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坟墓
天亮了，杨吉祥开车赶到大余，和精工矿业分公司的人接上头，来到货运中转站，看到了8吨重的卡特纯电挖掘机。
货运中转站有小独立仓库出租，杨吉祥让司机帮忙把挖掘机开进去，自己和场地这边谈仓库租赁价，先租一个星期，签完合同立刻付款。
小四在拆卸挖掘机，他则靠着车座闭目养神。
凌晨在服务区和小四聊天，小四透露了一些重要事情。
原本他以为小二小四就是两只迷途的小羊羔，是诺灵帝国不知道遗忘在哪个旮旯的可怜娃儿，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谁知道两人身份高得离谱，小二是帝国三公主，小四是她的贴身仆从的一员。
小四在星舰搁浅之前发生的事不能对他说，因为三公主限制了权限。
星舰搁浅之后，小四接到的命令是守在设备工具舱，在全舰所有舱门关闭，断电，断网之后，它进入低消耗待机模式，直到彻底断电休眠。
等它再次被唤醒，看到的就是杨吉祥，听见他说出“娜提雅”这个名字后，以为杨吉祥是三公主招募的异族人，还被他套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娜菲。
三公主不肯告诉它星舰坠落后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告诉它现在是什么情况，它又没有权力询问。
它只知道，舰长不见了，护卫队不见了，昔日的同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它跟着杨吉祥回地球，有时候看着他和亲人朋友们欢笑，玩闹，它的心里就会无比悲伤，如果它会哭，它一定会流干体内所有的润滑液。
直到它得到许可，带着杨吉祥一起出舱。
它看到残破受损无法起飞的星舰，看到被岩石掩埋的避难所，如果它是本体的娜菲，她一定会当场哭泣出来，跪在地上用手疯狂挖土，哪怕磨到皮破血流，她也不会停止。
这就是小四视角，一个些许简短，但很悲伤的故事。
“吉吉吉吉祥，拆卸完成了。”
小四敲响车窗，打断杨吉祥的思考。
杨吉祥跳下车，确定仓库大门关闭，内扣锁上，这才走到一堆零件边。
卡特挖机最关键的电池系统被完整拆卸下来，只有1米2宽，刚好可以不用破坏舰体，用绞盘就可以吊下去。
“你说我是掌旗人是吧？我能让王旗范围内的所有近卫军都跟随我移动？”
“是是是是的，包括武器装备，战甲巨械，星舰，甚至整支舰队。”
“怎么控制？”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只有皇室成员才会。”
小四帮不上忙。
但杨吉祥非常确定，只要他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比如300公斤的发动机，半吨重的水桶，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带入到意识中，穿越传送门，可是一旦穿过传送门，发动机和水桶就因为太重，他拖不动了。
原来这就是王旗的影响力。
掌旗人能带动周围的近卫军，战甲，星舰，那么应该是精神力场之类的作用力。
杨吉祥试着集中精神，在意识和现实中间来回切换，在拿起一块金属钢后，发现他可以控制！
他意识里漂浮出一块金属钢，类似第一人称视角的游戏，向前移动，自己飞过传送门后。
“我明白了！”
杨吉祥有点兴奋，掌握到了诀窍。
但站得远远的，用眼神盯着一块金属钢，用意识告诉它自己起飞，这是不行的。
可能是因为他的精神力不足吧，或者没有“精神触角”之类的东西，他只能靠身体接触，将这些零件挨个抱着扔过传送门。
“小四你先过去，走你~~”
杨吉祥抓住小四，咻一声把它扔进传送门。
等他挨个扔完挖掘机零件，自己坐进车内，反锁好，爬到后备箱里坐着，这才穿越传送门。
星舰补给舱里面乱糟糟，小四在搬运，小二吊在天花板上看。
“嗨，三公主。”
杨吉祥和它打招呼，偷偷观察它的反应。
小二果然呆滞了一下，但很坦然：“你知道啦？”
杨吉祥点头：“嗯哼，我还是掌旗人。”
小二无语，突然扭头，吓得刚刚走过来准备搬运的小四立刻放下所有胳膊，乖乖在一旁罚站，不敢动。
杨吉祥知道，能制服这姑娘的只有自己了。
他伸手将小二掰过来，笑嘻嘻说：“你吓唬一个孩子干嘛，走走，我们去那边聊天。小四，好好工作，别让三公主看见你偷懒！”
小四又害怕，又好笑，小心翼翼扛起一条挖掘机履带，撒腿就滚。
杨吉祥招手，把小二带到原来种植枇杷树的架子边，帮它整整黑色小毛衣。
他柔声问：“我先问一下，掌旗人需不需要向你效忠，或者献祭生命之类的？”
小二反问：“你怕死吗？”
杨吉祥老实点头：“怕呀，谁不怕死呢，你是知道我所在的国家上下五千年文化传统的，我还没结婚，没有子女，也没有对父母尽孝送终，因为有你的帮助，我在外面过得很好很滋润，当然不想太早离开这个世界。”
小二说：“那你更应该担心我，如果我死了，王旗倒下你也会死。”
杨吉祥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这么强的能力，灵魂绑定的装备，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呢。
小二说：“等你挖到避难所，见到我之后，我再将我的故事完完整整告诉你好吗？”
“好。”
这次还是利用原来的舱门做空气中转阀，杨吉祥跟着小四来到地面。
小四拆解一次挖掘机后，安装速度更快了。
之前杨吉祥临时抱佛脚，向师傅请教过电动挖机的操作要领，师傅扔给他一套口诀，说记住几个档，多试几次就会了。
根据小四提供的建模，杨吉祥将挖掘机开到容易打开的庇护所入口上方，开始下铲子。
能勾的就勾，搬不动的先绕过。
等小四在外面换破碎锤，他再集中打碎大石头，再换挖斗。
小四属于精密机器人，它能抓取单体200公斤的物体，但并不适合在灰尘漫天，碎渣无数，地面不平整的地方搬运重物，万一摔坏哪个零部件，很可能无法自行修补，所以它只能远远看着。
一位姓杨的挖机师傅开机实操时间＜0.5小时，技能不熟，效率不高，沿着缆线旁边挖了大半天，终于挖出完整的避难所掩体大门。
这次轮到小四出手，将从星舰上牵出来的充电电缆从大门控制口接入，它用工具舱那台小发电机储存了好多天的电力，这一刻终于用上。
掩体大门缓慢打开，露出分离区。
杨吉祥跳下挖掘机，跟着小四进去，等待内外气压切换稳定，内门才打开。
里面灯光全亮，面积不大的避难所里一览无余。
让杨吉祥大受震撼的是，大厅里整整齐齐跪着十几个人形残骸，保持着跪拜姿势，环形拱卫着中间的两个冷冻容器。
左边的容器没亮电源灯，一个双手持剑的人跪倒在右边的容器前，另一个高大机器人在后方矗立不动，杨吉祥一看就知道，这个跪地的人，还有高大机械体，肯定是守护者之类的身份。
小四示意他可以脱下太空服了，杨吉祥穿这个确实不舒服。
避难所和舰体的通讯已经接通，小二的声音传来：“吉祥，我在这里。”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你看着就行，如果等一下不幸失败，我只能说声抱歉。”
“……”
杨吉祥无言以对，抱歉有什么用，咱俩一起死，正好交给小四埋葬，一人一口棺材。
这都杀到眼前了，让他退缩基本上不可能。
他走到容器边，抹去上面不知道沉积了多少年的灰，在半透明的外壳之下，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浸泡在液体里的人形生物。
不是克苏鲁造型就好，杨吉祥放了一半的心，三公主要是个触手怪，他真顶不住啊。
四周嗡声响起，灯光阴暗闪烁，冷冻容器大功率运行，外壳自动开启，液体迅速降下去。
这是一张少女的脸，与人类一样的脑袋，五官精致美丽，但触目惊心的是她额头上的黑色X形疤痕，看起来狰狞可怖，破坏了整体美感。
她脖子上挂着图案复杂的项链，穿着一身黑色整体长裙，衣服被液体浸湿，紧贴着妙曼的身躯，衣服上的绣花图案在星舰上见过，代表着诺灵帝国的徽记，只有皇室成员才有资格这样穿。
呼……
少女受到刺激，身体开始颤动，看起来相当痛苦。
或许是王旗的作用，杨吉祥同样有痛苦感应，大量混沌的信息传来，那种深处黑暗的绝望感如同浪潮一样一波又一波袭击。
直到意识里发现有自己的身影，地球动植物图鉴，上下五千年等知识的出现，杨吉祥在刺痛的同时发现，这些东西强行变成了他的知识。
疼痛终于缓解。
少女睁开眼，正好和他对视。
“你好，吉祥。”
“谢天谢地！”
杨吉祥长吁一口气，这应该是她的分身和本体进行意识融合，激活了王旗功能，同时影响到他们两个人。
冷冻了那么多年，应该受了很多苦吧，杨吉祥心疼她，向她伸手：“先出来吧，需要我帮忙吗？”
少女毫不犹豫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即使离开了容器，她也紧紧抱着，不放开。
真·公主抱。
第077章 小五
小四看到两人拥抱的一幕，感动得履带直打摆子。
这是她唯一能表达自己激动情绪的动作，即使是想做做擦眼泪的动作都不行，她六只手上的各种锋利工具可能会磨损她的摄像头。
从何说起呢？
就从三公主娜提娅的逃亡开始吧。
自从愚蠢自大的皇帝和傲慢的哥哥们多次犯下错误，导致诺灵帝国损失惨重，丢城失地，节节败退，长老会趁机和其他王族勾结，发起政变，一举推翻了当朝皇庭，改立新皇帝。
娜提娅原本的归宿和其他皇室成员一样，被流放到荒凉偏远的死亡之星，成为一粒无人关心，无人在乎的星辰微粒。
但她不想坐以待毙。
她召唤来娜菲和一些仆人，带走她们的数字生命副本。
娜提娅在死士的帮助下，带着亲卫队混入第四远征军，夺取了一艘最不起眼的探索者星舰，借着轮值出勤的机会试图逃亡，娜菲和其他仆人被安置在舰内各种机器设备中，继续为主人服务。
逃亡不是旅游，从来都不会轻松。
除了长老会和新皇庭的追杀，还有敌人群星联盟的追捕，星际自由赏金猎人的追踪，以及各种无法预判的未知危险。
在与星际自由赏金猎人的战斗中，探索者星舰击毁对方，但自己也不幸坠落，损失惨重。
卫队长在确定无法修复之后，开始建造避难所，将唯一的救援希望寄托在娜提娅释放的王旗上。
王旗扔过去的方位就是太阳系，因为距离诺灵帝国的主要版图太远，属于宇宙荒漠地带，许多年前星际探险家只做过基础语言和文化的标记，帝国没有派遣舰队过来核平谈判。
娜提娅是前皇庭公认的天才少女，知识渊博，她是知道太阳系的，也只有荒漠地带才不会有人认识王旗，否则直接带兵过来，抓住她就是帝国功臣，将会得到新皇重赏。
但是，荒漠地带会带来什么，或者带来谁，都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是给大家看到她种下了希望而已。
释放王旗后，卫队长开始做长期规划。
他们将探索者星舰上能拆卸的设备全部搬下来，娜提娅被冷冻，她的备份数字生命留在舰内等候，其他仆人要么断电休眠，要么死在避难所，跪在地上的残骸全是忠心耿耿的亲卫队成员。
卫队长说自己也会和娜提娅一起冷冻，一直守护她，但在骗她沉睡之后，卫队长放弃自己的性命，将所有电力留给三公主，延长了一倍的时间，终于在电力即将耗尽之前，等到小心翼翼进来探险的杨吉祥。
如果不是卫队长的牺牲，娜提娅在几十年前就没命了。
杨吉祥听完故事，最大的感慨就是，权力交替时必定会死很多人，哪哪儿都一样，任何种族都逃不脱这条铁律，任何生命体都一个德行。
他看着娜提娅额头上的黑色X形可怖疤痕，柔声问她：“这是他们给你打的屈辱标记？”
“是。”
“还疼吗？”
“身体不疼，但心中充满仇恨。”
杨吉祥能理解，伸手摸着疤痕，心中更多的是怜惜。
站在他的角度，肯定恨意没有她那么足，不过如果娜提娅想要复仇，他肯定会尽自己最大所能提供支持，因为他是掌旗人，是她唯一的支持者。
缩在他怀里的娜提娅看到跪在旁边的卫队长残骸，又是一阵难过，看着满目苍夷的四周，更是心中悲来。
她是被放逐之人，是被整个帝国追杀的罪人，她不再是高贵的公主身份，全部家当只有这个避难所，再加上外面的残破星舰，落魄潦倒，几乎一无所有。
亲卫队成员在死之前，都留下了数字生命副本，包括卫队长。
但没有娜提娅的授权，是不能存放在机器系统里的，只能等待不知何年何月才到来的激活。
娜提娅目前只有一个坑，就是那个高大钢铁机器人，是从武器舱里带出来的，当时强行破坏掉军部系统后勉强可用，就是有时候会混乱。
她决定将卫队长的数字生命装入这个机器人。
杨吉祥搓搓手：“你看，这不就来生意了么，大保健安排起！嗯，老规矩，给序列编号，叫它小五吧，正好和武器舱的武谐音。”
小四帮忙一起拆卸小五，杨吉祥给各个零部件保养上油。
小五是重型机器人，有1吨以上的重量，耗电量相当大。
星舰电力不够。
挖掘机电力不足。
避难所电力濒临枯竭。
不够，不够，不够，到处都是电力不够。
能源缺口实在是太大了，难道这里也要限电？
杨吉祥问她：“每天给王旗充能的是这颗行星的恒星吧？我能不能带太阳能发电组件过来？”
娜提娅说：“可以，但这颗恒星每天都会爆发小型耀斑，可能会毁掉一部分组件。”
杨吉祥不在意这些小钱：“没问题，咱们地球就是血汗工厂，充电板不值钱，毁掉了再造就是。”
娜提娅问：“什么是血汗工厂？”
杨吉祥哼道：“就是形容我们成本低，你等着吧，我要代表地球，卷死诺灵帝国和群星联盟。”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考虑风力发电。
但是维修受损的湮灭反应堆就不现实了，他们一没技术，二没条件。
另外，支撑避难所这么多年电力的是同位素发电设备，被埋藏在避难所最底层，所以没有受到地震和岩石砸下的影响。
杨吉祥不需要担心辐射问题，但他需要操心去哪儿补充那么多的放射性元素，在地球上，这些玩意儿买不到啊，除非……
诶，他又想起最强工具人费士平了，老费要不咱们聊一下，我对你闺女没兴趣，但我对你有兴趣哦。
收拾完十几个卫队亲兵的残骸，娜提娅沉默了许久。
杨吉祥问：“你想和我一起回地球吗？我家什么都有，你要不要先休息一段时间，缓和一下。”
娜提娅摇头：“如果我过去，我们就只能在地球上相互传送了。”
那不是挺好吗？
一起在地球生活，安安稳稳的，又没有战争危险，不用担心敌人追杀。
杨吉祥差点说出真实的想法，娜提娅个子娇小，只有1米55左右，比杨雨琳矮一点，像个瓷娃娃一样可爱，他觉得这样的女孩子不应该承受太多的苦。
仇恨让人强大。
苦难让人成长。
娜提娅相当于在这个荒凉的星球孤独坐牢，等待了七八十年，她整个家族所有成员被处死，仆人被株连，说是血仇一点都不过分。
她不愿意离开这个基地，因为这是她复仇计划的唯一希望。
杨吉祥绝对不会剥夺她的希望，那样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娜提娅独自回到舰体，将王旗回收，重新定位在地表。
这样杨吉祥就方便了，下次他直接把徐工的20吨电动挖机买回来都行。
这边大致收拾一圈，杨吉祥饿得前胸贴后背，一整天没吃饭，他该走了。
杨吉祥手里拿着一张清单，对她说：“再核对一下，明天我争取再开一台电挖机进来，一些重金属，还有太阳能组件，抗磁电线，100KW发动机组和柴油……”
他念完，娜提娅突然拉着他的手，不想让他走。
杨吉祥抱了抱她，得到她更热情的回应，反过来将他抱得更紧。
这该死的柔软感觉，还有少女微微颤抖的恐惧和不安情绪，直接从肌肤传过来。
杨吉祥从娜提娅的脑后看到小四，赶紧抬起一只手示意它，小孩子别看，少儿不宜。
呀。
小四抬起细细的胳膊，想要遮住硕大的眼睛，发现遮不住，赶紧把三个脑袋都缩回去，身子也想躲起来，后退时咚一下撞到控制台，发出巨大响声。
娜提娅不在乎被仆人看见自己做什么。
她纤弱的身体在颤颤发抖，被囚禁了这么多年终于得救，她对杨吉祥的感激无法形容，对他的依赖超越了任何人，甚至包括她的血亲。
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这是一种生存本能，她现在找到精神上的依靠，就特别不想放开。
“吉祥，你一定要回来看我。”
“嗨嗨，说什么呢，别搞得跟生死分离一样，我不爱听。”
“我不想离开你太久。”
“让你跟我一起卸甲归田，回地球躺平，你又不干……好好好，你别激动，我知道你不甘心，想复仇，我是你的掌旗人，我一定会支持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行了吧？”
“谢谢你。”
“别谢，你也别哭，我就是回家吃个饭，睡个觉，每天跟上班打卡一样来你这里搬砖。哎，你几十年没吃饭，会不会饿了，要我给你带吃的吗？”
“我吃素食的。”
“光吃素怎么行？女孩子怎么能不吃肉？”
这一聊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
杨吉祥干脆不走了，找地方坐着，把娜提娅搁自己腿上抱着。
以前和囧脑袋的小机器人聊天，总感觉怪怪的，现在抱着一个软软的，香喷喷的小萝莉聊天，两天只睡了3个小时的杨吉祥精神焕发，一点都不困。
小四被塞了一整个记忆体的狗粮，心里一直在哀鸣，这360°自动记录怎么关啊，一直删记忆容易被领导发现的。
“行了，再不走，仓库都要关门了。”
虽然依依不舍，但终究还是要离别。
杨吉祥换好太空服，走到隔离舱里，示意她不用送了，隔着门大声说：“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喜欢黑色了，娜提娅，你真好看。”
呲。
气压减少，外门打开。
娜提娅看着这个男人走向王旗，满心喜悦，眼中涌出一层雾气。
第078章 姐姐会疼人
穿过传送门回来，已经是时间晚上8点。
杨吉祥稍作整理，开车离开仓库，在路边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的餐馆，点菜等候。
他先给费士平的秘书发信息，将他需要的各种金属材料，工业高压氧气，太阳能充电组件，发电机组，一股脑全列出来，让对方帮忙请精工矿业大余分公司的人采购，要求明天中午之前，继续送到接受卡特8吨挖机的那个物流中转站，18号仓库。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都是市面上可以买到的正常商品，但具体用来做什么就猜不透了。
就好像太监跟你说，他要买伟哥，你知道他吃了没吊用，他也知道吃了没吊用，但他坚持要买，所以你会不会很好奇他买了伟哥干啥？会不会浮想联翩？脑子里会不会出现香烟奢靡，无比刺激的画面？
告知费士平的秘书，就等于让费士平知晓，杨吉祥就不信，费士平不好奇。
嗯，这也是白启东教的，《孙子兵法·计篇》“利而诱之”，说起来白启东算是杨吉祥的第一个商业导师。
费士平的秘书很快回信，答应帮他买到。
很显然这是和老总通过气，杨吉祥给费士平打电话，感谢他帮忙。
费士平很奇怪：“我以前只知道你对小金属矿感兴趣，但你现在的表现让我更加感兴趣，说吧，你还想要什么，在矿产行业就没有我费士平办不到的事。”
杨吉祥呵呵笑：“费总，那我可真说了啊，您坐稳了，听好了，我要放射性矿产，您办得到吗？”
电话那头的费士平真吓了一跳：“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瞎说！”
杨吉祥沉默，沉默意味着肯定，他真要这个，避难所下面有个同位素发电设备呢。
电话那头的费士平额头上青筋跳了跳，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小子难道玩真的？
“你人在大余？”
“是。”
“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三五天，个把星期吧。”
“回来之前跟我打电话，我们见个面。”
“好的，我菜上来了，先不说了。”
杨吉祥挂断电话，对服务员说声谢谢，开始皱眉吃不是自己种出来的菜，味道口感和老妈做的差距真的很大。
简单吃了点，结账走人，找家酒店办理入住。
大余处于地震断裂带，从地球内部喷出来的稀有金属非常多，只要有钱，杨吉祥能在这里买光存货。
但他的钱是白雨霏提供的，他查了查机械公司账上的余额，还有1000多万的零花钱，再加上仓库里4点几亿的金属现货。
杨吉祥出差，公司是白雨霏手下的职业经理人在管理日常。
打电话回去问了问，这几天公司还在接单，但不能安排生产，经理让杨吉祥再催催发动机的合格证什么时候颁发。
另一个就是，小竹山脚下50亩新厂房的冶炼生产线已经试着投产了，从武钢聘请的总工程师正在让工人们熟悉流程，大规模生产新合金，要等他回来下料。
家里没事，一切安好，郑秀娥还再三叮嘱，让杨吉祥多关心关心白雨霏。
杨吉祥再给白雨霏打电话，接通后，听出她的声音很疲倦。
“叔叔情况怎么样了？”
“准备下周送到美国做手术，切胰腺。”
“决定了？”
“嗯。”
这声嗯，似乎释放光了白雨霏全部的力气。
杨吉祥收到过杨如意发来的简报，白启东是胰腺癌，已经开始扩散和转移。
人体的这个器官最娇气，得病了也最难治疗，乔布斯就是胰腺内分泌肿瘤死的，白启东几乎被肿瘤专家们在心里判了死刑，只不过没说而已。
杨吉祥想起星舰上被搬空的医疗舱，不知道有没有能治疗恶性肿瘤的药物。
当然，医疗舱药品过了七八十年应该都失效了，但避难所不是还有冷冻容器吗，如果这东西能拆除带回来，他可以将白启东冷冻起来，等科技发达，能完全治好胰腺癌了再解冻。
但这种事不能提前和白雨霏透露，他要先确定能不能用再说。
杨吉祥安慰几句，说白叔叔一定会好起来的。
处理完这些，一看时间都10点了。
杨吉祥两天没好好休息，准备早点睡觉。
突然想起一事，他又坐起来，给马乐红发了一条语音：“姐睡了没？”
马乐红正敷着面膜，给身体擦保养乳，直接打来语音电话：“有事啊？”
“啊，姐，咨询个问题，我想给一个女孩子买礼物，送她衣服和鞋子，你能不能给点建议？”
“你在追女生啊？”
“哎也不是，你别问了，我急着要，我在江X赣洲大余，麻烦你帮忙问一问有没有服装师，造型师之类的朋友在这边，明天中午之前我就要拿到衣服。”
“好吧，你先说女孩长什么样，年龄，身高体重最好还有三维，性格也讲一下，什么类型的，是清纯系，还是御姐范儿，越详细越好。”
买个衣服有那么多要求吗？
杨吉祥抠抠头：“身高不到1米6，偏瘦，可能只有80多斤，但特别有气质……”
马乐红连面膜都顾不上，乐的大声喊：“你小子在追吴茜！是不是？你喜欢姐弟恋对不对？”
杨吉祥傻眼，连忙否认：“不是不是！”
“那就是赵丽影！”
“哎哟我的姐啊！”
杨吉祥恨不得用一百张嘴辩解，那边童小伟被老婆的声音吓一跳，凑过来问：“谁追吴茜追赵丽影的……”
得知是杨吉祥，童小伟一下子来劲了，把手机抢过来打开免提，得意说：“可以呀吉祥，喜欢人凄啊，喜欢大几岁的姐姐啊，知道姐姐会疼人。”
杨吉祥差点吐血：“童哥，你就别起哄了。”
童小伟说：“不错不错，小伙子眼光真不错，真喜欢她们俩你就勇敢说出来，我和你乐红姐肯定会帮你说媒，哎我觉得吴茜真挺适合你的，懂事听话还特别顾家，还是老乡。老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拍拍少付的屁股，拍拍少女的屁股，我一下子忘了……”
马乐红笑得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叫疼。
杨吉祥满头黑线，跟这帮明星混得太熟了也不好，就真敢开口说啊，人家王老师都吓得删博退网了，你这张嘴叭叭的也不怕翻车。
两人逗了杨吉祥半天，最后才正儿八经给建议。
杨吉祥给小二买衣服，不想打扮成汉服小妹妹，就按照西方贵族家小姐的习惯，准备几套常服，而且都是黑色。
说到鞋子，他真不知道尺码多大，白天只把她抱在怀里，最多掂量几下重量，没来得及看脚。
再说了，第一次见面就把玩人家的脚，别说小二不乐意，小四肯定第一个冲上来推开他，骂他绅（变）士（态）。
马乐红去和娱乐圈时尚圈的朋友咨询，童小伟又和他闲扯一会儿，《我们的农耕》已经拍完散团了，但情谊还在，约着什么时候到京城了大家一起聚聚，。
等马乐红找到人，对方发了几套衣服的照片，报价3套服装4万块，明天中午之前送货上门，杨吉祥这才千谢万谢，安心睡着。
第二天，杨吉祥就在仓库等着。
一辆辆拖着他订购商品的大货车过来，仓库叉车忙碌卸货。
看到电叉车安静快速又有劲儿，他又心动起来，买一台电叉车带进去也可以呀，搬运太阳能电池组就不用小四一块块自己搬了。
于是临时起意，杨老司机又死磨硬泡，让叉车司机手把手教他怎么开。
到了中午，一辆赣洲牌照的粉色奔驰C开进物流中转站。
女司机问了半天工作人员，才找到18号仓库，看到都是重卡在卸货，女司机将车停得远远的，拿出电话打过去。
杨吉祥接通，在吵杂的声音中大喊：“你到了是吧？哎哎，对，仓库正在卸货，你直接来，我在仓库里开叉车呢。”
奔驰女司机这才放心，从后备箱里拿出服装包走过来。
和杨吉祥见面后，女司机将东西递给他，说：“杨先生要不检查一下吧……”
杨吉祥摆手：“不用，马姐介绍的朋友，我信得过。”
女司机有点诧异，但笑了笑，收下他转账的4万块。
“衣服不合身的话可以给我返工修改，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找AI做一个人物模型出来，不仅可以展示出身材，还可以大致体现出对方的气质，我们设计师也可以更加精准定制。”
“行，我尽量做出来，慧姐是吧，咱们加个微信，我以后可能还有服装首饰搭配方面的问题咨询。”
“没问题。”
两人互换联系方式，慧姐就告辞了，离开仓库前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男孩子开叉车，做机械和矿产生意，没想到内心如此细腻，收礼物的这个姑娘应该会很幸福吧。
等清单上的货全部送到，杨吉祥关上仓库，还是老样子，先把这一大堆东西送进传送门，自己再穿上太空服，提着衣服袋进去。
一进门，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面前，直接将他推倒在地。
锵！
两把巨刃交叉，插在他的脖子两边。
第079章 征服地球？
杨吉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忍着没尿，已经很勇敢了。
他认出是小五。
但小五为什么会攻击他，他真想不通。
还好小五没有伤害他，锵锵两声，站起来将巨刃收进双臂，冷冷说：“弱者！”
娜提娅从旁边冲过来将他扶起来，扭头呵斥：“琉璃！够了！”
小五不理会，转身离去。
杨吉祥看看地上被巨刃插进岩土的服装袋，捡起来，无奈叹气。
回到避难所，杨吉祥才知道，她们俩昨天分配电力资源，将小五激活，同时将卫队长琉璃的数字生命副本放置进去。
亲人重逢，当然喜悦。
但琉璃得知拿到娜提娅王旗的只是一个普通男人，她提出杀掉杨吉祥，让王旗成为固定传送门，她去征服地球，把地球上的各种资源搬来，全力支持三公主复仇。
娜提娅没有同意，和自己的卫队长大吵一顿，于是发生刚才这一幕，第一次见面，琉璃就给杨吉祥一个下马威。
杨吉祥理清楚来龙去脉后说：“你这个卫队长脑子不怎么好使嘛，也不看看现实情况，一心想着复仇，有这条件吗？还征服地球，哎哟我都不知道怎么吐槽，上一个准备征服地球的坏人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反正死的挺惨，连尸骨都找不到。”
娜提娅说：“琉璃她以前不是冲动的人，她可能是悲伤过度，对未来有些绝望，她并不像我一样了解你。”
“不了解我无所谓，我也没打算给她了解，关键是她会不会伤害你？”
“当然不会，她绝对听我的命令。”
“行，你自己看着办。哎，可惜了这些衣服。”
杨吉祥取出袋子里的衣服，真丝和高档欧根纱编织的长裙，和她身上这套造型类似的常服，他拿出来比划了一下长度，三套衣服全部被利刃切掉大片破洞，肯定不能穿了。
娜提娅沉默，没想到他会拿出这份礼物。
杨吉祥说：“待会儿让小四扫描你，把人物模型数据发给我，我带回去让设计师出方案，等你选择喜欢的款式，我让她们再做几套。”
娜提娅主动抱住他，在他耳边说：“谢谢你，吉祥。”
杨吉祥叹气：“其实小五有一点没说错，我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地球人，不像小五那么能打，也不像小四那样懂机械，只能在这方面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了。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你们皇族最弱的掌旗人？没事你说真话，我心理承受能力强。”
娜提娅原本感动得稀里哗啦，听到这句话破涕为笑，柔声说：“你虽然是最弱的，但你是最好的。”
据她说，诺灵帝国的皇室成员从来没有遇到过杨吉祥这种掌旗人。
因为授旗是一件神圣的事，每个掌旗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通常都是皇室男性作为远征军统帅，掌旗人为副将带兵冲锋陷阵，或者当作伏兵奇兵，在关键时刻突袭。
或者是刺客身份，擅长暗杀。
或者是暗卫身份，负责保护。
如果是皇室女性的王旗，她们的掌旗人也多半是同性卫队长，比如琉璃，她会誓死守护娜提娅，随时都能牺牲自己。
杨吉祥听得津津有味，发现她不继续说了，于是追问：“那如果皇室女性的掌旗人是男性呢？会怎么样？”
娜提娅突然脸红了：“通常……也会从军带兵，在遇到危险时能带着部队迅速撤退，保存实力。”
杨吉祥逗她：“可是我不想上战场，太危险了，我怕死，要不这样，咱们把小五喊来，我把这王旗转交给她就是了，她爱当掌旗人就让她当去。”
“不行！那样你会死的，王旗还会立刻具象化，不受我控制。”
“可是当掌旗人对我来说没好处啊，除非……”
“除非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
杨吉祥的话还没说完，小五的声音在避难所内部传来，问杨吉祥那些太阳能充电板放在哪里。
气氛突然被打断，娜提娅有些尴尬地退后两步。
杨吉祥只好大声回应：“我这就出来。”
他换上衣服出去，看到小五站在太阳能板旁边，面容不善看着他。
它就这一个造型，戴着面容狰狞的钢铁面具，不像小二那样囧字眉毛还能挑动，一点都不可爱。
女孩子玩娃娃多好，你却玩刀玩枪。
男孩子才应该玩刀玩枪呢。
杨吉祥说：“我带来的屏障电线只有1000米，就近找个平整的地方吧，小四，你陪我去安装。”
小四咕噜噜滚过来，准备跟着他走。
小五大踏步过来，走一步地面震动一下。
叽。
小四被小五一把抓起，吊在空中，履带jiojio在空转，整只机都傻了。
小五另一只手伸出来，捏住杨吉祥的腰，冷冷说：“我带你们走。”
轰。
小五奔跑起来，碰到大片碎石残垣，直接跳起。
落地时踩断了一根尖刺模样的利石，差点把杨吉祥的太空服刺破，吓得他啊啊叫着一直没停。
几个飞跃式大跳，小五将他们带到一块平原区放下。
“就在这里建造！”
小五开始来回往返，它的力量确实强大，搬运太阳能电池组件毫不费力。
但能量是守恒的啊。
支持你动作的电力都是之前小四省吃俭用，每天发一点电，这里抠一点，那里挤一点积攒下来的，小四多辛苦啊，干这活儿多不容易啊，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恨不得用手绢包着那么珍贵，你给它一天就挥霍完了，你还是人吗？
又不是碰到敌人了，你大跳个锤子啊，你搁这空大，脑有病吧。
还有，搬完了你不老老实实蹲着休息省电，你举着两把大剑在旁边耍军体拳，一刀斩断10米岩柱，给谁看呢？
显摆你有多能打是吗？
杨吉祥火大，他辛辛苦苦，想方设法搞电进来，被这么挥霍，他把这么多电力留着开挖掘机，能干两倍的活！
他教小四摆设太阳能组件时，小声说：“等这傻大个没电了，你别给它充，先饿它两天。”
“琉琉琉琉璃级别比我高，我没权限。”
“我是掌旗人，级别比琉璃还高，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听听听听你的。”
“这才是我的乖小四，区区一个卫队长还想跟我争宠，小趴菜！哎，等一下你给三公主扫描一下三维，我出去给她买几套高定衣服。”
“好好好好的，吉祥你真是太好了，平常都是我照顾三公主饮食起居，我对她最熟悉，我知道她喜欢什么。”
“你看，没错吧，我和你们一条心，对了，掌旗人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听说有当副将的，有当影卫的，有没有躺在家里吃软饭的例子让我学学？”
“……”
我家小四最可爱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搬搬砖，摸摸鱼，一晃一天混过去，又到了打卡下班的时间。
小五主动在避难所外面巡逻站岗，实际上是不想看到三公主和杨吉祥依依不舍告别的一幕。
小四不行，它还要汇报工作呢。
杨吉祥说：“这次我出去，就直接回竹夹村了，修补星舰需要的合金要在家里才能熔炼。你知道白雨霏的爸爸白启东吧？小四肯定知道。”
小四点头，娜提娅也点头。
“白启东得了胰腺癌，胰腺是人体内很重要的一个器官，癌症细胞恶性复制，基本上无药可治，他下周计划切除胰腺，十分危险，很可能直接在手术台上死去。你这里有没有办法救他？”
“诺灵帝国虽然有细胞基因科技，但外面探索者舰上没有相应设备，医疗舱的药物几乎用完了，除非回到任意一个主城补充。”
“别别，那太危险。我还有一个想法，能不能把人体冷冻设备借给我带出去？我先把白启东冷冻起来，等哪天我们有办法救他，再将他唤醒。”
“可以。”
娜提娅同意，杨吉祥一指另一个空棺：“我要琉璃的。”
叽。
小四模拟出笑声，要是琉璃知道，肯定会气得发疯吧。
接下来就是少儿不宜的镜头。
小四已经是个成熟的机器人了，它缩起三个脑袋，退到充电口补充电源，做到监控有音，心中无声，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它有时候静下来，也会思考这个问题。
诺灵人和地球人虽然外形相似，但身体内部结构还是很多不一样的，诺灵帝国大版图里有千万种族，异族通婚如同被诅咒一样，绝大多数都没有好结局。
皇室在皇室成员伴侣的选择上，有一套无比繁琐的程序和苛刻要求，他们甚至在皇室成员成年之前给他们打上基因枷锁，只有得到皇室认可的婚姻才会打开基因枷锁，允许繁衍后代，这么做是为了保持皇室血统圈层的纯粹，只会选择最强的基因。
三公主在逃亡之前还未成年，她现在是成年人的思想，少女的身体，虽然可以行繁衍之事，但基因枷锁还未打开，无法孕育下一代。
小四知道，王旗已经让三公主和杨吉祥无法分开，完成了实质上的联姻契约，但他们能打破基因枷锁吗，他们能得到神的祝福永远在一起吗，他们能延续三公主的皇族血脉吗，这些问题它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吉祥，我只希望你对三公主好一点，她受到的苦难实在太多了，小四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卑微的要求。
第080章 叫我“费儿男多”
回到地球仓库，杨吉祥脱下太空服，叠好装进行李箱，提在手边。
他是不可能再开依维柯回家的，物流中转站有很多板车，找到一家，出钱让他们把车拖回去。
这里快递公司多如牛毛，他把斩破的三件衣服给慧姐寄过去，留言说能改就改，改好了直接寄到竹夹村。
接着他打电话给费士平：“费总，我这边事办完了，准备明天飞回来。”
“我在红枫等你。”
“这样，我问问白总明天放不方便去医院看他，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好，我也去看看老朋友。”
挂断电话，杨吉祥再和白雨霏联系，约好明天早上在同济见面，和费士平一起去。
同济医院肿瘤科在全国都排得上名次，红枫又是白鲸集团的主场所在地，白启东在这里能得到最好的治疗，没有必要去北上广深。
但白启东的病情复杂，同济专家团队也不敢保证手术一定成功，白家综合考虑之后，在白启东老婆的强烈要求下，决定送他去美国做手术。
第二天，杨吉祥坐最早的航班来到红枫。
下飞机后，费士平的大路虎已经等着了，直接从机场开往同济医院。
费士平没有急着和他讨论放射性矿的事，而是把从各个渠道打听到的白家复杂情况，仔细分析给他听。
赌王有四房太太争遗产，霍家全家族深陷争产风波，时间近一点的三三集团90后长子和80后继母撕逼，大豪门和大家族都如此狗血，更别说普通老百姓了。
白启东就一个女儿白雨霏，第二任老婆给他生了个还不到6岁的儿子，这要不打出狗脑子，安徒生都要从坟里爬出来，哭着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白雪公主和王后一定相亲相爱。
白启东的发家史也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励志，更没有百度百科上写的那么高大上，其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抱上领导的大腿，娶了人家女儿，头上顶着一把大伞才没有人敢惹他。
他的大舅子，小舅子，也就是第一任老婆那边的亲戚，在白鲸集团的初期发展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是第一股势力。
白启东自己的亲兄弟姐妹，也是你拉扯我，我帮衬你，跟着他一起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这是第二股势力。
第二任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灯，白启东的房地产生意就靠这边在操作，虽然最近几年房地产行业熄了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一块拆分出来，起码能把白鲸集团分走6成，这是第三股势力。
第四股是白雨霏，实力最弱，但只有她才是真心对爸爸好。
费士平说：“你也是个关键角色。”
杨吉祥愣住：“跟我有什么关系？”
“吉祥机械是你和白雨霏合资的吧？”
“是啊，我51%，她49%，那5个亿的货我们认了，算我找白总借的钱。”
“这笔钱可不是白总私人掏腰包哟，钱是从白鲸走的公账，抽的集团现金流，你也知道现在现金有多重要，他们揪着这笔钱不放，正在逼她分股份。”
“卧槽！”
杨吉祥是真生气了。
他和白雨霏因为相互信任，才决定一人分一半，他不管经营，只管研发，只管各种浪，白雨霏帮两人赚钱，不管是赚是赔，都是他们之间俩的事，和白鲸集团有半毛钱关系？
但现在关键是，走的公账，白启东活着都不叫事儿，白启东死了，那就相当麻烦。
杨吉祥看了看费士平。
费士平也看了看他，笑呵呵抬下巴：“哎，我是真欣赏你小子，你就那么不愿意当我女婿？只要你喊我一声岳父，我不仅帮你把这5亿还给白启东，还能让白雨霏退股，你的公司干干净净，100%控股，挣的所~~有钱都是你的。”
杨吉祥咬牙切齿：“费总！如果我是这种过河拆桥，落井下石，见风使舵，忘恩负义的冷血小人，您还能接受我当女婿？就不怕哪天您自己落难了，我在背后也这么捅刀子？您这个提议是在侮辱我，但我不会跟您翻脸，等白家的事处理完，我再跟您谈矿的事，一码归一码，我拎得清。”
“小子！我三番五次抬举你，你别给脸不要脸啊，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他白启东都没资格在我面前这么说话！”
费士平咆哮，脸色突然变得狰狞，混江湖多年的狠人大佬散发出来的杀气非常重，杨吉祥硬着头皮不退让，实际上心跳早就加速了，背心沁出一层汗。
大路虎在机场高速上狂飙，车内两人剑拔弩张，就差击剑了。
僵持中，费士平气势突然撤去，拍拍杨吉祥的肩膀，感叹说：“妈的现在年轻人真有种，我怎么就没早点认识你？别生气啦，我在试探你嘛。”
我特么……
杨吉祥无语了，老家伙翻脸比脱裤子还快，哪有这种试探的，吓死人。
“你知道江湖上我有什么外号吗？”
“费三多？”
“他们叫我费儿男多。”
咳咳咳。
杨吉祥想笑。
费士平说：“我只有两个女儿，我老婆生了晴晴之后生病切除卵巢，不能再生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想儿子想疯了，连我在外面养了几个女人，我老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才知道是我的问题，生不出来。”
“所以您就指望女婿了是吧？”
“是啊，我看重的年轻小伙子就全部招到公司来，我亲自培养，好好捶打，办事没能力的滚蛋，承受不住压力的滚蛋，绣花枕头一肚子草包的滚蛋，想吃软饭的一律滚蛋，最后大女婿勉强符合我意，现在又要找小女婿了，我亲自淘汰了二三十个所谓的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全他妈都是饭桶，一个都没有让我满意的。”
原来费儿男多是这个意思，费士平的公司每年都去顶级大学高薪校招人类优质男，可是没人能承受他的高压，最终都被淘汰。
杨吉祥问：“您怎么不改变思路呢，女婿也有可能离婚，翻脸啊，您也看到了，白总还没死呢，白家亲戚们都要打出狗脑子了，亲戚关系有那么可靠吗？您和我没有亲戚关系，只有金钱和利益来往的合作关系，不是更简单，更纯粹？”
一直在抖腿的费士平停下来，斜眼看了看他，一巴掌轻轻亲昵打在他头上：“靠，老子行走江湖多少年，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你教？”
杨吉祥咧开嘴哈哈大笑，他觉得费士平这种老江湖成功不是没有道理的，别看他粗犷的外表，粗俗的言语，实际上世间好多东西都看透了，拥有大智慧。
路虎开进同济医院，来到高干楼，杨吉祥和费士平提着鲜花和果篮坐电梯上来，找到白启东的高级私人病房。
“白总。”
“是小杨啊，哟，费总也来了。”
白启东按着电动床，让自己坐起来：“真不好意思，不能站起来迎接，怠慢了。”
费士平连忙按着他的肩膀，笑着说：“老白你气色不错嘛，等你出院了给我打电话，我再安排一个局，把刘胖子，张老板他们喊着打麻将，妈的上次输给你8万多，我越想越气，不行，我要赶本。”
白启东听了直想笑，但身体实在不舒服，只能尽量忍着，和费士平打趣几句。
杨吉祥和白雨霏低声打着招呼，第一次见到白启东老婆，比高启强的大嫂好像也差不到哪里去，30岁冒头，漂亮，大波，浪，但你老公都要死了，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真的好吗？
费士平是机灵人，闲扯几句就借口抽烟，先出去了。
白启东就问：“如烟，我那台888的奔驰停在哪里？家里吗？”
他老婆回答：“在医院停车场。”
白启东说：“你去车里找一找，我有一份文件是给小杨的，你帮我拿来。”
“我喊小赵去拿。”
“你自己去！嗯啊……”
白启东厉声呵斥一句，疼的忍不住呻吟起来，吓得他老婆赶紧过来看，他咬牙说：“那份文件很重要，别人拿我不放心，你快去……”
什么重要文件？
他老婆心里想着，坏了，该不是转移资产的文件吧。
她不情不愿离开病房，还没来得及把她弟弟喊过来替班，杨吉祥就抢先反锁了房门。
“吉祥你过来。”
白启东额头上汗都出来了，白雨霏坐在他旁边给他擦汗。
杨吉祥快步走过去。
白启东示意他坐近一点，他挪了挪椅子，靠近床边。
白启东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抓住白雨霏的手，四只手紧紧握着。
“趁我还没死，你们赶紧结婚吧，最好这几天就把婚礼也办了，我还能亲手把你交给他。”
“爸！你说什么呢？”
白雨霏眼睛都红了。
杨吉祥也连忙笑着说：“说啥呢，您怎么会死。”
白启东说：“你们别安慰我了，虽然你们说是胰腺炎，但我查过，我这些症状肯定是胰腺癌。”
“您在哪查的？”
“百度。”
杨吉祥嗤笑：“水一百度会开，人一百度会死，您年纪轻轻，信那玩意儿？”
白雨霏也说：“看病怎么能交给电脑判断呢，专家们都说您这病能治，美国那边最新技术……”
白启东打断她：“又是这套说辞，我不听。我就问你，你喜不喜欢他？”
第081章 专属称呼
白雨霏直接被问懵了。
“啊？”
“啊什么啊？爸爸要是在死之前不把你交给一个能让我放心的男人，爸爸死不瞑目。你喜不喜欢吉祥？你回答我，现在就回答我，算爸爸求你了乖姑娘……”
白启东求她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白雨霏的心都要碎了，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着点头。
白启东大喜，握着他们俩的手不放开，再看着杨吉祥说：“吉祥你觉得我姑娘怎么样？你看她还蛮喜欢你的，从小到大又乖又听话，长得也还算漂亮，聪明，她还没谈过男朋友哦，这点我能保证，从小到大我都看护的很紧，她是我心里最重要的宝，我从来都舍不得让她吃苦……”
白雨霏听不得这些话，把头扭过去，眼泪哗哗往下流。
白启东这时候哪还像一个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大佬，他就是一个操心女儿人生大事，担心女儿未来是否幸福的普通父亲。
杨吉祥说：“白总，别这样……”
白启东打断他：“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这几天就把白鲸拆分完，我把雨霏和她那份干干净净留给你，你带着她走，照顾好她，我白启东一定会记着你的恩情……”
杨吉祥为难说：“白总，您这样会让白小姐尴尬的。还有，您认识我这么久，知道我不是个说大话的人吧？我刚才说，您不会死的，我和我朋友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
什么意思？
白启东愣住，白雨霏也扭头回来看着他。
这时候，病房门砰砰砰地响。
“开门！快点开门！”
白启东妻弟的低吼声传来：“再不开门我撞了啊！”
病房门打开，一群人冲进来。
其实他们知道来客是杨吉祥，闯进来只是不想让三人密谋而已。
白启东怒斥着众人。
他老婆带着弟弟这帮人点头哈腰赔礼道歉，可就是赖着不肯走。
杨吉祥知道自己不方便多留，和白启东握握手，最后一次承诺：“白总，您好好养病，肯定会没事的，我要回家割稻子了，不打扰您休息。”
他对其他人笑笑，站在门口的费士平也和白启东告别。
白启东回过味来，知道自己大概率死不了，立刻充满了对生命的期望，连忙说：“雨霏，你送送费总和杨总。”
白雨霏答应，三人走出病房，直到站进电梯里，旁边没外人，这才齐齐发出三声不同的叹息。
白雨霏道歉：“让您看笑话了费总。”
费士平说：“笑话啥呀，哪家都一样，等我快咽气的时候，我家估计好不到哪里去。我回去就和那几个小老婆断绝关系，一人拿一套房子滚蛋，谁也别想跟我两个闺女抢遗产，说真的，养老送终还真只有闺女靠得住。”
喂喂喂，骂谁呢……
杨吉祥心中抗议，他肯定会亲自送走爸妈，要是他们不愿意埋在大竹山，他还可以提供太空葬礼，围着地球转圈，等爸妈快要飞到头顶时还会自动发送短信提醒，他抬头望天就能祭拜亲人，寄托哀思。
到地下停车场，杨吉祥停下脚步，和费士平握手：“等我这边处理顺了，我再去您公司拜访。”
费士平用力握了握，看看两人，毕竟他是长辈身份，开两个晚辈的玩笑太掉价，于是让司机把杨吉祥的行李箱送过来，开车先走了。
杨吉祥没开车来，白雨霏就带着他来到自己那台mini前，将车钥匙递给他：“你开我的车回去吧。”
“嗯，上车说。”
两人坐进后排，关上门。
杨吉祥说：“我说你爸不会死，因为我朋友有办法把人冷冻起来，等科技发达到癌症能治疗了，再把你爸爸解冻出来救。”
白雨霏不敢相信：“你在开玩笑吧？”
杨吉祥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像科幻故事，但地球科技是爆炸式发展，癌症现在都能打预防针了，谁知道十年内会不会真能研发出癌症治愈针？哦，癌症能治好不是在开玩笑，人体冷冻技术就是在开玩笑？半年前告诉你AI能代替人工作，你以为很遥远，现在多少原画师，翻译，作家被AI逼下岗了，你还说看不到？”
白雨霏的心有些乱，杨吉祥又说：“等我在厂里安好冷冻棺，你来看一看。这事你只和白总一个人说，冷不冷冻你们俩决定，要冷冻就别去美国做手术，尽快来找我，不冷冻的话，我就祝你们手术顺利。”
“我们先商量一下，还有，价格贵吗？”
“亲人免费，外人100亿。”
“……”
“开玩笑的，有我在，你不用操心钱的事。还有，吉祥机械是我和你的，我只认你一个人，白家其他人我谁都不认，你告诉他们，谁敢插进来一只手，我直接掀桌子。”
“知道了。”
“上去陪他吧，记住，我是值得你信赖的合作伙伴。”
白雨霏看着杨吉祥开车离开，心中五味杂陈，回到病房，将其他人赶出去，才和白启东说起这事。
人体冷冻并非绝无可能的科幻故事，世界上有很多基金会都在做这件事，有些富豪已经开始实施了。
白启东是知道杨吉祥朋友有多么厉害的，一听就心动了。
“他回去调试设备是吧？”
“嗯，他说弄好了就通知我。”
“行，你每天问一问进度。这一场大病我算是看出来了好多东西，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父女俩在这边商量，那边杨吉祥开着Mini回家。
小姐姐车确实不一样哈，方向盘镶嵌了一圈彩钻，各种娃娃，可爱装饰品，杨吉祥是真没想到白雨霏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车内气味很好闻，没有祖传的宝马臭气，车载CD歌库里全是粤语老歌，杨吉祥爱死这个品味了，虽然颠的蛋疼，但能忍，心想着找机会让小四改一套避震，在车里震起来最舒服的那种。
杨雨琳眼尖，看到赛车绿的Mini停在小院里，高兴地迎接上去，以为是小白姐姐。
结果看到个糙爷们儿下车，顿时失望透顶：“怎么是你在开车，小白姐呢？”
杨如意却不这么认为，喜滋滋说：“哟，可以呀，把小白的宝贝车都开回来了，你俩关系大有进步呀。”
杨雨琳听懂了，顿时从失望变成高兴，抱着杨吉祥的胳膊傻笑：“嘿嘿嘿，哥你和小白姐开始谈恋爱了？”
杨吉祥手指头推开她的脑袋：“谈你个头，哎我听说现在很火的一套王后雄卷子，特别神，去年模拟题压中高考真题378分，我准备给你……”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杨雨琳捂着耳朵就冲进屋子去了，她才读初三，为什么要跟她讲高考这么恐怖的事情！
“小丫头，跟我斗，哼！”
杨吉祥得意吹着口哨。
今天传送门机会还没用呢。
安顿好其他事情，杨吉祥提着装有太空服的行李箱，来到机械公司冶炼炉仓库，挑了一些金属件，以及大桶大桶的水，挨个扔进传送门。
“小五，过来搬东西！”
杨吉祥现在连叉车都懒得带进来了，专门耗小五这家伙的电力，让它干重活。
但小五和他对着干，基本上不听。
杨吉祥说：“这是水，干净的水，我想给避难所弄一个热水淋浴，三公主几十年没洗澡了你不觉得你应该帮她吗？”
小五再怎么讨厌他，只要是三公主需要，它就得听令。
改造成热水淋浴是小四的事。
杨吉祥不太懂机械，但如果娜提娅洗澡洗到一半断水了，他还是挺乐意进去维修的，毕竟几个机器仆人沾上水，容易生锈。
一进避难所，杨吉祥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吉祥，你好。”
囧脑袋的小二对他招手。
杨吉祥相当惊喜：“哇哦！看看这是谁来了？你辫子呢？留了上百年的辫子终于削掉了呀！哟，还多出来一个身体，两条腿，越来越像人了，不错不错。”
他伸手拨弄小二的机器人身体，转了一圈，发现这是小二的囧脑袋，下面拼接移动底座，肯定是小四的杰作。
他笑着摸它脑袋问：“那你的小脑瓜里现在装的是谁呢？”
站在一旁的娜提娅介绍说：“是娜璐璐，我将她还原了。”
杨吉祥牵着新伙伴的两条手臂：“欢迎娜璐璐，序列号又要更新了，叫你小六吧。”
娜提娅说：“你可以继续叫她小二。”
杨吉祥抠后脑勺：“但这样感觉怪怪的，我觉得……”
他凑过去，在她耳边说：“……小二是你的专属称呼，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随便你。”
娜提娅笑了笑，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说：“娜菲要留下来修复星舰，娜璐璐可以陪你出去协助工厂生产，但我希望你最好把她带在身边，不要安排她给你的植物浇水施肥，她虽然是种植辅助机器人，但她也是个知识渊博的好孩子，是和我一起长大，陪读陪睡的玩伴。”
“可以可以，三公主的闺蜜，小六子。”
杨吉祥挺高兴的，很快就和小六混熟了，一起研究它的身子和机械腿。
地球上的机器人技术发展了很多年，也很难达到人类器官那般精密，就说行走，最先进的机器人走路姿势那叫一个丑，看起来十分别扭。
但小六这两条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
又细又长，还挺直。
可惜关节部分的精密零部件被密封，杨吉祥看不到内部构造。
小六增加的身体部分装有高密度能量电池，所以不需要头顶线束充电了，站起来和娜提娅差不多的身高，走路动作很好看，平衡性极佳，姿态很优雅。
杨吉祥心想，如果给它外面披上帽兜长裙，只看背影，应该和人类小女孩差不多吧。
第082章 冷冻
避难所这边事很多，但都是技术活，杨吉祥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他告辞，和娜提娅拥抱，没好意思直接亲上去，只是胳膊悄悄用力，让两人身体贴得更紧一点。
他听到了少女细微不可闻的轻吟，以及她加重的呼吸声。
帝国公主又咋了。
欺负的就是公主，咱地球爷们儿就是这么豪横，有排面。
杨吉祥牵着小四和小六，以及一整套完整拆掉的冷冻台系统，回到地球，乒乒乓乓忙碌了一晚上，将它组装好。
测试运行后，小四说没问题。
于是电话通知白雨霏，她很快回复明天早上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白雨霏开着牌照尾号888的奔驰来到竹夹村，走吉祥机械的后门。
杨吉祥在实验室等着，这里是他的专属小天地，隔离出来独立厂房用的最高级安防设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密码，加上指纹，虹膜，声纹，总共四重防护。
冶炼炉和专利配方保险柜都安放在这里，现在又多了一个冷冻台，除了单独连接国家电网，还装有大容量的UPS和发电机，确保不会断电。
杨吉祥把白雨霏带进来，打开冷冻台的仓库门，让她自己看。
这玩意儿制造出来至少有200多年了，但设计寿命上千年，帝国第三兵工厂出品，质量非常可靠。
铭牌信息被小四抹去，操作面板也简化，只有“冷冻”，“复原”，傻瓜都能操作。
白雨霏等了半天，没听见他介绍：“你不说点什么？”
杨吉祥抱着胳膊：“我说什么呀，我又提供不了实验数据给你，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信我，带白总来，不信我，回家收拾行李去美国。”
白雨霏严肃说：“吉祥，他是我爸爸。”
杨吉祥耸耸肩：“他还有可能是我岳父呢，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还是那句话，我是你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白雨霏看着他，美眸一眨不眨，试图从他眼中发现有什么端倪。
杨吉祥很坦然地看着她，接受她的目光审判。
小六安静地站在角落，静静看着他们俩对视。
“我要和爸爸视频电话。”
“你先确定他旁边没人。”
“嗯，我知道。”
白雨霏拿出手机和白启东交流，很快打开视频，让爸爸看设备。
说实话，这玩意儿看起来真的很挫，一点都不高科技。
如果杨吉祥搞点花里胡哨的大液晶屏，电脑控制，智能AI语音，或者把外壳喷喷漆，也比现在这个看起来像旧货的东西要有说服力。
“你把手机给吉祥。”
白启东吩咐，白雨霏将手机递给杨吉祥。
“白总。”
“嗯，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
“行，我相信你，我白启东这辈子碰到了三次改变命运的机会，第一次，我碰到了雨霏的妈妈，我娶了她，成立白鲸。第二次，我碰到了皮皮的妈妈，我娶了她，在房地产行业赚了大钱，虽然现在看来是个错误，但确实迈入百亿门槛。第三次，我碰到了你。”
“所以您要娶我？”
“臭小子！”
白启东笑骂一句：“让雨霏回来吧，今天下午我就签字，我选择冷冻。”
杨吉祥松了口气，选择冷冻是正确滴，人只要活着就行，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你看娜提娅冷冻了七八十年，身边就剩几个铁疙瘩坨坨了，她还想着复辟旧皇室呢。
人，要有梦想。
白雨霏上午一阵风过来，一阵风回去，到了晚上七点多，她又开车过来，只有她和白启东两个人，什么行李都没有带。
杨吉祥让员工们全部下班，自己亲自守着大门，放他们进来，扶着白启东下车。
三人进到仓库里，温度适宜，不凉不热。
杨吉祥扶着白启东走到冷冻台边，白启东随便摸了摸，自嘲道：“这就是我的棺材咯？”
杨吉祥说：“成功了就是睡眠舱，您一觉醒来就能治好癌症，又是一条好汉。失败了就是棺材，您看看要不要加点什么装饰品，雕个花，写个墓志铭啥的，要是冷冻失败，我和白小姐直接把您埋山上。”
白启东想笑：“你不要老喊白小姐，白小姐了，太生分！当然，我知道这么说有道德绑架的嫌疑，你会不高兴，但是你听好了，我是带着十分真诚来的。
白鲸集团资产评估178亿，下午全部拆分完了。商业地产，物业公司，超市，物流，医药，杂七杂八的生意我全部甩给其他人，雨霏只拿到三处，一个是三家白鲸酒店，这是我和惠蓉一起打拼出来的，除了我们的女儿，我绝对不可能给任何人。”
杨吉祥点头，其他人应该也不好意思争。
白雨霏听着，又开始难过了，下午在分配时，白启东面对一大群亲戚含着泪说：“我想给闺女留三家酒店，这样她结婚时能在自己家里办喜酒，得到自己员工的祝福，不过分吧？”
两边亲戚们完全开不了口，再说白鲸酒店这几年勉强保本，盈利能力太差，于是顺水人情全都同意了。
“第二处，10个亿的现金，其中5亿是之前那笔，还有5亿是你们以后做新生意的启动资金，从今以后，你们俩的公司和白鲸再无任何关系。”
行，最大隐患解除，杨吉祥松了口气。
“第三处，我在红枫东湖边的独栋别墅，虽然只值5000万，但好歹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你们如果去红枫办事也有地方落脚，那里还是红枫最好的学区房，当然当然，主要看你的意思，以后你是一家之主，你决定孩子户口上哪里。好好好，别生气，当我没说。”
白雨霏更难过，因为白启东对她说的是，如果以后杨吉祥对你不好，你受委屈了，还可以有个地方回家住住，对着你妈和我的照片说，我再想办法吓唬他。
三处产业，全是父亲对女儿的爱。
杨吉祥仔细琢磨，发现白启东是真正的狠人。
别人是壮士断腕，他直接砍自己大腿，给女儿争取到最肥的一块肉，让女儿轻装上阵，酒店，现金，都是杨吉祥需要的。
更狠的是，白启东抽空了白鲸集团的现金流，其他资产看似很贵，但几十亿的商业广场运营太难，超市门面遍布红枫三镇但太容易受到线上冲击，医药，物流，都是吃力不讨好的累活。
这么一拆，亲戚们看似吃的多，但都体型虚胖，抵御市场波动风险的能力大大降低，一旦再出现大意外，比如流感，失业潮，经济下滑，这些亲戚们大概率会干破产，贱卖都很难出手，除非打骨折。
反观白雨霏，手握巨额现金，全身家当押宝杨吉祥，都是新兴产业，潜力巨大。
机械公司已经几十万台订单打底，目前又多了一个人体冷冻新项目，白启东连自己都不放过，榨干他自身的所有利用价值，以身示范，亲自冷冻，正好向富豪圈打广告宣传，属于连钱带命，一把梭哈。
赢了可不止百亿门槛，千亿都不在话下，还能记入史册，成为第一个冷冻后获救的人，在他的百科记录上写下浓墨的一笔，输了也没损失，赤条条来，赤条条走，无所畏惧。
大佬就是大佬，果然没有简单的。
白启东的笑容很真诚，也很玩味，问他：“想明白了没有？”
杨吉祥叹气，拱手抱拳：“白总厉害，佩服佩服。您准备什么时候躺进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最后再交代几句话。”
白启东走向白雨霏，从兜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一看，一枚金戒指。
他站直身体，整了整白衬衣，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点，昂着头，牵着白雨霏向杨吉祥走过来。
杨吉祥整个人都傻了。
他心里一直在想怎么办，但白启东走近后说了一句话，把他点醒。
白启东说：“你先确认收货，等我躺进去了你再七天无理由退货也行啊，起码让我有点念想，我才有求生的欲望，对不对？”
七天无理由退货可还行，但是人又不是娃娃，也能免费用七天？
不过白启东说的也有道理，冷冻确实需要使用者配合，要是事到临头了突然害怕，心跳加速，血液流速加快，情绪不稳定，操作起来恐怕会出问题。
杨吉祥没再矫情，从白启东手里接过白雨霏的手。
白启东将首饰盒里的金戒指拿出来，给女儿戴上：“这是你奶奶的戒指，当年给了你妈，现在传给你。”
他再将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取下来，给杨吉祥戴上：“这是我爸传下来的，是一对，现在给你。”
见杨吉祥没有抗拒，白启东露出诡计得逞的可爱表情：“咱们中国人就不搞西方誓言那一套，等你们哪天自己请客办喜酒，想说什么我都不管。”
“没别的事了吧？”
“没了。”
“那我去准备，检查一下设备，您和雨霏再聊聊。”
“告别仪式是吧？嘿，有点奇怪，我活着参加我自己的告别仪式。”
“五分钟。”
杨吉祥把时间留给父女俩，关上门走出去。
他摸着手上戒指，感觉怪怪的。
五分钟后，杨吉祥重新进来，什么都不用说了，按流程走。
在启动之前，白启东看着泪眼婆娑的女儿，还不忘开玩笑：“希望下次再见，你们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我再给你们带。”
话真多，走你。
杨吉祥按下启动按钮，面罩合拢关闭，混合气体喷入，白启东迅速失去意识，大量液体涌入，将他淹没。
第083章 涅槃重生
白雨霏看着冷冻台里的父亲，精神一阵恍惚。
杨吉祥说：“行了，你留在这里也没用，我送你回去吧，以后你每天都可以来看他，不急今天一时半会。”
他扶着白雨霏走出仓库，坐上电瓶车，直接回家。
吉祥农庄的主体提供给游客们住宿，杨家人住在旁边的偏楼，有单独的院落出入口。
郑秀娥刚刚在农庄收银台那边转悠回来，一看白雨霏来了，一副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嘴里哎呀哎呀喊着，赶紧扶她：“闺女，闺女你咋了？”
白雨霏强打起精神：“伯母，我没事。”
杨吉祥解释说：“她天天在医院照顾太累了，阿琳呢？叫她过来帮忙。”
杨雨琳出来，帮忙扶着白雨霏走进房间。
杨吉祥就不进去掺和了，开着电动车回到厂里，来到冷冻台仓库。
房间里躺着一个冰冻人，再加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杨吉祥看着白启东出神，叹着气问小六：“这个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是的，诺灵帝国的星际远程航行都在用这个技术。”
“行，我就耐心等你们拿到药，再说解冻的事。小六，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和三公主有关，但你能不能不对她说？”
“什么问题？”
“你先答应，我才能说。”
“不行，我不能背叛三公主。”
“那我不说了。”
杨吉祥还真闭上嘴了，但他在赌，小四这孩子就挺傻，那次在高速公路上过夜，她就傻fufu自己说了好多。
作为一个无情的钓鱼佬，他的技巧越来越熟练了，自己人也钓。
果然，小六等半天，实在没忍住，开口问：“你的问题会对三公主不利吗？”
杨吉祥有点害羞：“当然不会啊，是你们那边的常识，全帝国的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我只是不好意思亲口问她而已。”
“那你问吧，我保证不对她说。”
“好，我是她的掌旗人对吧，那我需要和她结婚，或者成为她的男宠，或者别的之类，就那种亲密关系……你知道我意思吧？”
“我知道。授旗之后，皇族成员会和掌旗人羁联一生，身体和灵魂当然也会相互属于彼此，相爱相伴。你的困惑我猜到了，和白小姐有关，对吧？”
“对，我也不瞒你，我之前不知道娜提娅的身份，还以为她只是个可爱小机器人呢，而且从我地球人的角度来看，白雨霏确实是非常优秀的伴侣，我的家人都很喜欢她。”
“你不用向我解释这么多，因为常年战争，诺灵帝国并不强制要求一夫一妻，皇族也一样，但是三公主怎么想，我也不知道。”
“是这样啊，谢谢你老六，啊不，小六。”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正好扯平。”
“你很在乎三公主的看法吗？”
“当然了，在我一贫如洗，灰溜溜从城市里滚回农村的时候，我遇到了她，她那时候都要断电休眠了，也很凄惨。当时我太年轻，不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也不知道我是她的掌旗人，现在想想，有些事做的确实傻……”
杨吉祥在回忆，时而笑，时而感慨，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这时候倾诉出来，感觉一下子就放松了。
小六在安静倾听，三只趾的小爪爪轻轻触碰，囧脸上眉毛一样的双眼轻轻挑起，红色指示灯一直在快速闪动，她看着这个男人，舍不得眨一下，和半年前一样。
………………
甭管摊子有多烂，收拾完之后，生活还是要继续。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正常。
杨吉祥收到喜讯，农Y农村部农机管理司回信，插秧机的合格证已经下发，收割机的审查也即将进入尾声，用不了多久也会发下来。
吉祥机械公司上下欢呼雀跃。
杨忠鑫用村里大喇叭宣布这条喜讯，全村都高兴，因为很多闲散劳动力都在给吉祥机械或相关企业打工，公司挣钱，他们的奖金也会多，生活会变得更好。
杨德清更是激动得前往简陋的杨家宗祠，虔诚跪在祖宗牌位前，絮絮念了好久，跪了一个小时都没起来。
又过两天，在9月份更新的全国小微型农机补贴产品目录里，吉祥插秧机001的售价是1万元，按不同的省份区分，国，省，两级财政联合补贴，每台机器补贴8000-8500元，农民最低只用花1500块钱就能买一台回去，开启梯田农耕。
有人说，一亩地一年只挣500块，一台机器1500块很贵，相当于三亩地辛苦一年白干。
应该这么看，这台机器最大的作用是撂荒梯田的重启。
种三亩地保本，超过三亩就是纯赚。
种十亩地也不会累多少，那是大赚。
全国5000万亩撂荒梯田够大家分的了，18亿亩的耕地红线就不会那么紧张，粮食增产就会增多，粮价就会稳定，等于是国家安全就有保障。
财政补贴这么高的原因也就在这里，土地，才是国之根本。
和老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民心稳定相比，补贴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格局小了，钱不够？印刷机开起来就是。
随着吉祥机械厂发出轰隆隆的生产信号，全国农机行业正式开始洗牌。
农机上市公司要么发公告，声明跟进这场技术军备赛，还能苟活一段时间。
要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股价连续跌停。
大大小小的农机公司如同池塘里被搅和的鱼，在泥与水的混合中，乱蹦乱跳，各自寻找出路。
哪怕是久保田，洋马，井关三大日苯农机，顶多算是大鱼而已。
而吉祥机械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在池塘边不停卷着，一点点吞噬到中央。
谁碰上，谁就得被他卷死。
谁没碰上，最终也会被他卷死，除非能跳出这个池塘。
小竹山下50亩的新厂房，新的大型冶炼炉开始运行。
有小六帮忙指导配方和工艺，杨吉祥控制机械投料，大量的轻量化合金在模具中灌注成型，送到生产流水线精密加工，组装成发动机。
大量货车在厂区排队提货，竹夹村的道路变得拥堵起来。
杨忠鑫专门雇佣了一些村民，配备对讲机，从高速公路到竹夹村，一路指挥交通，这才让络绎不绝的货车有序进出。
白雨霏在吉祥农庄深居简出，只有杨家的几个亲人知道她在这里，每天给她送饭到房里，像伺候坐月子一样。
白鲸集团上上下下都以为白雨霏陪着白启东去美国做手术。
但是一周后，白雨霏在公司集团会议上露面，宣布白启东手术很成功，在美国静养，暂时不能回来，白鲸集团可以按照合约进行内部重组。
一句话，大家开始瓜分吧。
因为不是上市公司，白鲸集团易主很容易操办，其他人要的就是资产，谁还关心白启东的死活？
老鲸轰然倒下。
新鲸涅槃重生。
三家白鲸酒店的主人换成新老板白雨霏，增加新供应商吉祥生态种植园，酒店名称改成了“白鲸吉祥酒店”“白鲸如意酒店”“白鲸好运酒店”，引起红枫三镇老百姓的热烈讨论。
大小姐都不遮掩了，其他人还在乎什么脸面？
一周之内，百亿白鲸集团完成解体。
公司内部经过友好协商，和平愉快地分掉家产。
《红枫都市报》的社会新闻板块，白家的恩怨情仇被记者们尽数抹去，“新白鲸”成为与时俱进，深化改革，甩掉沉重包袱轻装上阵，勇于开拓创新的典范。
但八卦小道消息传遍荆楚大地，成为老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是撕逼大战不刺激了，还是名人出丑不好看了，啥是改革，啥是创新，呼开啊？
白雨霏在红枫开会之后，来到竹夹村，正式从杨吉祥手里接过经营的大旗。
白总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次开启订单通道。
来自全国各地的订单如同雪花般飞过来，20万，30万，50万，生产排到了2024年，销售额达到50亿！
单品达到50亿？
这什么概念啊？
说明整个细分市场被他一个人吃完了！
真一口汤都不给喝吗？
农机行业的同行们目瞪口呆。
白启东的亲戚们全部醒悟过来，去李奶奶的，分家时上当了，白启东利用了他们的同情心，他女儿才是最大赢家！
杨吉祥总算腾出手来，带着小六查漏补缺，进进出出送材料。
地球搞钱太空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而且小六似乎真的没有告诉娜提娅，她对杨吉祥仍然笑脸相迎，偶尔羞涩，对他还是那么依赖。
但她的聊天内容有很大变化，不是哪些资源不足，就是今天我们修了哪些部位，明天我们准备做什么。
杨吉祥能理解这种转变。
娜提娅好歹也是皇室公认的天才，不是什么恋爱脑，腻歪几天后，她的心思当然会放到基地建设上。
白雨霏也一样，虽然她住在杨家，吃住都和杨家人一起，但她和杨吉祥什么都没透露，并且默契地取下金戒指。
这个时候是白家涅槃重生，百废俱兴的关键时期，父亲又生死未卜，白雨霏没有心思谈情说爱。
杨吉祥打起精神来，搞钱搞钱！
年轻人要奋斗！
年轻人要像八⑨点钟的太阳！
坐吃山空是没有钱途滴！
躺平是没有钱途滴……
等会儿，我从城市回农村，好像就是为了躺平的吧？
杨吉祥陷入沉思。
但身边的妹子们都这么努力在工作，他又有什么理由躺平，让妹子们自己动？
正好娜提娅对他说，她在星舰燃料动力舱里找到了放射性元素收集设备。
第084章 这个机器人不简单
首先要知道一个常识，太空中是无法燃烧化学燃料的，最常规的还是使用电力。
万一碰到复杂的战斗场景，需要非常快速的暴力转向，机动规避，加速逃逸，这时候纯电不够用，核聚变脉冲推进，反物质推进这些都要参与进来。
所以，星舰要想远航，不能只靠恒星补充电力，还要给湮灭反应堆补充正反物质，给离子推进器补充工质，给同位素发电机补充放射性元素等等。
当年探索者13代作为娜提娅和卫队的逃生工具，就准备了远程航行的设备。
比如，杨吉祥眼前的这台放射性元素收集器。
机器造型如同巨型吸尘器，正面是长4米，宽3米的大口，两侧是废料出口，后面是通用机械接口。
因为探索者13代的体型限制，只能携带这种最小的收集器。
这个工具可以外挂在探索者体外的小型多功能舰上，在太空陨石带炸毁陨石，或者在某个行星地表，将矿山炸碎，提炼出放射性金属。
杨吉祥一开始有点不敢靠近，担心有辐射残留
娜提娅对小四和小六摊手：“看，这就是我的掌旗人。”
叽。
小四发出这种声音。
杨吉祥知道它什么意思。
“别叽了，娜提娅都不怕，我怕什么。”
杨吉祥大踏步走到收集器旁边：“但是这么大的机器，我可能用不了，我总不能把飞船开回去对着矿山吸吧？”
娜提娅说：“你可以先去了解怎么收集，吉祥，放射性元素对我很重要，如果没有它，我们只能继续守着太阳能电池板，在这个荒凉的岩石星球上渡过漫长的五十年。”
杨吉祥心软了：“行，我先做前期调查，但工厂目前订单太多，我不能离开太久。”
娜提娅指了指小六：“让娜璐璐代替你吧，她知道所有配方。”
“我还要和白雨霏讨论开会……”
“娜璐璐能随时联系上你，她还会成为白小姐最好的倾听者和交谈者。”
好家伙，娜提娅把所有的借口都堵死，杨吉祥只能答应下来。
带上小六回家，杨吉祥在全家人一起吃晚饭时，说起安排：“我要出差一段时间，去费总那边看看矿山的事。”
在机械和矿产金属生意上，全家人都不懂，既然他要出差，那就去吧。
杨吉祥打个响指，小六从旁边走过来。
大家都看到了它，前面因为有小四，没人会奇怪杨吉祥身边出现一个智能机器人。
杨吉祥说：“雨霏，这是小六，我出差这几天就让她陪着你吧，当个智能小助手还是能胜任的，你要是晚上睡不着觉，她还能给你唱摇篮曲。”
白雨霏放下筷子，几乎无语，杨雨琳差点笑出声来：“哥你别这么搞笑，你不知道我每天和小白姐姐一起睡觉吗？”
“真不知道，反正我把她交给你们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杨吉祥懒得多想，就是觉得奇怪，家里楼房三层半，五间卧室，白雨霏和杨雨琳一起睡觉，是怕他夜袭吗？
………………
吉祥农庄在装修时，设计师给每个人的房间都设计了几套方案。
杨雨琳选择了海蓝色风格，山村穷孩子只在电视上看过大海，从未去过，所以墙上做出小海豚，小飞鱼，海浪拍岸的造型，房间整体看起来有点土气，但它毕竟是一个小姑娘的小小梦想。
杨雨琳在台灯下写作业，白雨霏在背后的桌边看笔记本，在本子上记录数据。
小六老老实实站在白雨霏身后，囧囧的双眼反射着笔记本屏幕上的光，身体上的红色灯光一闪一闪。
“噢耶，终于写完啦！”
杨雨琳放下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凑到白雨霏身边：“这么晚还加班？”
白雨霏嗯道：“给自己工作不算加班。”
杨雨琳笑嘻嘻纠正：“是给你~~们自己工作，你们是你，和我哥。”
白雨霏轻笑：“好好好，还有你哥。你先去洗澡，准备睡前口语训练。”
“OK~~”
杨雨琳进入状态，等她洗完，白雨霏也停下工作准备休息。
两人穿着可爱睡裙坐在床边用英语聊天，白雨霏顺便做皮肤保养，在听杨雨琳介绍自己家的房子时，白雨霏纠正了她的两处小错误。
“英语里有一个0层概念，美语里面没有，所以你要搞清楚G，UG，B，0的意思，还有电梯，英语里的take-a-lift是坐电梯，但美语里lift是抬的意思。”
“哇姐姐，你的伦敦腔好好听哦~~”
“这个叫牛津腔。”
“我要学我要学~~”
“你可以试一下，别动上嘴唇就可以了。”
杨雨琳看到白雨霏刻意用牛津腔说出的一长串英文，一直张口说，还真就没有上嘴唇，逗得在床上打滚，真不知道小白姐姐是怎么憋住笑，没让面膜笑出褶子的。
既然聊到这个话题，白雨霏尽量用简单的语句解释伦敦腔和牛津腔的差别，提到了女王/国王英语，也就是英国皇室说话的腔调。
杨雨琳目光扫到小六身上，想起什么：“小六！”
“我在。”
“你会说标准的女王英语吗？”
小六还真说了，和真人聊天一样。
白雨霏产生兴趣，于是和小六进行更加复杂的对话。
小六纠正了她几处用错的很复杂的从句语法，她不甘示弱，抓住小六犯下的常识错误，双方打了个平手。
这时候白雨霏才意识到，这个AI不简单，不是那种愚蠢的程序设定，于是她和杨雨琳开始玩小六，连睡前故事也让小六讲给她们听。
接下来的几天，白雨霏的身边就多出来一个机器人。
小六陪着她参加机械公司晨会，检查工厂流水线生产，听取总工和技术人员汇报，和遍布全国各地的农机销售经理开线上会，整理来自全国的订单。
白雨霏发现，小六竟然能参与到公司经营中，智能程度如同真正的人类，甚至做的更好。
这就让她特别好奇了。
当她试着和小六讨论文化，人性，以及复杂的情感话题时，她再次被震撼。
两人聊到杨吉祥这次去找费士平，小六调出一些资料，当年费士平去山X开煤矿，环保部门还因为放射性矿渣的原因对他的煤矿开出巨额罚款，全部整理出来。
白雨霏是知道的，费士平找了几个小老婆却都生不出孩子，这个时间点，是在开煤矿之后。
小六摆出这些信息，提到杨吉祥去矿山，矿山多半含有放射性物质，人类接触此类物质时间太久，很容易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比如说，不孕不育。
白雨霏敏感地意识到，小六在暗示她与杨吉祥做出更亲密的事情。
我的天哪！
一个机器人，为什么会和她聊这种话题？
白雨霏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她决定等杨吉祥出差回来，和他好好谈谈。
………………
杨吉祥第一次来到精工矿业总公司。
咸温市中心最繁华的CBD商业区金融大厦18楼，整整一层楼，都不是精工矿业的。
杨吉祥走出电梯时，以为自己搞错了。
放眼看墙壁指示牌，18楼全是其他公司！
他在走廊饶了一圈，才在最里面走廊的尽头看到开着一个小门，挂着精工矿业的铭牌，如同写字楼里常见的小型皮包公司，完全没存在感。
“杨先生，欢迎光临。”
门口走出一个30多岁的漂亮熟女大姐姐，在这里等候很久了。
杨吉祥听出对方的声音，费士平的秘书，之前和她语音聊过很多次。
“萧秘书好，一直神交，仰慕已久，今天终于见面了。”
“嘻~~杨总好帅，我也仰慕您很久了。”
萧秘书轻笑，在前面带路。
这位大姐姐一身OfficeLady打扮，精干又美丽，贴身的衣服凸显出完美的轮廓曲线，屁股和腿是费士平最喜欢的形状，能当几年秘书还不被费士平换掉，一定有她过人的本事，杨吉祥猜她一定很能干。
办公室就一个大通间，30平米不到的样子。
杨吉祥走进老板办公室，感叹说：“费总，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会相信您这么有钱的矿老板只买这么小的办公室。”
费士平纠正：“是租，不是买。”
杨吉祥更惊讶了：“您的实力都能把整栋楼买下来……”
费士平说：“能买，但没必要。每个来这里谈生意的朋友都有同样的疑问，我的回答是，我费士平做生意，投资人，投资未来，投资潜力，因为这样可以得到高额的回报，而地产在我眼里就是一坨屎，所以我坚决不买写字楼。”
杨吉祥笑：“其实您把公司搬到山旮旯，也不影响您说这些话。”
费士平扔给他一支烟，呵呵笑：“好吧我说实话，主要是这个地址好记，咸温大道18号咸温大厦18楼18号，名片扔出去，逼格满满。”
杨吉祥觉得他太有意思了，他看费士平发来定位时，第一反应就是卧槽好牛逼的办公地点，这跟一辆五菱面包车挂个车牌浙A88888一样。
印象深刻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精工矿业的名字不就被人记住了吗？
费老板不走寻常路，靠的就是出奇制胜。
第085章 随便堆
萧秘书送来茶水，帮两人关上门。
两人先聊闲话，费士平最关心的还是白启东，他知道杨吉祥肯定出过力，但具体做了什么不知道，他怀疑杨吉祥有什么灵丹妙药。
而且白启东说是去美国做手术，但一个月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生死未知。
白雨霏天天待在竹夹村不出来，不报讣告，不办丧事，难道全世界就他费士平关心白启东是死是活？
杨吉祥含糊说：“您别问了，不过哪天您要是得了癌症，也可以联系我。”
费士平一愣，瞪大眼睛骂骂咧咧：“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杨吉祥笑得直耸肩：“我还不是跟您学的，说实话都不行？哎，您当了那么多年矿老板，应该经常接触放射性矿物质吧，癌变几率会不会大一点？”
“妈的越说越难听了，我是老板，不是矿工，我又不用去一线挖矿，接触什么放射性矿物质？你要这些究竟想干什么，造原子弹吗？”
“原子弹不至于，就是想满足一点科研小癖好。”
杨吉祥撒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谎：“太空育种靠的是基因变异，神州13号带了1.2万颗种子上天，希望在失重，真空，磁场，辐射影响的影响下，让种子发生变异。富人靠科技，穷人靠变异。我们这种穷人哪有条件上天啊，只能靠放射性物质了。”
费士平知道他有个生态种植园，表示能理解。
“我想知道，怎样才能合法接触这些放射性矿产？”
“我可以帮你少弄一点，应该够你研究了。”
“一点不行，最好是能直接挖矿，我要的多。”
这个理由不充分，他这种说法好像是，我想买一斤橙子尝一尝，结果一开口，要承包一座山的果园。
费士平干脆说出来让他死心：“首先，你要申请《放射性矿山采矿许可证》，但现在拿不到，核工业集团和国F科工委不会轻易发这个证的，只会对核工下属公司发证。即使你打通下面的关系，上面还有国土资源，还有发G委。”
“国土资源和发G委还管这个？”
“那当然，放射性矿产是国家战略性资源，开采和管理都有严格规定，一直都是最严格的一级登记，一级管理。”
“这么说，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办法还是有的，就看你敢不敢干了。这几天你别回去了，我们飞包头，去我那个稀土矿看看，说的再天花乱坠，不如实地看一看。”
当天，费士平带着杨吉祥在市里浪了一夜，少儿不宜，不要提。
第二天，两人从红枫飞往包头，8点50起飞，11点到。
下了飞机，有精工稀土的司机等着接机。
费士平没有安排去矿区，而是开往市区，去感受一下这座城市。
飞机上有小食，但不好吃，杨吉祥有点饿了，看到街边有家炸鸡店，喊司机停下，自己下去买点吃的，问费士平和司机要不要，两人都说不要。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炸鸡店服务员的态度有点拽，多问几句就不耐烦了，懒得回答，有点爱吃不吃，爱买不买的感觉。
杨吉祥是很温和的性格，没往心里想，买了一份油少的干煸鸡腿肉打包带走。
“费总真不尝尝？味道还不错哟。”
“不要，太油腻。”
费士平嘴上说嫌弃，可是车窗关闭不透气，闻到这味儿实在忍不住，又让司机绕了一圈回来，买了一大份。
真香。
两人在车上一边吃，一边聊天。
“对包头这座城市有什么感觉？”
“整体感觉……和咸温市差不多，高楼大厦，交通方便，公园挺多，路面还挺干净的。”
“文明卫生城市嘛，环境不错，经济只能算四线城市，你要知道，这里十年前可是内M第一大城市，比省城呼市更强。”
“对，还有一点，街上老年人太多了。”
“哈！说到点上了，这就是典型的北方重工业城市晚期。”
杨吉祥最感慨的是，街上哪哪儿都是老年人，可能5个人里面就有1个老人，年轻人特别少，难道年轻人都在上班，不至于这么卷吧？
车子一边走，费士平一边介绍：“这是银河广场，包头最繁华的商圈之一。”
“你看，这是稀土高新qu。”
车外是比肩三线城市的荒凉工业园区，大片大片的土地被横平竖直切割，马路边都是没几年树龄的移栽树苗，隔一片空一片的产业园，除了稀土大道这个名字，真的很难和稀土产业联系到一起。
“前面就是我的公司，精工稀土。”
费士平让司机开进去，在厂区绕了一圈，面积很小，都是不高的厂房，连豪华办公大楼都没有，看起来很寒酸。
杨吉祥本以为要停车，请他上去坐一坐，喝点茶，吹吹牛，没想到车子直接开出去，这次直接奔往矿区。
搞什么，停一下车，让我尿一个啊。
杨吉祥和费士平已经算比较熟了，硬是没搞清楚他的脑回路怎么走，只好憋着，还好年轻憋得住。
矿区位于一百多公里外，当地喊XX旗的，级别相当于内地的一个县。
内M这边矿业资源多，基础交通挺好，途径一处广袤的草原，杨吉祥第一次见还挺兴奋。
进了矿区，又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路逐渐不平，坑坑洼洼，灰头土脸，大货车经过带起一阵昏黄的风沙。
看到路边围起来的一块院墙，里面有四层钢构办公房，车子开进去，费士平带杨吉祥上楼，换特殊的衣服。
“这是什么？”
“防辐射服。”
“厂区外面也有辐射？”
“有备无患，我怀疑我生不出儿子，就是十几年前和采矿有关，你还年轻，不想跟我一样吧？”
“……有防辐射裤子么？”
杨吉祥还真担心起来。
费士平指着柜子底层几个黑色金属三角裤对他笑：“有啊，铅板制作，你害怕就穿，我跟你讲，我这里设备齐全的很，连不同尺码的防辐射凶兆都配好了。”
为了子孙的安全，杨吉祥咬咬牙，决定穿。
他这辈子第一次穿10公斤重的三角裤，正面不知道被哪个缺德鬼贴了一张密码锁的贴纸，搞得跟真操裤一样，因为太重必须用两条背带绕过肩膀，还好外面套上衣服，看不出来。
换好衣服，两人戴上防尘面罩，来到四楼。
在一间办公室里，费士平介绍矿区总工齐工，示意他操作无人机在矿区溜达一圈。
等机器启动时，费士平从饮水机接水，从柜子里拿来一瓶防辐射药，给杨吉祥倒出一粒，严肃说：“吃了它。”
杨吉祥看到药瓶上的核辐射图标，顿时汗毛耸立：“费总，我们回去吧，你这么搞，我心里害怕。”
费士平哈哈大笑，齐工也笑得连无人机都抖动起来。
“逗你玩呢，维C片而已。一路这么暗示，来我这里打秋风的朋友早就打退堂鼓了，就你小子撑到现在，有种！”
“……”
杨吉祥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信这老鳖，不当演员可惜了。
精工稀土这个矿区是一座延绵很长的山脉，平均高度不到100米，除了在地表挖山采矿之外，还在地下挖掘，地质勘测在地下50米也是富含稀土元素的矿层。
无人机看不到地下的情况，但地表很热闹。
工程机械将采出来的矿石堆在一起，用运输车拖到旁边的选矿厂区。
选矿厂制造了大量的粉尘烟雾，噪音很大，一头进矿，另一头出矿，齐工放大镜头，可以很明显看出两头矿车车厢的不同，进去是粗糙大石头，出来是精炼矿石，另外产生了大量的废渣。
“看到这些废渣没有？”
“看到了。”
“这就是我们矿山最烦的东西。”
齐工介绍，稀土矿都是混合金属共生，人们需要的只是其中17种稀有小金属，但与此同时，铀，钍等放射性伴生矿也被带出来。
矿石挖出来后，第一步是选矿，简单理解就是粗炼，得到有用的粗炼铁矿和粗炼稀土矿之后，剩下的矿渣需要矿企自己处理。
但企业根本就处理不了啊。
这些低放射性矿渣，既没有用，又不能随便拖走丢弃，上面管的特别死，一般要求企业自建放射性矿渣仓库。
无人机拍摄到的镜头里，有大量的暂存仓库，但更多的是到处露天堆积的矿堆。
杨吉祥惊讶：“放射性矿渣就这么随便堆？”
费士平说：“随便堆，坑口，水边，厂房旁边，矿车能到的地方随便堆。”
杨吉祥更惊讶：“厂房旁边都堆，那工人不是也会受影响？”
费士平清清嗓子：“每个工人都穿防护服。”
杨吉祥说：“堆在水边也不行啊，下雨一冲，渗入地下河，都进入大自然水循环了，你们吃什么喝什么？”
费士平指了指旁边的饮水机，旁边还堆放着一架子的桶装水。
杨吉祥突然意识到，问题好像很严重啊，但矿企见怪不怪，这是在摆烂？
齐工补充说：“其实我们也有用老毛子那边的技术，原地沥滤，不产生尾矿，也会让放射性粉尘减少，保证工人们的安全，只是我们暂时做不到全矿区都原地沥滤，成本太高。”
矿区放射性有三废，废气，废液，废固。
工人挖矿要沾上粉尘吧？
转运要吸入矿灰吧？
选矿废液要蒸腾吧？
这不是敞开了在污染环境吗？
无人机飞遍整个矿区，杨吉祥震惊到无话可说。
这，才是媒体不报，新闻不提，网友们根本就看不见的现实。
第086章 逻辑乱了
杨吉祥今天见到矿山实景，一开始对矿业公司不负责的行为感到特别生气。
但是在费士平解释之后，他慢慢冷静下来，最后变成了深深的无奈。
稀土矿要不要采？
肯定要采。
稀土是一系列高精尖端科技里重要的新材料，永磁电机，节能灯，等离子液晶，化工催化剂，半导体，新能源，核能，超导等等。
不采矿，许多科技就没法发展，就说杨吉祥的轻量化合金，没有稀土里的各种小金属，轻量化就是一句空谈。
但稀土采矿技术有限，加上成本限制，矿企做不到完全无污染开采，只能牺牲环境。
是费士平他们不愿意建仓库堆放射性废渣吗？
当然不是。
可如果按上面要求，修建能装下所有矿渣的合格仓库，就会亏很多钱，他们是商人，不是慈善家，做生意亏钱的话他们宁可关闭矿山，然后大家都没稀土用。
把稀土售价提高100倍，保证还你一个碧海蓝天，山清水秀。
可是谁买单？
谁都不想出钱。
谁都不想破坏环境。
谁都想享受科技带来的便利。
无解的问题。
两人离开矿区，回到市区，住进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在最高层的旋转餐厅里吃晚餐，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享受着现代科技带来的各种便利，用绚丽多变的美丽色彩麻痹欺骗自己，假装忘掉了繁华背后的满目苍夷。
餐厅里放着轻柔的钢琴曲，费士平看杨吉祥从矿区回来就没怎么说话，知道他有心思，笑着说：“出来走走看看，还是有感悟的吧？”
杨吉祥端起酒杯，和费士平碰了一下：“知道的越多，越痛苦啊。我在竹夹村种种田，喂喂羊，躺在家里玩乃头乐，他不香么？”
“乃头乐只会让你们年轻人成为废掉的一代，别这么悲观嘛，我之前说虽然拿不到特种开采证，但还是有办法采到矿的。”
“什么意思？”
“当然是做点手脚了，你觉得开个选矿厂怎么样？”
稀土矿石挖出来，第一步就是选矿。
“你们现在选矿怎么操作的？”
“送进去的矿石30%是铁矿，5%是稀土氧化物。我们先用锥形球磨机把大矿石磨小，分级，再用圆筒磁选机进行磁选，获得60%以上的铁矿石。将尾矿再进行一次磁选和浮选，筛出一部分二次精铁矿，剩下的稀土浮选泡沫，这个叫稀土粗矿。”
浮选，是指用化学萃取液浸泡矿石，提取里面的贵重金属。
稀土是17种金属。
钍和铀也是金属。
所以要想动手脚，选矿这个环节还真不错。
杨吉祥问：“选矿厂都是企业自建的吧，就说您自己，您一车矿石拖出去，放心交给其他公司处理吗？就不怕他们偷点矿石，报高损耗？”
费士平说：“这看你怎么谈了，比如对方送来1吨矿石，测量含铁量32%，你选完矿，给他30%的铁，2%就是你的正常损耗，倒不一定是这个比例，只要谈到双方都能接受就行。”
杨吉祥没干过矿产行业，一时半会判断不了，但直觉认为这么做不太好。
他问：“能不能这样，我开一个专门埋废渣的垃圾场，专收你们的废渣。”
费士平摇头：“放射性废渣是不能随便掩埋的。”
杨吉祥说：“我处理成没有放射性的普通废渣，不就可以掩埋了吗？”
费士平继续摇头：“你是没有资格处理这些废渣的，核工集团不可能给你发资格证的。”
“你等一下，我有点乱，我整理一下逻辑啊。”
杨吉祥有点懵，想了想说：“也就是说，有资格处理放射性废渣的核工集团，他们没技术处理，也不允许其他有技术的公司去处理，他们只允许你们矿业公司建造仓库储存，但你们又因为建仓库成本太高，于是就露天乱堆，造成了环境污染，最后大家一起买单？”
费士平点头：“大致意思是这样，但也不是说他们完全没技术，而是这种低辐射的废渣处理成本太高，核工他们自己处理起来也有成本，不划算。”
见杨吉祥一脸沮丧，费士平说：“这就是我最早说的，放射性矿产是国家战略物资，任何民营企业和个人都无权据为己有。现在处理不了，不代表以后处理不了，这一代处理不了，就留给下一代。哪怕搁置五十年，一百年，这些矿还留在这里，还是属于国家的，对吧？”
“这话我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
“各地政策不一样，监管力度也不一样，政策规定‘谁污染，谁负责’，但绝大多数企业造成污染却不负责，这才是普遍现象。”
“我帮这些企业处理污染源都不行？”
“不行，企业处理不了污染源，我会罚企业的款，但是你没资格证，就是不行。”
“我怎么拿资格证？”
“你拿技术来换呀，你不是能做到我们核工做不到的事吗，那你带着技术来找我合作呀，对不对？”
我要是能找核工合作，我还废那劲折腾干嘛，我直接找核工买放钍铀成品不就完了？
杨吉祥双手插入头发里，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个死结。
杨吉祥叹气：“国内不允许，我去国外吧。”
费士平笑着喝一口酒，又开始抖腿：“你以为在国外就允许吗？去北美澳洲，佛伯乐会盯着你。去没人管的非洲，AK会盯着你。孩子，你还是太天真了。”
杨吉祥无力瘫软在桌上，怎么办啊，难道真的只能让娜提娅困在那个贫瘠星球，靠着太阳能充电板苟活一辈子？
吃完饭回房间，费士平喊他出去“见见世面”。
杨吉祥借口emo了，太累想休息，没出去。
他进入卫生间，反锁大门，仔细检查各个角落，确定没有摄像头，穿过传送门。
最近没有搬运材料的计划，所以娜提娅将王旗设定在避难所内，这样就不用穿太空服进出，方便多了。
“嗨，小四。”
杨吉祥看到正在忙碌的小四，好像是在拆卸同位素收集器。
“吉吉吉吉祥你来啦，需要我通知三公主吗？”
“你叫她回来吧，说我碰到困难了。”
等人的过程中，杨吉祥在小四身边听她讲解收集器的原理。
这个收集器的核心是粉碎机和电离强磁，粉碎机将陨石碎片打成细小粉末，再用超高压电离强磁力场将金属氧化物吸附出来。
杨吉祥说：“我们地球用化学萃取剂浸泡矿石。”
“那那那那更方便，都不用粉碎，直接用电离强磁处理液体。”
“国家电网能带动吗？”
“转转转转化一下就可以了，三公主知道超高压技术，啊，公主殿下。”
小四看到娜提娅回来，连忙闭嘴，继续做事。
杨吉祥将目前稀土矿业的普遍情况向娜提娅说明，娜提娅主动将他拉到旁边坐下，靠着他。
“你是担心触犯法律吗？”
“有一点，正常人不会想要拥有几吨钍铀的，如果我做的规模大，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涉嫌危害国家安全。如果他们向我逼问，我可能侥幸不说出实话，然后被关押入狱，也可能扛不住审问，全交代出来，最后受伤的是你。”
“为什么他们知道我以后会伤害我，而不是与我合作？我可是有大量领先地球的科技，他们应该巴结我才对。”
“娜提娅，你不了解人心。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从古到今就没有变过。我不相信除了我之外的任何地球人。”
娜提娅问：“那算我们暂时借的，可以吗？我们今天借一点国家战略储备，等以后我们去其他星球找到富矿了，再双倍还给你们国家，这不就行了？”
杨吉祥哭笑不得：“你以为是借十块钱零钱吗？没那么简单的。”
娜提娅轻笑，握住他的手：“那你决定吧，我听你的，超高压强电离改造技术我会授权给小四，你需要的时候就带走收集器，让小四帮你改装。”
杨吉祥知道地球法律对娜提娅来说就是一坨shi，但她如此尊重他的选择，让他非常感动，抱了抱她：“谢谢你的理解，你对我太容忍了。”
娜提娅也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不分彼此。”
等杨吉祥离开，小四这才紧张提醒：“三公主，同位素收集器的核心部件以地球目前的技术造不出来，如果有任何损失，我们将失去重返太空的唯一希望！”
娜提娅说：“那不正好给我陪他隐居地球的理由吗？”
小四焦急问：“可是隐居地球，你的基因枷锁怎么打开？你的血脉怎么延续？”
娜提娅长时间没回答，在这个问题上，她的心也是乱的，吉祥遇到一堆不顺心的事，她又何尝不是诸事不如意？
杨吉祥回去后，想了一晚上。
第二天和费士平见面，他说：“费总，我想通了，我要从矿石里提取钍。我想先在您的矿山做个实验，测试一下可行性，可以吗？”
费士平咧开嘴，双眼全是欣赏，拍着他的肩膀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等你这句话好久了！这次白启东不在，轮到咱爷俩干笔大买卖！”
第087章 你们没见过卷王是吧
2013年之前，内M的稀土行业乱象丛生，资源过度开发，价格严重背离，走私极为严重，地方和个人老板挣了钱，但国家没挣到钱。
包钢在拿到稀土专营权之后，开始对全省范围内的十几家稀土开采企业进行合并，拿到了每家公司至少51%的股权，完成专营统一。
到了2016年，宝钢武钢合并成巨无霸航母宝武钢铁，接下来几年，在全国挨个收购钢厂，包钢也在宝武的吞并计划之内，一时间，包头谣言四起，包钢是包头的支柱经济，被吞了包头怎么办？
那段时间，还有很多自媒体在唱衰，说重工业不行啦，包头经济完蛋啦，东三省的现在就是包头的未来，房价要从8000块降到500块，烧烤和直播才是出路。
那段时间，各种负面消息满天飞，新能源还没开始启动，稀土价格一再跌落，狗都不玩。
但费士平来到包头，大胆抄底，10亿接手了一家采矿公司的49%股权。
2021年，新能源行业起飞元年，带着稀土一路涨价。
这一年，在地方，中央，国企，央企的多方博弈之下，全国所有的稀土产业完成整合，形成了六大稀土集团。
2022年，整个北方稀土集团的轻稀土总配额是13万吨，分给费士平的配额是6000吨，营业额2亿，平均每吨3.3万元。
因为没有先进的稀土精炼技术，费士平这个矿场只能和原来一样，干粗活，累活，脏活，配额和售价还受到大股东的限制，毛利率在8%左右，属于行业耻辱。
而包钢一年营业额1000亿，利润超过百亿，吃得满嘴流油。
人比人气死人，费士平感觉自己就是个掏粪工。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费士平要想摆脱包钢控制，唯一的手段就是上高科技，搞稀土精炼，赚取高附加值。
所以杨吉祥想做实验，费士平求之不得，球球你，人家等不及了，什么姿势都可以配合，只要你是新技术，快点搞快点搞。
第二次进矿区，费士平和杨吉祥是正儿八经的全副武装，穿着防护服，提前吃防辐射药物，戴呼吸面罩，该做的防范都做齐全了。
齐工带着他们来到选矿厂，介绍设备和环节。
杨吉祥看完，决定在第二轮的浮选之后增加一条分支线。
这个阶段，矿都泡了药剂。
这时候增加同位素收集器的强电力磁场，也别管啥稀土金属了，全给吸出来，包括钍和铀。
说好就办。
杨吉祥一个人去市区转了一圈，带回来一辆大货车，拖着一个定制的小型集装箱，再加一个小四。
货车连夜开进选矿厂，将小型集装箱放在浮选萃取池旁边，通过管道增加了一个环形回路，相当于是把萃取剂过滤一遍。
小型集装箱里就是电离强磁核心设备，小四在里面操控，四周用铅板做好防辐射，杨吉祥每天进去传送走收集到的混合金属就行了。
安装完这一套设备，试运行了3天。
电离强磁核心设备起效了。
只要是设备运行过，那一批的稀土金属就全被吸走，只要设备停止运行，那一批的废渣就稍微多一些。
杨吉祥和齐工特意将吸走稀土之后的废渣做上标记，和旧炉渣堆隔开，单独堆放。
在没人工作的深夜，三人来到废渣堆测量辐射。
辐射仪像是坏了一样，毫无反应。
但是仪器转移到旧的废渣堆，数据就动了，辐射读数和以前一样！
齐工整个人都傻了。
就尼玛离谱！
齐工激动地问：“这是哪家公司的设备，竟然可以去辐射？”
费士平说：“你不管是哪家公司的设备，我跟你说，能不能原地起飞就看这一波了，成功了你还可以给我当技术总监，要出了篓子我第一个绕不了你，你知道我的手段！”
齐工脸色都变白了，连说不敢，在费士平的大棒和胡萝卜加持下，铁了心站在他这边，帮助瞒上瞒下，对大股东和工人都没说实话。
大股东是包钢，不可能天天盯着这个矿区生产。
工人们更不用说，老板说什么是什么。
三天时间，杨吉祥断断续续获得了6吨金属混合物，绝大部分是铁，少量是17种稀土金属，还有大约12公斤的放射性钍和更少的铀，全部送到避难所。
在每周的安全检查之前，小集装箱连夜拆掉，装车运走，整条选矿流水线又恢复正常，三天的无辐射矿渣全部被有辐射的新矿渣覆盖，一层又一层，谁也查不到。
杨吉祥和费士平关上门，开始做账。
三天时间，他要支付200万元。
钱不是问题，关键才12公斤的钍，这点量对于娜提娅来说还是太少了。
尤其是小五，看到钍铀只有12公斤，冷笑说：“这点量连推进半个大气层都不够，我们的掌旗人就这么点能力？”
杨吉祥恨不得拆了小五这张嘴，算了算了，他不跟这种脑子里充满武力，性格好斗的卫队长一般见识。
按照这个出货率，费士平的矿山一年大概能产生1.4吨钍，娜提娅那边勉强够用。
但羊毛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啊。
监督员也不是吃素的，这种连工艺流程都改了的大事，不可能假装不知情。
杨吉祥问小四：“你能不能再加一个功能，直接分离出不同的金属，做稀土精炼？”
小四说：“可可可可以，在高温高压下，只要有稳定剂和催化剂，电离强磁场可以分离不同的金属质子。”
让收集器吃进去一大坨金属，可以分别单独产出17种稀土金属的氧化物，钍也可以单独出来，和彩虹豆一样。
杨吉祥终于满意了。
这样的话，他就能开选矿+精加工厂了，欢迎大家送来原始矿石，他不问来路，帮忙精炼，价格绝对低廉到各位老板们不相信的程度，就是要截留一点钍而已。
娜提娅同意这个方案。
杨吉祥去找费士平，双方一拍即合。
费士平负责跑关系，能用金钱开路的就撒币，能用政绩说服的就画饼，谈不下来的关键位置就拉拢入伙。
这里是包头，不是自己的主场咸温市。
平常呼风唤雨，看起来牛皮哄哄的费士平，现在成了夹在诸多庞然大物中间的一个小人物。
他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请到包钢的领导吃饭，提出想把自家矿山的选矿业务剥离出去，另外还想搞精炼。
领导一听这话，立刻翻脸。
我是你的控股大股东好吗？
你只是我下面的小弟，是跟班，要看我的脸色吃饭，我允许你吃，你才可以吃，我给你挖矿配额是赏你饭吃，结果你不识抬举，你还想单独搞选矿，搞精炼，你这是想抢我的生意，造我的反？
你们想技术升级也可以，也别新开什么选矿厂了，把你的新技术带进包钢，我给你一个技术副总工的位置，正科级干部编制哦，小伙子好好干，包钢有你明天更精彩。
杨吉祥差点吐血，谁在乎你的副总工和编制？
费士平气得在桌子下面捏紧拳头。
包钢是不允许他剥离选矿厂的，和费士平之前的合作者就闹过，要不是这个矿区没有通铁路，包钢恨不得让他们直接把挖出来的矿石用火车皮装着，直接送到包钢选矿厂里去，连选矿这口汤都不给他喝。
连着跑了一个星期，求人帮忙斡旋，说好话，到处碰壁，到处无门。
杨吉祥终于深刻感受到，和国企打交道有多么累。
回到酒店，两人都感觉到身心疲惫。
一人端着一杯酒，毫无形象地歪倒在大沙发上。
费士平说：“整个包头有18万人从事工业制造，一半集中在矿山，钢铁，冶金，发电四个行业，包钢就有接近10万人。以前我和包钢领导打交道，一直在小心翼翼维护人情，但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狗屁人情！人家是把我当成牛马在用，艹！”
嗝儿……
杨吉祥打了个酒嗝：“武钢怎么就没把它给收购了呢？要是武钢收了，说不定我们还能说上话。”
“黄啦，包钢赚钱的是稀土，赔钱的是钢铁，宝武还想挑肥拣瘦，但包钢又不是傻子，稀土生意这么好，怎么可能卖？”
“国企还真难打交道。”
“国企都有一样的臭毛病，领导思想僵化，裙带关系严重，上上下下都不思进取。都说包头是东三省的缩影，那包钢就是包头的缩影，它老了，不想改，只想得过且过，坐在老大的位置不下来。”
“那是因为他们是没见过什么叫卷王……包钢不改，我就逼他改，稀土不卷，我就逼这行卷起来……”
杨吉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刚刚踏入稀土行业就撞得头破血流，心里不安分起来。
五天后的周末，【第四届稀土新材料技术及产业应用展览会】在包头召开，国内外稀土行业的大公司，知名研究机构，基本上都派人过来参加。
谁都没想到，刚入行的杨吉祥就在展览会上捅出一个大窟窿。
第088章 跪着挣钱不丢人
中国掌握着全球最顶尖的稀土提炼技术，商W部发布的《禁止出口技术目录》里，稀土提炼加工就在其中。
包头这个展览会是用来秀肌肉的，吃了那么多年的技术哑巴亏，你们看，现在好多外国公司在巴结我们，是不是很骄傲，很自豪，腰杆子都挺直了三分呢？
杨吉祥和费士平在多方受阻的情况下，决定在展览会上碰碰运气。
展览会召开的前一天，有一家上游机械企业缺席。
费士平听说后，带着杨吉祥立刻赶往管委会，找到举办方，提交资料，交钱补位。
吉祥机械参展，正好宣传他的选矿机械。
小四在费士平的选矿厂里看过，那套设备还是几年前的旧玩意儿，早就该淘汰的技术，与包钢选矿厂的最新设备相比，至少多出来3个点的损耗。
小四将全套设备扫描后，重新改良设计。
首先是破碎机，小四有大量新材料的支持，直接让硬度提升了一个数量级。
大石头进去，小石头出来。
小石头进去，粉末出来。
粉末更方便磁吸，算是星舰那个正版同位素收集器的青春版，再减配50%。
小四在避难所外的空地上制造出一整套新机器，只是杨吉祥出差小半个月，还没回竹夹村，这些设备没来得及搬回去。
一直留在竹夹村的小六按照小四提供的图纸出效果图，白雨霏让人根据效果图做出一部CG宣传片，看上去很唬人，高科技感十足。
这摊生意，至少架子撑起来了。
布置展览位，费士平喊来自己公司的两个员工帮忙，一男一女，男的帅气阳光，女的靓丽高挑。
两人是费士平手下的大将，经常陪领导吃饭跳舞唱歌，公关术十分娴熟，口才非常好，能用舌头开瓶盖，胸口夹奶茶，穿上正装看起来就非常Nice。
几人布置好展位，抬来会客桌椅，搬来饮水机，摆好宣传册，明天就可以开张接客了。
时间紧迫，两个员工各自拿着一份资料，听杨吉祥临时培训话术。
杨吉祥说：“你们要告诉每个客户，选用吉祥机械的全套选矿设备，能降低成本4.6%，增加产量5-6%，降低三废排放，提升环保指标，一定要同时强调这四个卖点。”
“知道了杨总。”
两个员工努力背下这些数据。
杨吉祥的想法是，包钢不是瞧不起咱们么，明天全国各地的矿老板都要来，我们搬去南方选矿也一样。
第二天，展览馆张灯结彩，巨大的充气球飘舞，稀土技术展览会盛大召开。
费士平有事没来，杨吉祥带着两个员工守在展台，播放宣传片，给每个感兴趣的的顾客发送宣传单。
“吉祥机械是什么企业？”
“没听说过。”
“我刚刚上网搜了一下，好像是做农用机械的。”
“开什么玩笑！做农机的跑来做矿山机械？”
一部分人从旁边路过，最多好奇一会儿，然后手机一查，兴趣寥寥，闪人。
杨吉祥很有耐心，这些人不是他的目标客户，他其实也在挑选合作伙伴，宁缺毋滥。
就像白启东考察他一样。
只有真正想干出一番事业的，才能当他的合作伙伴，一定要有实力，至少每年处理1万吨稀土矿。
主厅刚刚结束的一场报告会，由稀土产业协会的高会长演讲，他站在高屋建瓴的角度，对全球稀土局势高瞻远瞩，高谈阔论了一番，得到与会者的热烈掌声，他的高识远见让人高山仰止，佩服不已。
高会长讲完退场，身边簇拥着几个跟班。
他随口问秘书：“展厅有哪些新东西？”
秘书回答：“还是那些熟面孔，技术没什么新意。就是有一家做基础机械的公司，产品覆盖整个选矿生产线，他们宣传能降低4.6%的生产成本，增加5-6%的产量，很多人在他们展区咨询。”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忘记了，秘书只提了和钱有关的部分，与降低三废排放，保护环境相关的宣传点一字未提。
高会长一愣：“这都什么年代了，基础机械还能有这么大的突破？吹牛吧，带我去看看。”
秘书在前面带路，旁边包钢副总工笑着打趣：“怎么听起来那么科幻呢？就好像有人告诉我，饱和硝强液浓度从98.5暴涨到99.5一样，可能吗？你整个人都变性了！”
哈哈哈哈！
这群人哄笑，这是只有他们稀土圈子才听得懂的硬核笑话。
之前有一些日苯技术人员发表论文，说他们在浮法萃取阶段得到了99.5饱和度的萃取液，比中国98.5的饱和度还要高，以证明他们的精炼技术更先进，实际上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日苯技术人员没有智商还敢造假，98.5就是最饱和了，多一点就结晶析出来，从液体变成固体，稀土圈的人用物理上的“变性”在玩谐音梗。
选矿的基础机械早就被国内公司开发烂了，还可能有什么技术创新？
如果用百米赛跑来形容，目前国际上11秒的大有人在，国内最好的成绩是10秒，哪怕提升1%，变成9.9秒，都极为困难。
现在你告诉我，有家公司跑到了9秒，整整提高10%。
这是什么概念啊？
骗子，绝对是骗子公司！
吉祥机械的展厅很快到了，确实围了很多人，大家手里拿着宣传单翻看，听那个年轻人讲解宣传片。
“麻烦让让，谢谢。”
秘书挤出一条路，让高会长几人进来，围观者看他们戴着工作人员胸牌，还有认识高会长的，就都客气配合着。
杨吉祥注意到这群身份特别的人，他甚至和包钢副总工对上眼，前几天他和费士平请包钢的高层吃饭，就是这个副总工对他们冷嘲热讽。
果不其然，对方也认出他来，在高会长耳边小声说着，高会长立刻拉下脸来。
“小伙子，你先停一下。”
高会长打断杨吉祥和周围人的交流，问道：“你的公司加入稀土行业协会了吗？”
杨吉祥愣住：“我卖通用机械，也要加入稀土行业协会吗？”
高会长说：“加入行业协会可以享受更多便利和好处，当然你也可以不加入，但非会员单位办事就没那么方便了。在场的顾客，基本上都加入了。”
四周纷纷确认，都是稀土圈里的人。
杨吉祥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我不知道这个事，回头我再申请吧。”
高会长点头：“行，但是在没加入之前，你今天先不要宣传你这套设备。”
“为什么？”
“政策不允许，你先和协会报备，会有人联系你。”
“领导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哪条政策不允许？我卖机器还要得到协会批准，不加入协会，我就不能卖了？”
杨吉祥的问题仿佛戳在一大片富有弹性的果冻上，四周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但全都没有反应，意味深长看着他。
高会长看着这个愣头青，心里叹气，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新人。
身边的包钢副总工不耐烦说：“前几天就跟你说了，你这套设备不行，你不能这么瞎搞，快点收起来。”
杨吉祥大声反问：“我怎么瞎搞了，我的机器能降低成本，增加产出，是不是能让大家挣到更多钱？是不是能降低下游终端产品的价格，让广大消费者得到实惠？是不是能减少污染，保护环境，利国利民？这么好的产品，你们不准我卖？”
在场看热闹的还有不少外国人，包钢副总工不想跟他再谈，摆手示意：“工作人员，查一下他们的资质，叫张主任过来管一下。”
这话说出来，哪怕是脾气再好的杨吉祥，也当场炸毛：“我合法经营，合法纳税，合法宣传，你们什么意思？”
四周一些看热闹的人摇摇头，叹着气离开。
高会长走上前，对杨吉祥低声说：“年轻人，你什么都不懂，你先跟老张谈一谈吧。”
他们这群人离开，有好心人过来劝说：“小伙子，你还是赶紧加入协会吧。在这个圈子里做生意，就要按照这个圈子的规则来玩。”
“我现在相信你的公司确实有好技术了，但如果你不加入协会，我们可能也没法合作。”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小伙子，听哥哥一句劝，跪着挣钱，不丢人。”
“展会不是要开三天嘛，别急，有的是机会，期待我们能合作。”
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随着消息传出去，之前和杨吉祥相谈甚欢的几家南方稀土矿企也纷纷表示，先看看情况，公司商量商量再说。
展会组织方很快来人，负责人张主任是个女的，她让工作人员暂时先封了展区，带杨吉祥到办公室里详谈，关上门之后，满脸苦笑。
“杨总，你都没有人带路，就一头扎进稀土这个圈子，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就纳闷了，我哪里做错了？刚刚包钢那个副总工还威胁我，放话说要全行业封杀我，我得罪了你们所有人吗？”
“是，你确实得罪了我们所有人，你这套设备确实好，但你不能这么卖，你要在行业协会的指导下，按照协会的要求卖。稀土是个脆弱的生态圈，现在的价格体系是我们全行业用二十年时间才艰难取得的成果，你这么搞，我们很难办。”
张主任用充满智慧的眼神看着他，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你要有大局观，要和大家团结起来，我们中国人不内斗，要联合起来一起斗外国人。”
杨吉祥疑惑：“听起来，怎么像是要我加入价格联盟，同流合污？”
张主任一脸正义：“价格联盟的事怎么叫同流合污？是一起发财，一起挣外国人的钱！”
第089章 执行B计划
费士平接到自己手下的电话，急匆匆赶来展览会找杨吉祥，担心他吃亏。
他知道许多北方人脾气暴躁，多瞅几眼都可以打起来，他们是外地人，万一发生肢体冲突，杨吉祥估计会很惨。
不过杨吉祥没有和谁争吵，展览会的张主任亲自把他送出场馆，客客气气的，还和费士平寒暄了几句。
上车后，费士平问：“展位不要了？”
杨吉祥说：“要啊，出了钱的为什么不要？让你那两个手下继续发宣传单，放CG宣传片，留联系方式，等展览会结束了我再去谈。”
“行。”
费士平打电话安排，让司机往酒店开。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他们劝我加入稀土协会，一起维护价格稳定，又是诉苦，博取同情，又是威逼利诱，吓唬我说我违反了禁售令，反正三十六计里面能用的劝降计，策反计，他们全用上了，就一个目的，让我别搞事。”
杨吉祥双手抱在脑后，躺下来，挑要紧的事讲了几件。
稀土行业的价格联盟与其说是商业行为，更像是政策行为。
上面每年的稀土配额都在增长，而不是减产限售。
这说明上面不想把中国做成世界稀土垄断供应，还是以共同发展的基调为主，未来几年稀土矿的价格大概率会稳定在4万左右一吨，不会大起大落，暴涨暴跌。
费士平问：“所以你同意加入价格联盟了？”
“嗯，张主任说，我们国家用了20年时间拿下稀土的国际定价权，不管内部曾经多么腥风血雨，打的多难看，但现在好歹拧成了一股绳，一致对外，不会被人欺负。再看我们没有定价权的铁矿石，这20年我们为此付出了几万亿的惨痛代价，被国际铁矿石巨头当成肥羊宰，这才是最屈辱的结果。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拎得清的，既然国家想控制价格，那我听国家的。”
“那你这些设备也不能卖了？”
“能卖啊，就是有两点要求，一个是不能卖出国，这是稀土提纯技术，出口要受限的，回头我还要填一大堆技术评定表，送到商W部报备。第二点，只能卖给国内矿企，他们的成本降下来，但出售价格不变，呵呵。”
费士平一拍大腿，啧啧说：“我就猜到会是这样，你辛辛苦苦升级了技术，结果矿老板赚的更多了，真他妈搞笑！”
杨吉祥闭上眼：“我升级技术是想倒逼整个产业进行技术升级，可不是为了让矿老板挣更多钱的，所以我不会卖给他们。还有，包钢不是瞧不起咱们吗，协会那边答应帮我们缓和一下关系。但是我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了，哪怕将来他们改变主意想找我升级设备，我也不卖。”
费士平赞同：“他们想得美！卖给他们，让他们赚更多？”
杨吉祥说：“我打算找一家南方的重稀土矿企合作，我可以帮他们技术升级，但他们要把节约下来的资金全部拿来恢复环境，过去我们造成破环，现在轮到我们还债。费总，麻烦您帮我找这样的合作伙伴，政府也可以谈，合资成立新矿山也行，我们一起打造国内最环保，技术最先进的矿山。”
费士平答应下来：“行，我来操作。”
他的眼睛越来越有光亮，想到了很多新点子。
比如国内首个无放射性的稀土矿，首个全国示范性的环保矿。
有这样政绩加成，相信很多地方政府都很感兴趣吧，那他的精工矿业能不能趁机起飞，谋求上市呢？
干脆趁机把他这个矿卖给包钢套现，拉倒去俅，不跟他们当小媳妇了，干的太憋屈。
………………
中午回到酒店，杨吉祥挂上免打扰的牌子，进卫生间反锁，穿门来到避难所。
避难所里空空荡荡，小四在外面有干不完的焊接活，杨吉祥穿上太空服出来，和它打招呼，问娜提娅在哪里。
小四指向星舰尾部的小路，做出1的手势。
杨吉祥明白了，娜提娅在1公里外的日落区。
这时候天空还是亮着光的，杨吉祥大致算过时间，这里一天也是24小时，但时差有6小时。
每天地球时间凌晨12点，这里是早上6点的日出。
经过2小时45分钟左右，传送门被充满能量，正好是地球时间凌晨2点45分，杨吉祥通常都在熟睡中，所以每次王旗波动他都没有感觉。
这里的太阳落山时，正好是地球时间中午12点，也就是现在。
杨吉祥顺着山脚走了一段距离，远远看到高大的小五守护着娜提娅，站在悬崖平台上，看着又红又小的恒星太阳。
小五听见声音，回头看到杨吉祥，又扭了回去。
娜提娅摆摆手，示意小五先离开。
杨吉祥与小五错身而过，听见对方发出的哼哼警告声。
没事，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很虎的卫队长琉璃就是死脑筋，直女战斗狂，但忠诚度很高，别理她就是。
日落平原是他自己取的名字，放眼看去，跨度超越千里之遥，因为空中淡淡的云层和雾气，看不太清楚下方地面的具体情况，但可以确定的是没有城市群这样的大规模人工建筑，没有森林植物，可能全都是岩石和泥土，是这颗岩石星球最原始的状态。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千米高山的最高处平台，上面就是峰顶，但下面还有三到四个类似的平台缓坡区，像多层蛋糕一样的结构。
娜提娅站在悬崖边，看着远方。
杨吉祥走到她身后，伸手环抱着她。
“娜提娅，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让你失望了，我忙活了半个月，还是没有给你找到足够多的放射性元素。我知道你是想尽快离开这里，换成我一直被困在这个平台，我也会疯掉的。”
杨吉祥贴着她的头，但他从娜提娅眼里看不到责怪，她对他的包容实在太多了。
娜提娅笑了笑：“我只是单纯想看日落而已。”
杨吉祥才不信，小四在偷偷焊接全地形车，他又不是没看到，还有一个疑似从武器舱里拆下来的电磁炮，估计到时候也会装在全地形车里。
就等着他的放射性元素提供电力了。
可惜他想从国内渠道拿到钍和铀，应该是不可能了。
娜提娅转过身，面对着他：“看样子我的掌旗人今天受到的打击有点大？”
杨吉祥脸都臊红了：“我深刻体会到，个人力量在国家意志面前实在是太渺小了，根本无力反抗。”
娜提娅说：“这就是皇权的美妙之处，虽然我个人可能对抗不了英雄，但我的皇权能让帝国最强大的英雄都向我臣服效忠。”
杨吉祥可怜巴巴问：“那我能怎么办？”
娜提娅说：“别告诉我，你被限制出国。”
“出国……”
“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你带来的12公斤钍已经转化成可用能源，琉璃说的没错，这点能源连半个大气层都飞不出去，但足够支持刺蜂进行30天的海洋旅行。”
刺蜂是医疗舱外挂的那艘小型多功能键的代号。
杨吉祥脑子里灵光一闪：“你是说，让我出国去日苯，把外挂着同位素收集器的刺蜂丢到海洋里，让它收集日苯海域的辐射物质？”
“对。”
“它能潜行吗？能躲过自卫队的雷达吗？必须我亲自开吗？”
“能潜行，能隐形，当然让琉璃和娜菲去开，我怎么会让你深入危险的辐射区呢？”
杨吉祥听了嘿嘿直笑，心情极好。
他算是明白了，娜提娅确实有计划，一环接一环。
先让他找这12公斤钍，如果还能继续从稀土矿里获得钍，那就直接开着多功能车，拉着电磁炮去探索这个星球，如果不能继续获得，就执行B计划，让属下开着刺蜂去日苯再搜集一些放射性元素。
娜提娅抬了抬下巴，让额头上难看的疤痕缩到看不见的头盔顶部，正好让自己的完美容貌展露在杨吉祥眼前。
恒星照耀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在她的四周产生一圈淡淡的红圈，映衬出她的娇小和美。
杨吉祥低下头，头盔和她碰在一起，虽然身体没有接触，但精神已经开始随着王旗共鸣。
“吉祥，对不起。”
“怎么轮到你说了？”
“我不该急着让毫无准备的你去收集放射性元素，你的躯体还是太弱了，幸好你没有发生意外。”
“好吧，不用一直强调，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帝国史上最弱的掌旗人。”
“接下来你会去更危险的日苯海，所以我很担心。”
“嗨，没事，我会穿好防辐射服的。”
“我希望你和小白能尽快留下后代。”
“……”
这个弯拐的也太急了吧？
杨吉祥突然听到小白的名字，感觉气氛一下子就尴尬起来。
他很奇怪，为什么娜提娅会用小白这种亲昵的称呼，小四一直喊白小姐，而娜提娅之前直接喊白雨霏的。
地球和避难所没法直接通讯……
哦，肯定又是小四在当中间人。
那套选矿设备的建模数据就是小四传给小六的，小六陪着白雨霏半个月，可能关系很好，所以小六和小四肯定交换过信息，小四再汇报给三公主。
小四这个家伙！
他还夸它最可爱，想策反呢，白夸了，它永远只会忠心它的三公主！
杨吉祥问：“你……不介意吗？”
娜提娅反问：“我为什么会介意？我和她永远都不会面对面，对吗？”
杨吉祥顿时反应过来，还真是这样。
那就不用担心修罗场啦。
但他又瞬间意识到另一点，娜提娅这是做出决定了，她不会躲在安逸的地球度过余生，她选择走上复仇的艰难道路，回归帝国！
这个命运多舛，却又如此坚强的可怜姑娘啊！
杨吉祥用力抱紧她，郑重承诺：“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090章 阴魂不散
日苯大阪，久保田株式会社总部，商情调查科。
上原耕一坐在电脑面前读邮件，他面前桌上放着杂乱的文件，眉头紧皱，看到某项数据时，捏紧拳头喊着八嘎压路，面色激动，有砸掉电脑的冲动。
电脑上显示的是久保田（中国）分公司第二季度的财报。
销售额环比下降29%！
一季度是因为有春耕，中国政府为了保春耕，给出的农业补贴比例巨大，每年的二三月份销售额全年最高。
但二季度也有早稻收割，也有晚稻抢种啊，不至于环比下降29%吧？
往年二季度的环比下降都是15%以内，甚至有一年还是正增长。
今年断崖式的暴跌太诡异。
上原耕一仔细观察中国分公司的研报。
分公司认为，一档名叫《我们的农耕》综艺节目在五六七三个月内播出，里面一款轻型梯田插秧机在国内引起热议，从政府，到企业，再到农民消费习惯，全都发生改变，倾向于选择国产农机，这是久保田二季度暴跌29%的罪魁祸首。
“开什么玩笑！一个电视节目就能打败百年久保田？中国分公司的那帮人真是白痴，都是不敢承担责任的懦夫，日苯人就没有懦夫！”
上原耕一看着屏幕上的图片和参数，骂骂咧咧。
几个月前，中国分公司确实向日苯总部打了报告，提起这台设备。
但结论写的是什么？
这是一家没有根基的新公司。
不影响大局的轻型机械。
中国农民自研的低端玩具。
这是低端玩具的表现？
打开研报附件，是中国农Y农村部最新的机械补贴名录，官方给吉祥梯田插秧机001的补贴高达85%，远超其他品牌的所有产品。
上原耕一的心都凉了。
今年久保田中国分公司三季报的数据肯定会更难看！
上原耕一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他拿出手机，在line上给一些朋友发去消息。
这些朋友都是农机行业从业者。
有潜伏在竞争对手洋马，井关，三菱里的员工，也有做农机进出口贸易的商人，从他们那里才能得到第一手的准确信息。
果不其然，几乎所有人都表示，今年中国区的农机生意很难做，日苯机械的市场份额大幅下降，中国本土的国产农机份额迅速上涨，好像与国家政策扶持国产农业机械，发放巨额农业补贴有关。
完了。
国际贸易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旦某个国家开始发放这种巨额补贴，往往意味着该国在这个行业的国产技术上有里程碑式的重大突破，是能翻盘的那种。
这样该国企业会利用本土优势在前面冲锋陷阵，国家则站在企业身后资金支援，他们这种外国企业根本就不是对手。
难道日苯农机产业的好日子，真的要完结了吗？
上原耕一颓废地瘫在椅子上。
桌上电话响起，社长助理提醒十分钟后开会。
上原耕一将资料全部收起来，心中想着等一下社长可能会问到的问题，自己该怎么应答。
等他来到会议室，看到大家表情似乎都不怎么好。
果然，中国分公司二季度难看的数据引起公司领导层的高度重视。
社长不放心中国分公司团队的能力，直接从总部抽调四个人立刻前往中国分公司，其中就包括上原耕一。
会议结束后，社长将上原耕一单独留下来，对他说：“今天上午，日立金属西RB支社的西村社长来和我见面，向我打听一家中国公司，叫吉祥机械。”
上原耕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恨得咬牙：“社长，日立金属他们想干什么？”
社长说：“日立金属和我们一样，也在中国苏洲开了一家独资公司，他们和中国稀土企业打的难解难分，中国人的成本控制太厉害了，而且形成价格联盟，如同群狼，对国外稀土企业形成围剿，日立金属陷入了大坂之役！”
上原耕一非常吃惊，“大坂之役”说的是日苯历史上江户幕府消灭丰臣家的战争，德川家康带了20万大军攻打大阪城的丰臣家族，破城之后，丰臣家族所有的男性被处死，包括8岁的丰臣秀赖之子，丰臣家被斩草除根，绝了后。
因为故事就发生在他们所在的大阪城，人人皆知。
再加上可怕的后果，上原耕一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日立金属……他们会……破产吗？”
社长说：“日立金属掌握了不少高端稀土产品专利，目前中国的低价稀土产品还影响不到，但谁也不知道哪天中国稀土提纯技术爆炸，日立金属可能会被迫退出稀土行业吧。”
上原耕一问：“这和中国的吉祥机械有什么关系？吉祥机械只是做农机的。”
社长说：“前天，吉祥机械在中国包头发布了他们的矿山通用机械产品，可以用于稀土提炼，日立金属想引进这条生产线。”
上原耕一开始牙疼了，这个吉祥机械怎么阴魂不散呢？
做农机还不够，又去做矿山机械？
你知不知道，我们久保田也是做矿山挖掘机的！
社长和他对视一眼，无奈叹气：“这次你去中国做两件事，第一，想办法和吉祥机械的社长取得联系，尽量获取有用信息，但不要轻举妄动，将你获得的情报发给富士财团战略研究所，让财团高层决定。”
“嗨！”
“第二件事，严查中国分公司失职的管理层，这帮混蛋，吉祥机械去做矿山设备了！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是从日立获得，他们是不想活了吗？”
社长说到最后，近乎咆哮，上原耕一也变得狰狞起来。
久保田和日立集团同属于富士财团，财团内部成员共享情报，共同投资，共同御敌。
而财团是日苯经济共同体里最有特色，最让日苯人自豪的经济模式，日苯六大财团创造了数不清的奇迹，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就像当年三井财团将中国钢铁行业玩弄于股掌之间，从中国赚取超过1万亿利润一样，被富士财团盯上的这家吉祥机械公司，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被收购，或者参股，加入富士财团的利益共同体，
要么成为富士财团的敌人，被毁灭吧。
………………
杨吉祥打了几个喷嚏，揉揉鼻子，不知道有一群日苯人在念他的名字，还以为是亲爱的家人们想他了。
出差半个月，他也很想家人。
特别是四眼黄，他好想撸狗子了。
包头稀土展览会要开三天，第二天他又出现在会场，和天南地北的稀土人聊天，努力融入这个圈子。
稀土行业协会吸纳了他，高会长甚至还亲自过来帮他站台，让吉祥机械成为第四届稀土技术展览会的明星企业。
矿老板们的态度又重新变得热情起来，围着他舔。
技术升级后，能更环保，能节约成本，还不降售价。
天上还真有掉馅饼的好事儿！
可惜杨吉祥一笔订单都没签。
矿老板们现场送钱给他，他都不要，借口说公司还没准备好合同，这次就是来宣传的，不签单。
三天展览会结束，杨吉祥在稀土行业留下一个传奇故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包头这座城市，连行业协会的晚宴都没参加，不知道有多少花枝招展的商务小姑娘心碎一地，等了个寂寞。
只有嗅觉敏锐的人才知道，稀土这一行目前的平静都是假象，或许用不了太久，又会掀起滔天巨浪。
包头机场17点45分起飞，20点05分到达红枫国际机场。
杨吉祥和费士平出机场就分道扬镳，费士平回咸温，杨吉祥直接上高速回竹夹村。
费士平的司机开着大奔送他。
杨吉祥在后排玩手机，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发一个定位：“我已经从机场出发，2小时后到家。”
杨如意第一个回复：“[笑脸]带礼物了吗？”
杨吉祥说：“正宗内M羊肉，正品包头三蓝地毯，可惜太重了背不动，我发的快递。”
杨如意：“[冒火]发快递还不如上网自己买！就是要自己背，才显得情义重！”
杨雨琳也来凑热闹：“哥你还晓得回来呀，你还晓得有这个家呀，你知不知道有人天天想你，每天都睡不着觉啊？”
杨吉祥大乐：“谁呀，是谁想我想得睡不着觉？我又不是安红~~”
杨雨琳说：“四眼黄呀！她是不会玩手机，她要是会玩，肯定每天给你打电话，听着你的声音才睡得着。”
这抖机灵的小丫头，杨吉祥大笑，翻翻通讯录，最近联系人全都是生意上的朋友，没什么意思。
往下翻了很久，看到白雨霏的头像，点开后好像改了一张图，挺眼熟的。
哎哟，这不是三四月份，他在鲜花盛开的小路上，给她拍的那张侧颜吗，她喜欢这张文艺小清新？
嗯，这张照片也是他第一次对她心动的见证。
杨吉祥打了几个字发出去：“我上高速了，10点到。”
白雨霏很快回复：“注意安全。”
杨吉祥有点想把她拉到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可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这么做，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他在家群里@老妈，说饿了，要吃鸡汤饺子。
郑秀娥答复给他煮一锅。
难熬的两个小时终于结束，杨吉祥回到灯火通明的竹夹村，一家人都来小院里迎接他，挨个和他拥抱，包括四眼黄，扑到他身上拼命摇尾巴。
白雨霏也站在人群外向他浅笑，他在姐姐和妹妹的起哄声中走上前，抱了抱白雨霏，羞得小姑娘满脸通红。
这才是家的感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