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选择
漆黑的夜空北风呼啸，寒风刺骨的冰天雪地里，寸步难行。
荒草杂乱的原野上，三只小小的身影在艰难的蠕动，一大两小。
久积的冰雪淹没了她们的半个身子，笨拙的腿从雪中奋力的拔~出又艰难的迈下去，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跄在一人多高的枯黄野草隐没的雪地里。
“姐姐，我不行了，我实在走不动了，嗯嗯。。。”
寂静的夜里传来稚~嫩~女~孩低低的哭泣声，以及大口的喘息声。
“不行，不能放弃，不能停下。继续走，继续走。”
中间那个稍显成熟的女孩子坚定颤抖的声音不停催促着，拉着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着，似乎怕一松手，她们便被雪融化被夜色埋葬不见了。
“姐姐，真的，真的跑不动了，姐姐我想娘~亲，姐姐，咱们什么时候能找到娘~亲啊？”
另一个女~童也大口喘着气发出哀嚎般的求救。
听到娘~亲这个词，中间的女子脚步微微停滞了一下，眼中泪光闪烁，但隐藏在漆黑的夜里，谁也看不到。
她咬了咬发紫的嘴唇：“很快的，很快就能见到的，别停下，快跑，永远别停下。”
快跑，别停下，别停下，快跑。
这句话反反复复的被女孩子挂在嘴边，两个年仅七岁的女~童自然知道姐姐的话是对的。要赶紧跑啊，赶紧跑啊。
身后有坏人，跑慢了就被抓~住了，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不许哭，不许停下，不许害怕，不许懦弱，不许，都不许。。。”
女子还在念叨着，她感觉不到自己声音的颤抖，身体的哆嗦，继续拉着两个女~童往前奔跑。
只不过，这奔跑，实在相当于寸步难行。
还不够远啊，离那个魔窟还不够远啊，要是被发现她们逃跑了，那些人骑马很快就追上了，很快的，必须跑的更远，必须跑的更快才安全。
扑通一下，也不知是哪个人先倒下去了，三个人前仆后继的倒在了雪地里，压陷进去一片的雪。
雪地上登时呈现一片黝黑，如同黑夜里一只野兽的眼睛。
中间女孩子慌忙爬起来，身材瘦弱，颤颤巍巍，寒风下现得更为单薄，她也不过只有十岁而已。
“妙希，妙望，你们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啊，还好吗？”
两个弱小的女孩子，一个趴在雪地里，一个躺在枯草中，漆黑的夜里只能靠着摸索，才能辨别她们的方位。
“姐姐，姐姐，我怕。。。我冷。。”
其中一个瘦弱的身形发出虚弱的哭声，而另一个则毫无响动了。
不行啊，这样不行啊，会冻僵的，会生病的，会死的。
姐姐的眼泪哗啦呼啦的流了下来，但是她不敢大哭。
“坚持一下，我们会逃出去的。”
忽地，远远传来男人喝骂的声音，隐隐的马蹄声。
“娘的，快找，应该跑不远，这天寒地冻的，几个丫头片子，能跑哪里去，简直就是找死。”
女孩子瑟瑟发抖捂住了那个虚弱的哭声，坐在雪地里动也不敢动了。
找死，找死？她在找死？她带着两个妹妹能够逃出去吗？能够生存下来吗？
男人们的声音渐渐远去，女孩子才松开了手中妹妹的口。
“妙希你还好吗？”
女孩子没了声响，这个被称为姐姐的女孩子快要奔溃了，她爬到另外一个妹妹的身边，“妙望，妙望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没有哭声。
什么都没有。
女孩子瘫坐在地上，仰天无声的哭泣。
老天爷，救救我们吧，救救我的妹妹们吧，求求你了，只要你肯帮忙，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了。
忽地黑漆漆的夜里出现了点点亮光，带来了一丝希望，女子大喜看了过去，随即色变。
两只红亮的眼睛越靠越近，那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野狼，女子下意识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无声的守在两个妹妹身体旁边。
过来啊，过来我就宰了你，你过来啊。
女子咬着牙面对着那越来越近的危险气息。
“走开，你这畜生，走开。”女子站了起来，挥动着手中匕首，向着那令人胆寒的恶狼迎战。
呜呜呜，比暗夜还要更黑一层的野兽发出欣喜的呜呜声，那是面对着猎物时候兴奋之态。
冰天雪地里找点吃的可是太难了，难的不只是人，还有野兽。
它两眼放光，下蹲成攻击姿势。
女孩子的手不断地颤抖着，命该绝了吗？命绝于此了吗？
本来想要带着两个妹妹逃出去，求得一线生机的她，此时此刻后悔不已。是她害了自己的妹妹们。
那个地方，虽然脏乱不堪，虽然任人欺负，但好在，能够保命啊。
可是那样啊，怎么能够算活着？营妓？
她与妹妹的一生从此便成为了低贱的贱婢。任人蹂躏磋磨。然而母亲说的对，那样活着不如死去。要不就拼命已博，要不就共赴黄泉。
母亲不能白死啊，母亲守护着她们三人那么久，死死的撑着，受人凌辱，就是等着有一天能够带着她们三个人跑出去。
母亲跟她说过呢：“妙茹，要记住，你定要逃出去，逃出去，带着妹妹们逃出去，过普通百姓的生活也好，不要，不要在此葬送此生，都靠你了，都靠你，了。。。”
垂下的双手再也无力抓着她了，她哭的昏天暗地，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人拖走，不知抛尸何地了。
“妙希，妙望，你们敢不敢跟着姐姐再跑一次？”
妙茹看着两个面黄肌瘦的妹妹，看着长相一样的她们几乎同时点了点头。
“姐姐，我们逃出去了就能再见到娘~亲了吗？”
女孩眨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妙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咬着牙点了点头。
“能。”
这就是她这个姐姐的能力吗？如今害死了两个妹妹，什么都没了。
言泪如泉~涌，恶狼呜得一声扑了过来。
顾妙茹默念着，“我能战胜你，我能战胜你。。”
疯了似地与它扑在一处，手里拿着匕首狠狠的往它身上刺去，与此同时也感受到了那张散发着恶臭的大嘴喷着热气咬向自己的脆弱的脖子。
“我要杀死你，同归于尽吧。”这是顾妙茹最后的一个念头。
忽然那张大嘴停下来，呜呜一声惨叫，那个庞大的身躯停了下来。
然后顾明茹奋力挣脱，那野狼呜咽了几声，从她身上歪了下去。
她，她，先刺中了它，她赢了，她赢了。
对对不能认输，老天爷不帮她，她自己帮自己。
恶狼抽~搐着，雪地里一片殷红。
顾明茹深吸了口气，又给了那只野狼的脖子一刀，随即她俯下~身来喝了几口热乎的狼血。
然后小心用手捧着，给两个妹妹喂了一些。
“快醒来啊，快醒来啊。”
感受着她们的身体愈来愈冰冷，顾妙茹哭着摇头。如同这无尽的夜色一样，陷入无尽的绝望。
而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
一个微弱的咳嗽声响起。
“妙希，妙希，你醒了？”
顾妙茹哭喊着爬了过去。
女孩子依然没有说话，但是她渐渐恢复的体温告诉自己，顾妙希，活着，而她看向另一边，顾妙望毫无生命迹象。眼泪再次决堤。
她背上了妙希，拉扯着妙望，在雪地里三步一倒的艰难爬行着。
不行啊，这样下去，谁也活不了了，必须，选择。
她哽咽的哭着，俯身摸了摸顾妙望冰冷的脸：“妙望，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等着姐姐，我一定回来找你，一定。。。”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看着那被荒草好好包裹藏好的瘦弱身影，她依依不舍的松开了那双万千不舍却万般无助的手。
......................................
“姐姐，别抛下我，姐姐，别抛下我。。。”
那个微弱又绝望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自己的耳边。
床~上的女子猛然坐起身来，这样猛烈的起身让她眼前一阵晕黑。
是在做梦啊，好久，好久没有做这个梦了。有多久了？
大概好几年了，自从找到了自己的妹妹有希，她那雪地逃生的噩梦便慢慢不再做了。
但是那个声音，那个微弱的声音，还时常回荡在耳边，明明那一天她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听到，为什么后来在梦里却时常听到。这就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因为愧疚吧，因为一生的悔恨吧。
晕眩带来的黑暗渐消，展现在自己眼前的小小的简陋的房间.
窗外人声嘈杂搅得人难以入眠，经过这几日的辗转反侧，她起身下塌，再不起来恐怕自己真会被抬了出去不知扔到何处。
在厨房蹉跎一段日子，便满手血泡，浑身乏力，得了伤寒。
一日重似一日，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这一段时光出现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应该是从那年开始的。
对，就是自己家破人亡的第三个年头。
她辗转进了一个府邸当了两年的丫鬟。
而那个时候自己曾经生过一场重病，差点死了。
对于见到昔日的场景，顾妙茹有些恍惚，以至于更显得病重了。
难不成时光倒流，她重生了？这几日她已经想了许多，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若是老天爷要给自己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为什么是选了这个时候。
第二章：大梦初回
一切都来不及阻止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后悔的时候。
家也破了，人也亡了了，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
那这有什么用啊。
哪怕是从那个雪地的时候重生呢？如果重来一次，她再也不会放开任何一个人的手了，有什么用啊。
门口的婆子掐腰叫骂：“怎得分派了这么个柔弱的病羔子，真真没有一点用处。”
院外的嘈杂，室内的简陋如此熟悉。
此处乃是黄家的府邸。
她们住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
顾妙茹常常被人呼来喝去，干些劈柴烧水等最低等的粗活。
好在她自小就强身健体，跟着父兄练习武艺，对于劈柴什么的明显不是小丫头干的活她都能做。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若是跟之前的名门之女富贵生活的自己简直是云泥之别。但不算上上一世，那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但若是跟三年前自己带着妹妹逃难的艰苦日子来说又好了许多。
总之人生就是这样起起伏伏，波澜壮阔，谁又能想到十年后的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所以人不管到了什么样的绝境，都不能放弃。这一世她也一定能做到。
她蹒跚的走到一张半旧的木桌前，见桌上放着一把斑驳的茶壶，旁边又有粗瓷大茶碗数个倒扣在桌上，便拿起一个，倒了些浑浊的茶水，一口气喝下。
擦了擦嘴吧，才走到门前，开门向外看去。
春光乍泄，艳阳高照，真是个好天气。
只不过这眼前的景色并不宜人。
门外的一堆年长肥硕的婆子，粗鲁的推嚷着一个黄毛丫头，一个推她后背，一个又拽她稀少发黄的头发，又有人踢打她的颤颤巍巍的小腿肚子。
手上推推搡搡，嘴里骂骂咧咧。那丫头只管哭，鼻涕眼泪抹了一脸，却不肯让开门口一步。眼看就被打倒在地了。
顾妙茹定睛一看，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
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一起被卖进来的小丫头雏菊。
依稀记得雏菊只有十岁左右，如同自己的双生妹妹一般的年纪。
而自己比她大几岁今年十三岁了。
两个人均被安排到了厨下。
自己唯一的伙伴就是她了，两个人在一处住着互相关照，才不至于在这陌生的宅子里太过孤苦。
眼下雏菊有难，顾妙茹岂能不管，赶紧快步上前，拦住众人。
“妈妈们这是为何，她年龄还小，做错了事情教导就是。
这般拳打脚踢，她单薄的身子如何能受的了。”说着已经拦着雏菊面前，紧紧的将其护在了身后。
几个老婆子果然住了手，一齐打量着塞儿，塞儿是顾妙茹在府中的化名。
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瞠目结舌，半晌没有开口。
这丫头，前几日还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怎得突然好了？
几个人惶惶不安的对视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
许是回光返照吧，还是邪祟附身？
正在纳闷，只听得背后的雏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从背后一把抱住了自己。
边哭边喊着：“塞儿姐姐，我就知道你还没死，我就知道。。。。。。。”
婆子也缓过神来，几个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了一阵。
顾妙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转身拍着雏菊以示安慰，回过头看着那婆子。
这个时候厨房管事顾大娘过来了，见到这个场景心下了然，开了口：“你这个丫头原来没死啊，那还不赶紧去烧火，天天躺在屋里挺尸呢。
雏菊这个贱蹄子也是，哭哭啼啼的叫嚷什么？再哭喊卖了你出去。其他人也都散了，都闲着没事呢。快去干活。”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几个婆子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撤了出去，那几个人还时不时的回头看塞儿，眼神里些许骇然之色。
顾妙茹扶着雏菊忙问发生了什么？
这才听雏菊说到，原来几个人看着顾妙茹不好了，说是不中用了，想要给抬出去，雏菊拼命的拦着才被她们打。
顾妙茹听了心生感激，雏菊见她真的好了，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嘻嘻的说：“姐姐你好了，我就放心了，这几日~你昏迷不醒可是吓坏我了。”
顾妙茹微微一笑，摸了摸雏菊的遭乱的头发：“走吧，咱们赶紧去干活吧，省的她们又来生事。”
两人携手来到厨房，烧水的烧水，洗菜的洗菜。
看着周围忙忙活活的众人，自己却心事重重。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真的重生了？塞儿？雏菊？这里的那些人自己还隐隐有些印象，只不过不太深了，一些小事便也记不得了。
这两年，应该是因为自己身世的巨变，还有担心下落不明的生死离别的妹妹，令自己日日牵肠挂肚，失魂落魄的时候。
是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更容易生病的两年。
对于人生的巨变受了打击，没有任何的办法缓解。
但此刻许是看到了雏菊那个小丫头对自己的依赖，不知不觉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雏菊，应该算是她的生命中的第一个贵人吧。看到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顾妙希？
妙希，她全部希望的寄托。
她记得自己找到妹妹了，妹妹在安丰侯府？对，她在安丰侯府，她后来成为世子夫人。。。。其实妹妹的命很好。至少比自己好，如果那一世自己不去找她，可能她会更顺利的当上世子夫人吧？
而自己只需要重振家门，虽然自己是个女子。但上一世的自己也做到了不是吗？只不过后来的自己还是死于非命。
想到这里顾妙茹的脑子有些剧烈的头痛。
顾妙茹看了看远处正在灶台前指挥的顾大娘，知道她是厨房管事，但记忆力，早就记不得这个人了。
眼下，若是想要现在厨房扎根，定要先讨好于她。
她便按照今日的菜谱，将洗好的菜整齐的一一送到灶前。
倒是干净利索且不用人催促，几个厨娘正巧要什么，她便送来了什么，不由得对她的眼色里更多了几分诧异。
第三章：夜诉
顾妙茹不仅干完自己的活，还帮雏菊烧水倒水，接着煮好的热茶倒入茶盏，先是给顾大娘盛了一碗送过去，又给其他的人一一送去。
很快各院子的丫头婆子纷纷来取晚食，顾大娘忙着一一打点将准备好的食盒送出去。
待众人散去，厨房里的人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这时茶水温度上好，顾大娘喝起茶来，心中满意，伸头看了看角落里的两个丫头。
向她们招了招手。
“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顾妙茹和雏菊相视一眼，忙起身走过来。
“顾大娘你叫我们？”顾妙茹面带微笑站在顾大娘面前。
面色淡淡的顾大娘才细细的打量了她，虽说体型单薄，纤细瘦弱。
但一张粉面水润白~皙脸，眼眸明亮，朱~唇皓齿，眉清目秀，年纪小小竟是个美人胚子。叫人越看越舒心越喜欢的那种。
分配到厨下也有些糟蹋了，但是她们是新买的外来人，所以不受重用也是常理。
非得在好好调~教一番看看人品才行。
“你是个识字的？刚刚如何能够将今日的菜谱所需的蔬菜备齐？”
顾大娘缓缓问道。
塞儿回道：“回大娘的话，不过是认识那么几个字，因为家兄上过私塾，回家教过我一些，便些许懂得一些。”
顾大娘听了，微微点头，管家吴嗣买来的时候说过是个好人家的丫头。
说是家中也曾经是有田产的，只因家中亲人染病难医治，慢慢钱财不济，这才卖了家养的女儿。
这只不过是人牙子之间相互转卖时候编造的身世罢了。除了顾妙茹自己，谁也不知带自从带着妹妹顾妙希逃出敌营，几经周转，流浪漂泊的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是那时候的自己即使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没有保住妹妹，各自被卖身为奴。
但现在她心里微安，她知道妹妹的去处以及未来的好命运。
起初人来的时候整个一个失魂落魄，没多久就病怏怏的奄奄一息，还以为会一命呜呼，没想到这么快好了起来。
今日这丫头好转以后，几个厨娘纷纷过来找自己说话。
“这人怎可能说好就好，明明看着她气短无力，况且你我等并未请来郎中医治，也无汤药救治，怎么会突然好了，这里头透着邪乎。”
这看起来也确实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但顾大娘呵斥了几人，不让再四处散布谣言。
“你这病真的没事了？”顾大娘打量着顾妙茹问道。
顾妙茹心中也有思虑，恐怕是见自己病突然好转，心中定是疑惑，自己也纳闷呢，上一世的时候是怎么好的来着不记得了。
重生这种事情恐不能与任何人说，怕是会招来祸患，想了，便道：“承蒙顾大娘体恤，本来就只是旧日晕眩之症。
幼时便常患此症，每每修养几日便好，可能是刚入的新环境不适应，现下完全无事了，想起前几日耽搁的活计，心中惭愧，今后定当好好当差，若有不妥之处，还望顾大娘不吝赐教。”
一席话说完顾大娘脸色又舒缓了许多，见是个伶俐的，便堆起笑意：“你这丫头还是个能说会道的，好好干吧。”
两人连连称是，又闲话了几句，用了晚饭，收拾干净所有的碗筷，收拢了没用完的材料。忙碌了一天，戌时才回去休息。
雏菊和艾子，两人住了一间低等下人住的倒罩房。
夜深人静，雏菊红着眼睛蹲坐在一个矮小的板凳上，怔怔的看着顾妙茹，似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
“这是怎么了？”
顾妙茹停下缝补旧衣的针线，含笑看着雏菊。
“好姐姐，你这几日，日日昏昏睡睡，还以为你。。。。”说了一半雏菊咬着嘴唇将后半句咽进肚子，接着又说：“如今你好了，我有多高兴。我们入府的这两个月也亏有姐姐相伴相互才不至于孤单。”
顾妙茹摸了摸雏菊的头：“好妹妹，谢谢你这几日的照顾，和舍命相护。”
“姐姐，是，顾大娘。”
雏菊眨着眼睛说到。
“顾大娘？”顾妙茹恍然。
“顾大娘有一次偷偷送来一副汤药。我熬了给你喝了，你就好了。”
“原来如此啊。”顾妙茹心里有了一番计较。“放心吧，今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别怕。”顾妙茹心里继续思忖着什么，这位顾大娘，自己怎么就没什么记忆了呢。
两人一番长谈以后，雏菊情绪慢慢恢复。起身洗漱去了。
看到她的样子，顾妙茹心如刀绞，妹妹，这个时候，有人对她好吗？
洗漱归毕，虽然已是初春，夜还微寒，两人一处蜷缩，勉强热乎些。仅有一床褪色的薄旧粗布棉被。
“塞儿姐姐，你说那些婆子为何会这样对我们？”
听着她哽咽的声音，顾妙茹连忙宽慰：“幸而我是好了，连累了妹妹，今后咱们要处处谨慎，好好当差争取早日出了这不见主子的地方。别管那些婆子的事。”
若是今后得到主子赏识，到哪个小姐夫人少爷身边伺候，就太好了，不过，像她们这种外面买来的不知根底的低贱粗使丫头，一时间没多大的希望了。
雏菊心里面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管那么多呢，今日能活一天算一天吧。反正她的塞儿姐姐好了，她就放心了。
听着雏菊的梦语，顾妙茹小心的翻了个身，睡不着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
她又开始做梦，那些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嗖嗖的冷箭擦肩而过，无数的明抢暗箭对准了自己。痛好痛。。。。
噗噗几声，有人闷哼一声，挡在自己的身前，背对着自己。
顾妙茹伸手摸向他的后背，那上面插满了箭。
他在为自己挡箭？他是谁？
恍恍惚惚中，自己一个人又站在了一片硝烟战火中，看着一片狼藉哀号遍野的顾家军。
顾妙茹看到了全身浴血的父亲，顾重业，那张奋力挣扎的脸。
“没有援军了，保护夫人小姐，快走。”
他转身大喊，顾妙茹感觉一双大手，将自己抱起，呼啸而过的战火和冷风，顾妙茹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见一片火红，一身火红的父亲，挣扎着，挥动着手中的长枪。
然而并没有逃多远，母亲和妹妹还有自己，都被蛮獠人抓住了。
“送她们进军营充营妓。。。”一个粗狂且兴奋的声音大笑着说，周围起哄的人欢呼起来。
“堂堂大启朝顾无敌的妻女，哈哈哈，成了我们身下的玩物。。。。”
妇人紧紧的环抱着三个瘦弱的女儿瑟瑟发抖，眼神里尽是决绝的目光。。。
顾妙茹猛地坐起身来，满身冷汗。
过去和以后的事情一桩桩交织在脑海挥之不去。。。
她上一世死的有些稀里糊涂，她们顾家军也灭的稀里糊涂。她上一世都在做什么？看来老天让她重生是有原因的。
她定了定神，动了动小巧的耳朵。
床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是什么？
顾妙茹习惯了警醒，慢慢起身，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向床下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黑暗中一双发红的眼睛在那里闪闪发光，黑黑的一坨扭动着，竟是好大一条大蛇。
顾妙茹，不由得向后退去，雏菊听到动静也揉搓~着眼睛爬了起来。
“雏菊，快下来。”艾子定神之后一把将雏菊拖下床，雏菊一脸疑惑：“塞儿姐姐这是怎么了？”
顾妙茹看了看雏菊：“我跟你说了你千万别怕。”
雏菊不解的点点头，随后跟着艾子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床下正窜出一条茶碗口粗的大蛇，此刻吐着信子，正爬向两人。
雏菊大叫一声，吓得七魂没了六魄，哭喊着往门边跑去，打开门闩谁知那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不好外面上锁了。
第四章：蛇羹
“我说啊，这两个丫头这次没招了吧，这山蛇可是最能镇邪祟的，放心吧。”
“看这小蹄子还能怎么样。”
低低的笑声从阴暗处传来，听着那小小的房子里传出来的哭声，二人对视一笑，然后隐没在夜里。
...........................
“塞儿姐姐门被人从外面上锁了。”
雏菊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上，塞儿手持油灯缓缓的退到她的身旁：“雏菊别怕，你帮我拿着油灯，我来对付它。”
雏菊赶忙爬起来，接过油灯，看着一脸镇定的塞儿只见她撸了撸袖子，小心翼翼的上前，迎着那爬向她们正吐着信子的大蛇。
两手左右一挥，雏菊哭出了声音，连忙闭上眼睛吓得不敢再看。
........................
次日清晨，几个厨娘来的很早。
一进院子便闻得一股子扑鼻的香味，几个人面面相觑。
到了厨房，只见满院子劈好的木柴整齐的堆放着。
烧火的丫头塞儿和雏菊，两人正在盛汤。
“彪婆婆，吴婆婆，年婆婆，秋沙姐姐，兰娟姐姐，顾大娘，你们来了，快来尝尝这个汤。
你们几人都住的远，独我和雏菊住在这厨房旁边的房里，离得最近。
提前烧了水，洗了菜，准备好柴火一应材料，想着大家每天一来到这里便要忙着做朝食，忙完以后才能用饭，很是劳累。
所以我们二人便先煮了些汤水给大家暖暖身子。”塞儿边说边将香气逼人的鲜汤盛道几人面前。
几个人面面相觑，彪婆婆看了一眼面前的汤碗，猛然喝道：“两个臭丫头还真是胆大包天啊，顾大娘你看这，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啊，这厨房里的吃食用料是你能随便用的吗？
你们两个不过是烧火的丫头，不可以随便动灶台的，居然还敢烧火做汤，顾大娘让老婆子我替你教训一下这两个贱胚子。”
说着便扬起巴掌冲着二人打了过来，幸而顾大娘大喝一声：“慢着。”
彪婆婆停了手，只见顾大娘端起汤碗，尝了一勺子那汤羹，微微闭上了眼睛。
众人不解其意，雏菊吓得脸色发白，塞儿静静的站着，听候发落。
尝了一会，顾大娘开口道：“这汤是用的什么肉？如何这般鲜香，入口即化，细腻绵长，不像是厨房的食材啊。”
看着顾大娘喝的津津有味，其他几人也纷纷端起碗来喝起来，这一喝不要紧，几个人连连点头，心里纷纷赞扬这汤水做的不错。简直是人间美味啊。于是都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塞儿心里松了一口气，笑道：“顾大娘果然厉害，一尝便知不是厨房的食材，这是奴婢们昨夜刚抓的大蛇，趁着新鲜，拨了皮，洗净，切段，用了厨房里的少许佐料，炖了这锅鲜咸蛇羹，几位妈妈姐姐喜欢就好。”
塞儿的话音一落几个人顿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有那年轻的几个直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惊慌失措的彪婆婆立刻大骂：“蛇？这居然是蛇肉？你们两个贱胚子，不想活了竟给我们吃蛇肉？你哪里弄来的蛇？”
塞儿微微一笑，眼睛平静的扫视了一圈周围人的脸色，顾大娘面色平常，彪婆婆满脸怒容，几个年轻的姐姐连连呕吐，唯有吴婆子和年婆子两人面色惊讶。
雏菊连忙上前解释：“昨夜我们的柴房里爬进去好大一条蛇呢。”
彪婆婆道：“胡说这才是初春，哪来的蛇。再说我们高门府邸，怎么会有大蛇出没，还有你为什么做这蛇羹来害我们？”
塞儿笑道：“好妈妈们，我们二人怎敢害你们，这蛇我看过了不是什么毒蛇，且肉多肥硕，简直是人间美味，我见扔了实在是可惜于是便....”
“你个小贱人，居然做这么恶心的东西给我们吃，看我不收拾你。”
这个时候那几个年轻的姐姐已经吐得差不多了，便伸手要厮打塞儿和雏菊，只听一直未开口的顾大娘忽然大喝一声：“住手。”
几个人顿时没了气焰，乖乖的停了手。
顾大娘看了看一脸委屈的塞儿和雏菊，又看了看碗里的蛇羹，微微一笑：“蛇肉细嫩鲜美，乃人间难得的野味，吃了更有活血化瘀，解毒洁肤，强~健筋骨，延年益寿的功效，我们吃了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了。
想当初我们大老爷最爱这口，后来大老爷去了，我们这府里便没人再吃了。
你们年轻不知道这道菜，也别以为这是什么吃不得的东西，况且你我吃了这不是没事吗？”
秋沙听了苦笑一番：“顾大娘，你说的好，我们是孤陋寡闻，不知道什么蛇羹，但是这么多年府上可没人吃过这个东西，那东西看着就恶心，怎忍下肚呢。
这两个丫头擅自做主，糊弄我们，我看着不重重的惩罚一番，可是说不过去的。”
顾大娘叹了一口气：“算了这两个丫头本来也是好心的，况且这件事情的重点在于，这个时节，我们这处怎么会有蛇呢？这可是要好好查探一番，万一冲撞了府上的贵人们可就大罪过了。”
年婆婆笑道：“春日乍暖怎么不会有蛇？况且那柴房附近阴暗潮~湿，最适合这类畜生藏身了。”
顾大娘一惊：“吆，这么一说，这房子可住不得人了，太过危险，你瞧瞧这两个丫头还年幼，不如另外安排了住处吧。秋沙和兰娟，你们那个屋子还能安下一张床不？”
秋沙和兰娟住在倒坐房的一间房里，很是狭窄。
秋沙听了冷笑，兰娟直接叫嚷起来：“顾大娘，这毛妈妈才离开几天啊，你这般又是擅自要人擅自安排她们的住处的。
简直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只不过是暂管厨房，过几天管事的毛妈妈回来了，自有定夺，我与秋沙住的那间屋子也并不宽敞。”
说完狠狠的白了顾大娘一眼，转身离开。
顾大娘脸色微变，兰娟梳着圆髻，头上包着蓝色头巾。
穿着一身粗布蓝底白花衣裙，这是厨房里人的打扮。她的老子娘都在府里当差，老娘房妈妈是大小姐的管事妈妈，颇有体面。
顾大娘不再说什么。但也并没有责罚两个小丫头。
几个人都撇撇嘴，各自回到岗位上，干自己的活去了。
塞儿感激得看了顾大娘一眼，赶紧收拾了蛇羹。
碗里的蛇羹倒掉洗净，灶炉上却还温着一锅呢，塞儿端下来刚要倒了，突然来了个衣着鲜亮的女子。
翘首走了过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笑道：“顾大娘今晨这是弄了什么好吃的？香味遍布全府了。”
顾大娘出来一看，眼睛眯成一条缝：“落华姑娘怎么亲自来了，老婆子好久没看见你了还怪想的呢，你说的是什么香味，现在刚刚开灶呢。”
那被称为落华的姑娘手里捏着一条出~水芙蓉香罗帕，身上穿着彩绣杜鹃朱罗裙，外罩双襟柳翠褙子，腰间丝绦妖~娆，头上钗环精致，应该是个主子身边体面的大丫头的装扮。
塞儿看了几眼虽然不太记得认识此人，但也心中有数，唯有雏菊眼睛挪不开，两眼发直，小声的嘟囔：“塞儿姐姐这不会是府上的小姐吧，这般的富贵打扮，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呢。”
塞儿给她使了个眼色，叫她干自己的活。
只见那落华姑娘伸着鼻子闻了一圈，在塞儿面前停下了：“你这罐子里是啥？怎么如此香？”
顾大娘赶忙走了过来挡住：“落华姑娘，这，这没什么，落华姑娘需要什么尽管说，我这就叫人弄。”
第五章：机会
落华笑了笑：“是何羹汤？实话告诉您老，是我家大夫人晨起散步，闻见了，便吩咐我过来问问，想要一些尝一尝，顾大娘赶快给弄一些吧。”
顾大娘面露难色，这羹汤可是那个小丫头做的，自己也没有把关，怎敢给主子用呢。
再说这还是蛇羹，若是说了实话，恐落华这丫头不信，怕是又要怪罪厨房慢待守寡的大夫人了。
果然，落华见那顾大娘又些许踌躇之色，面露不满，但嘴上没说什么，只是看着眼前端着罐子左右为难的塞儿，打量了一刻。
笑道：“厨房里又来新人了，竟是个体面的，你手上的羹汤可是你做的？”
落华问塞儿，塞儿看了一眼顾大娘，顾大娘赶紧拉着落华行至一边，低声道：“姑娘实话告诉你吧，这个羹汤是这两个烧火丫头乱炖的，还用的是蛇肉，说是昨晚上在屋里抓的。
我们正为这件事情生气呢，说她们擅自做主，私自开灶，还没来得及处罚呢。
这样的羹汤怎敢呈给大夫人用呢。”
落华眼珠一转更是正经的打量了塞儿和一旁的黄毛小丫头，喃喃自语：“蛇肉？原来如此，难怪夫人闻着似曾相识呢。”
她摸了摸塞儿的手笑吟吟道：“自己抓的蛇，真是件趣闻啊。
这两个小丫头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顾大娘苦笑不跌：“可不是嘛。”
落华笑道：“无妨，把羹汤送过去，我如实禀告了我家夫人，夫人自会定夺，说不定也就帮你处置了，你也不用烦心了。”说完转身面向塞儿：“你叫什么名字？”
“塞儿。”
“好奇怪的名字，听着怪别扭的，可是前段时间吴管家买回来的那一批？”
“正是。”
“这羹汤可做好了？”
“做好了。”
“那查验好了，顾大娘着人送过去吧？”
身为夫人身边的体面丫鬟，她是轻易不到厨房来的，也不过是凑巧过来。要是让她自己端着羹汤回去，是不可能的，多掉价啊。
但是身边又没有相随的小丫头。
顾大娘略微迟疑一刻，忙笑道：“查验了，查验了，请姑娘放心。”
又赶忙找了干净的红漆托盘，将蓝花白瓷汤碗，羹勺子一并汤罐，放置托盘上面。
看了一眼身旁的塞儿，想到她可怜兮兮的日子，便有心给她一个机会。
只不过这个机会，她也不能保证，是个好机会还是坏机会。
看她的造化吧。
嘱咐了塞儿一些规矩，便将托盘给了她。
塞儿端着托盘便跟着落华往内院走去。
.......................
塞儿跟着落华出了厨房小院，三步一景，过桥穿山，不多时来到一处静雅的院门前。
看着眼前这宅院，顾妙茹有些莫名的熟悉。
这里啊，是上一世自己通过很久的努力也曾踏进来过，这一次倒是快的很啊。
经过院门，塞儿抬头一看便见门上悬了一道匾，写着：“雅雍园。”三个大字，进内依旧循着院子的回廊，奔向正房廊下。
行至门外，落华回头示意塞儿等在门外，自己便接过羹汤，门口看门的婆子连忙挑帘，落华便进了门。
塞儿双手规规矩矩的置于腹前，低着头，却忍不住瞧瞧看着四周的环境，这院子并无太多装饰，花草也不显奢华。
自己再次见到这里的人和事，想想也是相隔很多年的事情了，该忘的也差不多忘了。
正门的额匾上写着：“明心堂。”
此家家主乃是二老爷黄文远。
长房大老爷黄文齐已经不在，只有大夫人年氏。
二房夫人曹氏因此成为这家的当家主母。
塞儿在外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门里出来一个梳着垂挂髻戴着米粒大小珍珠耳环的水灵灵小丫鬟传话道：“大夫人请塞儿姑娘进来问话。”
塞儿听了连忙跟着进了内厅，行至堂下，也不四处乱看，躬身施礼，面带从容。
“奴婢塞儿见过大夫人。”
堂上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起来回话吧。”
塞儿起身依然不敢抬头。
大夫人便道：“抬起头来。”
塞儿不知为何，便抬起头来。
与那堂上的大夫人对视了一眼，大夫人梳着简单的圆髻，插着一柄襄祖母绿玉石的梳篦，戴着金耳环。眉稀眼明，鼻高唇笑，满脸慈悲，一派雍容之姿。
身穿藕色帛锦坠地裙，暗绿色四喜如意妆花褙子，端坐堂上，看了塞儿片刻之后，竟然起身，走来，细细的打量自己。
塞儿连忙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是涌起一丝暖意，记忆中有这张脸，她是自己的贵人之一。是她帮着自己走出黄府，去找自己的妹妹的。
能不能引起她的同情给自己自由身？
年氏见塞儿生的肌肤莹润通透，水灵，杏花眼，点绛唇，头上的青丝挽着个纂儿，虽然衣着粗陋，却也叫人一眼看了就觉得是个身材窈窕，俊秀灵巧的丫头。
又见她年纪虽小，却不忸怩，行为举止大方得体。不像那些新进府的小丫头都战战兢兢的。顿时心生好感。
“好孩子，今年几岁？”
“回大夫人，奴婢年十三。”
“哦，听说你叫塞儿？何人赐名可是吴管家？”
“是奴婢的娘~亲起的乳名。”
夫人连连点头：“塞儿，这蛇羹是你做的？这蛇也是你抓的？”
塞儿点头称是。
大夫人笑道：“真是个有本事的孩子，这蛇羹做的不错，当年大老爷最喜欢这一口，今日尝到这般地道的野味，我很是满意。
只是房里那处为何会有蛇呢，你这孩子胆子还不小，若是换了旁人，早就吓破了胆子，你居然还抓来煮汤？”
“回大夫人，奴婢自小也跟着哥哥经常混迹于荒山野岭的，学着抓些野物。”
塞儿没有说错，她自小跟着父兄上山狩猎，混迹山林，甚至上过战场。
顾家军，顾家将，顾家儿郎上沙场。
这一晃眼已过去多年，就现在的自己而言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确切的说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毕竟自己好像已经经历过一世了。
“山野清流，最养天性，想来你应该是个豁达的孩子。看着长相也极标志，把你分到厨下确实有些可惜了，可懂针线？可认字？”
慈祥的大夫人看着自己笑吟吟的问道。
顾妙茹抬起头冲着她笑了笑。
第六章：嘲笑
顾妙茹回到厨房的时候便感觉到不善的目光，这样的目光自然是来自这些自觉比自己体面的丫鬟仆妇们。
“哟，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被大夫人留下了呢。”
一个笑吟吟的婆子冷嘲热讽看过来：“这攀上高枝，就不用来这里了，没想到人家看不上你吧，巴巴的赶过去，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呢。”
这话引出一阵哄笑，便有低低的嘲笑声传进耳朵。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瞧她那穷酸样。。。。”
“妄想，咱们还没去呢。。。”
“就是就是。。。”
一个小小的外面买的的丫头片子，能够一步登天到主子面前做体面的丫鬟，在她们看来可真是做梦。
顾妙茹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婆子，微微一笑。转身自己干自己的活去了。
“呸，狐媚子。”
那婆子呸了声，自己扭着粗大的腰~肢切菜去了。
狐媚子？顾妙茹心中微动，自己只不过给大夫人送了一次蛇羹罢了，居然有人就这么骂自己？
自己可没有去那些少爷们那边啊，去的只是大夫人那里啊。
真是莫名其妙。
顾妙茹莫名的心中腾起一股火气，她顾妙茹这一生，可从不被人当作狐媚子，只有被人当作活阎王。
不过现在看来，却是自己还没有那个资本去跟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对抗。
专心干自己的活，专心寻找自己的机会吧。
这一次，也许自己不论怎样都能更快的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转头看见一旁烧火的雏菊正在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这个傻~瓜，哎对了，这傻~瓜是怎么消失在自己的那一次人生中的呢？
自己后来离开了黄府，甚至在离开之前，就失去了对雏菊的记忆了。
正想的入神，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众人循声望去，见门口来了几位管事妈妈，正详谈甚欢。
其中一个便是，毛妈妈。
“毛妈妈，您回来了？”
一阵惊喜的声音响起，厨房里的一个个的婆子们飞奔出去迎接，个个脸上露出谄媚的笑脸。
毛妈妈啊，当顾妙茹看到她的脸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才是厨房的管事。
雏菊是怎么消失的，她似乎隐隐记起些许了。
上一辈子没有护住她，这一辈子一定要护住她。
对比于神采飞扬的大多数人，有一个人的脸色面露难看，顾妙茹回头看去，除了自己和雏菊没有跑出去迎接这位毛妈妈，就只剩下临时管理厨房的顾大娘了。
毛妈妈，在黄家混迹数十年，她的丈夫在哪位少爷那里做管事，吴大管家也是她的叔父，自己也是曾经伺候过主子的人，如今得了厨房管事这个差事，管理厨房大小事情以及采买。
在厨房，简直就是一手遮天了。
这几日，厨房被查出些问题，她便被带走查办了。
顾大娘才上岗月余，没想到这么快，毛妈妈就被放回来了。
“我就说嘛，毛妈妈能有什么事啊，肯定安然无恙，定是误会。”
一个婆子说着话便朝着顾大娘这边看了一眼，毛妈妈则笑着没说话。
坐下来，立刻有人奉了茶，有人又递过来做好的汤水，让毛妈妈尝，看看口味是否纯正。
毛妈妈笑着与众人说笑，转身便看到了顾大娘和较为面生的两个小丫头，冷冷的看着自己。
“顾大娘，这一段时间，你可是辛苦了，这以后啊，你就可以好好歇歇了。”
此话一出，顾大娘脸色一变，这是要赶自己出去了？可是自己整顿厨房查缺补漏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将厨房理顺，现在，就被赶走了？
“毛妈妈，您回来，我依旧给你打下手啊，怎么会想着歇歇偷懒呢。”
随着哗哗的翻炒声，顾大娘的脸色隐没在灶台下的火光中。
蹲在不远处的顾妙茹脸色在灶火的映衬下忽明忽暗。
“我怎么还敢劳动你打下手呢，我可不敢劳烦了啊，上面对你另行派遣了。”
顾大娘身子一僵，脸色瞬时有些惨白。
而周围的人各个带着笑意，似乎在等着看一场热闹。
果然，顾大娘的好日子结束了，毛妈妈上下通天，顾大娘算起来，虽说本分，也在府里有些资历，但是说起人事关系，那肯定比不过毛妈妈的，这也是这些日子，厨房里的人都都心里不服气，对于顾大娘的管束多有不服。
这不，毛妈妈一回来，众人可就立刻连做做样子都不做了。
顾大娘心里也明白，平下心来，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厨房里时不时的响起谈笑声，毛妈妈的身边围绕着人一直不断，相比于她，顾大娘凸显的更冷清了。
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围绕在她跟前的，顾大娘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利索的处理着鸡鸭鱼肉，腾起的热气氤氲，一阵阵的围绕着自己，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顾大娘，喝碗茶吧。”
这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便有些格外惹人注意，周围的人有意无意的看了过来。
显然，顾大娘也很惊讶，自己说不定很快就会离开厨房，之前仅仅那么几次的维护，不会再发生，并且还有可能给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带来牵连。
这个时候，她应该离自己远远的，或者就像之前对待自己那样讨好毛妈妈。
可这半日下来，这个叫塞儿的小丫头，除了和雏菊那个小丫头在一起，也没有往毛妈妈身边凑，反而还跑过来给自己端茶？
这可就是有些让人费解了。
顾大娘接过茶碗，一气喝了下去，冲着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感受到她刻意的疏离，顾妙茹暗自点了点头，看来这个顾大娘知道自己之后的境遇，也不打算，连累她了，倒是个真性情的人。
可偏偏这么个真性情又有些善良的人，可真是不多见了，尤其是在这些奴仆之间，不懂得察言观色，阿谀谄媚的，其后果向来不太好的。即便是她的活计做的再好也是没用的。
这也是自己重生之前用了很久才得来的经验之谈，不过那个时候，她真的不习惯。现在依然如此。
拉下脸面这件事，其实自己在那一次的死里逃生之后，也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适应的。
只不过，终究自己骨子里，不是那种人。
但想要在这种环境里讨生活，就必须做到，察言观色，玲珑剔透。
讨了主子的欢心，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才能去找妹妹，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想到妹妹，顾妙茹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她的上一世，全心全意都为了妹妹，自己的生活，好像错过了很多啊。既然妹妹机缘里竟然能够有那样的富贵命，那自己不用急于一时了。
想要从这个深宅大院获得自由身，这一件事，相对于上一世此时的自己那可能是登天的难事，不过那时候不也是做到了。
但那种做到，是不管不顾，没脸没皮，抛下所有才获得的，现在静下心来看看，雏菊，那个可怜的小丫头，还有顾大娘这种好心的人，那时候错过了多少呢。
第七章：捡沙子
次日卯时，顾妙茹已经劈完了所有的柴，捎带着练了体力，满头大汗的回到房中洗漱一番之后，才摇醒了蒙头酣睡的雏菊。
小丫头眼皮沉重，哀嚎着翻了个身，春困秋乏，这个小家伙，赖床的毛病太重了。
奈何她只是一个小丫头，起晚了活没干完，任何一个差错都是要被狠狠的责罚的。
“哎哎，起来了，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
顾妙茹拉扯着床上的丫头，不断地催促着。
“姐姐，好姐姐，我再睡一盏茶的功夫，行不行。”
小丫头朦胧睡眼，哀求道。
“不行，听说今日有好吃的呢。”
噌的一下，小丫头坐了起来，顾妙茹吓了一跳，她怎么忘了这是个小馋猫呢。
“什么好吃的啊，有我们的份吗？”雏菊边穿上衣衫，边狐疑的问道。
“去了不就知道了。”顾妙茹笑了笑。
很快两个人收拾干净一起来到厨房的院子里，此时她们仍然是第一个来的。
雏菊四下看了看，不由露出羞愧的神情：“好姐姐，你把该干的活都干完了？”
顾妙茹笑了笑，转身从一个角落里掏出几个鸟蛋递给她：“瞧这是什么？”
雏菊脸上立刻绽开笑容，但随即，小心翼翼的四处查看：“姐姐，这是哪里来的？”她低声问道。
顾妙茹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失笑：“我今天早上路过一棵大树，看见个鸟窝，就捡了两个蛋回来，鸟蛋没有什么气味的，放心吧，你赶紧吃了。”
雏菊这才小心翼翼的敲碎蛋壳，一个递给顾妙茹，一个赛进自己的嘴巴里，开心的笑了。
虽说她们两个在厨房做活，但好吃的东西从来轮不到，还偶尔有饿肚子的情况。能够心满意足的随时吃到好吃的东西，这是雏菊一辈子最大的心愿了。但想想又叹了口气，算了这样也不错啊。
看着那一脸满足的样子，顾妙茹有些微微的心疼。
过了一会，一群人便陆陆续续的上工了，最后一个过来的是一脸横肉的毛妈妈。雏菊探头看去，竟然没有看见顾大娘的影子。
“姐姐，顾大娘她真的走了。。。”
雏菊情绪低落至极，那苦瓜脸的表情，还没来的及被提醒就被眼尖的毛妈妈看到了。
“哟，这个丫头这是怎么了，苦着一张脸，大早晨的真晦气。”
此话一出便有人嗤笑：“毛妈妈有所不知啊，人家可能是舍不得顾大娘呢。”
顾大娘，那个差点替代了自己的人。
毛妈妈色变，顾妙茹则笑道：“瞧姐姐说的，毛妈妈不在的时候，雏菊也很担心不是，她年纪小，姐姐就别取笑她了。”
那个女子便笑道：“哟，塞儿，那时候小丫头不是担心你生病才那样的吗？哦对了，你也舍不得顾大娘吧，顾大娘在的时候可是对你们两个丫头另眼相看呢。毛妈妈您可得重用她们啊。”她有意在重用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毛妈妈冷笑一声：“哦，那看来是得重用了。”
很快，被“重用”得两个人便知道了被“重用”的结果了。
满满两麻袋粳米，被放在她们面前。
“这粳米啊，是主子们要用的，一颗沙子都不能有，这么重要的差事自然是交给，你们两个了，今儿个捡不完不许吃饭也不许睡觉。”
众人哄笑一声，雏菊的脸立刻便皱了起来。
顾妙茹没有说话，笑了笑，洗净了一双灵巧的手，拉着雏菊搬着板凳坐在麻袋一旁，舀了一瓢出来，便开始认真的捡沙子。
果然午饭时间她们没能吃饭，而其他的人还偏偏在自己跟前吃的很香。这让雏菊的嘴巴不断地吞咽着口水。
“姐姐，她们这便是故意的。”小声嘟囔着白了她们一眼。
顾妙茹笑了笑：“坚持一下吧。”
这一上午的时间两个人才刚刚捡了一袋子的一小半，正想着好歹能在明日之前检完的时候，哗啦一声。
一碗沙子被倒进了刚刚捡完的粳米中。
雏菊愣了愣旋即大哭，这个才刚刚不足十岁的孩子，哪能受得了这个。
“秋纱你这是做什么？”
顾妙茹实在看不下去了，若是换作上一世的自己，也就忍了，可现在的她可真的不想跟一堆坏心眼的丫鬟忍气吞声。
“做什么，我不是故意的，你这小蹄子，瞪我做什么？”
秋纱毫不退缩，看好戏的人也不甘示弱的围了过来。
顾妙茹环顾四周，心里牢牢记住了这几个人，但面上却不显，微微垂下头，继续挑拣沙子。
“哼，装什么娇弱，明明粗鄙的很，这些日又是装病，又是偷懒的，偏偏顾大娘还护着她，那天给大夫人送羹汤，还点名让她去，这可真是让她不知天高地厚了。”
女子的声音毫不避讳的传入顾妙茹的耳中，其他的人则是愤愤的附和着。
显然能够进一趟内院的机会很是难得，这样一个机会被一个半死不活的丫头捡了去，要知道，她去的那段时间，是多么让人难熬啊。
万一她被大夫人看中了，或者路上偶遇了哪位小姐少爷的，被看中了一步登天？她们这些家生子还不呕死了。
哼，幸亏，这么穷酸相，是没有哪个主子喜欢的，自打她来了那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不说，占了个名额不干活，白白加重了她们的活。
“都吵什么呢？“
毛妈妈摇着帕子进来的时候，这一场议论才消停下来。
”赶快去干活，这几日陈妈妈要过来巡查，都别出了差错。“
众人一听这才散了，各忙各的去了。
毛妈妈扫了一眼两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嘴角翘了翘。
”雏菊，饿了吧？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雏菊正伤心欲绝，听到有人关心自己，抬头一看是毛妈妈哭的更凶了。
毛妈妈脸黑，咳了几声。顾妙茹则安慰着雏菊，好歹才不哭了。
”你过来吃饭吧，毕竟年纪小，受不得饿。“
雏菊一听眼睛一亮，拉着顾妙茹就要过去吃饭。
顾妙茹却未动。
”看人家当姐姐的，多懂事，叫的是你，没叫她。你过来。“毛妈妈不耐烦的招了招手。
顾妙茹垂着的眼帘动了动，手上的动作也一顿。莫名其妙的好？毛妈妈？
”我。我不吃了，多谢毛妈妈，姐姐不能吃，那我就陪着姐姐不吃。“
说完她抹了一把鼻涕，朝着顾妙茹嘿嘿一笑，露出白白一排牙齿，顾妙茹顿时心里暖暖的。
”不吃拉倒，好心当作驴肝肺。“内里传来毛妈妈喝怒的声音。
”你快去吃，姐姐身子壮，熬的住。“
”我不。“雏菊倔强的扒拉着粳米。
“你去吃的时候偷偷藏一点吃的给我。”顾妙茹低声道，眼睛眨了眨。
雏菊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朝着顾大娘走去。
第八章：黑影
“多吃些，长胖些，水灵灵的才好看。”
毛妈妈一双浑浊的眼睛眯着紧紧盯着雏菊，不由得让这个小丫头全身发毛。
怎么她的这种目光跟顾大娘偶尔冷冷的一句关怀，让人感觉不一样呢。
之前，还觉得顾大娘不怎么慈爱，但现在想起，还真是比眼前这位更贴近慈爱这个词呢。
对于毛妈妈突然转变的态度，众人也有些讶异，但是这是毛妈妈，不是顾大娘，她们可不敢说什么。
毛妈妈可是厨房的“长胜军”啊，不管是被抓住了什么错处总能再回来的。
人家有关系啊。
虽然是给了一顿香喷喷的饭菜，让雏菊勉强露出个笑脸，但是到了下午继续让顾妙茹捡沙子的事情还是让雏菊认定了毛妈妈是个坏人。
“你年纪小就不用捡了让那个丫头自己捡就行了，今晚回去早点休息。”
毛妈妈临走之前嘱咐道。
厨房里的人三三两两的走完了，只剩下雏菊和顾妙茹。
雏菊哪里肯听那个毛妈妈的话，从怀里掏出一个饼子，递给顾妙茹：“姐姐快吃，我来捡。”
说着就认真的干起活来。
看着手中的饼子，顾妙茹有些心酸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沙子即便是几天几夜也捡不完的。这位毛妈妈是要把自己困在这里了。
胡乱吃了饼子，顾妙茹便对着雏菊道：“你回去吧，你在这里我们也做不完，与其两个人受累不如一个人。”
“不行，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姐姐受苦我也得陪着。”
雏菊仰起小脸坚定的说到。
顾妙茹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乖，你回去，你要是不回去，毛妈妈明天肯定会重罚我。”
“为什么？”小丫头不解的大喊。
一番劝解之后雏菊撅着嘴离开了。顾妙茹忍不住叫住她：“雏菊夜里谁喊你出去你也不能出去。谁让你开门你也不能开门，记住了吗？”
雏菊不解的点了点头，晃悠悠的离开了。
顾妙茹将手里的梗米扔进麻袋里，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不过是个小小的郡守府，她倒要看看玩什么把戏。
顾妙茹起身寻了一盏油灯点上，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沙子究竟在何处。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嘴里念叨了几句什么，便起身来到院子里。
月明星稀，暖风轻抚，树叶沙沙作响，整个黄府陷入宁静安详的夜晚。
趁着夜色，她脚尖轻轻一点便落在了一处高高的墙头上。
虽然有些摇摇晃晃，但总归，自己的武艺没有忘记，不管是之前练习的还是上一世练的，只因为身体娇弱了些。目前也只能翻个墙头了。
顾妙茹首先就去查看了自己和雏菊住的房间。
雏菊正在酣睡中，顾妙茹稍稍心安。
也不知道那个毛妈妈打的什么主意，总归雏菊就是在某一个夜晚悄无声息的失踪的，她一定要看护好了。
将自己隐藏在草木中，等了约莫半时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便响起了。
昏暗的夜色皎洁的月光之下，两个人影悄悄靠近。
吱呀一声，那个破旧的仅有一根木栓上门的木头门就这么轻易的被打开了。
随后呜呜的女子的声音传来，顾妙茹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
很快，两个人影出来了，其中一个肩上扛着个麻袋。顾妙茹眼皮一跳，等着他们走了，便脚步轻盈的跟了上去。
她一路踏着矮墙和屋顶，隐藏着自己，那两个身影一看就是毫不会功夫的，一点也没有察觉。
这一路的跟随，就路过了几个院子。
而其中一个院子里，正在月下散步的男子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身影。
贼人？
他的心里第一个想法一闪而过，立即飞身上了墙头，跟着那影子而去。
于是黄府院落的小径上，两个黑影急急忙忙的跑，屋顶上两个黑影一前一后的追随。
男子看明白了，这个黑影是在追随地上的那两个黑影。
那两个人又是什么人，究竟谁是贼人，目前看来只能不动声色了。
地上的黑影终于在一处偏僻的院落停了下来。
“苦雨院？”男子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院子荒废已久，府里还一直传出说里面闹鬼的事情。
原来竟是有猫腻啊。
作为郡守府的嫡子他有责任查探个究竟，正想着只见前面的黑影也一纵身跳进了那个院子，自己也连忙跟上，却只附在墙头，正好将这三个人的行动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黑影看起来身材瘦小，却极为灵活，看不清容貌，也辨不清男女。
他不由得又悄悄靠近了一些，落在了院落中的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
这才看清楚刚刚那两个黑影，其中一个肩膀上还扛着个麻袋，而麻袋里面正蠕动着，看来是个活人了。
两人进了院门，将麻袋放在地上，粗重的喘着气。
“赶紧的，把人送过去。”
一个粗哑的妇人声音低低的响起，顾妙茹很敏锐的听出了她的身份，毛妈妈？
“让老子歇一口气，死婆娘，想累死老子啊。”一个男人的声音随即响起。
那妇人四下看了看，阴气森森，草木荒芜，时不时还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太吓人了。
“快点，吴管事怕是等急了。”
吴管事，顾妙茹在心里念叨了一遍，这个人似乎有点印象。
好像是犯了事，在自己快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东窗事发了，至于他犯得什么事？
对了，顾妙茹突然之间脑袋轰的一声。
残害幼女?
想到这里，她看着眼前的人影的眼神便更狠厉了几分，这么说上一世雏菊被残害致死，自己却无能为力？眼看着人被送进一间有微弱亮光的屋子，那一男一女拎着一个鼓鼓的钱袋子，喜笑颜开的走了出来。
丧尽天良。树上的人几乎也是咬牙切齿。
顾妙茹淡定的悄悄溜到那间房门的窗下。
树上的男子已经看清楚了那两个下人的面貌，也不急着追赶，但看看这人要做什么？是救人吗？如此弱小的身板，待皎洁的月光下一晃而过的白皙面容印入眼底，他不禁惊叹的张开嘴巴。
是个，年轻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摸样，竟有这身功夫？
她究竟是什么人？难道郡守府这么早就混进了奸细？
正在想着，就见那女子已经戳破了窗户朝里面看去。
房间里面，惊恐的女孩子刚刚被撤下麻袋，茫然的看着眼前猥琐的男人。
她当即吓得哇哇直哭，嘴里被塞了东西，想喊喊不出，手上还被绑了起来。
雏菊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如同掉进了地狱，面对着满嘴獠牙的鬼怪。
“姐姐，姐姐。。”她心底哭喊着，原来这个世界上，临死之前唯一能够被当成救命稻草的那个人只有塞儿姐姐。
屋子里的男子嘿嘿笑了，打开了她嘴上的破布，捏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的审视起来。
第九章：通灵
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吴肆，也就是郡守府的总管事，这个虎视眈眈的男人，尝过了最嫩的“花朵”滋味，从此以后，食髓知味，上瘾了。
这样年纪八九岁的小姑娘，滋味最是特别，他有了这个癖好，自己也很无奈。
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他已经暗中与府上最不起眼的几处下等丫头的管事搭上关系。
这府里偶尔得病死几个外面买来的不知根底的小丫头，根本就是大海里的一粒沙子，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更何况自己还做了周密的安排，这个院子被传闻成鬼园，谁也不敢靠近。
正好让自己便宜行事。
眼前的女孩子眼泪汪汪，正如同待宰的小羔羊，一番盛宴之后，等待她的便是无尽的黑暗。
”别怕，小宝贝，别怕。。。“
”姐姐，救我啊。。。。塞儿姐姐。。。“
女孩子虚弱的抽泣声和呼喊声传入了顾妙茹的耳内，她简直想立刻冲进去把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砍个稀巴烂。
可是之后呢。
顾妙茹颤抖着手指了指外面的草丛，树上的男子诧异的看着她。还没想明白她怎么还不动手。
就见草丛里突然爬出什么黑黢黢的东西，一根接着一根，迅速的往屋子里爬去。
”万兽通灵经“自己在得到这个传家宝的时候实属无奈，哥哥们一个个的战死沙场，只剩下她与两个妹妹。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上一世，自己甚至于在走出这个地方的时候还没有参悟明白。但好在，这一世，她牢牢的记住了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的奥秘。念动经文，真的可以意动和沟通除了人以外的生灵。此称通灵。
闯进去，固然也能够救下雏菊，但是那样一来自己就爆露了，这个管家，她暂时没有信心一下子搬倒他。反正隐藏在夜里不会有人将自己与这些蛇联想在一起。
这是最保险的做法。
”啊？蛇？啊。。。。“
屋子里传出连连惨叫声。不一会那扇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里面的中年男子狼狈仓皇的跑了出来。
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窗户下躲着的顾妙茹。
一条蛇两条蛇固然不能让一个大男人害怕，可是满屋子蓄势待发的蛇，一起爬向某个人，这样的场景一定会让人毛骨悚然了。
见那人见鬼似的跑远了，顾妙茹进了房间。
”姐姐，你，你终于来了。。。“
正在呆傻的雏菊放声大哭。顾妙茹赶紧制止了她，帮她松了绑，拉着她急急的跑出去。带着一个人，她只能老老实实的走平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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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们的脚步极快，迅速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树上的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仍然一脸的茫然。
见人影已经远去，才脚步轻盈的跳下来，走到那房间一看，满屋子的蛇正四处的游荡着。
他吓了一跳，就见那些蛇，又一一的爬了出来钻进草丛不见踪影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人是人是鬼？
黄之伦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院子，百思不得其解。
一夜无眠，那诡异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出现。
一个灵巧的女子，一群骇人的蛇。她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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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莫微雨一大早依然劈完了所有的柴，干完了厨房理所有的准备工作。蹲在一旁的雏菊仿佛还没从噩梦中惊醒，依然眼神茫然，瑟瑟发抖。
“雏菊你不相信姐姐吗？你不相信，塞儿姐姐能保护你吗？”
莫微雨弯腰看着她，一脸担忧的问道。
“姐姐，我，怕。。。”
她嘴唇发抖的说出一句话。
“不要怕，有姐姐在呢。”
有姐姐在呢，这句话多么的温暖人心呢。
雏菊并没有告诉莫微雨其实刚刚她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被那个老男人给糟蹋了，然后被他勒死以后扔进了一口枯井里。梦里塞儿姐姐并没有救得了自己。
所以她满心惶恐，满身颤抖。
但此刻看着那双坚定得眼睛，雏菊得心微微得平复下来，她无父无母孤苦伶仃，直到被卖进这家府邸，唯一对自己好过得人寥寥无几，而眼前得这个塞儿姐姐，就是其中之一。
况且昨夜是她救了自己，若不是她恐怕自己就如同梦里那样，已然香消玉损了。
但是，那可是府里得大管家啊，还有昨夜绑自己过去的两个人分明就是。。。。
“哟，你们两个这是彻夜未睡吗？”
听到这个声音，雏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竟然是，毛妈妈。
她不敢抬眼看她的眼睛。
“毛妈妈，早啊。”
顾妙茹倒是很大方的与毛妈妈打了个招呼：“毛妈妈，粳米里的沙子我都捡完了。你检查看看。”
说着伸手一指，旁边的两个麻袋整齐的立在那里。毛妈妈的目光微闪，目光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
她一大早得到消息，简直吓得魂飞魄散了，那个小丫头居然跑了。
她连忙就抛来厨房看看，这一看两个小丫头居然都安然的在这里，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算稍微松了松。
要知道，这件事情，若是被小丫头捅到主子们的面前，把自己牵扯进去，那可是没命了啊。好在她猜对了，这两个小丫头，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试想一下，她们若是无凭无据的跑去告状，谁会相信呢。
昨夜自己没有特意遮盖自己的脸，想着她反正是活不成了。没成想？
算了，自己随便给她们安个罪名也就处理了她们。更何况现在她们呆乖乖的在这里更好收拾了。
随意揪出个错处，就以此为由将她们一起发卖出去得了。
“塞儿丫头，我知道你整夜未睡，看起来很是辛苦，但是你要知道，这活道好不好的，主子们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所以若是你没完成，依然是要处罚的。还有，雏菊既然非要帮你，你没完成，自然她也是连带受罚的。”
说完慢悠悠的走到那米袋的旁边，打量了一眼二人。
雏菊往顾妙茹身后躲了躲，顾妙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脸：“毛妈妈，若是完成了，就不用罚了是吗？”
那自然是，不过怎么可能完成呢？毛妈妈冷冷一笑。
但当她看见那干净的粳米和一旁一小堆的沙子，不由得愣住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两麻袋的粳米，都掺了沙子。完全混合，别说黑灯瞎火的一夜了，就是三天，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挑拣干净的。
她不可置信的将手插进粳米里，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真的没有挑出一粒沙子。她的脸色沉了下来，不可思议的看了眼前的女孩子一眼。
既然如此，那么就得另找原因处置她们了。
“毛妈妈今日好早啊。”
陆陆续续的厨房里的丫头婆子一个个的都来了，主动笑着跟毛妈妈打招呼。
一行人也就忙碌起来。
“毛妈妈，今儿个，二夫人院里加了一道血燕盅，要不午间就让奴婢送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秋纱一脸谄笑的凑了过来，开口问道。
一般的吃食都是各院子的小丫头来领，然而一些特别注意火候和温度的名贵菜肴，是需要厨房里的人根据情况给送过去的。
这可是个美差，万一被夫人或者是小姐，少爷们看中了，自此可就是脱离苦海了。
所以一但是有主动送菜的机会，厨房里仅有的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都想抓住这个机会的。
然而毛妈妈一听，眉毛一动，抬眼看了她一眼：”你不早说，刚刚那二位已经包揽了这个活。“
说着往顾妙茹和雏菊那边看了一眼。
什么？秋纱顿时气得满脸通红，顾大娘在的时候，让她们占了一次便宜不说，这下还想着露脸呢，那个小蹄子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张狂的不行了。
”哎，秋纱，你也知道，我是不想让她们过去的，毕竟二夫人是家里的主母，出了一丁点差错那可是要了命的，但偏偏那两个丫头可怜吧唧的求我，我也就给她们这一次机会吧。都怪老婆子我心软啊。“说完她拍了拍秋纱的肩膀踱步而去。
第十章：盘查
秋纱回味着毛妈妈的话，眼眸一转。
一丁点的差错？
秋纱手脚利索，又年轻，她是主管菜品盛放和分装的。那个血燕价值连城，据说还是二少爷从京城那边弄回来的，只有那么一点，孝敬给自己的母亲。
二夫人最近气血有亏，便送过来让厨房里的人熬了，好补补身子。
这种东西无比金贵，用来盛放的器皿必然也得用最精巧的，那就用粉彩琉璃盏来盛放好了。
琉璃盏本就名贵，粉彩琉璃盏，也更是世间罕见，这也是二少爷征战时候带回来的战利品，一直珍藏在厨房的库房里。一般用来招待贵宾的时候才拿出来的。
这种情况，配上血燕岂不是相得益彰？
秋纱的嘴角翘了翘。
一眨眼就到了午饭的时间，厨房到了最忙碌的时候。
顾妙茹看见雏菊似乎恢复了常态，忙着烧水洗菜，然而自己的心却越来越紧了起来。
“你们两个人过来。”
毛妈妈一上午的无视，并不代表就忘记了她们的存在，这不，来了。
“毛妈妈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给二夫人那边送过去，等着夫人用完，你们再将餐具带回来，一定要小心着点，莫要出了差错。”说完便挥了挥手。
于是顾妙茹与雏菊一人接过一个食盒。
“毛妈妈，正忙着呢？”
一个声音响起，院子的门口处就进来三个衣着光鲜的人。毛妈妈一看就眯起眼睛：“哎哟，陈妈妈，您大驾光临了。用饭了没？”
“还没顾的上呢，这不今日不是忙着盘点吗，到了饭点也就正好轮到你们厨房了。正常盘查。”
“哎哟陈妈妈您可是辛苦了，赶紧先喝口茶，再弄两个小菜先填饱肚子再说要不然啊，饿坏了。”说着招呼小丫头们赶紧忙碌起来。
一群人便忙着招呼着前来盘查的陈妈妈。谁还顾得上小丫头塞儿和雏菊呢。
“雏菊走吧。”稍微离开一会的顾妙茹悄悄走了过来，两人提着食盒便一路朝着二夫人的院子走去。
“塞儿姐姐，我总觉得心里不安。”雏菊怯怯的说到。
顾妙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食盒，笑了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何可怕的，说不定下一刻，就时来运转了呢。”
说着她一脸轻松的带头往前面走去。
雏菊连忙跟上。
....................
黄府的规模不小，再加上黄家有些家底不断扩建，竟是一座景色不错的园子。
黄家祖上曾经有国公的爵位，但不知为何不断的衰落下来，如今的二房老爷黄文远，官至郡守，这里便被称为郡守府。
虽然黄文远的仕途并无大好前景，然而尚武的传承好在遗传到了下一代，这家的几位公子年纪轻轻便颇有建树。
顾妙茹还记得，这家的几位少爷可都大有作为呢。
“雏菊走稳着点。”顾妙茹见雏菊有些紧张便提醒她。
不一会，她们就来到了富香院的院门外，自有小丫头接她们进去了。“
丫头们接过她们手里的食盒，便安排她们在一处小亭子里候着。
顾妙茹则站在这厅中盯着那碧绿池塘里的水默默的发呆。雏菊则是抱头坐在一旁的柱子边。
远远的看见那一对身影，黄之伦的眼皮便是一跳，是她？
纵然只是看到了个侧影奈何昨夜的事情实在太让他记忆犹新，因而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自己曾经跟踪的娇俏身影。
他不由得嘴角微翘，还以为寻找她们得颇费一番功夫，他一大早便安排了人去暗地里查找这两个丫头。知道府里是有一些新采买的丫头进来，还没来得及一一对照查看呢。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本来没有打算在午间来母亲这里问安的可偏偏心血来~潮就来了，真巧啊。
不过母亲院子里多了这么两个丫头他怎么不知道。这个丫头究竟是什么人？昨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怎么还能如此安然？
正想着，就有娇羞的小丫头上前打招呼。
”二少爷，夫人正念叨您呢，可巧您就来了。“
说完就忙打起帘子，看着身长玉立的黄之伦，带着温和的笑意走了进去。
”二郎你来了，可用过饭了？“
曹氏看见自己的儿子进来，脸上的笑意满满，连忙招呼人给儿子净手，让他陪着自己用饭。母子二人子是其乐融融的一顿饭。
.........................
“好了吃饱喝足了，多谢毛妈妈款待了。”
厨房里，陈妈妈起身笑着道，众人连忙跟着站起来。
毛妈妈忙道：“陈妈妈客气了不是，折煞老奴了。”
陈妈妈管着整个府上的女仆管事，是二夫人身边最亲近的婆子，自然是颇受人追捧的，也不在意的笑了笑。
“这个月的账目还是要看一看，另外米菜粮油的，姜婆子去检查一下对对账。湖雁姑娘就去查看器皿。。。”
几句话安排好了任务。
几个人便各司其职的查看去了。
毛妈妈信心十足的站在那里，心里不知有多得意。如果是原来，自己的账目确实一塌糊涂，只能靠着塞银子敷衍过去，还有厨房里以前也确实缺失不少物品，米粮。
要想填补，还真是需要不少的银钱。
要不说自己聪明呢，上个月自己故意犯了个小错，便暂时停了职，然而那个一心想要在厨房好好做事的顾大娘，一通整治，查漏补缺，生生搭进去不少的银钱。
账目也终于清清明明的了，然而这个时候，自己就大大方方的回来了。
捡了个现成，想想她就想笑。
“哎呀，娘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外面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只见刚刚进去查看米粮的两个人一个是陈妈妈带过来的婆子，一个是彪婆子，皆是满脸惊惧的冲了出来。
“陈妈妈不好了，不好了。”姜婆子大喊着，惊慌失措的看向这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陈妈妈沉声喝道。
“那米粮，肉面菜，都，都。。。。。”
“都怎么样了？”陈妈妈站起来问道。
“啊。。。。。。”
她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惊叫声传来。
秋纱和胡姑娘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手上还拖着一个盘子。
“这又是怎么了？“陈妈妈终于坐不住了，按理说这种盘查照例只是稍微查看一下就行了，一些小的差池她心中自然有数。
况且前些日子，顾大娘接手的时候她刚刚盘查过的，要说这顾大娘真是厉害，刚来那么几天，就把厨房一切的窟窿都堵上了。
今日~她这才大摇大摆的过来，还心情不错的吃了一顿饭。怎么转眼两个人就惊慌成这个样子？
第十一章：厨房查问
”陈妈，不好了厨房的米粮全部都招了虫了。“
什么？
陈妈一听顿时色变，自己掌管府里的庶务这么多年也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全部？“
她不由得颤声问道。
姜婆子脸色惨白的点了点头。
“陈妈，您还是自己过去看看吧。”
毛妈妈一听大喊一声：“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吃饭之前自己还特意看过呢，再说做饭的时候她们也都看着呢。
厨房的几个厨娘丫头都纷纷附和：“不可能啊刚刚我们还看过呢。”
“是啊怎么可能啊，这位大娘是不是眼花了啊。”
姜婆子一听冷笑一声：“哼，你们自己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厨房里走过去，满地虫蚁的场景令每个人都毛骨悚然。
陈妈妈颤抖着，将架子上的米粮挨个打开看着，不由得面色发白。
当她将菜叶摔在毛妈妈的脸上的时候，众人都骇了一跳。
大家纷纷翻看着，不仅仅是米粮里有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子，菜上也蠕动着大青虫。
更骇人的是，一群老鼠嗖嗖几下从众人的脚底穿过。
”啊。。。。“
”娘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毛妈妈看着满目狼藉东倒西歪的厨房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
”天啊，毛婆子，这是怎么回事？“
陈妈妈缓过神来厉声问道。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老鼠从她脚底窜过去，她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脚给扭伤了，当下又气又急的瞪着毛妈妈。
”陈妈妈还有呢，库房里最珍贵的粉彩琉璃盏，摔碎了。“
”什么？“听完湖雁的话，陈妈妈眼睛一翻险些晕了过去。
”是她，是她失手打碎的。“
湖雁一伸手指着那呆若木鸡的秋纱，而此时的秋纱尚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呢。
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不是，不是奴婢打碎的，是是。。。“
”是谁？“
看她想要狡辩，湖雁下意识的想到她有可能会推到自己身上，毕竟当时进入库房看的只有她们两个人，但自己绝对没有动手，只是让她伸手拿出那些珍贵的器皿瓷器对照看一看。
那丫头嘴里还说着，这些珍贵的器皿一般都没有动用呢，只是粉彩琉璃盏今日却拿出来用了。
只是自己一眼就看见了那粉彩琉璃盏：”那不是吗？怎么拿出来用的？“
那丫头骇然，连忙伸手去拿，结果一只硕大的蟑螂就爬到了她的手上，她惨叫一声，哐啷一下便将那琉璃盏摔了个粉碎。
湖雁迫不及待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休想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秋纱登时吓得瘫坐在地上，“不可能啊，明明拿走了啊，不可能啊。”
她嘴里喃喃自语。
陈妈妈则想到了什么，如此鼠虫横生的厨房，她们的吃食都是出自这里啊，想到此处不由得一阵反胃。
张嘴便吐了起来，她这一吐可好，剩下的几个人纷纷的吐了起来。
厨房里顿时愈发的臭气熏天了。
天啊，毛妈妈再也让忍受不住了，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等到二夫人曹氏急匆匆的赶过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差点让她惊掉下巴。
若不是有人跟她说厨房出大事了，她还不信，厨房能出什么大事啊。
但当自己听了丫头的禀报打算悄悄过来一探究竟的时候，才发现，这里人仰马翻，哭喊连连。
这是怎么了？
正巧与母亲一处的黄之伦，坚持要陪着自己的母亲过来。
而雏菊和顾妙茹跟在二夫人一行人的身后悄无声息，没有人注意。
除了黄之伦，看到厨房这番人间地狱的惨状之时，他不由自主的就看向角落里的那个女孩子。
白日里她的面容无比清晰的印入眼帘，浓密的睫毛，一双明亮的眸子却让人看不透里面的喜怒。
身姿轻~盈亭亭玉立，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角落里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白~皙无暇的面庞丝毫粉黛不施，却有一丝俏皮的红晕，让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让人越看越移不开眼睛。
看起来年龄也不过十三四岁，但那冷眼旁观的沉稳姿态，叫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他的脑海中自然想起昨晚的情景。那些蛇？
还有他经过一上午的查证，知道了昨夜绑走那个小丫头的正是厨房的管事妈妈和她的丈夫王三。
而那夜等在那里的人真是郡守府的大管家吴肆。
他正想着怎么将这几个人揪出来呢，原来人家就下手了？
他怎么有些不可置信呢，那个小小的丫头？她究竟怎么回事？她是什么人？
“天啊，毛婆子你疯了吗，你怎么管的厨房啊，鼠虫横行，呕。。。”
二夫人头昏脑胀，身子摇摇欲坠，听完陈妈妈的回禀她简直不想活了。
要不是自己的儿子幸好陪自己来了一直扶着自己，自己简直也要晕倒在地了。
“母亲，您身体不适，不宜在此久留，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给孩儿来处理。”
黄之伦便开口跟曹氏说。
曹氏感激的看了儿子一眼，虽说自己不该让他插手内宅的事务，但是眼下自己若是因为身子不争气，事情推给大房那边，岂不是让她们白白捡了个便宜。顺带看不起自己？
这厨房的人是不能留了。一个也留不得了。
她只好说到：“二郎辛苦你了，你一定要查清楚，好好整治一番。”
等曹氏一干吐得昏天暗地的人离开。剩下的皆是厨房的人了。
他便让自己身边的随从将那晕倒在地的两个人弄醒，厨房一众人等就这样跪在自己的面前，其中也包括那个女子。
他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的身后还瑟瑟缩着那晚被绑走的小丫头，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
吴肆简直禽兽不如。
他暗暗咬牙。
“你们先各自说说自己叫什么名字，说说怎么回事？”
黄之伦坐在一把交椅上，身旁四五个身材魁梧的随从一瞪眼睛，眼前的那些人个个瑟瑟发抖起来。
“二少爷，老奴彪婆子，是厨房里管面食的，这白面一直好好的啊，今天中午做饭的时候还没事的，啊，不知为什么。。。。”
“二少爷，奴婢是管肉食的。。。。”
如是，厨房里十几个下人渐渐的都说了一遍无非都是一个意思，平日里兢兢业业，厨房干干净净，直到今日午后才发生这件事的。
黄之伦越发的觉得讶异，不由得再次看向那个人群后安安静静的少女。
“你，叫什么名字？”
他指着顾妙茹淡淡的问道。
顾妙茹这才缓缓抬眼看向眼前端坐的少年，黄之伦。
“奴婢，塞儿。”她声音清澈的回道。
第十二章：过错
“你有什么要说的。”
“奴婢与雏菊二人是负责厨房柴火的，吃食什么的从不粘手。今日午时更是被毛妈妈安排前往富香苑送吃食。刚刚跟着二夫人回来才看见这一切。”
她这一番话自是把自己和雏菊摘得干干净净。毛妈妈自然不知道说什么，自从她回来，她确实再也沾不得吃食材料的手。
不对，粳米。
“二少爷，她说谎。”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毛妈妈看着那镇静的小姑娘，和她讥讽的眼神，不由得就想到这一切似乎跟她有关。
“哦？此话怎讲？”
黄之伦自是做好了盘根问底的打算，他倒是想看看这一群府里最低等的下人究竟要翻出什么样的风浪。
吴肆虐杀幼女之事万一被传扬出去，那郡守府可就名声扫地了啊。
“二少爷，她，她昨夜彻夜未归。一直留在厨房，厨房里的一切都是她的做的手脚。”
毛妈妈矛头一指，便让众人清醒过来，这个时候必须找一个替罪的羔羊了，除了那两个卑贱的丫头还能是谁呢。
当下众人都点头附和。
“二少爷，还有粉彩琉璃盏，也是她弄坏的？”
黄之伦眉毛一挑，看向一个年轻的丫头，那丫头见自己看过来，竟然毫无惧色。
听说妇人内宅里的一些事情很是让人不齿，他一个堂堂二少爷，原可以不理会这些的，但是自己府里的腌臜事不处理干净怎么接那个人进来。
何况那个少女如此神秘诡异，他必须查清楚了。
“此话怎讲？“
黄之伦冷冷问道。
”她，奴婢明明是把粉彩琉璃盏盛放了血燕的，给她们二人装到食盒里去的，怎么，怎还会出现在厨房呢？这肯定是她弄坏的，然后又悄悄放回来了。“
黄之伦再次看向那岿然不动跪的笔直的女孩子，仿佛她们所说的一切与己无关。然而她身后的小丫头已然是脸色苍白，瑟瑟发抖无助的看向她。
”然而，刚刚湖雁说了，她亲眼看着你将琉璃盏打碎的。“
黄之伦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将秋纱浇了个透心凉，是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可如果不是她将琉璃盏拿回来，奴婢怎么会失手打碎？“她咬着牙道。
”是啊，二少爷您不知道这丫头诡异的很，前些日子，差点死了，突然有一天就好了。当晚就在她们的屋子里出现了大蛇，还被她们抓着煮了吃了。这是邪祟附身了啊。“
一个年长的婆子突然激动的说到。
”怪力乱神。“黄之伦斥责道。
”是，二少爷，这不关鬼怪之说，只是这丫头曾经得了顾大娘的好处，如今想要帮顾大娘报仇也不一定呢。“
”顾大娘又是何人？“黄之伦伸手想要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想到刚才的厨房，又生生的忍下了，这件事可真是要好好的处理干净了。要不然他也无法安稳的将吃食下咽了。
”是前段时间，临时管理厨房的一个婆子。“毛妈妈低声说到。
黄之伦冷笑，心道：”就你这个丧心病狂助纣为虐的妇人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塞儿，你来说说吧，她们的指责是否属实？“
听到黄之伦的询问，塞儿这才抬起头来，也不知为何对上那对明亮的眸子黄之伦心头微微一颤，并且下意识就觉得她绝对不是坏人。
”二少爷，奴婢对这些人的指责匪夷所思。首先，奴婢虽然被毛妈妈罚着捡沙子，但是奴婢并没有彻夜未归，相反奴婢很早就捡完沙子，回房间去了，毛妈妈又是如何知道奴婢彻夜未归的呢？
再者就算是奴婢彻夜未归，毛妈妈说这些东西是奴婢动得手脚，但请问大家一早来到的时候是否发现有情况？奴婢从两袋麻袋里捡出沙砾，已然是费时费力又怎么脱身找那么多虫子呢？真正发现状况的时候是奴婢与雏菊都不在的时候发生的，奴婢更没有做手脚的时间。
其三，秋纱说是奴婢调换了琉璃盏？敢问，秋纱姑娘，你递给奴婢食盒的时候奴婢可曾打开看那里面是什么？奴婢怎么会知道里面是不是琉璃盏呢？何况就算是奴婢知道是琉璃盏，又为何要去将琉璃盏换回去呢，以这么好的器皿呈给二夫人岂不是更有脸面？
即便是奴婢脑子抽筋想要换了琉璃盏，但是库房的钥匙可不是奴婢一个烧火丫头能够拿得到的。奴婢又怎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琉璃盏还库房呢。“
黄之伦认真的听着她的话，最后忍不住发问：”那你觉得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是谁的过错？“
众人正在懵懂之中，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顾妙茹脆声说到：”一来，是采买的责任。
负责采买的管事，不懂得分辨陈米和新米，导致时间一长容易招惹虫蚁。近日天气渐暖，虫蚁横生；二来毛妈妈管事不力，不经常检查米粮。也未能按照都顾大娘之前的规定，按种类分放铲勺工具，随意将干湿抹布混搭，灶台洁净不力，自然容易生虫鼠。“
一箭双雕，渔翁得利。
黄之伦暗暗挑眉。
”冤枉啊。二少爷，这小蹄子一派胡言。。。“
毛妈妈暴跳如雷，她知道了她知道了这个小丫头就是在为雏菊那个小丫头报仇呢，连采买都牵扯进来了，昨晚的事她都知道了。
可自己偏偏不能说知道她彻夜未归，因为自己半夜去了她们的住处，还时时盯着呢。
那件事情要是曝光了，想一想后果，比现在的应该更为严重吧，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将米粮拿过来。“
黄之伦不理会众人喊冤，命人将米粮拿过来一一查验，果然竟然大部分都是旧年的米粮，可怜这些主子们花着新米的钱吃着旧米，还偏偏分辨不出来？以小窥大，府里的小丫头常有猝死，原来也都是有原因的。
府里的花销一年年增多，入不敷出，原来也是有迹可循的。黄府的败落，原来从下人这里就窥见一斑了。
说到底是这些奴仆太过胆大包天了。
黄府府已然不是当年威风凛凛的镇国公将军府了，从繁华的京城搬迁到蜀地成为一个小小的郡守府，然而这些下人们也要树倒猢狲散，提前瓜分黄家的财产了吗？
黄之伦心底生出莫名的悲凉，”请顾大娘来。“
顾大娘自从被赶出了厨房，便到了外院，偶尔修剪花木，干干粗活，但她也毫无怨言。被猛然叫回厨房看到这番场景的时候，不由得暗暗吃惊。
这是怎么了？
第十三章：考察
”毛妈妈你来说说你是怎么管理厨房~事宜的，物品又怎么归置的。“
黄之伦问道，毛妈妈支支吾吾的说了一遍，颠三倒四条理不清。
”顾大娘你来说说你暂管厨房的时候定下的规矩。“
顾大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二少爷亲自过问想来不是件小事，但自己管理的时候，自问问心无愧。
所以井井有条的将自己的安排说了一遍。
黄之伦点了点头，一看就知道顾大娘是个有条不紊负责人的管事。然而却被那些阴险狡诈的贱奴给坑害到外院做杂活了。
行了事到如今，他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个小丫头暗中引导着自己朝着惩恶扬善的方向走来。
只是关于这个小姑娘的神秘，他更好奇了。
“以后厨房由顾大娘你来管事，你觉得厨房谁认真负责点名留下，剩下的全部发卖。”
这话一出，众人都哭喊起来，见黄之伦态度坚决，便都眼泪汪汪的看着顾大娘。
然而顾大娘环顾四周，点了塞儿雏菊和两个平时老实巴交干活利落的的丫头厨娘，就低下了头。
剩下的人无不涕泪横流。
但黄之伦没有给她们哭喊的机会直接命人一个个的拉走了。
“顾大娘，毛妈妈和吴管家的家产充公，你来接手用来重新置办厨房。采买厨娘，三天之内务必恢复。”
顾大娘简直就如同做梦，点头应是。
黄之伦负手离去，走到顾妙茹身边的时候，脚步微顿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不由得更加奇怪，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自然还要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她转过头来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黄之伦顿时心慌，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说什么，但最终只能狼狈的疾步离去。
怎么会对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如此失态呢。他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前额。
到了前院，利落的命人绑了吴肆。
然而吴肆拒不称服。
“二少爷，老奴为黄家兢兢业业的一辈子了，难道您就因为一次采买的失误就要把老奴赶出去，就是当年的老将军也不会如此对待老奴的。老奴要找二老爷评评理。”
他奋力挣扎满脸皱纹因为暴怒竟然狰狞的展平了些许。这个平时耀武扬威的老管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毫无防备的就着了这么一个臭小子的道了。
关键在于自己毫无防备，二老爷不在家，他又没安排人手，家财也没来的急藏匿起来。大少爷竟然带着人抄了他的家。
“哼。”黄之伦冷笑：“你说的对，看看你屋子里搜罗出来的金银珠宝，就知道这些年你对黄家是怎么兢兢业业的了。还有，吴管家，你别以为求到二老爷那里，他会为你求情。就算是求到老夫人跟前，我黄之伦一样替天行道。”
说着让人拖着亲自监视狠狠的打了五十板子，然后一辆破车并家中妻小一并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等到事情的处理结果传到后院，二夫人曹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厨房的事情吗？怎么连管家都打发了？”
下衙回家的二老爷黄文远，自然也得到了消息，来到二夫人的院子里，叫来了自己的儿子黄之伦。
“说一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能连吴管家都赶走了呢，这样一来岂不是寒了忠心耿耿跟随多年的老奴们的心吗？”
面对着父母的质问，黄之伦无奈叹了口气，打发了丫头婆子，跟父亲母亲说了那件事。
“什么？他竟敢？”
二夫人大惊，回过神来又急忙住了嘴。
二老爷也脸色暗沉。
“还有儿子查了最近一年以来府上所有的支出，处处漏洞，厨房，采买，乃至外院到处都是亏空。幸而厨房的亏空前两个月被顾大娘倾尽家财填平了然而她刚刚整顿好，却被人排挤到外院去了。”
听了儿子的话，夫妻二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既然如此咱们的府上也该好好清理一下了，你不是说过些日子，有个贵客上门小住吗？”
黄文远问道。
“是父亲，正因如此，才要小心的清理家中的所有下人。儿子打算亲自培养些人才，管理府上庶务。”
黄文远，点了点头：“这内宅的事情还是交给你母亲吧。”
“嗯，小事上母亲做主，但全府的管家需要慎重的决定，还是让儿子来探查吧，正好这一个月儿子赋闲在家。”
儿子突然有了这种帮衬管理家中庶务的心思，夫妻二人都很高兴，但也不愿意，他因家中庶务就捆缚了手脚，只答应他管理这一个月。主要任务是挑选出几个负责的家奴，负责管家。
黄之伦回到自己的清风阁，负手立在院子里的芙蓉树下的，仰头望着璀璨的星空。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清丽婉约的女子，然而这个女子虽然身穿半旧布衣，不加钗环。却依然让人过目不忘。
那些蛇虫鼠蚁，究竟是怎么来到厨房，爬进那间屋子的？难道这个女子会巫蛊之术？黄之伦怎么也不想将一个美好的形象与那些恶心的蛇虫之物联系在一起，好在那些蛇虫没有伤人不是吗？
所以一切可能都是巧合吧？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究竟事情的真~相如何？要是把她弄到自己身边慢慢观察，也许就会揭晓答案了。
“二少爷，夜深露重，怎么不多加件衣裳。“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在耳畔响起，他侧身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丫鬟青柠，此刻她眉眼弯弯正含笑看着自己，手上动作不停，利落的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墨色蜀锦披风。
黄之伦对她笑了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说完已经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奴婢见二爷不睡，怎么睡得着？二爷是不是又失眠了，奴婢给您按摩一下吧。“
她脚步轻轻紧随着黄之伦的步伐，语态似有娇羞之色。
黄之伦驻足在房门前，神色有些尴尬。身后的女子是母亲为自己安排的通房丫头，她几次三番的主动，也不是不明白那份情谊，然而自己却终究没有那个意思。
他笑道：”天色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也困了。“
说完便抬脚进门随手就关上了房门。
站在门口的青柠咬了咬嘴唇，一跺脚回到了自己的西跨院。
.......................
“塞儿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啊？”
雏菊终究是忍不住，看着今天泼天的变故，她有些不可置信。
第十四章：离开厨房
“你是指什么？“
躺在床~上的二人低声交谈着，雏菊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没想到自己怕得要死的两个大恶人，居然这么被利落的收拾了。
”很多，比如秋纱说塞儿姐姐本来拿的是七彩琉璃盏？这是真的吗？“
顾妙茹幽幽叹了一口气：”是啊，她们用来盛血燕的正是七彩琉璃盏。“
”那，怎么会换掉，琉璃盏还完好的回到库房？“
”这个嘛，因为我发现，七彩琉璃盏有问题。她们故意给我们有问题的琉璃盏，等到我们送过去，二夫人那边自然要怪罪我们的，然而这么珍贵的器皿就是把我们都卖了也赔不起。“
雏菊一听不由得后怕的吸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姐姐你聪明，你怎么发现的？“
”她递给我食盒的时候就有蚂蚁在附近徘徊呢，自然是有食物的侧漏，才会引来蚂蚁。
你还记得我趁着她们迎接陈妈妈的时候离开了一会吗？就在那个时候，我检查了器皿，见琉璃盏上有轻微的裂痕，所以我就给换了。“
雏菊一下子爬了起来。
”姐姐那时候很快的回来了，库房在她们聚集的方向，若是姐姐去放回去，一定会被发现的啊，何况我没看见姐姐过去库房那边啊，还有姐姐也没有钥匙啊。“
顾妙茹摸了摸雏菊的头，笑道：”我自然不用亲自去库房，也不用偷钥匙，因为一早起来，我便看见了那给大房那边送鸭参汤的翠玉盏还没有放回库房。
既然陈妈妈来了，要检查，自然有人会把它放回去，我记得翠玉盏是和七彩琉璃放在一起的，于是我把七彩琉璃盏放进了翠玉盏的盒子里。“
”啊？就这样啊？“
雏菊终于像解开了谜题一般高兴：”原来她们想用这个法子害我们。那个毛妈妈太坏了，还有那个老男人，姐姐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哎，对了姐姐那些蛇还有那些厨房里的虫蚁是从哪里来的？“
雏菊终于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当时她又怕又羞，哪里顾得上别的。冷静下来一想就不得不想起昨夜的诡异现象了。那些蛇还有厨房里的虫蚁难道是姐姐抓了放进去的？
顾妙茹自然是猜出了她的疑惑。
“哎可能上天都看不过她们做坏事的人吧，或者是那些小动物主动来帮我们的忙了。”雏菊皱眉，这么糊弄人可不太好吧？但她哪里知道，顾妙茹心里还在想着：“就连那些粳米里的沙子都是蚂蚁帮的忙呢。”
但这些无法跟雏菊解释了，只好笑道：‘快睡吧。总之眼前的砍是过去了，别再想了。“
雏菊单纯，竟然被搪塞过去了，就这样慢慢的睡去了。
顾妙茹则是又有些失眠了，对于万兽通灵经的运用，应该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还是某些原因的变化。不过上一世的自己有很多没有顿悟，而这一次自己仿佛有了很大的进步。
于是，每日的清晨，顾妙茹依旧起的早早的，劈柴烧水，顺便练练拳脚功夫。
直到自己大汗淋漓的时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
这时候的身体虽然经历过很多的艰难了，但依旧需要继续锻炼。
顾大娘重新掌管了厨房，黄府的管家也换成了一个姓张的年轻的男子。
听说是二少爷亲自提拔的。
那人年轻干劲十足，对府里上上下下的漏洞一一列举，很是让二夫人满意。
府里一直是二房当家的，由于大房的大老爷早早的不在了，大夫人年氏孀居终年不理家事。
这管家的替换似乎也对她们那一房毫无任何的关系。
不过知道厨房这边大换血之后，还是派了人过来看了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来要蛇羹的落华姑娘，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
”落华姑娘可是需要什么？“
顾大娘立即笑着迎接她，落华也笑道：”顾大娘这下厨房以后终于可以井井有条了，我们大夫人也说有你在，厨房就会好好的。“
面对上面人的夸赞，顾大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边搬了椅子请落华在厨房的院子里的一棵芙蓉树下坐下，一边喊了塞儿：”给落华姑娘来一壶茶。“
等到顾妙茹端着茶杯走来，落华的眼睛在她身上转了转。
”这丫头倒是被你留下了。“
她似是松了口气，看着落落大方的顾妙茹笑着奉上茶又匆匆去忙。便凑到顾大娘的耳边低声说到：”顾大娘，这个叫塞儿的丫头，我们大夫人看中了，回头派人去跟二夫人说一声。我来这边跟你先打个招呼，过几日就带她过去。“
顾大娘心头一喜，不禁为这个丫头感到高兴：”那感情好，这丫头很是勤快，能到大夫人院子去是她的福气，也是她的造化了。“
落华看她神情不似作伪又开口打趣道：”我还以为大娘你会舍不得呢，那么多人都打发了，她还留着，厨房里前段时间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可见留在的都是人品老实，活道不差的。所以大夫人让我打听，若是那个丫头没有被卖出去，就来要了她。
你也知道我们大少爷春闱结束就快回来了，到时候身边需要人伺候，大房那边少不得人手不足。“说着有些羞怯的低下头。
大夫人选了丫头，自然是要把她腾出来给了大少爷做通房，这是早就跟她说好的事情。虽然别人不知，但自己一想到大少爷那副超然洒脱的俊美样子，就心中小鹿乱撞。
顾大娘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不停的说着塞儿的好话。
”她是个苦命的孩子，但是却是个难得懂事的孩子。做事利落，能干肯吃苦。。。“
其实这件事情顾大娘回过神来，又听着那些人的七嘴八舌，总算是觉察到什么，自己这次的撞大运，应该多少与塞儿那丫头有关系，虽然她没有承认。
此时此刻多为她说些好话总是没错的。
”顾大娘，在忙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二人抬眼看去却见是陈妈妈。
急忙齐齐起身问好。
“落华姑娘也在啊，顾大娘，我过来是跟你讨个人。”
陈妈妈也不拖泥带水的直接就挑明了目的。
当二人听说是要塞儿与雏菊的时候都微微一愣。
“是二夫人那边要的人?“顾大娘有些意外。
”怎么顾大娘舍不得？“
陈妈妈笑眯眯的问道。
顾大娘与落华对视一眼，就见落华朝自己使了个眼色：“那两位妈妈先忙，我这还要赶着回去呢。”
顾大娘明白了她的意思，想着二夫人是不是来帮大夫人要人来了？又或者二夫人是自己要的，那也不能让陈妈妈知道大房那边也要这个人，要是两房争一个烧火丫头，岂不是不太好看？
落华姑娘自然是这个意思，才匆匆回去了，应该是回禀主子去了。
“哦，陈妈妈，那我去叫她们。”
陈妈妈点了点头，片刻后，看到面前站着的两个衣着寒酸的两个小丫头，眉毛皱了皱。
“也不需收拾什么了想必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跟我走吧。”
雏菊下意识的牵住了顾妙茹的衣角。
顾妙茹朝她笑了笑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转身却对着顾大娘叩了个头。
顾大娘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不由得眼圈一热。陈妈妈也脚步一顿，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孩子。
第十五章：清风阁
“顾大娘多谢您对我们姐妹多日的照顾，大恩永不相忘。”
说完起身，拉着雏菊便脚步稳稳的出了院子。
陈妈妈缓过神来才跟了上去。
看着离去的背影，顾大娘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谁说好人没有好报呢，她没有看错人。
................
“你怎么非要那个丫头不可，母亲刚刚才知道你大伯母那边也看中了她想要让她去雅雍园呢。“
富香苑的厅堂里传来二夫人曹氏略微埋怨的声音。
”哦？大伯母什么时候见过她的？“
黄之伦的眉头不由得皱起来，这个烧火丫头居然早早的就搭上了大房那边吗？
“是前些日子，听说是她做了一道蛇羹，很得你大伯母的喜欢，早就有这个意思，想要再看看的，厨房出了那样的事情，所以你大伯母觉得她能留下来是个品行不错的。刚刚还派人过来说这件事呢，你要是晚来一步都不成了。”
蛇羹？
黄之伦心思百转，但面上却依旧淡淡的道：“母亲这个丫头儿子看着也很伶俐，你说儿子要是要这个丫头，大伯母不会生气吧？”
“那个丫头哪里好了，我倒是要看看，到底什么样的人竟然让你惦记上了。”
说着曹氏的脸色渐渐变的不太好看，黄之伦，连忙陪笑：“母亲，是她有手艺，做的羹汤很美味。你也知道儿子每日练武辛苦，正是需要滋补的时候，让她在儿子那里做些羹汤岂不是便宜。”
不管怎么说先把那人弄到自己跟前看着，就不相信发现不了她的异常。
“再者说了，过些日子，我和大哥的那个朋友到咱们这里小住，总要有个体面的人照顾。”
话音还未落，曹氏腾的站起来：“什么？你这孩子，居然想让一个烧火丫头照顾你的贵客？”
她不由得大惊失色。儿子不是说这个人是个身份特别的人吗？自己不便多问，但也不能不帮着操心。
“哎呀母亲，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儿子是说把儿子身边得力的丫头给他，儿子不就得另寻丫头了吗。”
说来说去就是要那个小丫头，一会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要是天生一副狐媚子得样子，是万万不能留在儿子身旁的。
若是大房要留给大少爷那就给她们好了。
曹氏暗暗打定主意，又过来一会，见陈妈妈带着两个窈窕得小丫头往这边来了。二少爷黄之伦则已经先行离开了。
“二夫人，人带过来了。”
陈妈妈说完，转身看了一眼二人。
顾妙茹不卑不亢，屈身一礼：“奴婢塞儿，见过二夫人。”
雏菊虽有些紧张得不知所措，但总还知道跟着塞儿姐姐行~事是不会错的，遂跟着行礼。“奴婢雏菊见过二夫人。”
“嗯免了。”
二夫人曹氏仔细打量着两个丫头，一个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头发发黄，面黄肌瘦得，瘦弱不堪。
一个倒是端端正正，落落大方，长得嘛，自然是很不错，但也不是那种让人觉得像是个狐媚子得想法。
只觉得她小小年纪，却沉稳大方得很，头一次见自家得主子，竟然不卑不亢礼数周全。
难怪，连大房那个都看中了呢。好好调~教一番，定然是个能看重用的。
自己得儿子果然眼光不错。
曹氏心里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在厨房干的不错，所以把你们拨到外院，二少爷得院子清风阁去做事你们可愿意？“
外院？清风阁？雏菊得脑子里默默的念着这两个词，她们要跟着二少爷了。伺候主子了，还是男主子？
这可是厨房那几个年轻的姐姐们天天念叨的大好事呢，就这样砸到她们头上了？
虽然说她自然不知道她们口中的好处是什么，但是能跟着府里有头有脸的主子，肯定是极好不过的，当下大喜过望。
二夫人瞧着雏菊的面色不由得心里撇撇嘴，她就知道能伺候她的儿子那可是给奴婢天大的荣耀。她的儿子年纪轻轻却在军中当以大任呢。黄府未来说不定都指望自己的儿子了呢。
要不是儿子亲自开口，她怎么会挑上烧火丫头呢，对于这两个烧火丫头来说定然是喜从天降，万万没想到的好事吧。
就这么想着，眼神就落到那沉默不语的塞儿身上了。这个丫头，却微微皱起来眉，半晌没有说话。
塞儿没有说话，雏菊自然也不敢开口回话，下意识的看向她。
然而此时，顾妙茹的心里有些琢磨不定。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自己是得了大夫人的青眼，最后伺候的黄府大公子。
黄天祥，是黄府的大少爷，今年应该是他进士及第的那年。
这一年，黄天祥自然是风光无限，衣锦还乡。
她被他看中，那时候要收入房中，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因为她的心里一心想着离开，去寻找妹妹。
那个时候相处的不太愉快，但是大夫人心善最后还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赎身，送出了府，还了给自己自由。她才有机会去找妹妹，和她一起经历那么多，认识那个人，最后还与妹妹共同爱上同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露出苦涩的笑，既然到最后妹妹有这样的福分，他们会成亲，自己又何必过去打扰他们呢。
自己也不愿再与大少爷有任何的交集，弄得不愉快了，命运在此时发生转变，自己何不尝试一下不同的选择呢。
选择二少爷？
那自己以后会不会顺利的离开黄府呢？
这是未知的，但若是选择大少爷，离开黄府却是一定的。
但想到那个时候自己拒绝黄天祥时候他那双失望的眼睛。顾妙茹心口一跳，不能再伤害人家一次了。
“好。奴婢愿意，谢谢二夫人。”
就在曹氏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小丫头犹犹豫豫的样子，差点忍不住拍案而起的时候，她却突然的开了口。
曹氏一口气憋在心里。
“我倒不知道，这个差事这样的难以抉择，让两位姑娘考虑了那么久。”
她终是忍不住狠狠的讽刺了两句。
“二夫人，是奴婢们失礼了，奴婢们一时兴奋不知如何回答了。”
听了这个答案，二夫人曹氏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又嘱咐了很多的事宜，儿子的院子里丫鬟自然是有的，她们两个去自然是从低等的丫头做起，但是儿子看中，少不得早晚要叫道跟前伺候，这样一来要注意的事项可就多了。
她也累了干脆歪在贵妃椅上，让陈妈妈细心教导了一番。
又让陈妈妈带着她们领了衣服首饰等常用物品，直接送到了清风阁。
一路上雏菊的笑就没停过，不管如何，有了新衣服还有简单的绢花首施，这就是天大的值得高兴的事啊。
等到她们被安排到清风阁的西跨院的一件上好的房间，还是一人一间的时候，雏菊就直接雀跃的跳了起来。
“太好了，塞儿姐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们不是在做梦吧。”
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二人往门外看去，见是一个婀娜多姿，眉眼颇有几分姿色，身着月白色半臂，水红色挑线裙子，系着翠色丝绦腰带的女子，正冷冷的看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