的目标就难实现了!
“老四!”
一声暴喝,顿时有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飞出。手上一条铁链似乎有了灵性一般,朝席慕烟飞卷而来。
席慕烟身子一停,半空中一个倒仰,躲过铁链的飞卷,在铁链力道旧力刚尽新力未至之时,忘忧剑脱手直接擦着铁链而上,暴起一阵火花的同时,硬是将铁链带的卷了起来!
鹰四眼珠子爆出,强壮的身躯却不显笨拙,立即旋身抽手。
只见席慕烟突然一转手腕,手指一挑,那忘忧剑便贴着铁链一个卷身,竟然将之绞成了好几段,然后便是一个俯冲!
席慕烟身子一沉,翻身之后脚尖正好落在了忘忧的剑身之上。
只见她在空中不断交错闪过的剑光中忽高忽低的穿梭而过,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高陵王心中正疑惑。
“啊!”
忽然有人惨呼一声,接着又是一声惨叫,顿时偷袭之声不绝于耳。
许多黑衣人都趁机飞到了空中,虽然房舍已经毁了许多,可在院子里,有人偷袭却是难以躲开,空中视野更开阔,自然也更容易保命。
突然一道诡异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中突然多了许多的烟雾。
这些烟雾带着香甜气息,还有烟雾中那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让所有人那紧绷的神经突然断裂。
然后,有什么东西来到了身边,那灼热的气息,柔滑的触感……
“临!”
突然一声唱音响起,打破了众人的美梦,然而就在众人还沉浸在满足的情绪中时,一道耀眼的白光已经落在了头顶。
“火树银花!”
随着席慕烟口中轻喃,白光如同洪流一般分散开去,接着便是一团银光在众人头上炸开,凌厉而后冰寒的剑气顺着白色剑光蔓延开去,银光流转的剑网形成,然后劈头而下!
“你究竟是何人!”
一声暴喝,音波震动之间,竟然让剑网那完美无缺的线条从接口处散开了!
席慕烟冷哼一声,左手二指并起,轻轻一抹。
而右手却是反手一剑,两团剑光爆开,席慕烟躲闪不及,被巨大的气流推着身体飞了出去。
那人也被气流给推了出去,不过手中却是不停,朝着席慕烟的后背又是一剑!
“小心!”
裴亚青忍不住断喝出声,飞身扑向席慕烟,一手揽住她的腰身,抬手就是一条火龙!
龙头正对前方,巨口张开,竟然将那一剑生生吞了下去!
火龙一声咆哮,长长的身子一扫,已然被剑网下的剑气所伤的黑衣人们全都如同被下了饺子一般,扑通扑通的跌落在地。
二人身影被火龙一挡,迅速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无人控制的火龙也被一剑分尸,只剩下点点火光飘扬落地,就在那丁点火星就要熄灭之际,却突然暴涨,被火龙碎片覆盖的地方竟然燃起了十几处,被夜风一吹,转眼就烧了起来。
“好厉害的火焰!”
与席慕烟硬拼了一剑的黑衣人收剑落地,却不去管场中的混乱,视线从四处燃烧的火团转移到火龙消失的方向,然后狠狠的皱了皱眉头。
“还好?”
两个身影摸黑进了辉月山庄的偏僻之处,裴亚青轻抓席慕烟手臂,关切问道。
“无事。”席慕烟松了口气,然后挣开裴亚青的怀抱站直身子,此刻她已经易容为男子,万一被人看见两个男子如此亲密的抱在一起,会让人想歪的,她倒是无所谓,可是裴亚青……
看到席慕烟嘴角还没来得及隐去的诡异笑容,裴亚青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这是哪里?”
席慕烟瞧了瞧四周,静悄悄的,放出神识一查,方圆二十丈之内没有一个活物。
“这里是隐园,一个被废弃的院子。”
裴亚青侧身推开一扇门,一股霉气扑面而来。
“隐园?怪不得没有人。”席慕烟退了两步站回门外道:“为何来此处?”
他们原本不是要离开辉月山庄么?
“稍安勿躁。”裴亚青稳稳的回了一句,然后招呼席慕烟道:“快过来,记得关门。”
“嗯?”
席慕烟依然走到内室,却发现裴亚青正顺着墙壁敲敲打打连摸带扣的,不多时,便有一道暗门出现在二人眼前。
“随我来。”
裴亚青也未取夜明珠,直接在指尖燃起一个火团,火光初遇地道里的湿气,黯淡了一下,接着又亮了起来。
说明这个地道通风良好,并未有霉气。
奇怪了,看隐园这样子,不像是有人来的,可这地道看起来,竟是近期有人走过的样子。
“在辉月山庄的地下,以主殿为中心,建了一个迷宫。”裴亚青走在席慕烟身侧,用的却是传音:“每一条道路的拐点,都有大小不同的密室,还记得那回音壁吗?这地下,却是用同样的材料做了小型的回音壁,因此,一点点声音,就可能惊动相隔了不知多远的人。”
席慕烟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怪不得裴亚青说话都用传音还特别示意她放轻脚步,若此时地道里有人,怕是就会发现他们。
好在他们这些修士,一旦有心所为,想要行动之间不发出声音并不困难。
据裴亚青所说,安置回音壁并不是为了防贼,而是别有用途,到底是什么用途,裴亚青也不知道。
“那我们到这里来作甚?”
席慕烟有些不解,裴亚青带她来,肯定不是为了敲一块回音壁带回去作纪念。
裴亚青悠然一笑,快走几步,转过拐角,眼前却是一扇大铁门。
只见裴亚青伸手在门上轻轻倒腾了一会儿,那门竟然从他二人眼前消失了!
席慕烟瞪大了眼睛看着裴亚青。
裴亚青却是一伸手,然后对着席慕烟一笑道:“欢迎来到药材库。”
药材库?
席慕烟眼睛一亮。
第384章 满载而归
席慕烟当先一步走进药材库。
然后便花了眼。
要说氤氲府的药材库,她虽然知道,却并未亲眼看过,此刻看到堆得满满当当的各种药材,处理过的,未处理过的,当真是好大手笔。
要知道,氤氲府的那是经年积累下来的,不知道用了几代人的功夫,而辉月山庄这里,却不过几十年的功夫。
裴亚青在一旁抱臂看着。
席慕烟瞅了他一眼道:“怎样?”
裴亚青装作不知:“什么怎样?”
席慕烟龇牙一笑道:“我若是把这里搬空了……”
裴亚青一摊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夜摩技艺不精,才被人给破了阵法呗。”
看到席慕烟那瞬间绽放出笑意的眼睛,裴亚青继续凉凉的道:“反正已经死无对证,即使有人气个半死,又能如何?”
席慕烟挑着眉,嘴角含着笑,左右扭了扭脖子,然后又扭了扭手腕:“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啦。”
裴亚青也笑,然后翘着嘴没说话。
席慕烟给他一个眼神,然后两人便俱都挽起袖子开始忙乎。
将药材先按照未处理和半处理以及全部处理归类,然后在根据药性分门别类的放置到药柜里,没有锁,便随手一道封固符,最后由连带药柜药炉药箱都收进了炼虚环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原先满当当的药材库便被搬了个空,只剩下略带药材香的空气。
“这下子,不仅充实了我的药库。连给母亲配制解药的原料也都齐了。”席慕烟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显然心情十分不错,就连刚才差点儿被人一剑给劈了的事实都抛到了脑后。
方才整理的时候她已经发现了,整整十根丝缎竹和一盒子一线香多福花瓣。
丝缎竹质地丝滑细腻。约有半人高女子手腕粗细,那碧绿的水色中隐隐透出一股悠远深重的气息来,即使算不上绝品,也称得上是上品中的上品,千年时光也是有的。
盛有一线香花瓣的盒子有女子妆奁大小,竟是以黑金为骨。盒面是上好的黑水晶打磨而成,托在手上略显沉重,内有三格,各自藏有红白蓝三色的一线香,花瓣俱是层层相叠,正是最极品的十二幅!
流光曾经报给她的解药方子,极寒之水,在拿到方子的当日席炎已经拜托了花妙衣代他回冰雪之城求取,除了还未到手的雪仙狸心血,其他可说是已经集齐。除了极品的丝缎竹和一线香,曾经在花家祖坟里意外得到的水晶芝兰也是极品,地狱癸莲是裴亚青用了天心灵火培育,也是不凡,相比之下,她手上的午夜冰蓝品阶便有些低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解药效果。
“怎么了?”
看到席慕烟灿烂的笑容突然僵了一下,裴亚青还以为她身体有什么不妥,立即色变。
摆脱他伸过来的手,席慕烟略微皱了一下眉头道:“我方才是想到了药材品质参差不齐的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药效。”
说完,便先摇了摇头道:“现在想这些没用,我们还是先离开。”
既是知道她没什么问题,裴亚青便也放了心,点头道:“好,等我再给他封了此处。一时半会便不会有人发现。”
两人话音未落,却忽然身子一晃。
席慕烟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了裴亚青的胳膊,却被他巧力一带就撞进了他怀里,还未等她说话,便是又是一阵晃。
“地震了?”
席慕烟脸色白了一下。话刚出口,便意识到不对,若是地震,那就不可能是晃几下的问题了,这地宫还不塌了?
裴亚青凝神道:“不是地动,外头打起来了。”
月都平原位于大陆中央,周围一马平川,不是近海也不是地形交界处,再说之前也毫无预兆,地震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打起来了?”
席慕烟眼皮子跳了跳便明白裴亚青的意思了,先前她去搅局那会儿,其实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掀不起大风浪,可是这会儿,裴亚青口中的打起来了,估计外头已经混成一团,彻底乱起来了。
“我们快走。”
裴亚青边说着,拉着席慕烟就往外走,连法阵都没有再费什么心思,而是随手布了三个九寰阵,虽然九寰阵简单,可是三重阵法叠加,不是熟手也一时半会也很难分辨出来。
岂料刚走了没两步,便有碎石沙子纷纷掉落,席慕烟疾走之中回头一看,正好看见那密室塌了一半——果然打的厉害了!
此处的暗门是在地道头顶上,席慕烟站在一旁等裴亚青挪开石板,岂料还未露头就差点被一块大石板给咋成肉饼,幸亏裴亚青机灵,那泛着青色火光的手轻轻一托,便将那石板给化为了碎粉,随手倾泻在地上。
“我靠,这谁干的,太猛了!”
席慕烟灰头土脸的从地道里爬出来,抬头望了望天空。
原本头顶的房屋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一坨废墟,半弯月亮高悬天空,夜凉如水。
裴亚青随后跟了出来,也是面露惊诧之色,原来华美大气的宅院已经被夷为平地,那些花花草草也大都沦落到歪折的地步,还活着的,也都是跟席慕烟一样灰头土脸,蔫了吧唧,那费了大力气挖的湖引的月牙泉的活水,也已经浑浊不堪,变成一滩死水。
席慕烟往旁边让了让,却不小心踩到了一坨柔软的东西。
“小心。”
裴亚青话刚出口,席慕烟便抬起了脚,低下头一看,竟然是一个人。
死人。
虽然并不忌讳死人,可是无仇无怨的,既是已经死了,便要尊敬尸体。
席慕烟皱了皱眉,连忙后退了两步,四处一瞧,便发现了在残垣断壁下隐藏的残肢断臂、破碎血肉。
她以往杀人都是干脆利落,却并不会用太多血腥的手段,从鼻腔中缓缓而入的血腥气,让她有些反胃。
“若是我们再早一步,可能也难以幸免。”
席慕烟取出熬制的香膏用力闻了闻,然后便封闭了嗅觉,只是那一张脸在不甚明亮的夜色中显得格外严肃。
“谁知道呢?”
裴亚青不置可否,只是悠然说了这么一句,却被席慕烟一拉扯顿住了脚步,“怎么?”
席慕烟蹲下身子,随手捡起了一根长剑在一块倒掉的墙壁后面扒拉了几下,倒是扯出来一块布料。
掌风到处,那布料主人的身子便露了出来。
“果然没看错。”
席慕烟淡淡道:“这是水韵,我在流风院那密室内碰到的三个女人之一。却不知道其他两个还活着没。”
方圆十丈内,并没有第二具尸体。
“没有尸体?”席慕烟疑惑的道:“奇怪,她三人一直是在一起的,难道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被人带走了?”
想到那人体容器之说,席慕烟叹了口气道:“真是不走运了,差一点儿,便能让相怀明那厮好梦成空。”
若是人体容器都没了,他即使召回了某人的魂魄,又要往哪儿放?
要知道,这魂魄可不是死物件,若不能及时安置,那之前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席慕烟暗恨自己一时慌乱,竟然忘记了这么关键的一点。
若是除掉了三人,那不管相怀明有什么打算,都要落空,可惜,一时的心软引来后祸无穷。
“安知他没有后手?”裴亚青拍了拍席慕烟的肩膀道:“据你所言,那时的情况本就有些蹊跷,像是有人故意引你过去一般,若是你真的动了手,还不是让他人如了意。”
“哎,眼前这一变数,却不知道是是好是坏了。”席慕烟叹了口气,便闭上了嘴。
裴亚青肩膀上亮着一个火球,两人手牵手一前一后离开了辉月山庄的范围,仍然心有余悸。
“没有生还者,要么是都死在了里头,要么……逃掉了。”席慕烟扭头看着裴亚青道:“你觉得,第二种可能有多大?”
裴亚青撇了撇嘴,回头看了眼废墟之中的血色,忽然抬手一道火焰。
许是夜风凄冷,许是血色扎眼,总之,那一道火焰就如同一粒种子,不过被夜风一吹,便如同那草原上的离火一般,骤然蔓延开来。
不过眨眼功夫,那火便烧了起来,整个辉月山庄陷入火海。
“当初建这个山庄,便有些劳民伤财,现在这般毁了,倒是可惜。”裴亚青感叹了一句,却被席慕烟嘲笑道:“你这个最会享受的人,什么时候开始悲天悯人起来了?”
“哼,”裴亚青哼笑,突然抬手抓住了席慕烟的后颈:“烟儿,你还落了一点,我不只是会享受,还喜好……”说着,便将脸凑了上去,鼻子在席慕烟的耳后深深吸了一口。
裴亚青的呼吸喷在皮肤上有些痒。
席慕烟笑了出来,然后也不动弹,只是吹了口气道:“我身上都是土,难道还让你闻出了什么好味道来?”
裴亚青跟个登徒子一般嗯了一声道:“女儿幽香自是不同——哎哟!”
调笑的话还未说完,裴亚青就感到脖子一痛,随即低低的痛呼一声,正待反击,却是被人毫不留情的从后头扯住了头发。
“臭小子,你胆子不小啊,嗯?”
第385章 被抓包
席慕烟被骇的不轻。
这人居然来到了近前她和裴亚青却一无所觉,若是来人存了歹意,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裴亚青也是身子一僵,二人同时抬头往一侧看去,却是一个花里胡哨的彩色面具。
席慕烟还愣着的时候,裴亚青却突然出手了!
一道亮光从他伸出的袖中猛然窜出,直指对方心口。
席慕烟眼睛一亮。
那是裴亚青的剑!
裴亚青平日里,更多的是运用天心灵火,而他的剑法,却很少露出来,席慕烟见过的几次,都是远观,而且都是速战速决的战斗。
剑光闪动中,只见对方不慌不忙的抬手一圈,便好似一个小圆盾一样发出了淡黄色的光芒,恰好将剑尖笼罩其中!
裴亚青一张俊脸上满是严肃,双眸闪动着寒星,剑身一斜,却又朝着对方的咽喉而去。
那人却只发出一声笑,身子突然倒飞出去。
正要出手的席慕烟,却被这一声笑给生生的阻住了动作。
她有些疑惑的看向执剑而立的裴亚青,萧瑟的夜风吹动了他的鬓发,在那朦胧的月光下,更显出他那极其优美的侧颜来。
不是席慕烟这一刻突然犯了花痴,而是因为……那一声笑,怎么听都觉得陌生之中又有些熟悉之感。
但是她所熟悉的人之中并没有如此高手,那便是,她和裴亚青都认识的人。当然,或许裴亚青更熟悉一些?
裴亚青暗地里捏了捏席慕烟的素手,将剑收起,才凝视着远处负手而立的那人道:“师父。难得见面,竟有闲心戏耍我二人?”
师父?
席慕烟一瞬间呆愣了一下,裴亚青的师父,不就是自己老爹?
“父、亲?”席慕烟不由自主的喃喃出声。
那人抬手摘下了面具,果然是席沛然那俊朗的面容,看起来二十七八的模样。嘴角含笑,仍旧带着几分雍容。
不知道是因为衣裳并不如往常那样华贵的缘故,还是因为头发并未如往常那样挽髻而是扎成了马尾,看着少了些气势,竟有几分俏皮。
席慕烟侧开一步看了看席沛然和裴亚青两人,都是同样的年轻俊美,竟不像师徒,更像是师兄弟。
席沛然目光转向自己女儿,对着裴亚青还有几分教训姿态的他一瞬之间就柔和了眉眼,看着那张与越思羽相像的脸庞。向来无所畏惧的席沛然竟然觉得有点儿胆怯,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他有种想要亲近却害怕被拒绝的忐忑。
或许是因为,从认回席慕烟之后,他的表现并不能够让人满意。
席沛然心里自然清楚,想到越思羽。他心里更是担心了。
可是,在裴亚青面前,他又不想也不能失态。
于是,他只能故作姿态,用一种亲昵却并不亲近的口吻对着席慕烟点点头道:“烟儿。”
可是话音还未落,席沛然就变了脸色,只见他身影一闪就突然出现在了席慕烟身旁,皱眉道:“你受伤了?”
接着一道眼神便甩给了裴亚青,如同一道寒光剑一般,直直的插入了裴亚青的内心。
那是赤果果的不满。
为什么你没事。却让我女儿受了伤?
席沛然很明显的表示出了自己的偏心。
裴亚青垂下头,接受了师父对自己的怪责。
虽说席慕烟的伤不是他弄得,可也是因为他招来的祸患,席沛然只是怪他没照顾好席慕烟,真不算是冤枉了他。
席慕烟看着一大一小进行眼神交流。便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等她落下眼神,便看到一颗红艳艳的药丸就送到了嘴边。
“吃了它。”
席沛然一副命令的口气。
席慕烟从善如流。
席沛然拿出手的东西果然不凡,比之七宝回生丹还要好上一些,席慕烟不过小伤,但是她很高兴的享受这种被人关心着的感觉。
殷红小舌一卷便将药丸卷进了口,药丸入口即化,几乎是瞬间,丹田中便生出一股暖力,顺着血液爬满了四肢百骸,胸口暖洋洋的,不由得嘴边泄露出了一丝笑意。
席沛然看着女儿那明媚的脸庞和俏皮的笑意,完全无视了她身上的狼狈样,一股柔情顿时涌出,只觉得女儿好看到天下无双一般。
裴亚青也有些瞠目,他何时见过这样的席沛然?
即使是对他关爱有加,可也总是带着几分严厉的,席沛然,从来不是慈父。
莫非师父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裴亚青心里直犯嘀咕,上次认回席慕烟的时候,也没见他这般样子,怎么的好像突然转了性子一般。
席慕烟不经意的抬头,视线扫过裴亚青,正好看见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视线转回席沛然身上,便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然后对着席沛然行礼道:“父亲。”
席沛然眉毛一挑,这个动作在他身上看起来格外的有股飒爽英气:“感觉如何?”
“很好。”席慕烟只淡淡的给了两个字。
一时间,三人陷入了奇怪的气氛中。
一个尴尬,一个满腔柔情,一个莫名其妙,三人各有怀抱,心意却是丝毫不通。
过了一会儿,裴亚青才开口道:“师……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何他会出现的那么巧,正好在他调戏席慕烟的时候。
总不会,他一直在旁看着,觉得他过分了的时候才不得已出声?
以师父的秉性……好像不可能。
裴亚青正胡思乱想着,倒是忘记了他先对席沛然出手的事儿。
可见,在他心里。调戏席慕烟这罪行比对师父出手大的多了。反正席沛然不是那种古板的老顽固,并不太在意礼数,反而是见他对席慕烟那般反常的温柔,让他的心有些七上八下。
席沛然瞅了徒弟一眼。见他那个样子,就觉得有些儿没出息,不就是调戏了一下心上人被抓包,就这么怂了?
好歹还是自家人,要是别人家的姑娘,这小子莫不是丢了我的脸……
“怎么。我不能出现在这里?你们两个本事不大胆子却不小,没变成这那一地尸体中的一个就是运气。”
席沛然这会儿看自己的得意弟子不顺眼了,嘴里也就不怎么客气,光顾着挑毛病,却忘记了,他不光是裴亚青的师父,也是席慕烟的老爹,这双重身份的好处就是,他要使坏,一个顶三个啊。
裴亚青这会儿真的觉得有些冤枉了。可是却不能反驳,只好陪着笑道:“师父,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裴亚青只觉得师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不怀好意,可是心里又觉得理亏还有点儿心虚,一时间便没有想到席沛然的心理变化,只是不时的偷偷用眼角瞅席慕烟。却被抓个正着。
这下师徒两个,却是典型的大眼瞪小眼了。
席沛然看着徒弟,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气。
席慕烟不得不咳了两声,然后就见到四只亮晶晶的眼睛立马盯了过来。
“夜凉如水,我们是否换个地方说话?”
虽然草原上风大,可是如今正处在夏秋之交,又能冷到哪儿去?
席慕烟的借口虽然烂可是提议却得到了支持,席沛然顺手揽住了女儿当先一步道:“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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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都城中一片寂静,只剩下巡夜的黑猫子不时蹿过。
席慕烟瞅着那一道道黑影,差点扔了冰针出去。
站在城中最宽敞最繁华的街道中央。席慕烟看着那巨大的幡子和金光闪闪的牌匾,不由得歪了歪嘴。
席沛然居然带着他们来到了客栈。
还以为是去见席炎的,莫非,席沛然竟不知道席炎也在此处么?
席慕烟有些疑惑,按理说这不太可能。
“烟儿?”
席沛然站在大堂里。回身看着一脸呆愣眉头还有些微蹙的女儿,不由得开口催促了一声。
裴亚青拉了她一把,接着便上前与掌柜交涉去了。
这家客栈虽然外面看着有些金光闪闪的俗气,可是内里却装饰的不错,席慕烟三人包下了一个小院,这院子格局简单,雅致大方,只是都隐在了花木之中,显得十分幽静。
“休整一日,后天你们就回府去。”席沛然十分霸道的直接下了命令。
裴亚青有些愕然,席慕烟便已经忍不住开了口:“回去?哥哥呢?”
“管他作甚?”
席沛然语气并不冲,仍旧温和优雅,可是席慕烟能感觉到在她提起席炎时,席沛然有些不高兴。
难道席炎做了什么事惹着他了?
只是猜测归猜测,席慕烟也没有被他话语中的不快给吓回去,而是淡然道:“哥哥就在附近,我去找他好了。反正,我回府亦是无聊。”
无聊是假,不愿意是真,她对氤氲府归属感不强,若是没有熟悉的人在,她回去也没意思。
而且,她心里还记挂着越思羽。
“那不若跟在我身边。”席沛然道。
席慕烟微微一笑:“我修为低微,怕是要拖累父亲。”
面上不动声色,私底下却是踢了裴亚青一脚,席慕烟装作若无其事的扫了裴亚青一眼,然后道:“哥哥那边,我应该可以帮上忙。”
其实,席慕烟并不是非要跟席炎在一起,她只是不想跟着席沛然罢了。不管席沛然有什么理由,她心里意难平。
“父亲还是把心思放到母亲身上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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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了大半章之后重写,发现写不出来了,真是痛苦。
第386章 暗伤
席沛然神色不愉。
席慕烟只管笑意盈盈,却是固执的不肯听从安排。
裴亚青在一旁扮云淡风轻状,只管端着茶水一杯又一杯的喝,间或给席沛然和席慕烟续上茶水,闭紧了嘴巴丝毫不掺合那父女两个的角力。
席慕烟只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底下却是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席沛然对席慕烟私底下的动作视而不见,只是对她的固执很是头疼。
“父亲是觉得,我在一群陌生人中间,会比待在亲亲生兄长身边更安全么?”
席慕烟在裴亚青的示意下,上前抱住了席沛然的手臂道:“父亲,于我而言,府里是陌生的,我不愿意回去,而我若跟在哥哥身边,也会让他在行事之间有所顾忌。”
席沛然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了解的,有时候疯狂起来,那可是什么都拉不住,可若是有席慕烟在身边,就好像是在他脖子上套了一个圈,拉住了他,为了席慕烟的安全,他也不会铤而走险。
看起来,倒真是有几分道理。
席慕烟及时的抱着席沛然的手臂晃了几下,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希冀的瞅着席沛然,瞧得席沛然心里都要化了。
想到小时候像个包子一般被自己疼爱着的姑娘,席沛然瞬时间父爱泛滥,不由自主的就点了头。
“谢谢父亲!”
席慕烟很给面子的回了一个灿烂的笑,不管做什么都有始有终,收尾服务要做好。让席沛然觉得心里舒坦。
看着女儿的如花笑颜,席沛然的眼神不经意的扫过裴亚青,忽然叹了口气,这刚找回来的女儿还未来得及疼爱。就被人拐走了,感觉好有几分失落呀。
裴亚青十分敏感的觉察到了落在身上的视线,十分鸵鸟的侧着脸,装作没感觉到一般,淡定十足的瞅着窗外那逐渐亮起来的天色。
清晨的露珠带着透亮的水润,轻轻一碰。便从绿叶上滚落,落入一只白皙修长却有力的手中。
身后门扉吱呀轻响,裴亚青回头看去,却是席慕烟站在门口对着他俏皮的一笑。
接着便是席沛然那高大的身影,抬手拍了拍席慕烟的后脑勺道:“去吧,我要休息一下。”
席慕烟回头,看到席沛然脸上那一抹不太明显的疲惫,乖巧的应了一声道:“是,父亲。”
待席沛然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裴亚青才开口问道:“都好了?”
席慕烟点了点头。抬手抚着胸口道:“幸好有父亲,不然这次糟糕了。”
“怎么?”
裴亚青有些疑惑,席慕烟的伤势本就不重,就算席沛然不为她疗伤,想要痊愈也不过几日的功夫,哪有如此严重?
席慕烟秀美微蹙。然后眼中闪过一丝阴暗道:“我身上有暗伤。你可看出来了?”
“暗伤?”裴亚青很是吃惊的站直了身子,看着席慕烟好一会儿才道:“没有,怎么会……”
席慕烟的行踪他基本都知道,有没有与人动手,受过几次伤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又怎么会有暗伤?
莫非是有人暗地里做的手脚?
可是席慕烟又不是什么关键人物,犯不着这么费劲的暗算她呀?
“可是……禁咒?”
裴亚青想到了一个久远的几乎要望之脑后的问题。
因为席慕烟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好,几乎没有发作过了。
“不是。”席慕烟摇头道:“这事儿挺蹊跷的,我也没有头绪。”
“算了,不管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他既然下了手,总还会有找上来的时候,等着吧。”席慕烟似乎并没有什么心思追究这个,而是盯着裴亚青的手道:“你怎么有这闲情逸致了?”
“嗯?”裴亚青抬起手心对席慕烟摇了摇道:“闲来无事罢了,天色还早。你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下?”
“嗯……”听裴亚青这么一说,席慕烟突然觉得自己还真的有几分倦意,先是无意识的嗯了一声,接着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然后摆了摆手道:“那行,我去躺一躺,你继续啊,多收集点泡茶喝……”
随着她最后一句消失在风里,裴亚青眨了眨眼,回头对着绿叶上的露珠,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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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中。
席炎抱着双臂靠在墙边,眼神阴鸷的看着面前那个红衣男人。
“柳五,你到底想要什么?”
虽然身姿依旧挺拔,但是席炎的语气显然不是很好,对柳五的态度也不若先前那么友好洒脱。
柳五依旧是那个样子,闻言笑了笑,指腹滑过眼下的泪痣,洒然笑道:“嗯?大公子这话,问的有趣。”
席炎看着柳五的笑,一股火气猛然升腾起来,哼声道:“柳阁主装模作样的本事真是厉害,我真心佩服。”
听着这半是讽刺半是真心的话语,柳五哈哈笑了起来,提起衣角盘腿坐了下来,悠然道:“大公子何必如此生气?莫不是因为被我骗过,所以才心中不忿,失去了风度?”
“风度你妹!”
席炎忍不住爆了一句从席慕烟那儿听到的粗口,看着柳五皱眉道:“我真不知,骗过我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从未将自己看的有多高,即便是被柳阁主骗过,也没什么好气愤的。”
他只是对目前这种困境感到有些急躁。
“更何况,你不是与我一起?”
两个人一起被困在了这里,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是有什么变故,还有柳五一起陪葬。
当然,这个可能性其实不大,虽然不知道柳五打得什么主意,可是他相信,即使有人嫌命长,那个人也不会是柳五,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柳五慢条斯理的从储物戒中取出了席子、桌子及各种食物,零零散散扑了一桌,然后对席炎笑道:“大公子,可否赏光?”
见席炎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也不气恼,只是半眯着眼睛,仿佛吃到嘴里的不是风干的腌肉而是天上天的大席一般,享受的很。
听到叫不上响起,柳五睁开眼睛看着近前的身影,刚要说话,就听到一声嗤笑:“柳阁主这随遇而安的性子,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柳五笑了一声道:“大公子谬赞,非是柳五随遇而安,这不是形势所逼么?你我二人被困于此,还能如何?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想念令妹的手艺了……”
席炎先是不动声色的抚了抚白色的衣袖,在听到柳五提及席慕烟时,便将刚刚拿出的两个玉瓶又塞了一个回去。
柳五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愕然的看着席炎道:“大公子这是……”
席炎没答话,只是抬手拔开了玉瓶的塞子,顿时一股诱人的清香充满了整个山洞,让人精神一振。
“咦咦?”柳五神色瞬变,突然站起身来激动的看着席炎道:“这可是琼浆玉液?”
所谓琼浆玉液,可算得上是药石中的仙品,它并非由药材制成,而是采自地底深处,深藏在冰焰层中的一截仙泉,天然的琼浆玉液是最好的饮品,若以之为食,可对修为有大益处。
当然,没有人那么奢侈的真以琼浆玉液为食,大多数人终其一生可能只听过它的名字而已,而有幸尝过的人,那是寥寥无几,因为这大陆上的冰焰层本就稀少,而其中能形成仙泉的更是凤毛麟角,何况还要有从冰焰层中取得仙泉的能力。柳五则只是在幼年时,有幸尝过一次罢了。
柳五有些懊恼,看席炎之前的打算,很可能是打算与自己分享一瓶琼浆玉液的,可是自己嘴欠提到了席慕烟,把席炎给惹恼了……
小气。
柳五恨恨的嚼着肉干,似乎他嚼的是席炎的肉似的,看着那人一脸享受的将琼浆玉液一饮而尽,再看到桌上摆的的佳酿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大公子是个好兄长。”柳五幽幽的道:“我不过提了令妹一句,就惹来大公子不快,真是……唉。”
叹了口气,柳五长身而起,突然道:“大公子可知,我为何要把你诓骗进来?”
席炎漠然道:“我只知道,你定是临时改变的主意。”
柳五叹了口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次很可能弄巧成拙,可是眼下,既然已经开了头,便已经没有退路,只好继续下去。
“是,当初找你时说的话,都是真的,否则,也不可能说动你。”柳五揉了揉眉心,然后一拳砸在了石壁上,“我之所以改变主意,只是因为,来不及了。”
“来不及?”席炎眼底的一绿太过明显,若是来不及,那么又为何将他带至眼下这种境地?他相信,若非柳五有意如此,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被困此地。
柳五苦笑:“是啊,来不及,你可知道,辉月山庄此时已经被夷为平地?”
席炎垂下眼睛,这件事情他知道的再清楚不过,可是又有什么关系?
“相怀明将计划提前了,或许这代表着,他已经将生死阴阳诀拿到了手。”
席炎悚然一惊,这不可能!
“原本我也以为,不可能有这么快,可是却偏偏那么巧合,就在辉月山庄被毁之前,他提前将准备好的人从辉月山庄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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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不一定会死
“此话当真?”席炎忍不住开口确认,虽然质疑别人的话不太礼貌。
柳五很显然并不是在说笑,更不会是乱说一气,他直视着席炎的眼睛道:“自然是真。”
一阵静寂,耳边只剩下嗒嗒滴水的声音。
席炎吃惊的看着柳五。
他吃惊的,不是辉月山庄被夷为平地这件事,若非柳五横插一手,他此刻说不定已经赶了过去。
问题是柳五竟然对相怀明的行动知道的如此清楚,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相怀明行事可不是四处漏风的鲁莽之人,柳五能够知道这个代表了什么?
这样的事情,柳五定然不可能信口开河。
他能够确信,复活紫幻之事一定是非常保密的,能够知晓的必然是相怀明绝对信任之人,又或者,根本没有人能够知晓全盘,柳五是全凭猜测,还是得到了确实的消息?
那他又是否知道,相怀明为了得到生死阴阳诀掳走了越思羽?
席炎越想越是怀疑,柳五会不会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来找他合作的?
因为牵涉到越思羽,所以对于柳五的要求即便席炎不愿意,也不可能回绝。
那么疑问来了,能够对相怀明的举动了若指掌,柳五究竟是怎样办到的?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柳五他,与相怀明的关系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一个随时准备着献出生命提供能量为了复活他心爱女子的一个工具?
简直是开玩笑。
“大公子怎么这副表情?”
柳五盘腿而坐,手肘撑在腿上,一只手侧托着脑袋看着席炎。勾唇微笑道。
席炎挑了下眉,一道掌风扫干净地面,然后拿出蒲团来坐下,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柳五。仿若在柳五脸上生了根似的,好一会儿之后,才抿唇道:“柳阁主……消息真是灵通。”
九霄阁便是以贩卖消息为业,名声卓著,这话若是平常一说,那便毫无疑问是一句客套话。当然也是大实话,可是席炎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便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当然绝对不会是客套话。
柳五并不以为意,只是冲着席炎一点头,一副被称赞了并且当仁不让的样子,一双狐狸眼垂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遮出一片阴影,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晦涩不明起来。
“大公子客气了。”
席炎微微一滞,眼前这个家伙滑不留手,很难看出他真正的意图。
他甚至有些怀疑。会不会柳五所说都是假,而事实却是他跟相怀明一伙,只是为了迷惑自己?
“我有些不解。”席炎道。
“哦?”柳五小手指滑过眼下泪痣,抬起眼皮看向席炎,作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来。
“柳阁主似乎……对相怀明很熟。”席炎伸出手挑起一块肉干,悠然撕成条状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柳五勾起嘴角。越是对席炎的试探心知肚明,心中对席炎就越发的欣赏,能让裴亚青忌惮之人,单从这一份敏锐就可见一斑。
跟席炎一样慢悠悠的撕着这肉干,柳五面色不改,然而心里对席炎欣赏之余,也有些不爽,要不要这么敏锐?对手太精明的话,对他自己却不是好事,万一……
“柳阁主?”席炎脸上略带笑意。那略微挑起的眼尾带出一点儿狡猾之意,虽然席炎的细长眼与席慕烟的大眼睛并不相同,可是这个表情做出来,十成里有八成的相似。
果然是一家人么。
柳五突然一斜身子,手肘往前面桌子上一撑。整个人便歪倒在了桌上,一手撑着脑袋道:“大公子不妨直言。”
“嗯?柳阁主莫不是误会了什么?”席炎眼中带着笑,但是却未直达心底,话语依旧温柔,却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疏离之意。
柳五歪着头,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道:“大公子你不坦诚。我知道你必然是怀疑我别有用心,甚至可能,你觉得我只是在骗你,对否?”
席炎只是微笑,并不置可否。
柳五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此事若不说清楚,大公子定然无法信我,其实,我之所以言有未尽之处,只因为有些难以启齿而已。”
“我曾经说过,家师也算是间接死于紫幻之手,只是,他却并无怪责之意,因此,我也并不想要报仇,而且,”柳五话语间迟疑了一下,见席炎看过来,便微笑着继续道:“在这之前,我甚至将相怀明视作半师。”
半师之语一出,席炎便惊诧了,他看着柳五嘴角那一抹带着些许苦涩的笑意,嘴唇动了动,却最终还是未发一言,只是静静的听着。
柳五见他如此,眼神却是渐渐柔和起来:“家师仙逝,相怀明代师授艺,与我却是半师半友的关系,在这之前,他并未有对不起我,而我却是欠他一份情。”
“但是,”柳五突然眼神一厉,“我承他的情,却不代表着我要用性命去还。从他起意的那一刻起,我便将他视作了仇人。”
柳五握紧的拳头略有微微的颤动,嘴角冷笑道:“或许,他在我们相识之初,便已经打了那样的主意,才会对我的修炼如此尽心。”
席炎面色平静的看着柳五,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并不能让他感同身受,他只是在观察,柳五的情绪是否真的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激动?
两人各有心思,却是安静了下来。
“并不一定会死。”许久,席炎才道。
“什么?”
柳五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听到席炎说话,颇有些茫然的抬头。
“我说,不一定会死。”席炎重复道。
柳五眨了眨眼睛,面上激动之色渐去,重又恢复那似笑非笑的模样道:“你是说……”
“若你的修为足够,便不会死,多备上一些丹药,也可起到帮助,只要撑过去,就不会死。”席炎点头,淡淡道。
柳五却没有兴奋,只是脸上的笑变得真实了一些,手指划过下颌,轻轻点了一下道:“竟然如此?倒是我孤陋寡闻了,还以为是必死之局。”
席炎有些愕然的看着柳五,他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承认了?
然而柳五并未等到席炎再次开口相问,便道:“大公子无须忧心,就算如此,也不会令我改变主意。”
“一则,复活紫幻之事,相怀明一直都瞒着我,很显然,他并不相信我,恐怕也并未将我的性命放在眼里,而且你也说了,并不一定会死,但是活的几率,实在不大。”
“我们修为相若,大公子以为,是否足够我撑到最后?”
“最多五五之数。”席炎道。
柳五哼笑一声道:“你看,不过五五之数,但是他却不给我说不的机会,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可不能等死。”
席炎没吭声,只是径自端起桌上的银壶,先给柳五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么,你究竟想要怎么做呢?”
封闭的石洞里,响起席炎悠然询问的声音。
************
席慕烟醒来之时,天已将暮,推开门,就见裴亚青一身玄色衣袍,负手站在大树之下,衣袂随风飞扬。
听到开门声,便侧过身来,对着席慕烟微微一笑道:“醒了。”
席慕烟伸了个懒腰,然后揉了揉脸蛋道:“居然睡了这么久。”
裴亚青走了过来,一手扶住了席慕烟的腰,然后一手揉了揉她披散开的头发,然后道:“师父离开了。”
“何时?”
“午时。”裴亚青点了点席慕烟的额头道:“师父说你睡的跟小猪一样,不让我喊你起来。”
“这样啊。”席慕烟抱住裴亚青的胳膊,然后往他身上一靠,“还有些累。”
“饿了吗,我们去吃饭。”
席慕烟嗯了一声,然后拿出一根木簪随手将头发挽了起来。
裴亚青先是看了一眼,急着又笑起来,很是开心的模样:“还留着它呢?”
说着,便抬手抚过了那根木簪,细腻的纹理带出几许光华,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那是他当年初遇席慕烟,临别所赠的一个小礼物。
“我很喜欢,自然要留着。”席慕烟知道他所说的是那根簪子,便摇了摇头,然后握住了裴亚青的手,“闲暇时再给我刻几个怎样?”
裴亚青拍了拍席慕烟的脑袋瓜,脸上却是一副高兴的模样,“只要你喜欢便好。”
吃过饭,二人便出了院子。
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裴亚青和席慕烟两个都是姿容出众,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听着街上许多人都在讨论辉月山庄的事情,席慕烟突然有些感慨:“也不知道高陵王现在如何了。”
虽然打了一架,不过席慕烟对高陵王没什么恶感,反而有些微同情。
“生生死死,人之常情。”裴亚青很是漠然。
席慕烟沉默了一下。
她穿越而来,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久,面对生死的问题,却不能坦然,或许是失去过的缘故,便更加珍惜。
火红的云霞燃烧了半边天空,席慕烟扯了扯裴亚青的衣袖,目光却投向了人群之中。
“看那个人,是否有些熟悉?”
第388章 掌令使
裴亚青转头看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青色背影在人群中一闪而没。
“呃……你看见了谁?”
裴亚青问道。
席慕烟皱了皱眉,“我也不能肯定……只是有点儿熟悉的感觉罢了。”
“嗯?那么,你觉得像是谁?”裴亚青边走,随手拿起路边小摊上的一个面具往脸上一比。
席慕烟莞尔,随即有些迟疑的道:“高陵王。”
“可是高陵王不应该出现在此才对啊?”
席慕烟想不通,如果高陵王侥幸逃过了那一晚辉月山庄的毁灭之灾,那他也应该躲起来好好养伤才对。
“哦?”
裴亚青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食指抚摸着下唇,慢悠悠的笑道:“是否是高陵王,于我们有什么所谓?”
“这倒是。”席慕烟摇了摇头,然后拍了脑袋一下道:“我们在此讨论也只是白费功夫。”
裴亚青笑了笑,然后揽着席慕烟的腰带着她在人群中穿梭而过,不多时便出了城。
“要带我去哪儿?”
席慕烟有些惊奇,天色将暮,一出城便能感受到丝丝凉意吹在脸上。
裴亚青不答,只是带着她飞身而起,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大宅门外。
“白府?”
席慕烟看着那门上的牌匾,看着裴亚青道:“原来你在这边还有朋友?”
裴亚青哈哈一笑,然后便上前拍门,不多时。便有一个小厮来开了门,大大的脑袋凑出门来,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看见席慕烟先是一愣。接着看见裴亚青,便是一阵惊喜。
将二人迎进了门,小厮立马一溜小跑往内院通报去了,席慕烟看着,颇有几分感慨道:“看来你和这家主人很熟啊,这小厮竟然扔下客人就跑了。”
结果席慕烟话音未落。就看到一个白衣女子从内院飘然而出,落在二人跟前,盈盈下拜。
“容心见过二公子、大小姐。”
“容心?”
席慕烟第一反应就是撇头看了裴亚青一眼,“难道这是哥哥的地方?”
看容心一副主人家的样子,可不像是寄居在此的。
看到席慕烟嘴唇动,裴亚青微微歪了外头,促狭的一笑,然后便抬手示意容心起来,边往里走边道:“容心,师兄可在?”
席慕烟打量着四周。庭院走的是大气风格,与江南的那种精致婉约完全不同,没有那些刻意为之的假山流水,只有一排排的高大整齐的婆罗木,枝条随风摇摆,给院子景色增添了几分萧瑟。
听到裴亚青的问话。席慕烟也支起了耳朵,可是一扭头却看见容心有些犹豫的表情。
“怎么?出什么事了么?”
席慕烟蹙眉,不知怎么的,心跳突然有些不稳起来。
容心带着二人穿过二门,垂花门,经过穿堂走廊,便来到了席炎所居的那个院子。
“大小姐,主上自昨日出门,便失去了音讯。”
什么?
席慕烟与裴亚青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讶异:“哥哥可有交代。他做什么去了?有说何时回来么?”
容心摇头道:“主上什么都没说,不过他此次出门,却是应九霄阁主之邀。”
“柳五?他找哥哥作甚?”
自然没有人能回答她,席慕烟略一沉吟,便拉着裴亚青进了房间。拿出了三生石。
“怎样?”
许久,见席慕烟睁开眼睛,裴亚青低声询问。
“我能感应到他的灵魂波动,可是,他却拒绝与我联系。”席慕烟握住莹白的三生石,有些担心的道,“也许是不方便?”
能感应到灵魂波动,至少说明席炎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师兄不是孩子,无须我们为他担忧太多。”裴亚青安慰道。
席慕烟叹了口气:“照理如此,可是又跟柳五扯在一起,便由不得我不担心了。”
“你可知道,他之前找过你,并提及合作的事情。他们找不到你,便将消息递到了我这里,我怕他又将主意打到了哥哥身上。”
“哦?有何不妥?”
“我觉得,他的话不尽不实,所谓合作,肯定别有目的。”席慕烟想到自己之前的打算,好吧,不管是裴亚青还是自己,又或是席炎,柳五总会搭上一个的。
裴亚青笑了笑道:“别有目的又如何?柳五那种人,指望他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除非他脑子坏了。”
“那现在怎么办?”席慕烟有些懊恼的问。
“嗯?”裴亚青抬了抬眼皮,然后哎呀一声道:“凉拌呗!”
二人辞别了容心从白府出来,已经是戌时末了,天色早就黑了个彻底,墨色一样的苍穹中挂着几颗星星,看起来有些朦朦胧胧的,像是罩了一层纱。
席慕烟站在街道中央看着远处空旷的大地,一头秀发被风吹得凌乱飞起,“我们回城吧。”
“嗯?我还以为你要出门来欣赏月色。”裴亚青调侃道。
“那你自己欣赏吧,我回城了。”席慕烟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走。
“哎……”裴亚青迅速抬手抓住了席慕烟的衣袖。
“作甚?”席慕烟抢救回自己的袖子,瞪了裴亚青一眼。
“我跟你一起呀,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雨呢,有什么可欣赏的。”裴亚青拍了拍衣袖,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到席慕烟身旁与她并肩而行道:“开玩笑么,别这么紧张。”
郊外虽然空旷,可是有半人高的野草却成了很好的掩护体,风吹草低之间,便隐隐约约可见有几个模糊的影子闪过。
席慕烟只觉得背后有些发毛。
突然,黑暗中一道白光闪过!
耳边传来轻微的破空声。
席慕烟抬手便接。入手才发现有些柔软,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块丝帛。
然而再看去时,却找不到打出丝帛的人了。
席慕烟先是皱了皱眉。接着展开丝帛低头一看,却是一行苍劲有力的行书:今夜子时,苍凌渡。
下面还有五个有些草的小字:御高陵拜上。
裴亚青凑过来一瞧,道:“咦?苍凌渡?”
席慕烟的注意力却是放在了尾款上,“御高陵是何人?”嘴里念了两遍,突然抬头看着裴亚青道:“这御高陵。不会是高陵王吧?”
裴亚青笑道:“莫非你不知道?帝国皇族姓御,御高陵可不就是高陵王么。”
席慕烟耸了耸肩膀,她还真是不知道,当初跟青许相交,她也没问过啊,后来还纳闷呢,怎么皇子公主的姓字都带着颜色的字眼,感情那不是姓,而是名。
不过,帝国皇族居然姓御。倒是有些……
席慕烟突然想到了多年前收到的一个小礼物。
“呃,当年你放走的那个御无忧,不会跟皇族有什么关系吧?”
“御无忧?”裴亚青迟疑了一下道:“,他应该是个散修独行侠,并不曾听说过他还有家族根基,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
席慕烟从储物戒里头扒出来当初御无忧交给她的那个令牌递给裴亚青道:“他给我的。你看认识不。”
裴亚青摸着令牌上的花纹,脸上惊疑不定:“有些似是而非的感觉……”
“嗯?”
“跟御家的皇族令有些类似,但是又有细微的差别。”
在帝国皇族新生代中,并不是修为最高或者资质最好的人做皇帝,这样的人一般都会被寄予厚望,而其中最出色的一个,便会作为掌令使,成为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所谓掌令使,掌的就是皇族令。
二人面面相觑。
莫非。这御无忧,真的与皇族有什么关系?
“若是如此,那高陵王的子时之约,倒是要去一趟了。”席慕烟抿了抿唇,虽然当年她跟御无忧之间算不上友好。可毕竟有那样一段交情,若是他真的与皇族有什么关系,高陵王或许能知道一二。
“正是如此。”裴亚青接口道:“据我所知,高陵王正是这一代的掌令使,此令究竟有何玄机,还要他来解答。”
苍凌渡口,其实是一处野渡口,夜幕之下的水面上,只听着一艘艘小小的乌篷船,与当初她初识青许时乘坐的画舫可差的远了去了。
席慕烟和裴亚青来到此处的时候,万籁俱静。
才刚刚过亥时,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两人站在距离渡口不远的草丛里,催动了隐身符,静待高陵王出现。
“你说,会不会是陷阱?”
虽然与皇族有那么一点儿香火情,可是并不能让她给予高陵王全部的信任,尤其是在那样一个诡异的状态下约见。
她总觉得,来着一趟,可能是一个麻烦。
只是,就算不提和青许的交情,就算没有御无忧什么事儿,当初她孤身在天都城,还欠下了皇族一个人情,因果循环,早了早算完。
“不会。”裴亚青摇头道:“昨晚你也是亲眼所见,你觉得,他们有必然来演这么一场戏么?”
若是说为了骗取他们的信任,也太大费周章了一些,且不说他们根本不会因为这个就相信高陵王,单说那天晚上,席慕烟会出手完全是一个意外。
“果然是没必要,那么,高陵王究竟有什么用意呢?来者不善?”席慕烟话刚出口便接着摇头否定:“高陵王现在处境应该不怎么好,不会嫌日子太好过故意结仇人的。”
“不用猜了,直接问他不就是了?”裴亚青拍了拍席慕烟的后背,悠然道。
此时,一个壮硕的男子正好从乌篷船掀帘而出,负手站在了船头。
高陵王。
第389章 合作
席慕烟定睛看了那人影一眼道:“我以为我们来的够早。”
裴亚青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未说话。
“我没发现有陷阱。”席慕烟侧过脸来,当她面无表情的时候,五官虽然精致,可给人的第一感觉仍旧是淡淡的,并不抢眼,只是一双眸子在黑暗中看起来格外的幽深。
点滴星光洒落,微弱的光芒并不能阻碍裴亚青的视线,他侧头看了席慕烟一眼,接着视线便滑到了一边去,轻轻应了一声:“嗯。”
席慕烟并未发觉裴亚青的异样,听得他的回应,便下意识的往高陵王处看去。
那身影依旧挺直站立在船头,只是眼神似乎有些散,很显然他的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佝偻老头,一手握着桨,正盘腿而坐,对着一个小炉子煮茶,不时有蓝色的火苗溢出。
席慕烟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水开时那咕噜咕噜的声音。
“那我去了,你在这儿等我?”
虽然是商量的口气,可是还未等裴亚青回答,席慕烟便已经解除了隐身符,随着风吹草动,倏忽便出现在渡口。她一身白金沙的衣裙,虽然在白天时不显,但是在夜晚,却不时闪动出点点金光来,在夜晚的苍凌渡口很是令人注目。
高陵王反应很快,在席慕烟飞出去的瞬间他已经看了过来,在看见席慕烟的时候,仿佛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席慕烟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高陵王对着席慕烟遥遥一拱手。对飘然落地的席慕烟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道:“席小姐,请。”
席慕烟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那名佝偻老翁身上,那只正提着茶壶的手很是干瘦,没什么光泽。但是在席慕烟的注视之下,却是稳的很。
若是高陵王有意对自己出手,那此人便是一大助力。
席慕烟略一思索,见高陵王正面色严肃的看着自己,便笑道:“哦?高陵王这是要请我喝茶?”
她的语气并不轻佻,只是温和中带着一丝柔美。反而给人一种恬淡平静的感觉。
高陵王略略一皱眉。
他是直接面对席慕烟,因此感受最深,一双眸子仔仔细细的将席慕烟看了一遍,心下却是一凛,这女子淡淡的一句话便让人去了乱起干戈之心,那自己想要从她这儿占到便宜怕是不会太容易。
“已然恭候多时。”不管心中如何想,高陵王面上却是不显,温和有礼,虽然自恃身份,但姿态却放得够低。几乎是以平辈之礼来对待席慕烟了。
毕竟在不久之前,他还将席慕烟当做可以踩在脚底的蝼蚁。
席慕烟并未妄自菲薄,以她的身份,完全担得起高陵王这个态度而不需要有任何的心虚。
只是……真的要上船?
她真心觉得,自己和高陵王的交情还不到可以围桌对坐把盏言欢的地步。
“倒是我来迟了。”席慕烟微微一笑。
约定的是子时,现在还差大半个时辰。自然不是席慕烟迟到,可是她这么一说,却是让高陵王的脸色变了一变。
看着眼前淡定自若的年轻女子,面容肃穆的高陵王却暗地里琢磨起她话里深层的含义起来,莫非,她对自己此举有了不满?
“却是我来的早了些,”高陵王突然朝席慕烟弯腰行了一礼,口中还道:“还望席小姐海涵。”
席慕烟却是稍微斜了斜身子,只是受了半礼:“不敢,高陵王请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直接绕开了方才的话题,席慕烟直接开口询问道。她有些懒得跟高陵王兜圈子了,毕竟,她自问与高陵王尚算有恩,更算不上仇人。即便是算计,也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她不是孩子,忍受不了这些,绕来绕去倒是多余。
高陵王倒是被席慕烟的直接给弄的有点儿发懵,他原本还打算用言语拿住席慕烟,本以为席慕烟终究年少,虽然聪明可缺少阅历,言辞中一定会有漏洞,可是现在,席慕烟来这么一手直接的,倒是让他所思所想完全用不上了。
“此事说来话长,席小姐不若先上船来,先尝尝我这壶中所煮的极品云雾仙茶?”
席慕烟不过是被半途认回去的小姐,据说真正待在氤氲府的日子也没几日,怕也没享受过什么大小姐的生活,这极品云雾仙茶,难道不能让她动心?
高陵王微微笑着,然而下一秒那微笑却有些僵硬了。
席慕烟心中纳闷,这高陵王为何一定要我上船喝茶?莫非这茶里有什么古怪?
“我不惯喝茶,高陵王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席慕烟抬头看了看天色道:“看月色如此朦胧,怕是要有风雨,高陵王还是长话短说吧,如何?还有人在等着我。”
尽管席慕烟对亲近的人或者认定的目标十分的有耐心,但是并不代表她对任何人都有耐心,若非高陵王的身份有些特殊,她早就拂袖而去,哪里还能容忍高陵王在那里唧唧歪歪。
高陵王给拂了面子,一时有些讪讪,他笑了一下,先是对席慕烟行了大礼道:“高陵首先要谢谢小姐的救助之恩。”
席慕烟眉毛一挑,是救助之恩却并非是救命之恩,难道高陵王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
“高陵王无须客气,我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席慕烟虽然嘴里说着客气,但是身体却站着未动,受了高陵王的全礼。
“这第二桩事情,却是高陵有些话要说给席小姐听。”高陵王对席慕烟的态度似乎并不以为意,不仅面色未变,连神色也是十分自然。
“哦?在下洗耳恭听。”
席慕烟精神一振,她喜欢听秘密!尤其还是别人的秘密。
当年,她一开始发家便有赖于此,掌握了某些人的把柄,她便可以将这些人当做棋子一样哪里需要哪里搬。
只是这个世界,却是一个崇尚武力的世界,除去谋害长辈或者背叛宗族之类,丑闻,并不能对一个高阶修士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席慕烟正沉思着,却忽闻一缕幽香窜进了鼻孔,抬眼望去,却是船上那名老人正提着茶壶,一点一点的往碗中分茶。
茶汤在空中抛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碧绿的色泽清澈透亮,在静夜之中发出潺潺的水声。
不多时,两碗茶便递到了高陵王面前,高陵王端起一个茶杯,轻轻往外一推。
茶杯被平稳的送到了席慕烟跟前,席慕烟伸手接住,先往鼻子下闻了一闻。
香味很是纯正。
席慕烟有些狐疑的看着杯中茶汤,高陵王极力的跟自己推荐这茶,究竟是什么用意?可是这茶中也没有做手脚。
见席慕烟端着茶很是陶醉的品着,高陵王也不以为意,一口气将茶一饮而尽,好似牛饮一般,然后道:“不知席小姐可否听说过紫幻这个名字。”
又牵扯到紫幻?
莫非高陵王要说的乃是相怀明与紫幻之事?
“听说过,”席慕烟淡淡点头,不管是表现的一无所知还是深深了解,这种平静且不动声色的反应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态度,“她是天幻仙子的女儿。”
高陵王点头道:“没错,此外她还是我师尊的情人。”
提到相怀明,高陵王苦笑了一下,接着便道:“她死去之后,师尊用水晶棺保存了她的身体,并且封存了起来。师尊这些年苦心积虑便是想要复活那紫幻,几乎已经入魔了。”
席慕烟撇了撇嘴,岂止是入魔,简直就是执念,偏执。
不过,注意到高陵王口中却是称呼那紫幻,而不是师母这样的尊称,席慕烟不禁猜测这高陵王与紫幻是否有仇起来。
“虽然师尊将我抛弃在了辉月山庄,不过我不怪他。”高陵王此话说得理直气壮字正腔圆,似乎很是真心,席慕烟眼神闪了闪,心里道:“不怪他,又为何要出卖他?”
当然,面上并未露出什么不妥的神色来。
高陵王继续道:“我敬重师尊,可是我不能看着他因为一个执念毁了自己。那紫幻,对师尊不过是利用而已,根本不值得师尊如此对他。我知道师尊带走了令堂,虽然我们立场不同,可是阻止那场法术却应该是共同的目标。”
席慕烟突然截断他的话道:“高陵王怕是想左了,令师是否能复活紫幻并不是我所关心的,我只关心我母亲的安危,不过父亲已经出关亲临,只要救下母亲,其他就不需要我担心什么了。”
高陵王苦笑道:“氤氲府主的大名如雷贯耳,可他毕竟是人不是神,席小姐就没想过会有意外么?据我所知,师尊已经带着令堂去了一个隐蔽之地,紫幻的身体便在那里。”
席慕烟心头一震,她眯起眼睛看着高陵王,却无法从他的神态来判断此话的真假,但是,席沛然无事才与他们分开,短短半日时光而已,若是相怀明一早带着母亲离开,那父亲确实是来不及救下母亲的……
“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可以带你去,”旷野中只有高陵王的声音在响:“我只有一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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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出游,真是不符合我的三观啊……死去活来是唯一的写照~~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