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浮世绘(六)
“今日若不是你我二人在这里,能布下一个如此巨大的空间结界,说它当世无敌,应该也不为过。”
柳含清歪着头,一遍调理内息一遍道:“也是,不过···可惜了。”
离情缓缓向柳含清的体内送入灵力,帮助她填补虚耗:“怎么说?”
柳含清感受着不断涌入的温暖灵力,一个懒怠,干脆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全部放到了离情身上。
“你看这东西显然是灵智未开,甚至还没修得人身。还未开化便能有这般强大的实力,若是给它足够的时间去成长,别说我俩了,就是我四位哥哥都来了,恐怕也拿它没办法。”
“是啊···不过这世间少有实力强大至此还不开灵智的,想来它修炼的时间还是太短了,这东海之下,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这般快速地促成一个怪物?”离情低头沉吟道。
柳含清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去探探不就好了。”
虽然这般说,但两人并未即刻出发,尽管有离情帮忙,但柳含清还是虚耗过大,她就地打坐调息了许久,离情便在一旁为她护法,等她再次睁眼,已然见到了另一天的太阳。
正是晨曦微露之时,朝阳初露头,海面之上金光粼粼,天边云层渐散,说不出的绮丽华贵。
离情背对着她立在身前,一圈淡金色光晕勾勒着他高大清俊的背影,暖意融融。
似乎是察觉到柳含清已经醒来,他转过身,眉峰锐利,眼中却有万千柔情,原本堕入幽深、陷于永夜的漆黑瞳孔之中泛着柔暖的光。
柳含清见他嘴角噙着笑意,今日的晨风扫尽他万年蹉跎,活像是当年震碎与露台,咬着牙要把自己陪给她的清俊少年。
离情蹲身平视着柳含清的双眼,微微有些调笑的意味:“阿清怎么了?这张脸都看了万年了,还不腻么?”
柳含清毫不避讳地死死盯着眼前略微有些不正经的男人,头往左轻轻一歪,明亮清澈的双眸映出一张俊秀非凡的脸。
离情只感到一个纤细柔软的躯体入怀,双眼被一只温热娇嫩的手轻轻覆住,鼻尖萦绕着轻轻浅浅的草药香,还有温暖湿润的气息紧紧缠绕。
唇齿之间柔暖甘甜,他随即顺势身躯前倾,手臂绕到怀中人的后腰,手掌沉稳的力度将两人的身躯紧紧挤压在一起。
柳含清遮住离情双眼的手情不自禁地攀上他的脖子,逐渐升温的身体变得有些渴燥。
晨风带着大海咸腥的味道,柳含清忽然睁开眼,朝阳已从海平面上一跃而出,她将手隔在她与离情的唇瓣之间。
离情伸手握住在中间横加阻挠的小手,无奈又可气道:“大清早就投怀送抱,阿清这是要做什么?”
柳含清眼神躲闪,不敢直视男人浓欲色染的双眸,只好说笑道:“额···之前一场大战身子虚,我学妖族采阳补阴呢。”
她才不会说,她那是被美色所惑,一时昏了头······
离情知道,现在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弄清了东海到底藏了什么,他有的是时间教身前的小傻子什么是真正的“采阳补阴”。
他勾手刮了柳含清的鼻子一下,转身与柳含清一起面向海面:“好啦,先完成你大哥交代的任务。”
两人手牵着手,凌空而去,东海辽阔,要探清东海之中的异象何在,得费不少心神。
眼看着一日过去,两人还是一无所获。
脚底下自是波澜壮阔的海面,柳含清有些疑惑:“怪了,能短时间催出那般强大的妖怪,那海怪的依凭必然也强大无比,可怎么会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探查不到?”
离情一时也没什么头绪,看了看身边的柳含清,满头青丝被一根丝带束起,极简洁的装束。
那上面本应还有一根簪子的!
“阿清!”离情忽然醒悟道:“凌云簪可能召回了?”
柳含清这才猛然想起,她还丢了件一品灵器在海里!
她随即念咒捏诀,试图召回凌云簪,可奇怪的是,这凌云簪就像是被封锁住了一般,不论如何也难以召回。
柳含清眉头越锁越紧,时间拖得越长,她与凌云簪之间的联系便越发微弱。
离情见状,问道:“如何?”
柳含清摇摇头,有些疑惑道:“真是好生奇怪,我竟无法召回凌云簪。”
离情接着问道:“那可还能感知到凌云簪掉落的位置?”
柳含清长叹一口气:“现在只能隐约感受到个大概,似在深海之中。”
脚下碧波万顷,幽蓝深邃的海面令人眩晕迷离。两人对视一眼,握住彼此的双手,灵力护罩在周身隐隐波动,箭似的扎入深海之中。
起初视线还算通透,身边偶有鱼群经过,随着两人逐渐深入,阳光被阻于层层海水之外,眼前越发幽暗模糊。
海底如今恰如长夜,可数十万年前,深海之中海妖聚集,本也别有一番繁华风味。若不是当初龙族倨傲,逼得鲛人起义,如今四海之中应该也有万千灵物。
两人潜入深海许久,柳含清凭借着与凌云簪微弱的感应一路向东。忽然之间,一阵强大的吸力席卷而来。
海水裹挟着两人的身体,巨大的推动力推着两人往前飞驰而去。
乱流自四方冲击而来,离情死死握住柳含清的手腕,猛烈的冲撞之力不断撞击着灵力护罩。
每两三次撞击后,灵力护罩就会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痕,柳含清能清晰地感受到,在这片乱流之中,不过十次,这护盾必会被海水撕裂。
两人不得不一层层地筑起护盾,抵御乱流的冲击。
柳含清厉声道:“看来引起东海异象的东西就在前方!我们得想办法冲出这片乱流!”
离情单手捏起咒诀,庞大的灵流涌出,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乱流对抗碰撞,震耳欲聋的爆裂之声在海底炸响,隐约之间火光乍现,又迅速被海水浇灭。
靠着灵力对冲,两人好不容易在乱流之中暂时稳住身形,视线的尽头一点白光若隐若现,随着两人不断靠近,眼前的景象被白光照亮,竟有了几分身处白日之下的意思!
第二百四十二章 浮世绘(七)
随着两人不断靠近,眼前的景象被白光照亮,竟有了几分身处白日之下的意思!
那白光闪耀,悬于海床三尺之上,两人越是靠近,身边海水便越是暴动。眼看着就在数丈之内,两人却被海水卷得再难前进半分。
离情眉头紧皱,持续不断的灵力输出令他无暇分心其它,海底乱流对他的消耗要远超过他的预估。
之前在岸边与海怪缠斗之后,两人皆还未完全恢复,这个时候若是还有什么东西守着那团白光,可就是进退两难了。
离情、柳含清咬着牙,再向前挪动几丈,此刻的水流近乎疯狂地窜动,灵力护罩几乎是瞬间就被绞碎,柳含清一层一层地叠起防护,也逐渐有了力不从心之意。
再坚持一会儿!再靠近一点!再坚持一会儿!
一步、再一步···一条细细的血丝从离情嘴角溢出,灵力冲撞的反噬震得他五脏生疼,代替心脏运行的神珠剧烈跳动,像是灵力透支过后的反应,也像是···
也像是受到了什么的牵引!
与此同时,柳含清也感受到了一股亲切柔和的力量,她几乎是直觉性地想要往白光照耀的地方去。
那种感觉···复杂极了。
像是生机盎然的花草树木?不,更像是···母亲!对!孕育生命的母亲的气息!
离情胸口神珠跳动得越发剧烈,柳含清周身灵力也不受控制的开始外溢,周身环绕着一圈碧绿色的光晕。
就算海水还在不断冲击,狂暴的乱流像是要将两人撕碎嚼烂!
突然,原本就十分耀眼的白光开始剧烈震颤,体积也从拳头大小扩至人头大小。随着两人一步步靠近,白光也越变越大。
一股巨大的推力以白光为中心向四面推开,可怖的推力硬生生在海底撑破一片海水,铸成了一个没有海水也没有空气的真空区。
可奇怪的是,这推力就像是有选择一般,偏偏没有推开柳含清与离情二人。
两人身上由海水带来的压力和乱流带来的冲击力顷刻消失。
脚踩在软软的海床上,柳含清有几分不真实感。因着周边没有空气,她只能以摄魂铃为媒介与离情交流。
“你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柳含清一双清亮的美眸狐疑地看向离情。
离情拧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神珠好像对那团白光有反应,跳动得很厉害。”
柳含清正欲问离情可有觉得不舒服,那悬于几丈之外的白光忽然飞向两人,稳稳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柳含清感受到凌云簪的震动,抬手捏诀,一根银色素簪自白光中跃起,落回柳含清手中。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柳含清不禁问。
尽管这团白光就在她们面前,可她却感受不到半分危险,反倒是十分亲切友好。
离情也有些疑惑地摇头道:“这气息像是神界的东西,可我在神界从未见过,也未曾听闻过有这样的东西。”
柳含清闭着眼努力调动过往的记忆,竹扶是天地孕育的神,鸿蒙初成不久她就已经降世,按理说神界没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可眼前这团白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柳含清和离情几乎是同时抬起手,试图触摸这白光,就在两人的手附上去的一瞬间,更加剧烈的强光骤起,刺得两人不得不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海底已经重归幽暗。
光线褪去,只剩一个约莫两尺长的盒子仍旧悬浮在两人面前,盒子之中静静地躺着一个纹色古朴的卷轴。
柳含清小心翼翼地握住盒子,在盒子入手的一瞬,被阻隔的海水自四方灌涌而来,柳含清赶紧召出护罩。
不过这一次,没有乱流的冲击,两人连离开海底都格外轻松。
重归地面,这趟海底之行就算是彻底结束了。柳含清看着手里古朴典雅的盒子有些恍惚。
像母亲一样的亲切感不断从这个盒子里传来,柳含清不明白,那卷轴究竟是什么,又是何用处。只是一个卷轴,又怎么会给她这样的感觉?
就在柳含清晃神之时,不远处一道人影闪过,离情前踏一步将半个身子挡在柳含清面前,看清来人是柳东岳后,才又退了回去。
柳东岳那张万年波澜不惊的脸上满是焦急:“小妹!查到了吗?”
柳含清赶紧上前,将手中木盒托到柳东岳面前:“大哥,应该就是这个东西,里面有个卷轴。”
柳东岳顺手去接木盒,就在两人交接的一瞬,木盒之上再次白光大绽,竟带起烈焰般的温度将柳东岳的手灼伤。
柳东岳一个收手,木盒顺势下跌,一旁的离情反应过来,迅速接住了下落的盒子。
奇怪的是这一次木盒却并没有发出烫手的白光,就这么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离情手中。
柳东岳眸光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次伸手去触碰木盒,果然在他的手碰到的一瞬,白光再次亮起,可握住木盒的离情没被烫伤,反而是他的指尖被烧成了一片炭黑。
“大哥!”柳含清急忙伸手握住柳东岳的手腕查看他的伤势:“没事儿吧!怎么会这样!”
柳东岳轻巧地将自己的手抽出,不动声色地把烫伤的手背在身后:“看来这东西不是谁都能碰的,我们先回我府上去,再细细探究。”
闻言,三人起身回府,不过几息便已经到了东岳仙府。
柳东岳将两人径直带到窥天阁,之前还一直暴动震颤的如意盘已然平复下来。
如意盘是人间最顶级的仙器,从来便散发着一股子清高桀骜的气息,今天却不知为什么,显得格外乖顺。
三人围着自然悬浮在空中的卷轴,沉稳亲切的气息让离、柳二人感到平静放松。
柳含清看向愁眉紧锁的柳东岳,问道:“大哥?这是引起如意盘异动的东西吗?”
柳东岳坚定地点点头:“是此物无疑了,不过我从未在古籍上看见过有关这卷轴的记载,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还需要仔细查探。”
想起在海边卷轴的异象,柳东岳接着道:“看起来这卷轴并不排斥你们二人,不如你们试试将它打开?”
第二百四十三章 浮世绘(八)
想起在海边卷轴的异象,柳东岳接着道:“看起来这卷轴并不排斥你们二人,不如你们试试将它打开?”
离情、柳含清两人同时点头,随即各伸出一只手缓缓靠近卷轴。
还是同之前一样,卷轴上一股奇特的力量在不断牵引柳含清的身体和离情的神珠,包容亲和的气息沐浴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将卷轴从盒子里拿出来几乎是毫不费力,柳含清几乎是有些恍惚。
高阶的灵器往往清高倔强,就如同如意盘,它只认柳东岳,因此若是柳含清想要触碰它,如意盘是会全力抗拒的。
而面前的卷轴显然远超灵器品级,是真真的神器,却对两人的触碰毫不抵抗,甚至是顺从的。
离情感受着手中卷轴的重量,胸口疯狂运转的神珠带起庞大的神力不断涌向卷轴,这异样的感觉令离情猛然醒悟!
“或许···这卷轴不排斥我们,是因为我们都曾是神?”
柳东岳颔首沉吟:“很有可能,既然是神界之物,自然有辨别神的能力。你们试试,能不能打开它。”
两人点头,手上微微用力。
明明看上去只是松松垮垮卷起的卷轴,却像是被锁死一般,两人手上更加用力几分,甚至用上了灵力,却依然拿它没有办法。
看着眼前的状况,柳东岳抬手轻轻按住柳含清的手,摇头道:“不必再试了,看来,我们还得找到打开它的方式,才能彻底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有何用途。”
柳含清、离情收了力,卷轴就这么平稳地落回盒子,再次悬于半空。
这时,姜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父,外面来了一个自称玄天阁弟子的修士求见您,已经在山中的迷阵迷了半天路了,我要去把他带回来吗?”
玄天阁?
柳含清忽地想起文业来,开门问道:“可是个看上去约莫而立,斯斯文文的灰衣修士?”
姜生点头道:“正是。”
柳含清转头看了柳东岳一眼,微微颔首道:“是文业,领他进来吧。”
姜生见柳东岳也朝他点头,才转身前往迷阵。
柳含清抱着双臂,有些吃味地抿着嘴道:“大哥,姜生这孩子说来是我的义子,但看他对你可比对我亲近多了,也更听你的话。我果然不是个当母亲的材料么?”
话刚说完,一个血肉模糊、连五官都不分明的婴孩闯入脑中,柳含清猝然一怔,随即甩甩头。
怎么又想起来这些前尘往事了······
离情见状,察觉出柳含清又在胡思乱想,伸手握住她的手掌,轻轻捏了捏。
柳含清抬头向离情扯起一个微笑,宽慰似的摇了摇头。
柳东岳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自家小妹情绪上的波动还是能觉察到的。
他抬脚往窥天阁外走,一边对柳含清道:“姜生虽是你的义子,可毕竟在我身边待的时间比较长,与我亲近些也正常。你若是希望姜生能更依赖你些,便同我在这东岳山多住一段时间,日子久了,自然也就熟稔了。”
柳东岳前脚话音刚落,后脚便听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恐···恐怕是,不、不能如仙君所愿了。”
一个灰衣修士叉着腰,弓着背,大口大口喘着气,此人正是文业。
文业喘了两口,对三人作揖道:“东岳仙君、含清仙君、离情上仙。小修玄天阁文业,前来送信。”
柳含清微微扶了文业一把,清声问道:“这次又是为谁送信?”
文业抬头看向柳含清,这个“又”字让他明白,柳含清并没有忘记自己。
文业忽的嘴角向下一瘪,眼角也跟着垂下去,做出了一个可怜又滑稽的表情。
“含清仙君啊!小修、小修这次,又是来为妖君传话的啊!”
“这次我也没去百妖林,就是很稀松平常地在各地搜集情报,那个妖君、那个月治,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那扇子死死抵在我脖子上,非得要我帮他送信!”
“咱也不是说不愿意送,这好好说话不行么?非得这么吓人!要送什么也不说,就让我找两位的行踪,真是···真是好不讲道理!”
说着说着,眼看着眼泪就要落下来了,柳含清赶紧打断道:“你先冷静,月治只是让你找到我们,没说具体要送什么?”
文业眨了眨眼,擦掉眼里还没来得及落下的眼泪:“他、他,他说已经在我脑子里放好了,可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放的,放了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
离情心中冷嗤一声月治的恶趣味,将手掌放到文业的额头上,果然发现他脑中有一段妖气包裹的讯息。
他掌心聚力,将那段讯息从文业耳中引出,月治的声音凭空响起:“月满过溢之时,便是天魔降世之日。”
随后,离情手中的妖气炸开,眼前浮现出一个人间野林的景象,一颗巨大的榕树占据画面中央。
看来,这便是虚衍所选的化形之地。
柳东岳凝眉道:“此地是何处?”
柳含清、离情皆是摇摇头,这看上去就是一处普通的人间野林,想要找到具体是何处,恐怕还得费点功夫。
“月满过溢之时···”柳含清喃喃道:“如今离满月还剩不到一旬的时间,我们必须在满月之前找到这处野林,阻止虚衍修成天魔!”
柳含清看向文业道:“文业,你赶紧回玄天阁,让所有玄天阁的弟子尽快找到月治所指的地方,记住,越低调越好,最好不要让虚衍察觉到异常。”
月治抱拳道:“是!仙君!”
语罢,便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柳含清转头看向柳东岳:“大哥···”
“我知道,”柳东岳接话道:“我来召集仙门尚能出战的力量,你和离情也一起去找虚衍预备晋升之地吧。”
也无再多话,柳东岳先传讯给了柳南丘和柳北川,又着手开始整合仙门,柳含清、离情则开始同玄天阁一起寻找那片野林。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天魔降世(一)
也无再多话,柳东岳先传讯给了柳南丘和柳北川,又着手开始整合仙门,柳含清、离情则开始同玄天阁一起寻找那片野林。
一晃五天过去,月治给出的消息实在过于笼统,玄天阁就算再擅长情报消息,也很难在十天之内把所有的深山老林全都翻一遍,更何况为避免引起虚衍的注意,还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为了提高效率,柳含清和离情选择了分头行动,就在柳含清要怀疑这是不是月治放出来迷惑仙门的消息时,摄魂铃中传来离情的声音。
“阿清,找到了。”
此时,距离满月,还剩三天。
柳含清顺着离情的指引飞速找到了那片林子的所在之地。这野林偏僻荒凉,方圆百里都不见人烟,也确实称得上是一个隐秘安全的地方。
柳含清到的时候,离情身边还有几个玄天阁的弟子,柳含清翻手隐去众人的身形气息,生怕打草惊蛇。
离情见到柳含清,上前道:“阿清,你来了。”
柳含清四下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林深而密,地势陡峭,因着远离人烟,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空气之中的灵力几乎称得上稀薄,就算是魔族晋升,也绝对算不得是个好地方。
柳含清有些皱着眉有些迷惑道:“此处便是月治所说的地方?这样一片灵脉枯竭、灵力稀薄的野林?”
文业凑上前来,难以理解道:“在这种地方就算修炼上百年也难有精进,妖君真的不是在唬我们吗?”
“对啊对啊,”玄天阁的另一位弟子也随声附和道:“如果妖君真的有意合作,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这个地方,而是给出那般模糊的信息,浪费我们的时间?”
柳含清与离情对视一眼,这些问题他们不是没想过。
此次虚衍借帝炙之身突破天魔,为他提供灵力的并不是这自然天地孕育的灵力,而是魔界之中的万魔。
天魔的修行之法对就算魔族而言也是禁术,若真如月治先前所言,虚衍屠杀了大半妖族,几乎吸收了所有魔族,只留下了几个远古巨魔以备晋升之时做垫脚石的话,他根本就不需要人间为他提供灵力。
将最终晋升的地点选在人间应该只是因为待他吸收了所有魔族,到时候魔界坍塌,他在晋升前最虚弱的这段时间无法抵挡空间坍塌引起的乱流。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安全隐秘的晋升之地。
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这个地方,仙界需要做的就是在此处,一举了结虚衍。
时至今日只剩下三日左右,这片野林也并不适合调动大量修士前来设伏,一番思量后,柳含清对文业道:“文业,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和身边的几位师兄弟一起,动用玄天阁的信息网,以最快的速度叫五首宗的宗主们前来此处汇合。”
“最多一日时间,必须将所有人通知到位。啊,对了,一定要叮嘱青木门的苍弥前辈不要前来,到时候这里必会有一场大战,若我们在此处有损失,仙门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主持大局。”
“除了五首宗之外,将倾左剑宗的宋端己和在空空山的疏桐也都叫来,我的哥哥们交由我来联系。文业,可听清楚了?”
文业神色一正,他及身边的几位玄天阁弟子一同抱拳应声:“是!仙君!”
语罢,几人乘风的乘风,御剑的御剑,各自四散而去。
四下又只剩下柳含清、离情两人,两人也没闲着,开始勘察这片野林的地形方位,盘算着何处更方便点阵设伏。
随着两人逐渐深入,一棵巨大的榕树出现在眼前。
榕树已老,虽然树干巨大,树枝舒展延伸,如同一个巨大的伞,但树叶稀疏凋敝,生机已颓。
榕树下端,有一个勉强能容纳一人蜷缩在内的树洞,树洞中有一团红色的毛茸茸的东西,睡在一件揉成一团的紫色衣服上。
月治的狐狸耳廓转动,动物的直觉告诉他周边有人。
他将埋在前爪与衣物之间的头抬起,警觉地望向四周,四下空无一人,空气中也并未有多余的气息,但月治知道,一定有人在周遭。
柳含清和离情是第一次看到完全是狐狸形态的月治,褪去妩媚的人皮,一身蓬松柔软的红毛,和耳尖的几搓白色绒毛显得机灵可爱。
作为狐狸的月治眼睛漆黑透亮,不像人身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
柳含清素来喜爱毛茸茸的事物,她还从来没觉得月治这么顺眼过,现在她只觉得,若是月治不老做坏事的话,或许是只挺好的狐狸。
眼下,月治显然已经察觉了周遭有人,只是因为他们在进入之前就已经隐去了身形气息,月治暂时还没发现。
柳含清挥袖撤下法咒,她与离情顿时现身于月治眼前。
月治在柳含清施法的一瞬间便从树洞中蹦起,待他再次从榕树后现身,已然是如往常一般,诡魇遮面,桃花眼中闪烁着危险勾人的精光,身段风流,除了一袭红衣换紫裳,同从前的月治别无二致。
“哟,两位,来得真早。”慵懒轻佻的声音,明明是普普通通的招呼,却字字似带着钩子,勾得人心也乱神也颠。
柳含清听得头皮一阵发麻,甚至生起了和月治商量一下,让他变回狐狸的心思。
“你还是变成狐狸吧,顺眼些。”离情咬着牙,强忍着直接动手将他揍回原形的冲动,闷闷道。
柳含清心头一颤:离情好样的,这话我想说很久了。
月治的眼睛弯弯的,眸光却冷锐如刀片,仍旧是惬意沙哑的声音:“想必两位来此处也不是为了看我,何不直入主题?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吧。”
柳含清也懒得跟月治绕弯子,如今仙门再次陷入被动,她必须拿到更多、更准确的信息。
“三日之后,虚衍便会在此处晋升天魔?”柳含清再次确认道。
月治勾唇一笑:“三日之后?我可没说,月满过溢之时,便是虚衍晋升之日,具体什么时候···可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柳含清死死盯着月治,他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是他万年不变的面具。
“虚衍杀了半数妖族,如今妖族元气大伤,此一战不论是虚衍还是仙门赢,于你而言都不是最好的结果吧。”柳含清话锋一转,与其听月治东拉西扯,不如让月治认识到,此时和仙门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天魔降世(二)
柳含清话锋一转,与其听月治东拉西扯,不如让月治认识到,此时和仙门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月治桃花眼微眯,诡靥下拉,露出嫣红的嘴唇,上下唇瓣轻碰,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仙君有话直说,可快别绕弯子了。”
柳含清拿不准月治的心思,也不知道月治与虚衍之间是否有其他协议,但她此刻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月治与帝炙情意深重,虚衍设计夺了帝炙的身体,月治心中不可能不恨。
再加上屠戮妖族一事,两人之间本应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但如今月治却仍旧和虚衍保持着微妙的和平关系,可见月治极其善于蛰伏隐忍。
他能背着虚衍联络她柳含清,就可能在与仙门合作的同时与虚衍定下别的协议。在假设月治有倒戈可能的情况下,柳含清需要尽可能动摇月治。
柳含清摊开双手轻耸肩膀,看上去毫无防备,真诚至极:“只是希望妖君要好好考虑一下你的立场。虚衍的手段你见识过,待他榨干了你的价值,随手取了你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别说是重振妖族,就是为帝炙报仇你也办不到。”
“所以呢?”月治的眸光逐渐冷冽,周身气息也越发暴虐。
帝炙已死,他的本命妖尾也握在虚衍手中。他曾与帝炙在这片还愿林中许愿要看魔族重临世间,可如今魔界濒临毁灭,而他甚至连自己的妖族也护不住了。
事情便是在裂空之战那一天起,开始脱离他的控制,开始一步一步向更幽深、黑暗的结局走去。
如今他夹在仙门和虚衍中间,两边的实力都强他百倍,可两边都是他的仇敌,他已经是彻底无依无靠、孤身奋战的一人。
柳含清看着慵懒面具破碎的月治,用更加亲切柔和的声音道:“月治,我知道你也恨仙族,更恨我和离情,但虚衍和仙门,谁的行事手段更加磊落,谁的话更可信,你心中不会没有判断。”
“月治,帮助仙门的话,条件,我们可以谈。”
柳含清一眨不眨地看着月治,眼中满是澄澈真挚,有些引诱性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来也像是发自内心的邀请。
月治呼吸乱了一拍,柳含清的眼神晃得他有些闪神,但随即一股怒气冲上脑门。
柳含清!我月治究竟是做了什么让你将我当傻子一样愚弄!
“仙门···仙门?磊落?条件?柳含清!你派人去邙山清缴魔窟,夺我本命妖尾,在上面下禁制,空空山上与虚衍协同设计斩杀帝炙,这桩桩件件你跟我说仙门磊落?妖族和仙族斗了千千万万年,若是条件谈得拢,我们如今会是这般剑拔弩张的关系?”
月治紧咬着牙关,粗重的喘气声和沉重的脚步无不昭彰着他此刻的愤怒。他一步步逼近柳含清,用几乎咆哮的方式质问柳含清。
离情前跨一步,挡住柳含清半边身子,高大的身躯止住了月治向前逼近的脚步。
离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月治,淡漠冷冽的眼神像是给月治从头浇了盆冷水,月治咬着牙向后退了几步。
他不是两人的对手,准确地说,如今的他想要对付柳含清或离情任意一个人都勉强,更何况现在两个人都在这里。
忍,他已经忍了不知道多久了,再忍忍,这两个人,早晚会成为一捧尘灰。
月治低下头,掩去眼中的仇恨与阴毒,再次抬起头,他已经换回了平素冶艳懒散的模样。
“不好意思,失态了。仙君你有什么话继续说吧,鄙人定侧耳倾听,细细思索。”
柳含清一时失语,当初在邙山找到月治的本命妖尾实属意外,至于空空山上斩杀帝炙,本就是立场不同所导致的结果。
她二哥柳西岭,襄城的姐弟,骨女,穆天仇,柳北川······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包括她自己和离情在内还有千千万万人都是仙妖魔斗争中的牺牲品、受害者。
她心中难道就没有恨吗?她难道看见月治那张欠扁的脸的时候就没有生起过想要用暴力解决一切的想法吗?
可她却不能,她需要为大局、为天下、为整个人间考虑。
她轻轻碰了碰离情的手,离情会意将她让出来,柳含清用平静到毫无波澜的语气道:“我知道,对妖魔而言,仙门也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小人,但是月治,现在的你需要判断的是虚衍与仙门,谁更值得相信。”
月治一如往常地用诡靥挡着下半张脸,眼中晦暗不明,他的声音也同样平静得近乎冷漠:“多谢仙君提醒。”
语罢,他转身像是要离去。
月治旋身正欲离开,虚衍占据帝炙身体后,脸上虚伪仁慈的表情浮现在眼前,月治只觉得反胃。
他脚下一停,忽然对柳含清道:“对了,我管这片林叫还愿林,这棵榕树挺有趣的,两位要是得闲,可以多赏赏。”
下一刻,月治化身一片紫烟,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榕树···
月治既然特地提醒两人看看榕树,自然不会只是让二人看看风景这么简单。
离情走进这棵巨大的榕树,他伸出手触摸榕树的树干,粗糙的树皮下仿佛有千万条丝线,这些丝线就像是人体的经脉,脉络中沉静得毫无生机的力量在缓缓流动。
离情眉头一皱,这力量奇怪得很。
不论仙、妖、魔修行,所用的都是天地孕化的灵力,而灵力是自然之精华,就算会因为修行之人本人的特征产生变化,但无一例外都是充满生机的。
而这棵榕树下涌动的力量,甚至比死灵还要寂寥······
“阿清···”离情转身看向同样神色肃穆的柳含清:“这般力量···”
“你也觉得很熟悉吧。”柳含清抿起嘴唇,看着眼前巨大的榕树,神色越发复杂。
离情点点头,神魔大战之时的回忆涌现,神魔之战是他的成名之战,也是在那一场战争中,他差点死在了当时的魔尊手下。
魔尊吞天,初代魔尊陨落后,魔族最强的魔尊,他是唯一一个离情想起来时仍会头皮发麻的敌人。
在他面前,想要提起勇气反击都需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他有吞天之名,有吞天之能,也有吞天之心。
吞天之所以强,与他修习的功法密不可分,他那能无差别吸收别人的力量转为己用的功法令和他交手都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吞天的力量,时时透露着死寂,可那片死寂却发了疯似的向往旺盛的生命力,所以他会不断地吞噬,直到吞噬一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天魔降世(三)
吞天的力量,时时透露着死寂,可那片死寂却发了疯似的向往旺盛的生命力,所以他会不断地吞噬,直到吞噬一切。
离情再仔细探查了一番榕树,才道:“虽然这力量的气息与吞天很类似,但虚衍毕竟不是吞天,帝炙的身体也运行不了吞天的功法,这棵树更像是使用了什么阵法,达到了模拟吞天功法的效果。”
柳含清看着在离情的催动下整棵树被千万淡灰色丝线包裹缠绕的模样,忽然灵机一动:“离情,你试着往树里送灵力试试!”
闻言,离情掌心紧贴树干,催动灵力。
榕树上的丝线就像千万条渴血的蛆虫,疯狂地向离情灵力催动的地方蠕动,离情的灵力也顺着丝线传达到榕树的每一寸树干。
可这棵榕树似乎并不能锁住丝线送来的灵力,离情输送的所有灵力随着丝线走到尽头,纷纷蒸发消散。
“看来,这是一个未完成的阵法。”柳含清道。
“为了复刻吞天的功法?”离情追问道。
“应该是的。吞天的功法能将吸收的灵力化为己用,这个阵法恐怕也有相同的功效。”柳含清道。
“这最后一步想来是要等虚衍亲自来完成。”离情道。
两人正商讨着,林中突然出现了几道隐匿的气息,虽然刻意掩盖过,但却还是逃不过两人的感知。
“仙君!”
宋端己的声音传来,来人是谁也就清楚了。
紧接着天音阁曲绡子、凌霄阁褚晚尘、重火宫烈阳、玄天阁施无错也纷纷现身。
宋端己向柳含清深作一揖,其他诸位宗主也向柳含清点头示意。
褚晚尘四下大量了一周,英挺的鼻子紧紧皱在一起:“就这么个地儿?堂堂魔尊晋升天魔就选个这?这灵力稀薄得我喘气都难受,撑得起他晋升吗?”
柳含清解释道:“虚衍为了此次晋升天魔,屠杀了半数妖族,魔界的魔族也被他杀得差不多了,他晋升并不靠人间的灵力,而是靠着献祭魔族,选这里,大概只是为了隐秘吧。”
施无错摩挲着手上规整合好的水墨扇,眉宇间满是忧心:“那···仙君召我们前来想必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吧,这···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柳含清歪头看了看来的人,问道:“各位可见到疏桐和我三哥、四哥?”
曲绡子薄唇微抿:“两位仙君和疏桐仙长似乎有什么发现,说先去周边探查一番,应当快到了。”
曲绡子前脚话音刚落,三道身影便齐刷刷地落在了几人跟前的大榕树上。
柳北川刚一站上去便像是被岩浆烫了脚似的从树上纵身一跳蹦了下来,柳南丘和疏桐也皱着眉离开榕树,落到了地上。
柳北川双手掸袖子,一副沾了秽物的样子:“什么鬼东西!阴气森森的!好好的一棵树跟长在地府里似的。”
边说着,柳北川便往柳含清身边走:“小妹,我们在林子周边发现了一个不小的法阵,你也知道我跟三个都不擅长阵法,你要不要去看看?”
柳含清摇头道:“不必了,你们刚刚落在榕树上应该也是发现阵眼是这棵树了吧。这个阵法还没完成,只要能将阵眼破掉,周边的不用多管。”
柳南丘素来是个单刀直入的性子,开口便道:“那我把树砍了。”
说完,破邪出鞘,柳南丘大步流星地向榕树走去,柳含清赶紧制止道:“三哥!剑下留树!”
“为何?”柳南丘不解道。
“虚衍布这个阵法想必花了大力气,你一剑把树砍了他不可能发现不了,这岂不是打草惊蛇了?”柳含清解释道。
“那怎么办?”柳南丘道。
柳含清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请各位来,便是想借大家的力量一用。我们必须在虚衍成功晋升天魔之前想办法封印、甚至是灭杀虚衍。因此,我打算在此处布一个八卦锁神阵。”
“八卦锁神阵?”疏桐歪头惊诧道:“这阵法不是···”
疏桐看了看柳含清,又看了看离情,他作为柳东岳最信任的手下,柳含清、离情是何身份他早已知晓,顿时也就明白了。
八卦锁神阵传言是天神用于惩罚背离正道的神的刑罚,凡事被缚于八卦锁神阵的神,不论他从前多么强大,在阵中都会被数十条神力所化的锁链困住经脉,成为废人一个。
这个阵法随着神界的覆灭一同消失于世间,今天居然还能重现人间。
留给众人的时间不多了,废话不多,众人在柳含清的安排下开始布阵。
柳含清:“大家散到还愿林周边,按八卦图站位,
三哥,你站乾位,四哥站坤位,
疏桐站艮位,曲绡子坎位;
褚晚尘震位,施无错巽位;
烈阳离位,端己兑位。”
“结印的手势我教大家一遍,之后就要烦请各位在各自的方位持续施法,三日之后法阵大成之日,也是虚衍晋升之时,彼时我们必须一具拿下虚衍,永绝后患。”
说完,八人记住结印手势后便四散八方。
离情和柳含清在众人离开后,各自站太极八卦中阴阳两极,八方力量各自成器,而两极调和,将彼此排斥的力量熔炼,才是八卦锁神阵中最难的一环。
就在离、柳二人站上两极的一瞬,来自八方混杂的庞大力量向两人袭来,恐怖的威压更胜千斤巨鼎,天地仿佛在同一时间不断挤压着两人的身体。
柳含清咬紧牙关,运气捏诀,各自为政的八股力量在柳含清不断的揉捏熔炼中融合幻化,合成一气。
同样,离情也不断接受着来自八股力量的冲击,持续不断地运气、炼化,八股气息在阳极处炼化为阳,再与阴极纠缠相融,生生不息。
法阵持续了整整两天三夜,第三天,夜幕将落,还愿林一片寂静。
没有仙族踏足的气息,没有大阵落成的威压,一切的一切毫无异常。至少,从表面看是这样的。
夜空中一轮紫月妖异非凡,随着夜色越浓,紫月的光芒越发耀眼诡异,漆黑的天幕含着无尽的墨色。
在无人注意的虚空中,空间剧烈抖动,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缝隙中,身穿白衣的男人,如神降临!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天魔降世(四)
在无人注意的虚空中,空间剧烈抖动,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缝隙中,身穿白衣的男人,如神降临!
身处阴阳两极的柳含清与离情几乎是瞬间便发现了夜空之中的变化。
不会错!这波动!与当日在空空山,帝炙撕开虚空的波动一模一样!
当日帝炙召唤巨魔,撕开了半个西南天幕,巨大的空间波动还牵连了不少凡人。
今夜虽不如空空山当日惊心动魄,但空间开裂造成的乱流还是迅速在半空之中掀起阵阵狂风。
怎么回事!明明还未到十五!为什么虚衍会突然出现?为了前来补全阵法吗!
不!不会···虚衍做了那么多准备就是为了缩短在人间停留的时间,他绝不会为了一个阵法提前整整一天一夜!风险太大!
对了···对了!并非每月月圆都会在十五日,这个月的月圆,在十四日的子时,正好便是今夜!
八卦锁神阵还未大成,众人在灵力稀薄的还愿林已经撑了两日有余,此刻光是隐藏自己的气息就得拼尽全力,哪儿还能腾出手来对付虚衍!
白衣男人踩着妖异的紫色月光缓缓靠近还愿林,身边紫衣冶艳的月治同他一起落在榕树顶上。
“小狐狸,这地儿找得不错。”虚衍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温暖仁慈,眼底却寒光烁烁,半点不见笑意。
月治浑身一阵恶寒,虚衍自从接管了帝炙的身体,似乎也获得了帝炙的一部分记忆,这句小狐狸,便是学的帝炙的称呼。
“上神谬赞了。”月治垂着眉,看上去温顺极了。
脚底的榕树生命力已然枯竭,繁复的阵法流转,月治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
为什么阵法还在···他明明已经提醒过那两个蠢蛋仙人。
这阵法是他帮虚衍布下的,其威力是他难以预见的,为什么不毁掉这个阵法!
月治藏在广袖下的拳头紧握,眼中神色愈发沉郁,蠢蛋仙人,果然不值得相信···
虚衍丝毫不关心身边月治的各种变化,他扫了一眼四周,嘴角提起一抹玩味的笑。
一片野林···气息最该浑浊杂乱,怎会如此清澈纯粹···
这明明就是,仙家宝地嘛···
虚衍收敛脸上的笑容,脚底轻跺,巨大的榕树树干上千万条暗灰色脉络流转蠕动,他目视前方,轻飘飘地对月治道:“小狐狸,护法吧。”
月治咬着牙,掩去眼中的怨毒,俯身点头道:“是。”
虚衍划开掌心,紫黑色的血液顺着掌缝滴落在榕树上,纠缠杂乱的暗灰色经络瞬间染上虚衍的血色。
黑紫色的微光与今夜的紫月交相辉映,神秘又阴郁。
早已退在一旁为虚衍护法的月治看着已不复当初的榕树。
榕树上的人有着熟悉的面容,和陌生表情,当初郁郁葱葱,为他提供了数十年遮蔽的老榕树也早已枝叶凋敝。
还愿林终究是还不了愿,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做出哪怕一点点补偿···为帝炙,为魔族,也为自己···
柳含清极力压制这八卦锁神阵的气息,眼见着虚衍不断结印,法阵一步步完善,榕树的树干中心逐渐出现了一个成型的光点。
在这么继续下去,吞天阵成,就没人能够阻止虚衍晋升了!
可是虚衍提前到来,打乱了柳含清的一切部署,如今八卦锁神阵未成,他们要如何跟虚衍对抗!
此刻焦躁的不止是柳含清等人,月治看着渐渐大成的阵法亦是越发不安。
那群蠢货仙人在想什么!拖到此刻还不出手,难道真打算等虚衍修成天魔后再跟他打吗!
月治看着在树枝中掩映着身躯的虚衍,不行,不能再等了!
“何人!”
月治忽然厉呵一声,周身灵力沸腾,卷起满地尘土落叶,包裹着紫气的龙卷风凭空出现,带着席卷一切的气势横扫过整片还愿林。
该死!
柳含清咬牙,月治突如其来的动作不仅打断了虚衍的动作,更是搅得八卦阵中灵流乱窜。
虚衍于狂风中巍然不动,看向月治的眼神多了几分威胁:“小狐狸,你这是作甚?”
月治不断扇动诡靥,狂风卷起的风刃砍倒了方圆近十里的树木,龙卷风顺势将割断的树木尽数卷起,四周立刻便形成了一个只有榕树独立的和无数低矮树桩的空地。
虚衍双眸微眯,在月治的动作下,两道身影自狂风中显现。
月治收住诡靥,直奔柳含清而去,掌风带着冷冽的杀意,月治这一击,是真的想要柳含清的命!
与此同时,虚衍身形一闪,几乎是一吸之间便已摸到离情身边。
“好久不见,老熟人···”
虚衍温凉肃杀的声音在狂风中卷得四处飘散,柳含清和离情几乎在同一时间离开阵法两极的位置。
勉强躲过虚衍和月治的攻击,强行脱离阵法的反噬瞬间落在两人身上,逼得二人双双吐出一口血来。
还愿林周边的众人本就接近力竭,此刻突生变故,彼此之间的灵力相互冲撞攻击,修为略弱的宋端己瞬间便被这恐怖的反噬击得五脏移位,只能强撑着跪在地面,勉强维持着灵力不散。
就算两极动了,八卦阵上的阵位也不能动!只要八方未散,这个阵法,就不算破!
八卦锁神阵失了阴阳两极的调和,八股力量瞬间横冲直撞起来,整个还愿林被庞大的灵力封锁着。
半空中水火对抗,雷电频闪,风卷沙石,之前隐匿的气息一瞬间翻涌四溢。
虚衍咧开嘴狠厉地笑着:“呀,来了这么多人,真热闹。”
柳含清飞身退到离情身边,二人背对背各自警戒。
虚衍眼下杀心已起,两手自虚空中一抓,双面鬼刃凭空而出,凄厉的尖啸声刺破云霄。
柳含清反手封住自己和离情的双耳,避免被鬼刃的尖啸声摄了心神。
虚衍双手下垂,任由鬼刃拖地,兵器与地面摩擦闪出阵阵火光。
他看似悠闲地拖着懒散的步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怎么,你们以为我还没修成天魔就能打得过我?”
“看这架势是八卦锁神阵啊。啧,这阵法可难办,你们连一个神都没有,几个半吊子的修士,也想锁神?”
虚衍句句嘲讽,却说的也是实话。
八卦锁神阵从来都是由神为核心的阵法,就算是柳含清和离情,都算不得真正的神。
离情缺少神躯,而柳含清没有神力,更别提八大方位上的各位,都不过是修仙人。就算阵法布满三天三夜,这个八卦锁神阵也只是个赝品。
但是···
柳含清冷笑,双目似冷箭看向虚衍:“如今的你,是神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天魔降世(五)
柳含清冷笑,双目似冷箭看向虚衍:“如今的你,是神吗?”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般地步,阵法未成又如何?不是真正的锁神阵又如何?只要能困住虚衍,那一切就是值得的。
柳含清下盘微沉,整个人如同一支蓄势待发的箭矢,凌云剑出,纤巧的身影如电光般向虚衍刺去。
虚衍横握鬼刃,刀身挡住剑尖,金属刺耳的磋磨声伴随着越发凄厉的鬼叫。
挡下这一击,虚衍忽的向后撤出数十丈,正好落在榕树旁,猖獗的笑声在空旷的林子里不断盘旋。
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乐的笑话一般,虚衍一只手撑在榕树树干上,一手捂着肚子弯着腰:“哈哈哈哈哈哈!柳含清,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跟你打吧?”
“还真得好好谢谢你找了这么些废物来这儿布了个锁神阵,要不然,我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养料!”
榕树巨大的树干上再次绽放暗紫色的光芒,原本被拘禁在树干上的千万条丝线蠕动挣扎着脱离了树干的束缚,就像是活物一样,直奔空中的八股灵力而去。
“本来我还有些疑虑,你们既然已经发现了我的晋升之地,没道理不破坏榕树上的阵法,可看见这四不像的锁神阵我才明白,你们是真的蠢。”
暗紫色的丝线缠绕上半空中的灵流,如同吸血虫般疯狂吸食,本来狂躁暴动的灵流瞬间被压制。
月治阴沉着脸,逐步退到虚衍身边,眼底的愤恨与嘲弄几乎掩盖不住。
果然,不过是一群靠不住的蠢家伙。
眼见着榕树上的吞天阵被补全,离情和柳含清立刻断开了与锁神阵的联系,原本应该因为彻底失去控制而变得更加暴虐的灵力,却因为半空中紫线的存在显得格外温和。
虚衍抬头看了眼天边的紫月,此刻已接近子时,马上便是他晋升天魔的最佳时机!
八大方位上的蠢蛋们被锁神阵逼得脱不了身,而离情和柳含清只要试图运转灵力就会被吞天阵当做养料吞噬。
已经没人能够阻拦他了,再也没有人!今夜,他便要重新成为,主宰世界的君主!
“月治!”虚衍几近癫狂地对月治吼道:“困住他们,别弄死了。”
语罢,虚衍半边身子嵌入树干,纠结杂乱的丝线就像找到了线头一般,纷纷连接在虚衍周身。
月治身形鬼魅,诡靥带出的风刃以刁钻的角度从四面八方攻向离情、柳含清二人。
两人被风刃逼得不断辗转腾挪,几个瞬息之间,月治已经摸到了身边。
几乎是一瞬间,诡靥的扇叶横贴着柳含清的脖子划过,也正是这一瞬,月治看清了柳含清眼中的志在必得。
诡靥的扇叶被凌云剑以一种巧妙的角度拨开,月治清楚地看到了凌云剑上运转着内敛的碧绿色灵力。
怎么回事!柳含清在运转灵力,吞天阵为什么没有攻击她!
电光火石之间,月治来不及过多思索,他直觉眼前的情况或许还有变化,借着柳含清格挡的力做出被击退的模样。
落地之时,月治一掌拍在自己胸口上,硬逼出一口血。
他伸出舌头舔掉嘴角的血,看来···也没有想的那么蠢嘛···
专心准备着晋升的虚衍被突如其来的血腥味刺激到,他睁开眼,却见月治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那血腥气居然是从月治身上传来的!
再看身上灵力流转顺畅无阻,周身光华莹莹的柳含清,他万年沉寂的心突然跳动如擂鼓。
不是因为心动,是···是恐惧!是当初景夜提着裂空枪一路杀上神殿时的恐惧感!
这种恐惧的来源是性命受到威胁的本能反应······
景夜···
离情呢!离情在哪里!
几乎是直觉性的,虚衍扯着自己的双腿往身侧狠跨一步,随之而来的是差点洞穿他心脏的一记拳风。
虚衍惊惶转头,离情的拳头已经近在眼前,虚衍向后弯腰,身体与地面几乎平行才险险躲过这一拳。
还不等虚衍反应,离情抬起脚来对准面前虚衍的腰腹狠狠下跺。
离情的动作在虚衍眼中变得缓慢,他清楚地看到了离情这一脚所带的磅礴之力,若是躲不过,腰腹大概会被洞穿吧···
说时迟,那时快,虚衍强行扭转腰部的弧度,愣生生在下落中转了个弯,旋身躲过了离情的跺击。
毫无迟疑,虚衍拉开与离情的距离,看着行动自如的柳含清与离情,神色愈发狰狞:“不可能!吞天阵里你们怎么可能还能用灵力!”
眼前局势一转,柳含清执剑站定,眼睛下撇看着还撑在地上的虚衍:“吞天阵?这里哪儿来的吞天阵?我只看到了一个锁神阵。”
半空之中,在暗紫色丝线的牵扯糅合下,来自八卦阵的八股力量被吸收融合,四方天中,隐隐有八条黑色的锁链开始成型。
虚衍心跳得剧烈,几万年了?或是十几万年了?他的心脏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跳动了。
这种跳动方式就像是要逃离这具身体,逃生,要逃生!
可越是感觉到危险,虚衍便越是兴奋:“来,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没有破坏我的吞天阵,它为什么失灵了?你的锁神阵,为什么能不靠两极调和!”
柳含清剑指虚衍,冷冷道:“想知道?等你死了,我写信烧给你啊。”
虚衍喘着粗气,眼中血光闪烁,神色越发癫狂:“呵,那真是···”
虚衍手握双面鬼刃,站起身来,随着他脖子的转动,骨骼磋磨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起:“多谢了。”
一阵厉风从身侧刮过,柳含清眼前已多出了一柄刀身上全是恶鬼脸的巨大弯刃。
这等速度!就算是全盛时期的景夜,也不过如此了!
来不及反应,柳含清只能任凭条件反射迅速收回凌云剑,剑身撞击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后腰处一阵透骨的凉意传来,虚衍鬼魅般突然出现在柳含清身后,电光火石之间,他竟凑到柳含清耳边轻轻嗤笑了一句:“你若是与我合葬,不告诉我也可以。”
柳含清浑身一阵激灵,向侧方旋身避免了被鬼刃贯穿身体,可毕竟离刀尖太近,半边身子不可避免地被划开了一条环住半腰的伤口。
大片鲜血汩汩溢出,锋利的刀刃划开细嫩的皮肉,深可见骨。
“阿清!”
见柳含清受伤,离情气血翻腾,眼中已有了几分狂意。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天魔降世(六)
见柳含清受伤,离情气血翻腾,眼中已有了几分狂意。
还没站稳,柳含清已经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看着几乎要丧失理智的离情,柳含清死死握住离情的手,注视着离情的双眼,无声对离情说了一个字。
“拖···”
离情握紧双拳,八方天幕落下的锁链已经快要大成,再拖一会儿···虚衍错过晋升天魔的时机,就算只是个东拼西凑蹩脚的锁神阵,对付他也绰绰有余了。
其实,柳含清也并拿不准这次的锁神阵是否会成功,毕竟这次的锁神阵,是靠着吞天阵来融合八股灵力的。
在看到榕树上的吞天阵后,柳含清便一直在思考,如果破坏了吞天阵,虚衍一定会发现端倪,此次打草惊蛇,下次想抓到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吞天阵既然不能破坏,也不能任由虚衍落成阵法,那要如何才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八卦锁神阵的核心是融和八种灵力之根,化繁为一,最终形成一种和谐统一的力量,而吞天阵虽说是掠夺的阵法,其核心却和锁神阵是相似的。
若是靠着柳含清、离情分守两极,和虚衍交手时两人必定会被阵法所困,既然如此,那何不让吞天阵代替两极的位置?
太极为一,一生二,方有阴阳,那又为何不能化二为一,舍去阴阳之分,只求太极?
再三思索下,柳含清决定冒险改阵,她将八卦锁神阵的核心放在吞天阵上,适时虚衍补全吞天阵,便是八卦锁神阵真正落成之际。
而她与离情各站阴阳只是为了填补吞天阵未完成时的空隙。
整个过程中唯一的意外就是月治居然在虚衍完成吞天阵之前便突然出手,逼得二人不得不暂时放弃两极位。
不过好在虚衍急于用吞天阵制衡,才使得锁神阵没有功亏一篑。
在吞天阵的助力下,锁神阵的成型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只要再拖一阵的,八方锁链落下,虚衍便是插翅也难逃!
虚衍咬着牙阴仄仄地笑着:“你们两个,在神界便是这么一副情深意切的样子,在人间还是一副倒胃口的样子。”
“你们在等什么?等这个四不像的锁神阵发挥作用吗?刚刚那一击,柳含清,你难道没感受到吗?”
“就算还没修成天魔,但现在的我,可不必名噪天下的景夜战神弱。”
离情反身将柳含清护在身后,英武俊秀的眉眼中满是睥睨天下的傲气:“虚衍,你知道景夜到底强在哪儿吗?”
虚衍歪头不解,嗤笑道:“哈哈哈哈,离情,你还真是···自恋啊!我管你景夜强在哪儿!如今的你!离情!只是一团乱七八糟的稀泥而已!”
离情并不与虚衍搭话,只是蹲到柳含清身边:“阿清,借你的兵刃一用。”
柳含清乖巧地将凌云剑放到离情手上,或许是因为离情身上有柳含清的肋骨精血,凌云剑并不排斥离情。
秀丽雅致的剑在离情手上显得精巧了些,可就在离情剑尖指向虚衍的那一瞬,凌厉肃穆的杀气直直扑向虚衍面门。
此刻离情的身后仿佛站着浩浩汤汤的军队,浩瀚磅礴的声势足以压垮一个心智不坚的人。
一人,便有千军万马之势···
虚衍咬着牙,神界最强的战神,亲手斩落魔尊吞天,又亲手覆灭了整个神界的人,就算现在的他或许比不上全盛时期的十之一二,可不知为何,一旦与他对上,便控制不住地觉得,自己就要输了······
虚衍眼中嫉妒像野草一样疯长,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下界升上来的小神能有这般能力!他又凭什么能得到竹扶!
明明他才是和竹扶一样天地生养的始祖神,明明他才是九天之中最尊贵的人!
虚衍一声厉呵,与双面鬼刃凄厉的鬼叫声融为一体,眨眼之间,便已挥出百余刀,离情单手持剑,处处拆招。
虚衍的刀挥得连残影都看不清,可离情却只在方寸之地中辗转腾挪,长剑舞得轻巧又随意,只是如此,便挡下了虚衍所有歇斯底里的攻击。
再次一击击空,虚衍身子撞向一旁,勉强稳住身形后便开始在原地喘着粗气。
他越是癫狂,离情便越是冷静,两相对比,虚衍只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
手上灵力再聚,他不信,以他如今之能,还打不过这个泥和的离情!
扬起手腕,腕、肘处强烈的束缚狠狠撕扯虚衍的动作至变形,脚下一个不稳,甚至险些滑到在地。
什么时候!
虚衍看着手腕上有成人手臂粗细的锁链,猛然间抬头向空中望去,八方天幕落下八条锁链已经分别锁住了他的手脚关节。
再看向离情,他仍旧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站在距离柳含清不远的位置。
这时,虚衍才真的慌了。
他看向月治,他知道月治不可能衷心于他,但他手上还握着月治的本命妖尾!
“月治!愣着干什么!”
月治冷冷地看着虚衍,看戏似的捂着嘴:“哎呀,小妖断了妖尾,哪里是两位仙君的对手。”
虚衍狠绝地看着月治,双目欲裂,月治看着这张扭曲的脸,如果是帝炙的话,帝炙绝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月治仍旧是不疾不徐道:“要不,上神您先把我的妖尾还我,这样,小妖才好帮您啊。”
虚衍只觉得太阳穴快要被月治气炸了:“蠢狐狸!我若不成天魔,你拿回了妖尾又有谁能帮你续尾!仙门吗!仙门有这个能力吗?就算有,他们会帮你吗!”
月治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似乎是被虚衍吼得不耐烦了:“这接不接,是一回事儿,给不给,又是另一回事儿。”
眼见月治是打定主意要先要回妖尾,虚衍忽然低下头,开始阴仄仄地笑起来:“咯咯咯咯,蠢狐狸,你是铁了心认为是我输了?”
见虚衍疯魔的模样,柳含清心中忽然警铃大作。
“你知道我跟这些蠢货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我啊,可以拉着全世界给我陪葬!”
第二百五十章 天魔降世(七)
“我啊,可以拉着全世界给我陪葬!”
“离情!制住虚衍!”柳含清竭力喊道。
就在离情闻声动手的一瞬,虚衍奋力挣扎,四肢关节被锁死的地方在剧烈的挣扎下逐渐撕裂。
眨眼间,虚衍凭借着蛮力硬生生扯断了自己的前臂和小腿,不等八卦锁重新锁住他的身体,他再一次如同当日在空空山般,忽然消失。
“归位诀!是归位诀!”柳含清心中的预感越发强烈,不安地情绪令她难以冷静思考。
下一刻,还愿林的柳氏三兄妹脑海中同时响起柳东岳的声音。
“速归!空空山!”
柳含清撑起身子,腰腹的血勉强止住,锁神阵随着柳北川等人收力逐渐崩塌,众人聚集道柳含清身边几乎只是一瞬。
“小妹!”
“小妹!”
柳南丘、柳北川的声音同时响起,焦急关切之意无需更多语言。
柳含清摆摆手,懊恼道:“没想到虚衍还留了后手,没有归位诀,从还愿林赶回空空山最少也得半天,此刻空空山守卫薄弱,如何能抗得住虚衍半日猖狂!”
不等几人反应,除月治外的众人脚底忽然升一个六芒星阵。
柳北川道:“是大哥,大哥应该在空空山!”
下一刻,六芒星阵光芒大绽,十人就这样消失在还愿林中。
眼前的变故不过几息工夫,月治眉头紧皱,胸口的气越发郁结,随后便也向空空山赶去。
空空山上,十处六芒星闪烁,十道身影转瞬出现。
刚刚落到空空山上,柳含清便见柳东岳满身是血地坐在一旁,气息之微弱近乎一个死人。
更恐怖的是,她从身为金仙的柳东岳身上,看到了死气···
“呀,不错嘛,居然能这么快赶回来。”虚衍温和得有些变态的声音传来。
此时的虚衍身体完整,刚刚断去的四肢已经长好,他身边有几乎堆起小山高的灰尘。
柳含清目眦欲裂——那是仙人骸尘!虚衍脚下,已有至少百人的性命!
空空山上的修士还未聚集完成,事实上,此刻聚集没有太多还手之力的修士并不明智。
柳含清转头对施无错道:“施宗主,劳烦您把我大哥带到我爹娘身边疗伤。余下的各位,就烦请与我一起同这个魔头搏命吧!”
虚衍笑着后撤好几个身位,悠哉得跟聊天似的对柳含清道:“柳含清,不,还是叫你竹扶吧,你我虽都是天生地养的始祖神,但你出生晚,天地开辟、鸿蒙之初有许多事都不知道。”
柳含清拿不住虚衍的虚实,只好冷冷应道:“所以呢?”
虚衍丝毫不在意柳含清的冷漠,反倒是用讲故事的口吻缓缓道:“混沌未开时,天包裹着地,万物混杂,清浊难辨,是祖神用自己的大腿骨造了两根天柱,撑开了天地。从此清气上升,浊气下降,鸿蒙初开。”
“祖神造了神,也造了魔。这两个种族本来各据天地,彼此相安,可魔族天性贪婪,他们占据的地方很快灵力耗尽,于是魔族开始攻打神族,掠夺领地。”
“在神族与魔族的斗争中,初代神主和初代魔尊损坏了祖神所造的一根天柱,致使魔族只能和神族共享一片天地,自此,神魔势不两立。”
柳含清静静听着虚衍的故事,这些事她未曾亲自经历却也略有耳闻,但她想不明白,虚衍在此时说起这些往事是为了什么。
“后来,因为担心仅剩的天柱也被毁坏,祖神用尽全身神力将天柱隐于世间后便离去,从此除了历任天帝,再也没人知道天柱在哪里。”
听到此处,柳含清突然明白了虚衍要做什么!
“虚衍!”柳含清冷沉着声音,却也掩不住颤抖。
虚衍笑着,眼中只余下一片死寂:“我虚衍,好歹文治武功,天生帝王,作为神界最后一位天帝,我恰巧知道,天柱在何处。”
看着虚衍此刻的样子,寒意从脚底升起,绝望感与无力感猝然袭来。
若是虚衍还有欲求,他想要重新成为三界的君主,那这人间还能有救;可若虚衍只是要拉整个世界给他陪葬···
心下一狠,柳含清不再与虚衍废话:“诸位!不计一切代价灭杀虚衍!拜托了!”
语罢,寒星、破邪双双出窍,尽管从还愿林归来的各位都已经在力竭边缘,可于此刻危亡之际,却无一退缩!
曲声悠扬,剑网凌厉,众人蜂拥而上。
虚衍掷出双面鬼刃,挡住第一波攻击,双手自空中一抓,一柄长枪出世,带着无人能敌的气势横扫一方。
长枪枪尖划过之处,空间剧烈颤动,冲在最前面的烈阳一时没能躲开,右腿搅入空间乱流,霎时血肉横飞,整条腿连骨头一起被削成碎片。
众人被逼退,离情看着虚衍手上的长枪,一时震惊无言!
裂空枪!怎么会在虚衍手上!
虚衍挥动长枪,皖了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看向离情的神色满是挑衅:“战神爱枪,裂空,想必你也许久没有见过它了吧,如今再见,可还熟悉?”
战神之器,何等强大!手持裂空枪的虚衍,要如何抵挡啊!
虚衍再次恢复了之前讲故事的神态:“这次魔界行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这柄裂空枪了。”
“我有个有趣的故事,听听?”
离情阴沉着脸,此枪是裂空无疑,可却也不是裂空,裂空枪是满饮鲜血也神性不改的神器,但眼前的这把枪,是魔器。
虚衍看所有人都抿嘴不言,耸肩笑道:“那我可自己说了。当年景夜,哦,也就是你啊离情,在神殿上试图与我同归于尽,最后裂空断裂保了你一命,你知道,枪尖落到哪里去了吗?诶,没错,这枪尖划破了虚空跌入魔族,给魔族开了个来人间的口子。”
“魔族那些榆木,居然数十万年自耗灵力养着这柄枪,还给它重塑了枪身,将它彻底化为魔器,只求有朝一日,这柄将他们关入虚空的枪能成为他们重获自由的钥匙。”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人间劫,苍生难(一)
“只求有朝一日,这柄将他们关入虚空的枪能成为他们重获自由的钥匙。”
虚衍继续道:“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柄枪从前是斩杀魔族的利器,现在也是。你知道吗?用这柄枪杀魔,可比别的兵器都要快。”
虚衍单手执枪,横在眼前,脸上的笑意越发乖戾偏执。
随着虚衍的动作,现场所有人都身体一紧,俨然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柳含清的双眼死死锁在虚衍身上,生怕他下一刻就直奔那所谓的天柱去了。
“虚衍,撞断天柱,毁了这人世间对你有什么好处?”柳含清试图拖延虚衍的动作。
“好处?好处可大了!”虚衍抿着嘴邪笑道:“毁掉你,毁掉离情,毁掉你们珍视、保护的一切!”
“你是不是特别不能理解?我只是想让你也尝尝我所尝过的滋味罢了!数十万年如一日被架在神殿上,你以为我很喜欢当这个天帝吗!我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不能有自己的时间,连伴侣也不能自己选!”
“我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没一个我在意的选择是自己做的!柳含清,我向你求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答应我?那明明是唯一一个完全遵从我的意志的决定!如果···如果你当初嫁给了我,现在又怎会是这幅模样!”
柳含清一时无言。
天上人间,掌权的人从来都不自由。她知道虚衍在天帝的位置上坐得并不开心,但她却没想到在漫长岁月的积累中,虚衍已经变得这般偏执。
“虚衍···”柳含清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了!别说!”虚衍狂躁地打断道:“你说不出我爱听的话。我知道,现在的我顶多和你们拼个两败俱伤,毕竟你们人多,所以···”
虚衍顿了一顿,舌尖轻巧如蝴蝶,翩翩然翻起几个极轻巧的字:
“我还是不活了······”
语罢,虚衍身形急闪,挥舞着裂空枪,几个冲撞将仙门众人撞得七零八落。
下一刻,虚衍凌空而起,手中蓄力已满,感受着喷涌的血脉,手臂青筋暴起,裂空枪以不可阻挡之势,带着破空的轰隆炸响声,刺向东方穹苍。
刚稳住身形的柳含清抬头看向半空,裂空枪已出,虚衍紧随裂空枪之后,似乎在全力追赶。
离情当机立断,飞速跟上虚衍。
两人的速度都快到模糊,就在离情快要触碰到虚衍的一瞬,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本来空无一物的半空之中,出现了一根下支大地,上顶穹苍的巨大柱子。
裂空枪尖死死钉在天柱中间,天柱中央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巨大裂缝。
随之而来的是震荡的余波,强大的冲击震得离情连连后退,而虚衍就像是没感受到这震荡一般,疯了似的继续向裂空枪飞奔而去。
虚衍癫狂的笑声传来:“为我陪葬吧!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虚衍飞身到天柱旁,手上结印翻飞,天地周遭的灵力开始剧烈暴动。
“布结界!他要自爆!”柳含清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一句,她的声音在轰隆声压中被吞噬。
虚衍变成一圈巨大的灵力聚合体,尽管隔了那么远,众人还是能感受到这聚合体炸开的威力将是毁天灭地的!
突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眼前的所有景象就像是一场放慢的哑剧,虚衍引爆自己将本就开裂的天柱彻底炸得坍塌。
半空中的离情来不及躲过恐怖的冲击和爆炸的高温,被吞没在火海中,空空山在余波的牵连下满山起火。
就算柳含清和仙门的主心骨们都已经第一时间撑起防御,还是有数不清的修士在爆炸中丧生。
天柱断裂···天,要塌了···
失去这唯一的支柱,脚下大地开始翻腾,沙土岩石四起,仿佛要掩埋世间所有生灵,高悬于头顶的苍穹也忽地散开,天雷、天火、弱水齐齐向人间倾倒。
柳含清脚下有些虚浮,毁了···一切都毁了···
大哥的预言终究成真了···三神聚首,人间毁灭···而她,什么都没能阻止···
所以一直以来,她究竟在为何而奔波?
她曾站在山顶看过层林尽染,也在海边见过波澜壮阔;日升月落,每天往复发生,人人习以为常的景象却瑰丽绚烂到用尽辞藻也描画不清。
她喜欢看人间烟火鼎盛的热闹景象,市井的喧闹日常,人声鼎沸中衍生的喜怒哀乐,一切的一切都是最平实温暖的色彩。
但此刻,柳含清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雾蒙蒙的灰,暗淡、无光。
嘶吼声、惨叫声、轰炸声搅在一起,冲入柳含清耳中,全都变成毫无意义的嗡鸣。身边不断有人力竭倒下,眼前的烟尘几乎蒙上她的双眼。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脚下剧烈的晃动和从天而降的无数祸端砸在修士们撑起的结界上,自空空山起绵延万里的异象早已引起整个人间的骚乱!
“小妹!·····小妹!小妹!”
急促的呼叫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柳含清苦苦支撑着结界,好不容易在众多面色艰难的修士中找到了柳东岳。
“大哥······”
此刻的柳东岳已是满身死气,数万年来墨染般的青丝竟顷刻间白如雪,眼角、额间皱起的皮肤比泥土沟壑还要粗糙。
柳含清深吸着气,压下心中的无助与恐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妹···我解开了!如意盘的预言,我解开了!”
柳含清闻言一愣,什么叫解开了?如今天柱断裂,人间罹难、苍生尽毁已成必然!这世间还有谁能再造一个天柱啊!
柳东岳步履蹒跚,金仙的护体金光如今就像一张薄纸,仿佛一戳就破。如今的他,连说话都需费劲力气!
“小妹···你听我说,如意盘留下的那份转机,我找到了···”
柳东岳袖袍一挥,从东海取出的卷轴再次出现,柳东岳有些浑浊的双眸中精光闪烁:“江山轴!上古传说中的江山轴!我不知道它到底应该怎么用,但是,你!离情!你们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人间劫,苍生难(二)
“江山轴!上古传说中的江山轴!我不知道它到底应该怎么用,但是,你!离情!你们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说完,柳东岳剧烈地咳嗽起来,口中鲜血难抑,一双眼却仍旧满怀希冀地看着柳含清。
传闻祖神自断腿骨化为天柱后,担心有朝一日天柱断裂,致使苍生浩劫,在原神散尽,重归寰宇之际,凭着一抹执念在天地间纠缠数十万年,最终孕育了这超神位法器——江山轴。
可事实上,就连虚衍这样自开天辟地起便得以孕化的始祖神都未曾亲眼见过江山轴,更不知道它留存何处。
只是朦朦胧胧地存留在所有始祖神的意识中,他们知道,江山轴,是开启另一个世界的钥匙,其威能,足以再造人间!
柳含清双目圆睁,欣喜与希望一瞬间如同炸起的烟火。没想到!连神界都传言已经随祖神一起消失的江山轴居然仍存于世!
太好了,有江山轴在!只要真神打开江山轴,以灵化万物!就可以!就可以···就可以再造···人间。
可是···这世间···哪儿来的真神啊!
神界早已被毁去,如今这世上和神界还有关系的就只剩下她和离情。可两个人一个神躯湮灭,一个神力消散,谁,都算不上真神啊···
所有的欣喜与希望一瞬间化为飞灰,柳含清紧咬牙关,无力感再次席卷。
“阿清。”离情自天柱断裂就一直被卷入余波与冲撞间,好不容易才脱身。
柳含清一转身便看见离情满身血污、连眉眼都看不清的模样。
“离情···”柳含清强忍心中翻涌的绝望,声音中却是压抑不住的颤抖:“江山轴···打不开了···”
柳含清从未如此希望自己能变回竹扶,尽管竹扶柔弱不堪,尽管身为竹扶要经历锥心刺骨的疼痛,但起码竹扶,是名正言顺的真神。
离情又何尝不懂柳含清此刻在想什么。
他看向老得仿佛变了个人的柳东岳,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又没有声音。
离情走到柳含清身边,不合时宜地将柳含清深深拥入怀中,紧紧环绕的双臂,像是要将彼此嵌入对方的身体。
柳含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晃,灰暗的世界变成一片刺眼的白。
好像,她好像明明看见离情来抱自己,在这天崩地裂的最后时刻,她不懂离情这个拥抱的意义。
离情的声音如一根细线,精准地落入柳东岳耳中:“帮我!”
柳东岳看着身子已经瘫软在离情怀中的柳含清,他知道,事情或许远比他想得要更复杂!
离情将柳含清打横抱起,示意柳东岳跟上他:“天柱已毁,距离世界坍塌最多七天,打开江山轴需要真神之力,接下来我会全力为阿清重塑真神之躯,人间的许多事,就要靠你了。”
离情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带着窒息的紧迫感:“安排修为更深的修士们合力支起天幕,避免生灵涂炭。令其余仙门子弟去人间安抚民心,向他们说明,如果他们愿意相信仙门,就将灵魂交给仙门的弟子们,适时将凡人灵魂全部送入江山轴,带他们重入轮回。”
“带阿清重得真神之躯,余下的一切,她会安排的。”
柳东岳屏息凝神,细听着离情的安排,一旁的柳南丘与柳北川早已应声而动,五首宗的各位宗主迅速向门下弟子下令,奔赴人间。
在天塌地陷的慌乱中,一切都看似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离情抱着柳含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片暂时不受天崩影响的地方,柳东岳跟寸步不离地跟在身边,压抑了许久的问题,终是问出了口:
“离情,令阿清重返真神之位的代价···是什么···”
离情脚步一滞,看向这个同样将柳含清放在心尖上疼爱的男人,嘴角扯起一抹久违的笑意:“总之···不会坏过人世尽毁了。”
柳东岳默然,离情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这般清朗洒脱的笑容,他是第一次看见。可这个笑容之下,掩埋着的不舍、留恋,他读得清清楚楚。
离情蹲下身,将怀中的柳含清搂得更紧了些,低垂的双眸满印着柳含清略显不安的睡颜。
“大哥,”这是离情第一次这么叫柳东岳,他是柳含清依赖尊敬的大哥,同样也是离情真心承认的家人:“三天后,阿清会醒来,到时候就请你帮助阿清,开启江山轴。”
柳东岳死死抿着嘴,眼前的一切他已经是无能为力,浑浊苍老的双眼中再难见从前的沉稳睿智:“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一切后顾之忧。”
这片寂静之地,只剩下离情和柳含清,漫天劈闪的雷电和天火交相辉映,仿若一曲催命的追魂曲。
明知道这不合时宜,离情还是情难自禁地低下头,在柳含清额头落下凄清寂寥的一吻。
这一吻,或是死别了。
这一切,是天命难违,是苍天的劫数,如今想来,所有事情就像安排好了一样,都是那般刚好。
刚好他留下了贮存神力的神珠,刚好他留下了能洗髓化骨的龙舌玉,刚好柳含清的父母是神血稀薄的神族后裔。
见到柳明月的时候,离情便看出,柳明月身上分明还存留着顾溟微薄的血脉,彼时他也是欣慰的,就算在他发狂之际毁了神界,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神将顾溟还是留下了自己的血脉。
而莫怜,不难看出,是鲛人族与人族混血的后裔。
尽管两人都只残存了微薄血脉,可正是这一点微薄的血脉之力,才让他们的五个孩子都成为了金仙。
而柳含清,获得了神识的加持之后,甚至得到了神身。
而他,在与堕神令无数次的搏斗中,还能完整留下神珠,想必就是为了今天成就真神降世吧······
离情伸出手,抚上柳含清略显苍白的脸庞,周身神力运转,这泥塑的身体不堪神力肆虐,皮肤开裂出片片细纹,血液,没有喷涌四溢的惊心动魄,只是不断往外淌着,像地底渗出的清泉。
在离情不断地催动下,原本凝练的神珠如同身处炉顶,在高温的灼烧下不断溶解四溢,顺着离情的经脉滑过。
神力所包含的磅礴力量不断扩张熔炼离情的经脉,额头的汗滴滴落下,身体内腑如同烈火焚烧般炽热滚烫。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人间劫,苍生难(三)
神力所包含的磅礴力量不断扩张熔炼离情的经脉,额头的汗滴滴落下,身体内腑如同烈火焚烧般炽热滚烫。
失去了神珠作为心脏跳动,离情只觉得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空气似乎在一瞬之间变得无比稀薄,就连顺畅地吸一口气都是奢望。
不、不能停在这儿!
离情咬着牙,浑身的疼痛感勉强使他保持清醒。
他还需要将那两根肋骨还给阿清,他还得帮她洗去凡髓,重铸神骨······
熔炼。燃烧。自己的身体就是鼎。不要放弃,不要昏厥,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会儿!不痛的,这世界还等着真神去拯救,不痛的······
若是有人能看见此刻的离情,估计会立刻惊呼出声。
浑身上下的皮肤没有一处完整的,顺着衣物淌在地面的鲜血就像一潭血池。他的骨肉之上,隐隐有火光,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仿佛就要融化在那甚至不太耀眼的火中。
光影明灭,原本相依的两人只剩下一人,寂静之中,没有血腥味,什么也没有,仿佛一开始,这里就只是静静躺了一个白衣美人。
柳含清闭着眼,感觉自己起初是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这怀抱炙热、温暖,有力的臂膀给足了她安全感,但后来意识逐渐昏沉,她也辨不清自己究竟是何种状态。
胸肋之处有些痛有些痒,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身体,就像是一团气,好轻,好轻,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的,甚至有些痛,不知道过了多久,痛感消失了,只剩下通透泰然的感觉。
这种感觉刻在记忆深处,很久远,但却不可磨灭。
竹扶,是天地生养的神,她最初,只是一团气,慢慢的、慢慢的,在岁月与时间的堆砌下,她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一副身体。
这种感觉,与初生的时候很像,但···却更像重生!
昏昏沉沉中,柳含清猛然意识到,她在重生!她正在重生为所谓的真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含清的意识逐渐明朗,耳边的声音也越发清晰可闻。
“都安排下去了吗?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耳边的声音有些苍老,但不难辨别出,说话的人是柳东岳。
“都安排好了,各地的仙门和空空山上的修士都派遣出去了,只要小妹能及时醒来······”清朗悦耳的男声,应该是四哥吧,柳含清想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不是正在经历世界末日吗?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睡了一觉一样?双眼睁不开,是魇住了吗?
柳含清奋力想要睁开眼,却似乎只能勉强让眼皮颤动两下,她想要活动身躯,可手指僵硬得跟石头一样,难以动弹。
“大哥,小妹似乎快醒了!”柳南丘低声道。
“小妹!”柳北川一个箭步冲过来,急切叫道。
柳含清眉头越锁越紧,喘息声也越发急促。快醒来!快!还有什么未解决的事等着我去做!快醒来!不能再睡了!
“阿清。快别睡了。”
柳含清灵台一震,这声音不像是从外面传来的。离情低沉舒缓的声音就像从柳含清大脑深处飘出来的一样,缥缈、虚无,又真切感十足。
“阿清!快醒来!”
柳含清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耳畔离情的声音还没散去,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父母、哥哥们都在。对了,离情呢?他刚刚不是还在叫她吗?
莫怜见女儿醒转过来,慈爱地摸着柳含清的脸:“清儿,醒啦。”
苍穹下塌、大地震颤的感觉还没忘,柳含清立刻清醒过来,急问道:“现在人间怎么样了!天柱完全碎裂了吗?人间···还···”
柳东岳握住柳含清的手,低声道:“小妹,别急,人间虽蒙难,却也尚存,我们已经令所有修士去人间带走凡人魂魄···”
“带走凡人魂魄?为什么!这不就是要他们的命!”柳含清一时有些混乱不解。
柳东岳拍拍柳含清的手,示意她冷静:“小妹,江山轴,就靠你打开了。”
柳含清一震,对啊,她好像重生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重新拥有了真神的力量,连胸口的两根肋骨也长回来了。
等等!
柳含清呼吸一滞,这两根肋骨怎么可能会自己长回来!
柳东岳看着柳含清眸色闪动的模样,长叹一口气,心疼又坚决道:“小妹,有些事情我会告诉你,但已经没时间留给你伤心了,你想得没错,离情已经去了,但你现在必须立刻振作起来,打开江山轴!”
柳东岳的话就像雷一样在柳含清耳边炸响,聪慧如她,也已经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柳含清咬着牙,任由思绪冲撞,嘴上说的却是:“大哥,给我江山轴吧。”
江山轴入手,是熟悉的亲切感,强大的生命力令人舒心极了。
柳含清走出房门,抬头只见天柱正在节节垮塌,水火雷电还在不断倾泻,大地上裂痕满满,江流逆行,如此惨状如同咆哮般告诉柳含清:世界正在沦陷!
柳含清抬手,江山轴稳稳悬在掌心之上,跟随着江山轴的指引,柳含清升至半空,所有的动作就像是本能,调动神力,结印,解封。
感受着汹涌滂湃的神力,柳含清闭上双眼,任凭江山轴的指引和本能动作。
她忽然明白了离情之前那一抱的意义了,原来···原来是告别啊。
是啊,世上若是没有真神,将无人能打开江山轴,离情究竟是如何想到用这种方式重塑一个真神的呢?
浑身神力运转,不是她熟悉的柔和生机的神力,而是更加刚毅有力的神力,胸口的肋骨填回,她终于神躯完整。
经过龙舌玉的洗涤重塑,柳含清本来因为转世损坏的根骨被修复,带着重启记忆,接受了自己就是竹扶的神识。
在离情的帮助下,柳含清终于成为了拥有神躯、神识、神力的···真神。
而这份代价,显而易见,只是一个离情而已。
江山轴作为超神位的神器,真神只是打开它的必要条件之一。感受着体内神力翻涌奔腾着涌入江山轴,原本不过两尺长的卷轴不断延展扩大。
三尺、五尺、一丈、十丈····
巨大的卷轴横于天幕之间,可着卷轴紧闭着,没有半分要张开的意思。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人间劫,苍生难(四)
巨大的卷轴横于天幕之间,可着卷轴紧闭着,没有半分要张开的意思。
雄浑庞大的灵力就像江河奔涌般涌入江山轴,一天一夜了,整整一天一夜,柳含清未曾停下片刻。
怎么回事···为什么···浑身的神力不断送入江山轴,柳含清只觉得心跳剧烈跳动,额头簌簌落下的汗珠迷湿了眼,内体空虚的脱力感不断袭来。
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影,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柳含清狠狠咬住牙关,牙龈处渗出点点血迹。
柳含清望向眼前仍旧紧闭的江山轴,扬天望去,天柱已经全然碎裂,天火、弱水在人间横行,这人世间,已经再拖不得了···
神力运行周身,气沉丹田,生命之火燃起。总不过,赌上一条命!
柳东岳望向半空中逐渐力竭的柳含清,浑浊的双眼中掩不住的心疼,在此危急存亡之刻,他竟连半分忙都帮不上····
“小妹···”柳东岳苍老的声音落入柳含清耳中。
柳含清心神动荡,兄长慈爱痛心的声音在此刻犹如生命最后的寄托,而她却无暇回应。
生命的燃烧迫使柳含清全神贯注在江山轴上,紧闭的卷轴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粗钝的响声震耳欲聋,如同锁链斩碎般扰人心神,江山轴,终于展出半寸画卷!
再展开一点!再展开一点!肺腑震碎的剧烈痛感使得柳含清面若金纸,嘴角溢出的鲜血混合着震碎的内脏。
江山轴半数展开,滔天的压力死死压在柳含清身上,越发稀薄的空气和来自天地的镇压困得柳含清如笼中囚徒。
柳含清红着眼,就差一点!她调动神力,无视浑身彻骨的疼痛,生命源质的燃烧让她逐渐虚弱,距离完全打开江山轴只有一步之遥!
丹田、经脉、无限压榨身体中每一丝能量,撕裂般的疼痛终于压得柳含清忍无可忍,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从空中传来!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叫喊声响彻云霄,在柳含清一次又一次的透支中,江山轴缓缓展开,巨大的羊皮纸画卷上点墨未染,全然一个空白的尘世。
身体力竭,柳含清再无法维持身形,直直从半空之中坠落下来,耳边风声呼啸,久违的失重感让她感觉这具残躯似有千斤之重。
这高度,应该死不了吧···柳含清任由身体下坠,浑身力竭的她已经甚至无法凝出一个灵力护罩。
预想中重重摔在地面的疼痛感并未传来,柳含清抬头,看见满眼红血色的柳北川。
“四···哥···”沙哑撕裂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挲,一口混杂着内脏的血不受控制地从口鼻溢出。
柳北川紧紧搂住破碎不堪的妹妹,从来笑意融融的凤眼中满是泪光:“小妹···你尽力了,别、别再强迫自己了···”
柳含清无力地瘫软在柳北川怀中,看着天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一道道天雷打在已经不甚可用的结界上,而江山轴上,却是一片令人绝望的白。
柳含清飘零破碎的声音传来,每一声,都竭尽全力挤压肺部的空气:“四哥···对、对不起,我一人之力···还是无法开启一个、一个、完整的江山轴···”
“而今,以我之力,我···办不到、再造、人间···”
就在这时,柳南丘领着一众修士重聚空空山:“凡人魂魄!选择相信仙门的凡人魂魄都已集齐!接下来要怎么做!”
话音刚落下,柳南丘便发现躺在柳北川怀中奄奄一息的柳含清。
“小妹!”柳南丘失声喊道。
柳含清撤出一抹苍白的笑:“各位兄长,不要忧心。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要交给你们···”
一句话还没说完,柳含清便剧烈咳嗽起来,口鼻处呛出的鲜血无不昭示着她此刻有多虚弱。
“江山轴,实为画卷,需以灵力为墨,点画江山。如今要再造另一个尘世,其中日月山川、江河湖海、漫天星河,都需要···修仙之人,以灵力点缀。”
柳含清微微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缓过来。
柳明月、莫怜同柳西岭在此刻赶来,身后跟着的是仙门五首宗的宗主及各位长老。
如今世上修士几乎全聚在空空山,道行高深、有头有脸的仙家长者们也已来到柳含清身边。
见状,柳含清接着柳北川的力,勉强站起身来,看向面前乌泱泱一群人,满是歉意。
“各位,是我无能。如今天崩在即,我实在没有办法凭着一己之力重造一个尘世,含情在此处,想借各位的力量一用。”
褚晚尘自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用着惯常讥讽薄凉的声色道:“借命还是借力量,上神不打算与我们说清楚?”
柳含清神色微滞,只是一瞬,随即摇头苦笑道:“对不起,是借命,而且···我还不起。”
褚晚尘面色铁青,脚下大地震颤,连他们这些仙人站稳都要费些力气,这命,不借给柳含清也是死,借给她也是死。
在这个尘世也活了这么多年了,所有的执念,不若就抛下吧!
褚晚尘一咬牙,目眦欲裂,浑身灵力翻起:“既然踏上了仙途,我这条命也就不归自己了,今日若是有用,拿去吧!”
语罢,褚晚尘身化流星,燃尽浑身灵力,径直飞向展开的江山轴。
一道身影入画,画卷之中多了一点墨色,从此,世间再无褚晚尘。
柳西岭嘴角含着笑,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与人诉说:“阿芷,随我去另一个世界吧。”
又是一道虚影,墨染长卷。
柳含清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一个如同飞蛾扑火般撞入画卷之中,一点一点笔墨点缀出日月山河,原本空白的画卷逐渐染上色彩,重新勾勒出一个璀璨耀眼的人世。
父母早已身先士卒,兄长一个个奋不顾身,苍弥、曲绡子、烈阳、施无措、宋端己、楚凉、小白、姜生······
那些曾有过纠葛的,未曾碰面的,知道名字或不知道名字的人们接二连三地燃烧、赴死。
江山轴的画卷啊,多么美丽,却是生命的颜色!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人间劫,苍生难(大结局)
江山轴的画卷啊,多么美丽,却是生命的颜色!
另一个尘世正在不断丰满成形,而此刻的人间却已是天雷地火、弱水满地,失去了支撑结界的前辈们,距离世界尽毁就只剩几息。
恍惚间,柳含清看见树木掩映之中有一道紫色身影。
“月治,是你吗?”柳含清的声音如同飘絮,虚弱不堪。
月治现身,看着此刻的柳含清,严重满是不甘。
可此刻的柳含清却释怀了:“月治···你的妖族,也一起去另外一个世界吧。”
柳含清的声音如雷炸耳,月治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你愿意接纳妖族?你愿意保下妖族!”
柳含清捂着胸口,撑在地上,维持江山轴打开的状态需要她持续不断提供灵力,她为了完全展开江山轴,已经燃烧了生命源质,至此,她已是再难以坚持。
“对不起···我保不下妖族。”
月治眼中戾气顿生:“你耍我!”
“不···不是。月治,我之前再还愿林看到你的本相时,欢喜极了。你若只是只红毛小狐狸,我们不会像今天这般如同宿敌。”
“我···保不住妖族,但你若能劝服妖界众生灵如同仙族一般,化尽修为,尽献江山轴,应当能保他们本相不灭。”
月治闻言,心中大震,身子不住地轻晃两下,他肩膀向下耷拉着,像是妥协了:“柳含清,我可以召集妖族尽献江山轴,可你要如何保证,在新的世界里,仙妖不会再有争端,从此妖族不必终日惶惶···”
柳含清咽下口中的鲜血,轻飘飘道:“月治啊···新的尘世,哪里还会有仙有妖啊···只靠着我一个人打开的江山轴,连重造轮回道都费力,我哪儿还有余力再造仙道妖道。”
“另一个尘世,只会有凡人,就算妖族进入江山轴,也会尽数化作凡物,不再能修炼,你明白了吗?”
月治看着虚弱不堪的柳含清,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在柳含清丧命之时,便是江山轴关闭之时,那时,如今的妖族就会成为这天下的陪葬。
月治咬咬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好,若是妖族也共谱江山轴,在那个新的世界中,谁来引导一切,谁来制定法则?”
这时,柳含清才露出欣慰一笑,她袖口处钻出来一条小蛇,小蛇落地,幻化成一个人身蛇尾的美艳女子。
女娲一把搂住柳含清的肩膀,梨花带雨的小脸楚楚可人。
柳含清看向月治道:“女娲,仙族和妖族的女儿,我会拼尽全力将女娲完整送入江山轴,在另一个世界,她会引领凡人与兽族,和谐共生。”
事至于此,月治闭上双眼,仿佛任命般叹了口气。凄厉的尖啸声从他口中传出,先是一道紫光落入江山轴,随即,四面八方如同流星飞来的光点,齐齐扑入画卷。
这一切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
修士、妖族已经都进入了江山轴,这个世上,就只剩下女娲与柳含清。
柳含清挥手,成千上万的莹莹星光浮现在女娲面前:“去吧,女娲,带着人类的灵魂,去到新的世界。用我教你的法术为凡人重塑身躯,将他们的灵魂各自安置。”
“女娲,辛苦你,成为新世界的保护者,成为所有生灵的母亲吧。”
语罢,不给女娲回应的时间,柳含清撑起身子,袖袍一挥,将女娲送入江山轴中。
太好了,这世间···只剩她一个人了···
天火落在柳含清身边,险些烧到她的衣物,可她并不慌张;天雷猛然劈到她的身上,彻骨的痛也并不值得在意;脚下的地面如同海浪起伏,将她卷入早已被弱水填满的海底。
江山轴还在不断吸取她身上的神力,如今墨色点满的画卷只消合上卷轴,便能自成另一片天地。
柳含清闭上眼,感受着生命不断走向消亡,失去了对四肢的感触,沉溺在弱水之中,就像一只缺氧的鱼。
弱水之底,她看见一点光亮,耳边突然想起一道低沉清朗的男声。
“阿清。”
柳含清试着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了眼睛。
或许,不只是眼睛,此刻的她更像是一抹还未消散的孤魂,她在弱水之底,寻找着另一抹孤魂。
“阿清,下一次,我们重新来过吧。”
“好。”柳含清笑着,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清甜。
天火落入弱水,海底绵延起万里火光,天地间,清气下降,浊气上升,是混沌,是湮灭,逃也逃不过。
(完)
落入眼前的世界,女娲孤身一人,她带着数十万的灵魂,成为了新世界的神。
或许是恰巧,眼前有一颗柳树,不知是哪位仙友所化。
离别的时候,就应该赠送柳枝吧···
女娲从身边捧起一捧泥,捏了个女娃娃,又捏了个男娃娃。
女娃娃睁开眼,无助地望向四周,男娃娃张开手,揽住女娃娃的肩。
女娲面颊上滑过一滴雨,拉着两个娃娃的手,微笑柔声道:“你们···就叫阿清和阿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