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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千妖斩全文阅读

作者:吴铭之     聊斋千妖斩txt下载     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6 心只系段郎

    管家婆说来说去,还是那一套说辞,她看不上段初这个泥腿子,怕自家小姐在蒸蒸日上的时候,意乱情迷,会和段初旧情复燃。

    她担心段初会拖累姜小妹,所以骗段初喝下一碗迷魂汤。

    段初还在恢复期里,魏先生不让他过来作证,文朝天恨得咬牙,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只能一拍惊堂木:“再给本府狠狠地打!”

    又是一番板子打下来。

    这次管家婆不但屁股被打开了花,就连嘴角也吐出了血泡。

    这是她为了忍痛,差点咬碎牙齿的原因。

    板子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落下来。

    管家婆纵然为了保护姜小妹,有了铁石心肠,毕竟还是肉身凡胎,这时就实在忍不住了,心里冒出一个声音来,不断哀求她。

    “招了吧,招了吧!”

    “招了之后,哪怕是死罪,砍头也比这样挨板子的活受罪强。”

    眼看管家婆就要撑不住了,吐露实话,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铁司狱上前跟文朝天进言:“大人,三思!再打下去,就打死了!”

    铁司狱说的没错。

    现在就连行刑的衙役,打板子也有点顾忌。

    唯恐接下来的一板子下去,真把管家婆给活活打死了。

    毕竟这管家婆身后,站着一个都察院的御史。

    万一追究起来,文大人让咱这些小兵蛋子,过去挡枪怎么办!

    文朝天听了铁司狱的话,摇摇头只好作罢,制止了衙役的打板子。

    行刑的衙役停了手,也松了一口气。

    把管家婆送回巡检司,又让两个女衙役给她上药,文朝天又提审了姜小妹。

    姜小妹也不是白给的,心里有信念支撑着,无论问什么问题,她都一言不发。

    她的信念有两个,一个是相信自己哥哥姜一山,很快就会赶到。

    到时就是自己,脱离软禁的牢笼之日。

    另一个就是,她知道段初还活着。

    这是她被关在巡检司的这几天里,听到巡检司官兵,在她的囚室门外,八卦段家的事,得到的信息。

    这都是赵元涛放出的消息。

    自从他肩膀好点,就把那天夜里,看到大小两美女抢“尸体”的事,到处说。

    巡检司官兵,议论的就是这个事。

    所以姜小妹听了之后,心说既然段郎没有死,那就必须拿下他。

    不拿下他,这人生就没有意义。

    文朝天看姜小妹一言不发,冷笑一声:“姜小妹,你对抗本府审查,或许是因为,算定本府没有证据,不过,本府照样打你!”

    文朝天说到这里,把一个火签子,扔到了姜小妹面前。

    “来呀,打这刁钻的姜小妹,十个大板子!”

    文朝天一声令下,没等衙役动手,姜小妹自己先主动趴下了。

    趴下去之后,她还抬头看着文朝天,柔声细语地请求:

    “大人,你是彭州父母官,你说打,自然就打,小女子没有半点怨言,但是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板子都要打到屁股了,竟然还要讲条件。

    你当彭州府衙,是菜市场嘛!

    文朝天强压怒火,看看这个奇葩女子,问道:“什么请求?”

    “大人,小女子也知道,按照惯例,官府挨板子都要扒裤子露屁股,哪怕是女子也要如此,不过这次,可否给小女子破个例?”

    “小女子的身体,只有段郎能看,其他人看不得。”

    “假如大人坚持要扒小女子衣服……”

    “……那样小女子宁可咬舌自尽,也要保留清白。”

    听了姜小妹的话,就连牛巡检都在旁边摇头,不禁感叹:

    “唉,如此痴情女子,真是天下难找,假如老牛是段兄弟,就收了她算了。”

    铁司狱笑笑,对此嗤之以鼻:

    “牛大人,你就别去戕害段班主了,姜小妹要是真爱他,怎么差点害死他!”

    铁司狱仗着和牛夫人是本家哥哥,经常在言语上,压牛巡检一头。

    牛巡检惧内,怕牛夫人找麻烦,所以一直让着铁司狱。

    不过这次,他难得呛了铁司狱一回:

    “你这老狐狸,只懂得摆弄字画,女子的感情,你懂个锤子!她们都是自己得不到,就宁可毁掉!”

    本来巍巍公堂,就因为姜小妹的请求,被蒙上了一层荒谬的意味。

    现在又被铁司狱和牛巡检的一番对话,搅和地少了三分严肃。

    文朝天咳嗽一声,制止了杂音。

    不过他也感觉,姜小妹痴情的有点钻了牛角尖。

    既然你如此痴情,当初为何又舍弃段初,嫁给了许掌柜那短命鬼!

    文朝天想到这里,就想满足姜小妹的请求。

    他打算安排衙役,不扒姜小妹衣服,直接隔着衣服打,结果身后的屏风里,突然传来一声轻轻咳嗽。

    文朝天站起来,走到屏风后面。

    香儿脸上挂着泪珠。

    文朝天满脸都是不理解。

    “我这边审案子,你在这里哭什么,这个姜小妹,就是个大祸害,今夜我非打死她不可,不然的话,元起迟早会死在她手上!”

    文朝天说的不是狠话,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现在打死姜小妹,等姜一山回来了,姜小妹人都死了,尸体也凉了,到时张公茂肯定会从中斡旋,姜一山再蹦跶自己也能顶住。

    朝廷各个地方,哪年都有不小心,打死了犯人的事情。

    文朝天这么做,一来是想保段初周全,二来也是为了自己。

    他心里有杆秤,假如放任姜小妹继续做大,那么彭州府迟早会爆发,比群鼠窃财还要大的灾祸。

    到时他未必能保住自己的官帽子。

    而且那会姜一山水涨船高,自己再想除掉姜小妹就难了。

    所以他才决定,今夜就解决姜小妹。

    至于动手的衙役,一定要换成自己的心腹人选。

    香儿听了文朝天的话,一边擦眼泪,一边给姜小妹求情:

    “大人,姜小妹纵然有千错万错,但是看在她如此痴情的份上,这次,就饶了她吧,香儿求你了!”

    香儿跟文朝天多年,没名没分却不离不弃,也算一个痴情女。

    女人都有共通之心,更何况是痴情女和痴情女。

    所以她才会帮姜小妹求情。

    枕边人动情的求情,让文朝天犹豫了。

    这个时候,他有两种做法。

    一种是不答应香儿的请求,但是许给她一个有名分的未来。

    第二种,就是答应香儿的请求,至于是否给她名分,等等再说。

    文朝天犹豫一番,最终选择了第二种。

    ……

    姜小妹还挺纳闷,本来杀气腾腾的文大人,怎么进入屏风再出来之后,竟然收回成命,不打自己了。

    她哪里知道,素未谋面的香儿,仅仅因为同是痴情种,苦苦求情救了她一命。

    她还以为,文朝天是忌惮自己那个御史哥哥。

    ……

    昌宁候由于带着女眷,马车晃晃悠悠,走得不快,拖慢了行进的速度。

    而谢江岚和严松,都是轻装上阵,一行十余人全部快马加鞭,所以他们比昌宁候,先行到达彭州府。

    这个时候,段初在朱紫墨的照顾之下,还有赵如意的探视中,已经恢复如初。

    姜小妹在大堂上,说身体只能给他看的话,也被铁司狱当做笑话,原封不动讲给段初听了。

    当时铁司狱哈哈大笑,段初却默不作声,铁司狱看他板着脸,马上也不笑了。

    对于在姜府的遭遇,段初讳莫如深,从来不跟任何人说起。

    牛巡检和马千里,多次跟他套话,他都没有说。

    牛巡检纯粹是好奇。

    而马千里,则是想知道,段初那晚和姜小妹,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不过他俩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哪怕赵如意和朱紫墨问段初,他也说那晚喝了一杯水,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这时段初对姜小妹,已经起了戒心。

    戒心距离杀心,其实就差那么一步而已。

    假如姜小妹不是女子而是男人,那么段初绝不会轻饶她。

    不过这次,段初看在她那番话的份上,留她一命,以观后效。

197 不许写亡国体

    段初身体恢复之后,别的地方都没去,先去了红阳班,到了也没去找铁司狱聊天,摆好笔墨纸砚,就在红阳班的小屋子里练字。

    魏先生抽空过来看了一下。

    “元起,这次大病一场,难道是大彻大悟了,不但人沉稳了很多,就连写字也进步不少,至少这些字,高矮胖瘦都差不多了。”

    高矮胖瘦都差不多了,算是写字入体的基础吧。

    段初得到夸奖,微微一笑。

    魏先生兴致很高,又写了几个字让段初学。

    “来来来,元起,我再教你写几个字,这种字体,只要能写好,非常养眼。”

    段初没多想,看魏先生写的字体,入眼确实舒服,就练了一下午。

    晚上回到家里了,他还接着练。

    朱紫墨走进书房的时候,他还说:“妹子,龙女泪现在都交给你了,你怎么还不把脸上的漆洗掉?”

    朱紫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本来她打算,段初这边恢复,那边就洗掉阎王漆。

    但是赵如意明目张胆的,连着几趟过来看望段初还刺激她,让她改变了主意。

    倒不是怕暴露身份。

    自从赵如意只见一面,就毫不费力地看穿了她的身份,她就感觉,阎王漆只能糊弄一下普通人。

    假如陶子安和段朝用,这种侍神科数一数二的高人,来到彭州府,她就是把自己泡在漆桶里也没用。

    不洗掉阎王漆的真实原因,是因为她感觉,阎王漆下面,隐藏的绝世容颜,是自己最后的筹码。

    不到和赵如意争斗的最关键时刻,最好不要亮出来。

    但是只要亮出来,就要能保证,秒杀赵如意!

    你有丰腴肥臀又如何,本公主的脸蛋,就是胜你一筹,而且岁数也比你年轻!

    你比呆瓜大三岁,本公主还比呆瓜小三岁呢!

    这一上一下,就是六岁的悬殊。

    再怎么说,以后我也要比你赵如意,至少多活六年!

    熬也要熬死你这骚娘们!

    本公主哪怕熬不死你,也要熬到亲眼看你,成为黄脸婆那一天。

    朱紫墨想到这里,握着小拳头,脸上浮现了笑意。

    不过当她看到,段初练习的字体之后,脸上笑意全无。

    她一伸手,就把魏先生写的字帖,还有段初用心练习的字,全部拿过来撕了。

    朱紫墨反应有点过激,把段初吓了一大跳。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

    段初嘴上这么说,心底还寻思,今天如意姐姐没过来啊,妹子怎么又吃醋了?

    “你知道,你写的是什么字体嘛!”朱紫墨拍着桌子说。

    “不知道啊,魏先生也没说。”段初老实回答。

    “这是宋徽宗赵佶的瘦金字!典型的亡国体!亡国体!你懂不懂!那赵佶徒有其表,胸无韬略,害的大好河山,半壁落入金人手中,靖康之耻,何等的屈辱!”

    “…………”

    珠子巴拉巴拉的,对段初就是一顿说教。

    直到她说得累了,段初一边收拾,被她撒在地上碎纸,一边悠悠地回她一句:

    “当今天下,是老朱家的,又不是你家的,操心那么多。”

    珠子当时再次跳了起来,大声说:

    “我不管天下是谁家的,反正就不许你,写这亡国体的瘦金字!”

    段初也是有家国情怀的人,其实他很赞同朱紫墨的意见。

    之前他写,也是因为他并不知道瘦金体的来历。

    不过看朱紫墨这次,突然又暴跳如雷,段初这才想到之前,关于天下是谁家的,两人曾经有过讨论。

    当然,每次讨论都是不欢而散。

    反正自己妹子,之前很忌讳这个话题。

    于是段初试探着,又重复了一遍:“这天下又不是你家的,你别瞎操心了。”

    朱紫墨急了,拍着桌子说:“这天下,明明就是我家的,怎么了!”

    段初连忙捂住她的嘴:

    “妹子,这等谋逆的话,被小人听到,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千万不能说。”

    等他放开手,看朱紫墨委屈的样子,心里就有点数了。

    之前朱紫墨说自己是公主,他笑了大半天,根本就没当回事。

    现在他突然感觉,这个捡来的妹子,极有可能,就是一个不知什么原因,落难之后流落民间的公主!

    “妹子,我保证不会再写亡国体了,你别生气哈,要不,你给我讲一讲,长公主的事吧,就是上次,你说自己是长公主的事。”

    段初提起这个,让朱紫墨又想起了,那个狠心的皇帝亲爹。

    这次她没有兴趣讲述。

    她给段初一个拥抱,表示对自己反应过激的道歉,然后走到院子里,又打水泡皂角,给瞎眼猫洗澡。

    瞎眼猫也是倒了霉了。

    它不怕水,但是不喜欢,有皂角泡沫的水。

    但是朱紫墨心情好,就给它洗澡,心情不好,也要给它洗澡。

    段初听到院子里,传来朱紫墨一声长长的叹息,不免有点心疼她。

    “妹子,你有心事?”段初问。

    朱紫墨否认了:

    “我没有心事,只要你不再写亡国体就行,还是写写颜体吧,我跟你讲过颜老夫子的事迹,你多写写他的字,也能对抗一下,亡国体在你心里留下的污迹。”

    也不知道这个公主,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流落到,陷入骑龙山葬宫的地步!

    这时又有一个问题,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一身正气的魏先生,为什么今天无缘无故的,教自己写亡国体?

    段初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

    魏先生肯定知道妹子的身份,他这么做,明明是在暗示我!

    当天夜里,段初第一次因为朱紫墨而失眠了。

    之前失眠,都是因为赵如意。

    难道她真的是公主?

    假如她真是一个公主,皇帝老儿为何任她流落民间?

    皇帝为什么不要她了?

    难道她闯下什么弥天大祸,连皇帝都没法替她兜住?

    家里来了这么一个惹祸精,皇帝要是找上门来要人怎么办?

    皇帝老儿,假如再知道,自己搂着他女儿睡了,虽然没做什么,但是也突破了男女大防,然后硬让自己当驸马怎么办?

    不行,不能当驸马,牛哥说了,驸马最憋屈,洞房都不敢用力。

    咱可是天下排名前五的刀客,浑身都是劲蛋子,不能用力,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对,牛哥没当过驸马,他怎么知道不能用力?

    洞房里又没人看着,用不用力,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段初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睡不着。

    后来又想到了赵如意。

    当了驸马,那如意姐姐怎么办?

    本朝皇家可没有让驸马纳妾的规矩,再说了,如意姐姐肯定也不愿意做小妾。

    不行,还是不当这个驸马好了!

    假如皇帝老儿强迫自己,那自己就带着如意姐姐悄悄私奔!

    段初这一夜,光顾着想美事,整晚没睡好,天亮之后起来,乌黑两个大眼圈。

    段初不知道的是,朱紫墨哭了半夜。

    她主要是怨恨,自己那个皇帝亲爹无情无义,由于她睡得很晚,段初出门的时候,她和瞎眼猫,一个床头一个床尾,都没起床。

    ……

    段初来到红阳班,这次练的,还是朱紫墨教的字体,楷书。

    而且是楷书四大家之一的颜体。

    因为朱紫墨说,颜真卿颜老夫子,能文能武,不但有楷书传世,还在平定安史之乱时出过大力,后来凛然拒贼,死于判将之手。

    颜老夫子死后,被追赠为司徒,谥号文忠。

    文忠两个字,对于一个臣子来说,就是最高褒奖的盖棺定论。

    段初练了一会字,魏先生又过来了。

    段初打算找个切入点,打探一下,魏先生到底对自己妹子,知道多少。

    于是他就先告诉魏先生,说妹子看到自己写瘦金字,发了大脾气。

    还骂自己写亡国体,又骂赵佶是个王八蛋皇帝。

    魏先生说:

    “莫姑娘有点过激了,其实呢,错在人,不在字……想那宋徽宗,假如不是皇帝,绝对是一等一的文人!”

198 为人必须要知耻

    魏先生给段初讲,宋徽宗诗词字画无一不精,假如是文人,必定会光照后世。

    魏先生最后又总结:

    “只不过天意弄人,让赵佶投错了胎,投到了帝王家,又当上了皇帝,不但苦了他自己,也苦了大宋朝,那么多的黎民百姓!”

    段初涨了不少知识,举一反三,又对魏先生说:

    “听说当今皇帝老儿,最喜欢烧丹炼药,看来也是天意弄人,他不该做皇帝,而是该去当道士,还是不能吃荤娶妻的全真道士。”

    全真道,是炼丹派。

    全真道的清规戒律很多。

    不食荤腥这都是小事,最关键的,就是不能破色戒,也就是要禁欲。

    正一道,是符箓派,就没有那么多禁忌了。

    正一道的道士,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也可以娶妻生子。

    对段初的话,魏先生摇摇头。

    虽然他很赞同段初的想法,不过也不想让段初继续说这个。

    就像段初对珠子说的那样:这是谋逆的话,不能乱讲。

    “先生,我也能看出来,你很讨厌当今皇帝老儿,假如文大人一路高升,最后成了京城三品大员,你会不会跟他一起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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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先生坚决的摇摇头。

    “我支持他去应天府当府尹,但是绝对不支持他去京城,伴君如伴虎,他的性格,不足以支撑他应付,京城官场的明争暗斗。”

    文朝天的性格很冲,吃不得半点哑巴亏。

    而在京城官场混,有时要昂头当爷爷,有时就要弯腰当孙子。

    文朝天的性格,不是能当孙子的人。

    所以魏先生才会这么说。

    其实他的判断比他说的更悲观:

    在他心里,文朝天只要进京,就等于是一只脚跨进了棺材。

    京城的官场,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场。

    强如张公茂,也是靠依附皇帝,对皇帝一切诏令,无论好的坏的,都是全力支持,才有今天的地位。

    往小了说,是圆滑,往大了说,那就是政治智慧。

    文朝天肯定做不到张公茂这么圆滑,这么有政治智慧。

    除非他黑化,只听皇帝号令,只为皇帝做事,成为不分黑白不讲善恶的官僚。

    ……

    现在的文朝天,没有半点黑化的迹象。

    段初和魏先生正聊天的时候,文朝天派人来叫他了。

    因为谢江岚带着严松,来拜访文朝天了。

    文朝天没让魏先生出面。

    这不是文朝天的本意,而是魏先生主动要求的。

    魏先生不想让谢江岚,认出自己是那个曾经和当今皇帝,唱过反调的魏?安。

    谢江岚严松,和文朝天会面的时候,旁边除了段初,还有七个人。

    就是魏先生说的,谢江岚豢门下,可以为主人挡刀的死士。

    文朝天脸上微笑,心里却冷哼。

    就算你曾经风光无限,但是现在卸任了,过来见本府,竟然还带着七个江湖人,个个还都暗藏兵刃。

    文朝天打心底,看不起谢江岚。

    文家有钱,但是钱财来路很正,都是合法生意赚来的。

    谢江岚在姑苏城内外,坐拥千亩土地万亩良田。

    这都是他当首辅的时候,家人仗着他的威势,从老百姓手里,巧取豪夺而来。

    哪怕谢江岚在首辅任上,也做过不少有利帝国的事,但是抢夺百姓田产,这是他永远抹不掉的污点。

    何况谢江岚本人,还不认为这是污点。

    他针对家人巧取豪夺的行为,曾经这么为自己辩解:

    “老夫曾经为帝国,付出那么多的心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老夫自己不想享受,也该为子孙后代,打下一点基础才行。”

    针对谢江岚的辩解,文朝天跟段初说过这么一段话:

    “元起,人贵在知耻,何为知耻?就是做了错事,能改就改,迫于形势实在不能改,也要在心里谴责自己,此为知耻而后勇。”

    “你看卸任首辅,堂而皇之地为自己找理由,岂有半点知耻之心!”

    所以经过文朝天的教诲,段初也看不起谢江岚。

    ……

    谢江岚和严松,先去严家安抚了严综吕。

    又休息一夜之后,这才来彭州府衙,求见文朝天。

    拜见当地的地方长官,不带一点礼品的话,肯定说不过去。

    谢江岚就带来了,一套七支姑苏毛笔,这是名家精心打造,材料用的是狼毫。

    姑苏城是江南水乡,不但妹子长得俊俏,文人墨客也多。

    所以这种毛笔,是姑苏的特产,很受天下文人喜爱。

    谢江岚和文朝天会面,说的都是官面话。

    什么严翰林是老夫的得意门生,他家门不幸,小厮被挖了心,还请知府大人铁面无私,替严家主持公道,把钱大公子绳之以法。

    文朝天笑着说:“绳之以法?呵呵,钱大公子,现在还被本府关在牢里呢。”

    严翰林咬文嚼字很在行,连忙替谢江岚圆场:

    “那就请知府大人,秉公执法!”

    文朝天看了看严松,对他的话,非常不满意。

    “严翰林,说实话,其实本府并没有秉公执法,假如本府秉公执法的话,就不会把钱大公子关到现在——因为他并不是真凶。”

    文朝天这句话,差点没把严松给噎死。

    谢江岚把严松拉到背后,心说这孩子,因为科举失利,现在说话做事也不稳当,刚才说话犯了大错。

    请求人家秉公执法,意思不就是说人家,之前没有秉公执法嘛,

    谢江岚打着哈哈,对文朝天说:

    “文大人,钱公子是凶手无疑,这个你我心知肚明,只是他背后有昌宁候,老夫理解你的难处……”

    ……

    张公茂确实已经在做准备,打算对谢江岚这种大地主,动刀放血了。

    现在谢江岚已经联合了,大江南北,不少有钱有势的土豪士绅。

    他们打算在张公茂施行变法的时候,跟张公茂对抗到底。

    而严家小厮被杀一案,就当是大战到来之前的,一道开胃小菜。

    反正谢江岚以及背后的势力,把昌宁候划到了张公茂一边。

    所以这次钱大公子,最后会不会被定罪,就是双方争斗的焦点。

    谢江岚刚才打着哈哈的话,也是将了文朝天一军。

    你要是放了钱公子,肯定就是和昌宁候,私底下做了什么交易。

    文朝天不会听不懂。

    所以谢江岚严松前脚一走,文朝天后脚就问段初:

    “元起,你说咱们这次,该不该放了钱公子?”

    段初平静回答:“大人,说实话,钱公子虽然不是好东西,但是杀人挖心,他真不敢,咱们已经关他太久了,早就该放了他。”

    ……

    昌宁候和姜一山,只比谢江岚和严松,晚到一天。

    不过昌宁候没有耽搁,得知小舅子还被关在牢里,他连钱府的大门都没进,直接骑马来到府衙门口。

    他马鞭一挥,对看门的衙役说:“老子是昌宁候,速去通报!”

    昌宁候粗中有细,对衙役毫不客气,是表明自己有这个实力和底气。

    让衙役进去通报然后再进入府衙,是表示自己高看文朝天一眼。

    ……

    府衙茶室,文朝天和昌宁候,面对面坐着。

    文朝天摆弄书桌上的狼毫毛笔,说了一句话:“姑苏狼毫,固然名不虚传。”

    换做以前,段初一定会认为,这句话没头没脑的。

    不过现在他理解了,文朝天这是对昌宁候暗示,谢江岚来过了。

    昌宁候哈哈一笑。

    “文大人,看来姓谢的,给了你不少压力,我也不为难你,等我摆平了谢江岚和严松那小子,你再把我小舅子放出来也不迟!”

    昌宁候豪爽说完,站起来就走。

    走到门口,昌宁候又回头说:“文大人,司礼监的黄公公,让我替他问你好。”

    黄锦让昌宁候带话,表面是问文朝天好,其实是问魏先生好。

    昌宁候不知道内情,还以为黄锦和文朝天有交情。

    所以他才会对文朝天这么客气。

    不过对谢江岚和严松,昌宁候没打算客气。

199 剁你手

    在昌宁候眼里,他自己和黄锦,就是并列的皇宫两大支柱。

    他以为黄锦跟文朝天是故交,所以给文朝天面子。

    但是谢江岚和严松,一个是人走茶凉的卸任首辅,一个是刚刚入仕的毛头小子,昌宁候根本就没有,把他们两个放在眼里。

    昌宁候一路急行回到钱府,这才发现,姜一山还没走。

    姜一山先去拜了,钱老爷子的灵枢,又站在门口等昌宁候,看到昌宁候回来,他弯腰一拜,表示感谢:“谢侯爷让下官搭车。”

    昌宁候笑笑,表示没什么,我很看好你这个后起之秀。

    姜一山临走时,同车那四个丫环,还恋恋不舍,站成一排,目送姜一山离去。

    姜一山知道钱府和严家的事,所以没急着去找文朝天。

    昌宁候在钱府门口,挥着马鞭一声招呼,他带来的几十个四卫营虎贲,就跟着他一起,杀向了严家。

    ……

    谢江岚没想到,昌宁候会这么简单粗暴。

    他本来还打算,明日在府衙里,先让严松跟昌宁候掰掰手腕。

    没想到昌宁候急吼吼送上门来了。

    于是谢江岚安排严综吕回避,自己躲在屏风后面,静观其变。

    他让严松单独对付昌宁候,也是想磨练一下严松。

    一开始,严松还真没让谢江岚失望。

    面对昌宁候对严家,诬告钱公子的斥责,严松并没有搭腔,而是以受害者家属的分身强调:

    “文大人一天找不到真凶,钱公子就一天洗脱不了嫌疑!没有受害者家属首肯,我看谁放他试试!”

    一个小翰林,敢跟侯爷顶牛,主要就是仗着有谢江岚撑腰。

    要知道现在的官场,有不少人欠了谢江岚恩情。

    没有欠谢江岚恩情的,也有不少人,最近和谢江岚结盟了。

    因为他们家里,都有成千上万亩的农田。

    张公茂只要对大地主动刀,就会伤害他们的利益。

    所以他们已经抱成团了,背后的势力,绝对不容小觑。

    现在谢江岚和严松,就是他们的代言人。

    政治斗争,历来都是你死我活。

    何况这次,张公茂要触动太多人的根本利益。

    所以严松一个小小翰林,面对昌宁候,才敢这么嚣张。

    昌宁候听了严松的话,当时就抬手一拍桌案。

    帝国第一猛虎将,真不是吹得,昌宁候手上的功夫,确实很硬。

    花梨的实木桌案,被他一掌拍出来,好几道清晰裂纹。

    “天下脚下,皇城跟前,也有破不了的无头案,难道都要抓无辜顶缸不成!”

    “那年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陆大人,遭人陷害,案子至今没破!”

    “也没见锦衣卫随便抓个人,就把真凶的帽子,扣到人家的头上!”

    严松听了,道:“你……”

    就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还没冒出来,就被昌宁候喝断了:

    “小毛孩子,就算你中了状元,见到老子,也要叫一声侯爷!何况你连一甲的尾巴都没有摸到!”

    “放不放人,你说了不算,老子今天来,就是通知你们,人,是一定会放的,不服气,尽管来找老子,别拿人家文朝天撒气!”

    严松听了,脖子一梗,表示自己就不服气。

    “麻烦你不要跟我自称老子!”

    严松是谢江岚私生子这事,不但彭州府这边传,姑苏城那边,也有不少人传。

    所以他对老子两个字,非常敏感。

    昌宁候抬手一巴掌,就甩到了严松脸上:

    “老子跟你称老子,是老子看得起你!来日老子死了,说不定还会分点家产给你这不听话的儿子!”

    昌宁候摆明了,是要占便宜到底了。

    谢江岚没想到,短短几年,昌宁候变化会这么大。

    心说看来执掌兵权,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得戾气无比。

    果然武将个个都粗鲁鄙俗,登不得大雅之堂!

    谢江岚正想着呢,那边昌宁候一声大吼:

    “想玩,老子就陪你们玩到底!”

    “本来老子打算,把人放出来,也不找你们晦气,结果你们还拿架子,那老子现在就要你们答应放人,不答应,老子就剁手!”

    昌宁候说完,拔出宝剑,一下就插到了桌案上。

    他又把自己左手,放到桌子上,就在宝剑闪光的锋刃旁边。

    换一般人,不被吓死也会被镇住。

    大多还会做诚恳状,好言相劝,说一番侯爷何必自残,咱们偃旗息鼓罢兵吧。

    但是严松不是一般人。

    谢江岚,那是自以为,曾经把皇帝都能玩转的人。

    他经常教导严松,武将都是粗人,没有一个能做成大事,只有文官,才是帝国的未来,那些武将,充其量也不过是文官的棋子。

    严松想起这些话,冷哼一声。

    “侯爷,剑是你的,手也是你的,你爱剁不剁,下官卑微,又管不了大侯爷。”

    昌宁候听了,不怒反笑。

    他突然伸手,抓住严松的腕子,又把严松的手,按到了桌子上,举剑就要剁。

    看到雪亮的剑锋,严松终于怕了。

    他这才意识到,现在自己还没有爬到,可以把昌宁候当棋子的地步。

    “侯爷,你不剁自己的手?”严松楞磕磕的问。

    “老子脑子又没进水,剁自己手干嘛,要剁,就剁你这拿笔的手!”

    昌宁候实在是强势。

    谢江岚都有点后悔,跟昌宁候作对了。

    “说起来,也是老夫大意了,自以为可以把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中,小看了皇帝的影响,昌宁候此来,一定得到了皇帝的支持。”

    谢江岚想到这个,就没有冲出去面对昌宁候。

    他任由严松在剑锋之下,战战兢兢,对昌宁候唯命是从。

    昌宁候拿出早就写好的文书,又让手下虎贲,把严综吕揪过来。

    然后他宝剑一挥。

    不是杀人,而是割破了严家父子的手指,又让他们在文书上面,签字按指印。

    文书里写着的内容很简单:

    本次状告钱公子,属于诬告,导致钱老爷子不幸遭难,又让钱公子身陷囹圄,赔偿七千两白银致歉。

    七千两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是也不如自己一只手重要。

    于是严松签了字又按了指印。

    严松严翰林,都服软了,严综吕也不敢不从。

    毕竟那些贴身的虎贲,刀剑都已经出鞘。

    他怕自己敢说半个不字,马上就要血溅当场。

    别人家谈判,都是在屏风影壁墙后,埋伏几十上百刀斧手。

    而自家屏风后面,此刻只有谢江岚。

    至于那七个死士,严综吕更加不敢指望。

    毕竟这七个死士,哪怕再厉害,也挡不住昌宁候从京城带来的,几十个训练有素的四卫营虎贲壮士。

    昌宁候走了之后,谢江岚这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严综吕看他满脸微笑,道:“老爷,那张文书欺人太甚,昌宁候都逼着我们签字了,你怎么还笑?”

    哪怕现在已经成为一方财主,严综吕对谢江岚的称呼,依然没变。

    严松也说:“恩师,这次大败亏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谢江岚看了看京城方向:

    “昌宁候能这么蛮横无理,并不是仗着张公茂,而是仗着有皇帝撑腰,所以这次,咱们并没有失败!”

    严综吕和严松,都没有听懂,谢江岚这话是什么意思。

    “卸任归隐前后,老夫在帝国风光无两,这就导致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一直误以为,只要拉拢众多大臣,就可以对抗皇帝。”

    “幸好昌宁候的到来,让老夫醒悟了。”

    “严松你要想有出头之日,必须全力以赴去讨好皇帝!”

    “老夫就在刚刚,已经替你,想好了未来的路!”

    “只要你按照老夫说的做,保证你在不远的将来,成为帝国最年轻的辅臣!”

    听了谢江岚的话,严家父子一脸愕然,都不敢信。

    不过这时的谢江岚,已经成竹在胸。

    “不能再耽搁时间,马上你的文章,就能派上大用场,咱们还是抓紧回京!”

    谢江岚说完,拉着严松就往外走。

200 断绝关系

    严松没想到,谢江岚突然变卦,会如此行色匆匆,刚从京城回到彭州府,这又要从彭州府赶往京城。

    面对严松满脸的疑问,谢江岚微微一笑。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决定双管齐下,在走结盟路线的同时,也要把宝押到,严松还有皇帝身上。

    “皇帝最近打算南巡应天,这次返京,老夫无论如何,都要全力以赴打通关节,让你加入南巡队伍!到时,保证你会得到他的青睐!”

    严松还没想明白,谢江岚有什么安排的时候,严综吕追了出来。

    “老爷,那七千两银子?”

    谢江岚连头都没回:“给他们!”

    严综吕低头捂胸,心疼那笔巨款,等他再次抬头,谢江岚一行人,已经风风火火,走得是一干二净。

    而且严松这次,还带走了那一高一矮,两个通房丫环。

    来时骑马,去时严松坚决要求坐马车。

    谢江岚看看那两个通房丫环,猜出了严松的心思,同意了这个请求。

    他们就在彭州城外的骡马铺,买了四辆大马车,又把一行人的马匹,分成四份,挂到了四辆马车上。

    严松和两个通房丫环,单独乘坐一辆马车。

    面对昌宁候的失利,还有脸上挨了的巴掌,都需要发泄。

    马车行进也就十几步,严松揉揉脸,然后突然伸手,撕开了两个丫环的衣衫。

    两个通房丫环,这时还都是处子。

    她们俩虽然没有经验,不过早就在严家老婆子的指点下,受到了相应的教育,自然明白通房的道理。

    虽然少爷没有当上状元,不过也是翰林院的翰林。

    面对严松的粗鲁,两个丫环没有半点反抗。

    她们都巴不得,现在能多多承受恩惠。

    若是有幸留下恩惠,来日鼓起肚子,生个大胖小子,也好母凭子贵,在严翰林府上,捞到一个名分。

    上下颠簸的路面,左右晃悠的马车,掩盖了车里发生的故事……

    ……

    当天晚上,文朝天得知谢江岚一行人,全部离开了,不用昌宁候打招呼,就把钱大公子给放了出来。

    而且他还派段初和牛巡检,把钱大公子送回家去。

    虽然快到午夜了,钱府依然人来人往。

    之前没有前来吊唁的人,这时排着队来吊唁了。

    他们可不是和钱老爷子或者钱大公子,有什么交情。

    就是知道昌宁候现在就在钱府里,打算过来混一个脸熟。

    要是有幸跟昌宁候,说上那么一两句话,以后出去吹牛,也有底气。

    这样的人还不少。

    比如钱庄的金老板,天香楼的当家人,倚翠楼的老鸨子。

    最近路都走不稳的病推官,拐着拐杖也来了。

    就连马千里和铁司狱,这时也结伴过来凑个热闹。

    他们俩暂时放下了,是否抓紧去段家提亲的争执,和其他人一样,在钱府里面,昌宁候下榻的小院外,如热锅蚂蚁般转来转去。

    大家都盼着昌宁候尿急,出来方便一下,也好上前搭两句话。

    马千里还小声练习台词:“侯爷好,卑职是彭州府衙总捕头,以后在彭州有什么小事,只要能用得上卑职,侯爷尽管吩咐……”

    不过让大家都失望了,那个小院里,明明就有茅房。

    小院圆门紧闭,还有虎贲站岗,昌宁候就站在院子里面,透过墙上镂雕花石的缝隙,看外面的动静。

    孩子已经睡下了,钱眉韵穿着一身孝衣,走到昌宁候身旁。

    她把脑袋靠在昌宁候胸口,又挽住昌宁候的手腕。

    “夫君,这次真是辛苦你了,等到老父下葬,奴家就和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断绝姐弟关系,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让他拖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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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眉韵不是说客气话,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这次钱老爷子的死,一直纨绔的钱大公子,脱不了干系。

    钱眉韵对自己弟弟,已经是绝望到底。

    她要想在京城那一帮诰命夫人面前站稳脚跟,就不能让自己娘家,再有污点。

    而且她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会受到舅舅的牵连。

    毕竟若干年后,儿子长大了,昌宁候的爵位,还要他来继承。

    所以她才会打算,跟弟弟一刀两断。

    刚才钱眉韵已经把这个打算,跟弟妹钱夫人说了,同时也把严家父子签字画押的文书,给了钱夫人。

    听了钱眉韵的话,昌宁候没出声。

    没出声就是默认。

    钱大公子之前,经常犯调戏良家女的花案,就已经让昌宁候挠头了。

    这次钱大公子,又捅了谢江岚那个娄子。

    害得昌宁候不得不在皇帝南巡之前,抽出宝贵时间,来一趟彭州府。

    说是奔丧,其实就是帮小舅子灭火。

    所以昌宁候经过深思熟虑,也不想再牵扯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小舅子。

    ……

    前来吊唁的各色人络绎不绝,钱府门口灯火通明,黑夜恍然如白昼。

    钱大公子就在这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当口,出现在自家门前。

    关了这么多天,突然被放出来,他也没有什么喜悦。

    虽然文朝天安排人,给他洗澡剪头,还打理了胡须,换上了新衣裳,让钱大公子看上去,倍儿精神。

    不过想想,即将面对老父的遗体,钱大公子泪流满面。

    再想想要面对姐夫昌宁候,钱大公子心里,又是非常忐忑。

    很多人和钱大公子打招呼。

    钱大公子傻傻地也没有回应,低着头先去钱老爷子灵枢前面,磕了四个响头,又回房去找老婆孩子。

    段初和牛巡检也没走,死者为大,他俩都去灵枢前面拜了亡灵。

    ……

    钱夫人正在哭泣,看到钱大公子回来了,甩手把一纸文书扔了过来。

    钱大公子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钱夫人要跟他分家。

    他在牢里,还指着老狗发誓,出狱之后,好好对待妻子。

    没想到自己没想写休书,人家女的先要求分家了。

    打开一看,并不是分家的文书。

    而是严综吕父子的致歉信,签字画押,还保证赔付七千两银子。

    “夫人请放心,等老父下葬,我就去严家要钱!”

    钱夫人擦擦眼泪,对钱大公子恨铁不成钢。

    “你就知道钱!这是姐姐姐夫给的,意思很明显,这七千两银子,就是他们给我们最后的安家费!”

    钱大公子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怎么,他们要断绝关系?”

    钱夫人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同时泪如雨下。

    被至亲的人,如扔垃圾一般,毫不留情丢弃,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以后他们一家,还怎么在彭州城里立足!

    钱夫人自己可以不在乎,但是她必须替孩子在乎。

    有没有一个侯爷姑父,对一个孩子的前途来说,非常重要!

    钱大公子突然露出一丝笑容。

    他把文书叠好揣起来,紧紧拥抱钱夫人,然后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夫人,不必惊慌,今晚看你老公,如何力挽狂澜!”

    额头的吻,很有温度,这温度让钱夫人的心情,又有了不安。

    她甚至怀疑,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自己的老公。

    自从怀了孩子之后,他何曾对自己,这么温柔过。

    或许是自己丈夫,在牢里被人欺负惨了,脑袋都被刺激坏了!

    钱夫人想到这里,刚想问钱大公子,在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孩子突然醒了,一个劲的叫娘亲。

    钱夫人连忙过去照看孩子。

    而钱大公子则换上一身孝服,在腰上系好麻绳,手提一根柳木哭丧棍,走到了搭着灵棚的大院子里。

    昌宁候下榻的小院子,就对着这个大院子。

    ……

    院子里的人三五成堆,各自围成小圈,正在窃窃私语,嗡嗡嗡的。

    段初和牛巡检,还有马千里铁司狱,也汇合到一起了。

    钱大公子就在大家诧异的目光里,提着哭丧棍,走到了大院一角。

    那里有一只野生豹猫,俾睨众人。

    钱大公子手提哭丧棍,目标正是那只豹猫。

201 钱公子发威(进餐时慎读)

    那只豹猫自从进入钱府之后,由于失去了自由,没法在广阔的山林里穿梭,脾气变得很是暴躁。

    再加上猫科的高傲,生性桀骜不驯,所以在钱府里,谁的帐都不买。

    哪怕是给它喂**肉,它也不会给你一个好脸。

    这时它的毛色,虽然不如以前油亮,但是两眼炯炯有神,目光扫过满院子的人,神情里透漏出不屑,就如俾睨天下的王者一般。

    它看钱大公子提着哭丧棍过来了,把脑袋一昂。

    龙游浅滩遭虾,虎落平阳被犬欺。

    想打,你就尽管打好了!

    你可以打死我,但是绝对不能让我,这个深山老林的行者,低下高傲的头颅!

    ……

    钱大公子并没有打豹猫。

    而是打开笼子,先把它放了出来,又把一根绳子,套在豹猫的脖子上,然后把它,牵到另一个墙角。

    这墙角的地上,有一坨黄物。

    正是昌宁候那个懵懂幼儿,由于拉肚子一时没忍住,之前在这里卸下的负担。

    钱大公子一手牵着绳子,一手用哭丧棍,一指那一坨黄物。

    他咬牙切齿对豹猫说:“吃下去!”

    豹猫又不是狗。

    猫科动物,有自己独有的傲气,宁死,也不会吃这东西!

    钱大公子又说了几次吃下去。

    豹猫抬头,像看傻瓜夯货一样看着他,想让爷吃这个,门儿也没有!

    钱大公子看看豹猫,对自己不屑的眼神,哈哈大笑

    钱大公子面目狰狞,龇牙咧嘴。

    没有人怀疑钱大公子的牙口,所有人都认定,钱大公子,绝对敢对豹猫下嘴。

    牛巡检马千里铁司狱,突然感觉,此刻很有压力。

    这压力比那天,刘瞎子炸狱时,躺倒数十人的监狱大院,还要强大!

    这就是钱大公子,散发的威压!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杀气,偌大院子,一时无人说话。

    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的寂静。

    这时哪怕谁放了一个屁,一定也会被众人听到。

    钱大公子杀气凛凛,此刻就算是天神下凡,也要给他三分面子。

    天神下凡,都要给他面子,何况豹猫乎!

    豹猫面对钱大公子释放的无形威压,最终还是屈服了。

    这深山的行者,蛇鼠的克星,屈辱地走到那半坨翔旁边,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

    之前桀骜不驯,俾睨众人的豹猫,竟然被钱大公子一招降服。

    而且是没有打一棍一棒,就给降服了。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就连送钱大公子回家的段初,这个自称天下前五的刀客,被魏先生誉为浑身是胆什么都不怕的钢铁硬汉,这时也看得瞠目结舌。

    良久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的牛巡检,对钱大公子佩服地五体投地。

    “未来,钱大公子必定成为,帝国第一狠人!”牛巡检说。

    “是的,他确实有这样的潜力。”段初也不得不承认。

    马千里和铁司狱,这次破天荒没有附和段初,而是一齐表示了反对:

    “段班主,钱大公子拥有的,不是潜力,而是实力!钱大公子,绝对有当上帝国第一狠人的实力!”

    ……

    想到一口气没喘上来,惨死的老爹,还有不争气的弟弟,钱眉韵今天哭得很惨,眼泪哭出来近一碗。

    在她向昌宁候表示,要和弟弟断绝关系之后,昌宁候就让她先回房休息去了。

    昌宁候背着手,眼望星月,独自站在小院里。

    钱大公子刚才对豹猫,那一声大吼,把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后来钱大公子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到了昌宁候的眼里。

    这时钱眉韵走出房间,拿来一个红色大氅,披到昌宁候的身上。

    这红色大氅,是皇帝御赐之物。

    昌宁候身材高大,大氅披在他身上,在夜风里微微飘摇,如燃烧的火焰一般。

    这时钱大公子已经洗漱过了,牵着豹猫进了灵堂,又跪在了灵枢前面。

    钱眉韵刚才打了个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给昌宁候披好大氅,又依偎在昌宁候怀里,贴心的提醒:

    “夫君,春夜微凉,你刚才穿的单薄,还是要注意一点好,莫要感染了风寒。”

    昌宁候来到钱府之后,并没有披麻戴孝。

    老子一身御赐宝衣,就算不脱下来,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看得起,这个总是需要自己帮衬的钱家。

    疼媳妇,和看不起媳妇娘家,这个并不矛盾。

    就连钱眉韵,也没感觉在这父亲死期,给昌宁候披上火红大氅,有什么不妥。

    换做以前,昌宁候一定会接受她的好意。

    但是这次,昌宁候怔了一会,突然脱下大氅。

    他把大氅团成一团,塞给钱眉韵,又很严肃正经地说:

    “速速拿孝披来!岳父大人不幸,这大悲之期,我怎么能穿红衣!”

    钱眉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昌宁候态度大变。

    她忐忑拿来孝披麻绳,帮昌宁候披挂整齐。

    披上孝披的昌宁候,又对钱眉韵说,他要去和钱大公子一起,在钱老爷子灵前跪上一夜,以尽孝心。

    “夫君,女婿不需要守灵,我们这边,没有这个规矩。”钱眉韵劝。

    其实她更担心,昌宁候面对自己弟弟,会更加厌恶自己娘家。

    厌恶自己的娘家也就罢了,绝对不能让他恨屋及乌,又厌恶上自己。

    昌宁候看出了钱眉韵的担心。

    “夫人,我不同意和弟弟,断绝亲属关系!”

    “古有勾践卧薪尝胆,又替吴王问疾尝粪,终成一代霸业!”

    “今有吾弟……咳咳……反正咱弟弟,懂得忍辱负重,已经改邪归正,从今以后能懂得事理,假以时日,绝对会有一番成就!”

    昌宁候一番话,说得钱眉韵云里雾里。

    怎么我就打个盹的功夫,夫君对弟弟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其实她打心底,也只是为了取悦昌宁候,并不是真心,想跟钱公子断绝关系。

    无论如何,总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听了昌宁候的话,钱眉韵眼里流下泪珠,心底却非常开心,当然,这并不和对钱老爷的悲伤相冲突。

    ……

    刚才小钱公子是被尿憋醒的,母亲抱他出去撒尿时,钱大公子和豹猫的事,从头到尾也被他看到了。

    他吓得面如土灰,回到房间里,哭着对母亲说:“娘,爹爹疯了。”

    钱夫人这时如释重负,长长吐出一口气,对儿子道:“小孩子别瞎说,爹爹没疯,爹爹终于懂事了,以后肯定能成为人上人。”

    “娘,不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爹爹吃的,又不是苦……”

    “不,你爹吃的就是苦,是他自己多年以前就种下的苦,他这是对你爷爷的在天之灵发誓,吃过这个苦果,他就会洗心革面。”

    钱夫人正说呢,钱大公子突然走了进来。

    他关上房门,咕咚一声跪在了钱夫人面前,连磕三个响头。

    “夫人,以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请夫人原谅!”

    浪子回头,金不换!

    钱老爷子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儿子的化茧成蝶。

    钱夫人眼里的泪珠,就像断线的珍珠,一边哭一边扶起了钱大公子。

    ……

    深夜里,钱老爷子灵堂,钱大公子手拿哭丧棍,怀抱御赐镇纸,哭道:“爹啊,您睁眼看看,这镇纸,是天子送来的吊礼!”

    嘴上喊这一句,心底还有一句:

    “严综吕,严松,你们等着,本公子灭你满门!”

202 胸中已有剑气

    当钱大公子听到夫人说,姐姐要跟他断绝关系时,他就拿定了主意。

    不管怎么做,都要挽回这一层关系!

    在自己修出幻化飞剑之前,钱府绝对不能失去,昌宁候这个大靠山。

    本来京城距离彭州府就远,假如两家人再断绝了关系,那七千两银子,要不回来是小事,以后他在彭州府,无法立足才是大事。

    所以钱大公子孤注一掷。

    他以豹猫为切入点,用一种悲壮的方式,豪赌了一把。

    从昌宁候身穿孝披,跪倒钱老爷子灵枢边上,钱大公子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自己的决心和勇气,终于还是赢得了姐夫的尊重。

    ……

    下半夜,钱老爷子灵堂里。

    一直和钱大公子在棺材左右跪着,默默无言的昌宁候,突然抬起头,盯着钱大公子,问道:“弟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昌宁候从来没有叫过钱公子为弟弟。

    这次弟弟两个字,无形之中,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钱大公子没有隐瞒,认真地对昌宁候说:“姐夫,仕途,我肯定走不通了……”

    这个时候,钱眉韵过来了。

    听了弟弟的话,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取代了她脸上的悲伤。

    “没用的东西,你也知道仕途走不通啊!当初让你好好读书,结果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科举的大门,你永远也别想敲开。”

    钱眉韵一番批评,说得钱大公子面红耳赤。

    “男人说话,女子不要插嘴!”

    昌宁候对钱眉韵挥挥手,又对钱大公子说:“弟弟,你接着讲。”

    昌宁候的维护,让钱大公子挽回了一点颜面。

    于是他没有隐瞒,说出了实情:

    “姐夫,现在我胸中,有一柄灵气飞剑,只要我继续修炼,它能从无形化为有形,到时候这天下间的剑客,将无一是我敌手!”

    昌宁候步战时,就是用宝剑,放到江湖里,也是一等一的剑客。

    不然皇帝也不会把他,放在身边当做贴身保镖。

    想想自己丈夫,也是一个剑客,钱眉韵感觉,弟弟牛皮吹大了。

    她又忍不住训斥钱大公子:

    “你说你天天,一点正事不干,就知道说大话,这话你在咱自己人面前,说说就行了,千万别去外面说,不然惹来人家笑话!”

    她没当真,昌宁候却不敢当假。

    一个连屎都敢去吃的人,这世间就不会有能难住他的事!

    不就是修炼一把飞剑嘛!

    在昌宁候看来,修炼飞剑,至少比吃屎更容易一些。

    钱大公子看姐姐不信,张嘴对着三尺开外的蜡烛,噗的吹了一口。

    那根蜡烛,应声而灭。

    钱眉韵没有看出门道,不过昌宁候看出来了。

    他隐隐约约看到,刚才钱公子吹出来的气,好像化作一枚半透明的金钱镖。

    直直飞出去之后,贴着根削断了,正在燃烧的烛焰。

    钱大公子在地牢里的苦练,终于有了效果。

    这个半透明金钱镖,就是飞剑的雏形,钱大公子现在缺少的,只有一个棋灵。

    钱眉韵没看出门道,只当自己弟弟就是吹灭了蜡烛,又对昌宁候说:

    “夫君,回去歇着吧,天子南巡,还等着你护卫呢,明天下午,咱们就要回京了,再不休息,回到京城,你哪有精神当值。”

    钱大公子也劝昌宁候去休息。

    昌宁候站起来,拍了怕膝盖上的灰尘,对钱大公子说:

    “弟弟,仕途,你仍然走得通,只要你能修出那种,杀人于无形的飞剑,我一定在天子面前举荐你,接替我做四卫营指挥使!”

    昌宁候说完,拍了拍钱大公子肩膀,然后走出了灵堂。

    钱眉韵还跟在后面抱怨:“你让他做四卫营指挥使,你怎么办!”

    昌宁候撩起钱眉韵的长发。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四卫营总共只有四千兵马,我的目标,是统兵十万!”

    ……

    第二天上午,钱老爷子就下葬了。

    钱老爷子的葬礼,远比彭州府以往,任何一场葬礼都要风光。

    毕竟昌宁候的招牌,就戳在那里。

    而昌宁候的背后,又有皇帝的加持,钱大公子抱在怀里,打死也不松手的镇纸,就是明晃晃的证据。

    登门吊唁的宾客如潮水涌来。

    流水席是一番接着一番。

    钱老爷子的墓地,就是刘瞎子选的。

    刘瞎子本不想出门,结果钱大公子派人来请了三次。

    毕竟是狱友,这份感情,是一般人理解不了的。

    于是在家闭关的刘瞎子,破例了。

    和刘瞎子所料一样,哪怕他站在昌宁候面前,昌宁候也没认出他来。

    “钱府出了侯爷夫人这根金玉高枝,这就证明,钱家祖坟埋的地方,本来就是风水宝地,所以墓地不必外迁,埋入祖坟即可。”

    刘瞎子到场之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他就拿到了,钱眉韵打赏的十片金叶子。

    马千里和段初受文朝天指派,带着一帮衙役,正在维持秩序。

    看到刘瞎子悄默默揣起金叶子,马千里艳羡不已。

    他把段初拉到一边,指着刘瞎子鼓囊囊的腰包,说道:“说来说去,钱老爷子还是埋入了祖坟,结果人家刘半仙,一句话就得到了十片金叶子!”

    段初看马千里口水差点流出来,一把抽出了马千里的环首刀。

    “马捕头,要不然我找个机会,杀了刘半仙,把金叶子抢来,送给你好了。”

    马千里连忙把环首刀夺回来。

    这虎婿有点顽皮,你用老马的刀杀人,回头宋时声一查验,老马还能跑得掉!

    ……

    葬礼结束后,昌宁候带着老婆孩子,还有那几十个虎贲,急急返京。

    钱大公子就穿着孝服,独自一人,闯进了严家。

    严综吕知道钱大公子是来要银子的。

    七千两,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纵鼠盗窃银库的贼妇,冒着生命危险,也不过偷到手这个数。

    而且最终,人撞墙死了,银子也没花到一分。

    不过当严综吕听说钱大公子,昨晚降服豹猫的壮举,哪怕心疼得滴血,他还是掏出了厚厚一沓银票。

    屎都敢吃的人,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以前从没看得起钱大公子的严综吕,第一次感觉到了钱大公子的可怕。

    钱大公子一走,严综吕又使出了老一套,给儿子修书一封。

    “时不我待,速速往上爬,爬得慢了,那钱公子有可能对严家,斩草除根!”

    ……

    葬礼之后,钱大公子的壮举,也在彭州府传开了。

    没有一个人敢笑话他。

    就连他调戏过的那些女子,听了这事,也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都一边忍着恶心,一边竖起大拇指称赞:“钱公子,真汉子!”

    不过钱大公子,此时距离修出有形的飞剑,还差了好大一截。

    他虽然有微弱剑气在胸,但是缺少棋灵的扶持,棋灵,很难修出。

    ……

    钱老爷子的人生,无论圆不圆满,都画上了一个句号,姜一山送别昌宁候之后,就来到了彭州府衙。

    “文大人,张阁老修书一封,托在下转交给你。”

    他说完之后,把张公茂的书信掏出来,恭敬的递到了文朝天的面前。

    文朝天招呼姜一山坐下。

    香儿又端来两杯茶。

    文朝天看完信之后,面色凝重,他把一个茶杯,推到了姜一山面前。

    “姜御史,说起来,咱俩也算得上是同门师兄弟,之前师兄多有得罪,还请姜御史不要放在心上。”

    四品知府,同门师兄,都把茶水递过来了,不喝,那就是不敬。

    所以姜一山连忙端起茶杯,先咂了一口,然后才说:

    “文大人,你是职责所在,公事公办,小弟哪里敢记恨,舍妹肯定是不懂事,冒犯了文大人威严,还请文大人,放舍妹一马。”

    文朝天哈哈一笑。

    “办案讲究证据,既然本府没有找到证据,放人,就是应该的!只不过希望姜御史把她带回去之后,一定要严加管教!”

203 张公茂许以重诺

    姜一山从府衙出来之后,文朝天派人分别通知牛巡检铁司狱:放人!

    牛巡检从巡检司,放出了姜小妹和管家婆。

    铁司狱从大牢里,放出了姜屠户。

    本来文朝天只打算,放姜小妹一个人,不过想想,放一个也是放,放三个也是放,索性全部给放了。

    香儿还问文朝天,这次怎么会对姜一山,如此通融。

    文朝天直接把张公茂给他的信,亮给香儿看了。

    张公茂了解文朝天的性格,他在信上没用上级对下级,长辈对晚辈那种强压的语气,而是商量恳谈。

    信件的主题,只有一个,不过分三步说了。

    第一告诉文朝天,陆冰的女儿,已经到了待嫁的年龄。

    张公茂打算,撮合姜一山和陆冰的女儿,虽然两家的地位悬殊不小,但是架不住姜一山是个美男子。

    殿试的时候,陆冰也在现场,对姜一山印象很好。

    姜一山能成为探花郎,也有陆冰在皇帝面前美言的功劳。

    而且陆冰已经托人,找了张公茂两次,打探姜一山的人品了。

    光打听姜一山的人品,其实就是因为,陆冰嫁女,不在乎对方的家庭是否显赫,只要个人清白就好。

    毕竟你再显赫,还能有陆大人这个皇帝一奶同胞的兄弟显赫嘛。

    这里面还有一个因素。

    那就是陆冰不和权臣联姻,也是为了不让皇帝猜忌。

    假如两个权臣,强强联姻,皇帝心里,多少会有点疙瘩。

    尤其是当今皇帝,就喜欢看大臣之间,互相争斗,他最不希望百官抱成一团。

    假如百官抱成一团,第一件事,肯定就是齐声反对他炼制长生不老药。

    第二,张公茂就是要求文朝天,和姜一山这个小师弟,处好关系。

    第三,就是张公茂许诺,只要等他在内阁站稳脚跟,而且在此期间,文朝天不犯错误的话,他就一定会把文朝天,调去应天府。

    而且去应天府之后,府尹只是暂时的,张公茂对文朝天,还有重用。

    张公茂打算,等缓冲期一过,就给文朝天在留都挂个侍郎的头衔,然后让文朝天当一个,文朝天做梦都想当的官——应天巡抚!

    应天巡抚,全称“总理粮储提督军务兼巡抚应天等府”。

    应天巡抚负责督理帝国最富饶地区,也就是江南地区的粮储。

    而且还掌握兵权。

    因为应天巡抚另一个职业,就是统领军民,抵御上岸劫掠的倭寇。

    香儿看完这封信,倒抽一口凉气。

    她不敢相信会有这等好事,砸到文朝天头上。

    她只相信,天上掉馅饼,那么馅饼之下,必定有个坑。

    她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文朝天笑笑,给香儿解释一番。

    “香儿,你想多了,这并不是坑,而是一个挑战。”

    “因为张公打算施行变法。”

    “变法的主旨,就是要从土豪士绅手中,收缴土地,还田于民。”

    “他撮合姜一山和陆大人女儿,这一招棋,下的非常精妙。”

    “一来能得到陆大人的支持,至少能保证,陆大人不会对变法,暗中使绊子。”

    “二来姜一山和陆家联姻,在都察院身份抬高了,肯定就有了发言权,他身边也会聚拢一帮御史。”

    “那么张公施行变法,就不会遭到所有御史,一窝蜂的弹劾。”

    “而他让我做应天巡抚,其实是让我做他的先锋官。”

    “别的地方不说,单说姑苏,就是应天巡抚管辖的地盘。”

    “到时他施行变法,肯定要对谢江岚,这个姑苏乃至江南,最大的地主开刀。”

    “让我做应天巡抚,其实就是让我,去对付谢江岚。”

    听文朝天这么一说,香儿算是明白了。

    张公茂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施行变法这个主题。

    从大地主手中收缴土地,还田于民,肯定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于是在这个宏大的计划面前,姜小妹一家人,已经显得无足轻重,所以文朝天才会大方地放了她们。

    文朝天又跟香儿说了一番应天巡抚的事,反正就是权力非常大,担子也很重。

    文朝天说得眉飞色舞。

    香儿其实兴致阑珊,点头打着哈哈。

    她心里想的是,你一个劲升官,我却是原封不动,这么多年,虽然同床共枕对你尽心尽力,结果还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丫环!

    ……

    姜屠户回到家中,虽然在大牢里,受了不少罪,但是现在红光满面。

    儿子高中探花郎,又成了传说中的御史。

    女儿也很争气。

    竟然把许府,彻底改成了姜府。

    姜屠户打算,从今以后不再亲自杀猪屠狗了。

    以后就培养几个徒弟操刀子,自己躲在幕后就可以了。

    姜小妹也请姜一山,在姜府里住了两晚。

    她还贴心的,给姜一山安排了一个,俊俏的通房丫环。

    不过姜一山当时手捧一本圣贤书,正在秉烛夜读,把那个丫环,礼送出来了。

    三天之后,姜一山必须回京坐班。

    于是他揣着姜小妹给的银子,告别姜屠户两口子,骑马出了彭州城。

    两辆马车从斜刺里杀出来,拦住了姜一山的去路。

    当看到下来几个锦衣卫的时候,姜一山还吓了一大跳。

    他还心说,我一个小小的御史,没有资格进锦衣卫的诏狱啊!

    一个身材高壮的锦衣卫,对姜一山一拱手:

    “姜御史,我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户步高升,奉陆大人将令,护送你回京。”

    姜一山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恩师说陆大人,打算招自己为婿的事,真不是骗人的。

    而且看样子,自己已经通过了考验,不然陆大人,不会派人护送自己。

    姜一山心里想着,跨上了马车。

    步高升这是第一次见姜一山。

    心里不免有点酸溜溜的。

    “咱在南镇抚司拼死拼活,现在还只是一个千户,这小子就是长得俊点,结果眼看就要一步登天,成为陆大人的乘龙快婿了!”

    步高升其实就不想想,没有陆冰,就凭他那脑子,还想当上千户!

    在陆冰眼里,步高升除了忠心之外,其他的,都有待商榷。

    能给他提拔到千户,已经非常不错了。

    多少人在官场,干了一辈子,最后还是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

    载着姜一山的马车,逐渐远去。

    目前看来,他和严松严公子相比,前途更加光明。

    ……

    当天晚上,彭州监狱。

    张管营升官之后,在牌桌上也是风生水起。

    他们的牌局,一直是两男两女,围观人等不算,下场的除了他和金管家,还有倚翠楼的两个,喜欢打牌的姑娘。

    这天晚上,张管营手气出奇的顺,赢得财大气粗的金管家唉声叹气。

    两个倚翠楼的姑娘,输光了钱,又赌上了衣服,直到她们俩只剩肚兜衬裙,张管营抱起一个来,急吼吼冲进了旁边一间小屋子。

    过了一会,等他俩出来,张管营赢的钱,有一半已经归了那个姑娘。

    金管家当时就把麻将一推:“你小子手气本来就好,这又沾了骚气,回头又是自摸又是杠上开花,谁都得了!不打了不打了!”

    牌局散了,张管营志得意满。

    “都说赌场得意,情场失意,结果咱老张,是赌场情场通杀!”

    身为管营,自然不用三班倒的在大牢值班。

    不过张管营不放心,所以只要有时间,就会去大牢看看。

    这次他又去了大牢。

    地面上一切正常,牢头狱卒也都睁着大眼,没有一个偷懒打瞌睡的。

    张管营掏出钥匙,打开通往底下的铁门,又下到了地牢里。

    刘瞎子被释放了,谢夫人也撞墙了。

    这次钱大公子又走了,地牢里已经没有活人,只有一条狗。

    “张管营,有一笔横财,你想发不想发?”

    这个声音突然冒出来,在空荡荡的地牢里回响,吓得赌场情场双得意的张管营,差点尿了裤子。

    “刚刚谁跟我说话?是鬼吗?”张管营颤声问。

204 想活命

    张管营还以为地牢里潮湿,聚集阴气,凝结成了鬼魂,腿都吓软了。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张管营,是我,不是鬼。”

    张管营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正是那条老狗,在跟他说话。

    而且不看不知道,一看更吓一跳。

    这时那条老狗,身上的暗黄狗毛,已经脱落了大半,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皮肤。

    那皮肤看上去,比女子的还要细嫩。

    这还不算奇怪。

    更奇怪的是,老狗的两只后爪,已经变成了人脚的模样。

    当然那双狗爪变成的脚,并不大,也就像个几岁幼儿的小脚丫。

    幽暗灯光下,一只脱毛狗,不但说话语气连贯,就连两只后爪也都有了人形!

    老狗看张管营害怕,就把那两个变形爪子,插到了稻草里。

    “张管营,莫怕,只要你放了我,我就让你发一笔横财,我知道有人在城外某处,藏了一整坛的金叶子,我能找到那个坛子!”

    老狗说话时,抖了抖身子,带动身上的铁链,哗啦啦的响。

    它又摇头晃脑使劲一甩,那两只耳朵在一甩之下,扑棱棱变成了人耳模样。

    这条狗,竟然开始幻化人形了!

    张管营怎么能不怕!

    他又担心,假如自己再呆下去,抵不住老狗的蛊惑,他才不相信,有什么金叶子,就是有,他也不会和老狗做交易。

    和狗妖做交易,不是找死嘛!

    于是张管营抱头鼠窜,这次连铁司狱都不找了,而是直接去府衙找文朝天了。

    他是一路连滚带爬,进了文朝天的院子。

    文朝天听了汇报,当时就让张管营带路,亲自去了地牢。

    当看到那条老狗,后爪和耳朵,都有了人模样,而且身上的狗毛,还在继续脱落,眼看就要脱完了,文朝天感觉,不能再等了!

    ……

    第二天早上,朱紫墨终于把赵如意送来的包袱,拿出来交给了段初。

    包袱里,是三身崭新的衣服。

    两身蓝衣如海波,一身黑衣如泼墨。

    两身蓝衣,平时可以调换着穿,那身黑衣,可以在执法时穿。

    衣服是赵如意亲手裁剪缝制,段初试了一下,非常合身。

    看段初试穿衣服时,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朱紫墨心里很不爽。

    没等她出言讽刺,文朝天就派人过来,叫走了段初,说是今天就要斩了狗妖。

    ……

    判人死刑,需要层层审批,最后还要皇帝画圈。

    判一条狗死刑,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文朝天大笔一挥,一个斩字。

    行刑时间,就定在当天午时三刻。

    香儿不用去地牢看,就判断出来,狗妖马上就要满二十四周岁了。

    她又提醒文朝天和段初:

    “行刑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要怕麻烦,按照刽子手的老规矩,各种排场必须做齐全,防止狗妖元神走脱,以后为祸人间。”

    文朝天点点头,对段初说:“元起,就按香儿说的办。”

    段初就召集了红阳班全部人马,文朝天又叫来了马千里和牛巡检。

    就连魏先生,也带着钱以宁还有刘瞎子,过来帮忙了。

    先是升堂,府衙六扇门全开,把狗妖押上来检查,这叫验明正身。

    随后,文朝天宣读了判决:“老狗成精,潜入严府,掏胸挖心,杀伤人命,人伦不遂,天理难容!按朝廷律法——此罪当斩!”

    老狗听到判决,一时在大堂上,一会狗叫一会狼嚎。

    它实在是心有不甘!

    假如它在变化人形之时,不是关在地牢里,而是在外面,只要寻求一个女子的帮助,它就能完成,变化人形的最关键一步。

    所谓帮助,就是和那女子,调和一下阴阳,散发一下浊气。

    只有那样,变化才会成功。

    只要成功,那它的法力至少不低于,修炼千年的山精野怪。

    以后再寻个机缘,雷雨夜之际登上山巅,拼着挨一下雷劈,说不定就能渡劫。

    渡劫成功,它就会有三十六般变化。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过山黄,狗妖也能跟它掰掰手腕。

    过山黄是地八仙之首,就是山彪苦修苦练,又上一个阶层的名称。

    不过很可惜,在狗妖变人没有成功之前,它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本事。

    除了头硬一点,连身上的锁链,都不能挣脱。

    它在夜晚,出声蛊惑张管营,其实自己也知道,不太可能成功。

    它心里非常清楚,张管营上当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在虚无缥缈的金叶子面前,张管营肯定更在意,自己的前途。

    ……

    狗妖被姜小妹抛弃,又变化不成,心中无比憋屈。

    这时它不但嚎叫,还又满地打滚。

    缠身的锁链,砸在府衙地面上,铛啷啷响。

    文朝天一挥手,几个衙役拿着板子,对着嚎叫的狗妖,就是一通打。

    狗头硬,他们就打狗腿狗肚子。

    狗妖经不住打,很快就消停了,老老实实坐在地上。

    它为了活命,又对文朝天说:

    “文大人,只要你放我出去,等我到那终南山上,修炼十年之后再次下山,就会拥有无上法力,纵是千军万马当面冲来,我反手之间,也让他们化作飞灰!”

    “到时候,我可以拥护你做皇帝,登基之日,就在十年之后!”

    文朝天闻言,一声冷笑。

    狗妖看文朝天不理他,又面对段初:

    “段班主,这大堂之上,论英雄人物,我只佩服两个,你一个,另外一个,是那钱姓少年郎……”

    看狗妖喋喋不休,文朝天怒了,抓起惊堂木,这就打算拍下去。

    只要他拍惊堂木,老狗就会被押走。

    魏先生站在文朝天身后,戳了戳文朝天的肩膀。

    文朝天放下惊堂木,回头看看魏先生。

    魏先生就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蝼蚁尚且贪生,它说这些,也是为了活命,你先让它说,然后想办法套它话……姜小妹是不是真凶,就看它能不能指认了。”

    文朝天点点头,所以就没有制止狗妖。

    一条狗,竟然能说人话,段初感觉挺有意思。

    于是他也没驳狗妖的面子,反而给了狗妖,一个对它的话,很感兴趣的表情。

    老狗看段初有兴趣听,心底再次燃起了希望。

    之前它在地牢里装疯卖傻,暗中偷听刘瞎子和钱大公子聊天,所以对彭州府的人物,也都有所了解。

    刘瞎子和钱大公子,对段初都很推崇。

    老狗当初被擒,也是被段初拿下的,所以它知道段初的本事。

    看段初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老狗就继续跟段初说:

    “段班主,这大堂之上,能跟你一较高下的,也只有钱姓少年郎了。”

    “不过,现在他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机,功夫已经遇到了瓶颈。”

    “所以现在,就算他和其他所有人联手,也不是你的对手!”

    “毕竟其他人,包括牛不耕和马千里,个个都是草包。”

    老狗这话一出,牛巡检和马千里,脸都红了。

    好你个狗东西!

    老子站在这里,没招你也没惹你,平白无故,却被你骂成了草包!

    ……

    段初眼看老狗抬举自己,把众人都说成了一文不值,感觉再让老狗说下去,自己有可能得罪所有人。

    于是他打断了老狗的喋喋不休:“大黄,你说了这么多,不会只是为了,吹捧一下我的刀法吧?”

    老狗对段初一龇牙,露了一个笑容:

    “段班主,只要你现在抽刀出手,杀退这群凡人,斩断我锁身铁链,再送我上终南山,来日我定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当皇帝!”

    段初听了,哈哈大笑。

    “你蛊惑不了文大人,又来蛊惑我!你怎么自己不去当皇帝!时间快到了,废话少说,大黄,该上路了!”

    老狗眼望众人,道:“谁救我!许他荣华富贵!”

    谁都能看出来,老狗现在求生欲很强。

    文朝天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就对老狗说:

    “只要你能交代,唆使你的真凶是谁,本府可以考虑,饶你一条狗命!”

205 押赴刑场

    段初让老狗上路的话说过之后,早有衙役,端来了一碗断头饭。

    不过老狗死到临头,哪有心情吃!

    它眼巴巴看着众人,许诺谁救它,就给谁荣华富贵。

    听文朝天当着众人,亮出了条件,只要它能说出主使它的真凶,就可以考虑留它一条狗命,老狗的眼珠子,忍不住转了转。

    “文大人,此话当真?能否签字画押,再找来几个老夫子做证人?”

    魏先生对文朝天点了点头,意思是可以答应老狗的条件。

    香儿怕老狗走脱,魏先生不怕。

    因为魏先生知道,段初的鬼头刀上,有昆仑虚的飞云雷纹。

    只要用这把鬼头刀,挑断老狗的四根脚筋,就算放它一条生路,它也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的残废狗。

    府衙大堂里的气氛,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因为在这个时候,大家都认为,老狗能不能吐露幕后的真凶,就在文朝天的一念之间。

    牛巡检小声对三个小伙伴说:

    “看到没,只要文大人点头,答案,很快就会从狗嘴里吐出来,哼,只要老狗能够作证,姜小妹再也不会逃脱法网!到那时,老牛亲自去姜府,擒拿姜小妹!”

    一听到姜小妹三个字,段初顿时响起,那种烈火焚身的难熬。

    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假如那晚姜小妹,是为了杀他,那么现在姜小妹的人头,肯定已经高悬在,彭州城的城门楼子上了。

    关键人家不是要杀他。

    段初的心情很复杂,说他喜欢姜小妹,那绝对是一丝没有。

    但是要说恨,也谈不上什么血海深仇一般的大恨。

    无论是哪个男人,面对一个馋他身子的小女子,就算想恨,肯定也恨不起来。

    当然,假如老狗吐露姜小妹就是真凶,那么段初绝对会毫不犹豫制裁姜小妹。

    而铁司狱除了好奇,没有其他心思。

    不抓姜小妹,老铁也不少吃一顿饭,抓了姜小妹,那也是文大人得罪了姜御史,咱一个九品司狱,还轮不到新科探花郎记恨。

    最紧张的就是马千里了。

    他也隐隐猜出,这条狗背后,就是姜小妹捣鬼。

    但是整个大堂里,要说谁最不希望姜小妹落网,那就只有马千里了。

    因为以姜小妹的性格,只要老狗指认她,那就坐实了她的罪,到时候她肯定会把什么都说出来。

    她一定会说,马千里是为了杀人灭口,谋杀了许掌柜。

    就算文朝天找不到证据,能证明马千里是谋杀,那马千里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总捕头的职位,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

    所以马千里揪着一颗心。

    他恨不得现在就抽出刀,上去一刀剁掉狗头。

    “阿弥陀佛,佛祖慈悲,菩萨保佑,让这条狗抓紧变成哑巴!”

    马千里在心里暗暗祈祷。

    ……

    这时大家都盯着文朝天看。

    文朝天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主意。

    魏先生让他问老狗真凶是谁,他也就是例行公事那么一问。

    他还担心老狗,把姜小妹给供出来。

    “姜御史,把你妹子,带回去严加管教吧!”

    他之前和姜一山会面,分别时说的这句话,其实里面已经有了,只要改过自新,就既往不咎的意思。

    既然话都跟同门小师弟说过了,那姜小妹没有犯新的错误,他也不好去抓人。

    文朝天扫视一番,发现除了马千里,其他人好像都盼望着,让自己抓紧对老狗点头,答应它的条件。

    魏先生又使劲咳嗽一声。

    他是暗示文朝天,机会就在手中,对老狗点头就能破了一桩悬案。

    面对魏先生的暗示,文朝天有点犯难了。

    张公茂许诺应天巡抚的事,还有姜一山和他的密谈,他到现在,还都瞒着魏先生,以及在场所有人。

    他知道魏先生眼里揉不得沙子,很想将杀人挖心的真凶绳之以法。

    但是他又不想真的去抓姜小妹。

    因为这里面,论公,牵扯到大家齐心协力,以后推进利国利民的变法。

    论私,张公茂对他的事,一直很上心,这次又许诺了应天巡抚。

    而姜一山,对他也非常恭敬。

    只要这次按照之前的约定,放姜小妹一马,那么姜一山以后肯定会成为,他升官路上的铁杆盟友。

    毕竟听张公茂的意思,姜一山成为陆冰女婿,基本没有多大悬念了。

    有陆冰陆大人的乘龙快婿当盟友,那么在以后,锦衣卫的那些人,至少轻易不会找他的麻烦。

    文朝天心里想着这些,所以面对魏先生的暗示,他犹豫了。

    ……

    魏先生暗示文朝天的那一声咳嗽,差点把马千里的魂儿吓飞。

    眼看文朝天犹豫了,极有可能会答应老狗提出的条件,马千里顾不了许多,用手抚抚胸口壮壮胆子。

    然后他就站了出来,抱拳对文朝天说:

    “大人,老狗成精,杀人挖心又要变化人形,就是一条谋夺天机的孽畜,咱们堂堂府衙,凛凛正气,岂能和一个孽畜做交易!”

    马千里正义凛然的一番话,给了文朝天借口。

    “马捕头所言甚是!本府不屑与孽畜做交易!”

    老狗听了,嘿嘿一阵笑。

    两只前爪在地上摩擦摩擦,又变成了人手的模样。

    就是这么眨眼的功夫,老狗在化妖路上,又一阶段的变化,成功了!

    这时它才悟出来,化妖的真谛。

    未必需要女子调和阴阳,求生之心,就能助它变化。

    蝼蚁尚且贪生,只要有求生的希望,那么进化就不会停止。

    不过很可惜,它虽然悟出来了,但是它欲求生,大家却都希望它死。

    老狗想到这些,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这次的它,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全部上了一个新台阶。

    “什么凛凛正气,尔等不过都是,各怀鬼胎罢了!”

    “老夫偏要把秘密,带到地府里去,让你们只有猜测,就是查无实据!能在彭州府,留下一桩悬案,也不枉在世间,走这一遭!”

    “老夫刚才也是调戏尔等,死则死耳,何惧之有!”

    老狗这次的变化,再次惊呆了众人。

    这次的它,无论是盘腿坐地的姿势,还是自称老夫骂人尔等的话语,看上去都颇有,府学那些迂腐的老夫子的风采。

    魏先生此时,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此犬生来自当不凡,此后又修炼变幻,真是灵性之物也!

    可惜,可惜,坠入了魔道!

    魏先生想到此处,一声长叹,背着手走出了大堂。

    ……

    就连段初,都以为老狗此刻,是被那个老夫子的亡灵附了体。

    “大黄,吃吧,吃完上路。”段初说完挥挥手,就有衙役,把断头饭再次递到了老狗面前。

    老狗看看断头饭上面的生肉,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生肉随身,方可安度恶狗关?哈哈哈……老夫本来就是恶犬,恶犬,还能怕恶犬!饭不吃了,生肉也不带,给老夫拿酒来!”

    文朝天看看老狗,总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不对劲的答案,好像是一句话,而且这句话,始终在他脑海里萦绕盘旋,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这时马千里看文朝天默默无言,连忙亲自端来一大海碗的酒,又喂给老狗喝。

    他巴不得老狗抓紧上路。

    老狗上路了,姜小妹就平安了,姜小妹平安了,他马千里也就平安了。

    人大口喝酒,都会洒下来,狗嘴就更不用说了,那一大碗酒,老狗是喝了一半洒了一半,当然,喝酒不撒,也显不出英雄豪气。

    文朝天挠着头发,拼命去想那句话。

    段初看酒碗空了,文朝天还不发话,就从马千里手里,把酒碗拿过来。

    把酒碗往地上使劲一摔,瓷片碎裂声里,他又大喊一声:

    “上路酒喝完,该上路了,来呀,把狗妖,押赴刑场!”

    外面早就有囚车在等着。

    听了段初的话,押车的衙役冲进来,七手八脚,把老狗塞进了囚车。

    十字街上,囚车行进的很慢。

206 眼巴巴期盼

    听说要斩狗妖,彭州府的老百姓,真是倾巢而出。

    囚车行进的街道两边,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无论男女,个个都伸长脖子,看狗妖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的老天爷,娘子,你看那条狗,四只爪子,竟然变成了人的手脚!你再看那皮肤,白嫩嫩的,比你的皮肤还要……”

    “相公,你说就说,手往哪里划拉呢,这里人多,也不嫌害臊!”

    “兄弟,你看,这条狗的耳朵,竟然还是招风耳……和你的耳朵,真像哦!”

    “滚你娘的,你的耳朵才像狗呢!”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有人一言不合,互相还骂街。

    老狗不停转动脑袋,在两边的人群里扫来扫去。

    它没别的心思,就是想看看,姜小妹有没有,过来送自己一程。

    老狗之前,围观过许多次砍头了。

    那些死囚临行前,只要不是光棍一条,总会有娘亲或者妻子,拿着新鲜水果或者煮鸡蛋,亲手削皮或者剥壳,喂死囚吃上一个。

    这是最后的告别,人之常情。

    所以没有特殊情况,衙役和刽子手,基本都会默许。

    老狗唯一的期望,就是姜小妹能提着篮子,过来看它一眼。

    它盼望的,不是吃水果,而是那一份感情。

    不过半条街走完,它也没有看到姜小妹的身影。

    “老夫对小娘子这么好,死到临头都没有出卖她,小娘子肯定都知道,估计她穿着花衣,正在十字街中心,提着篮子等着呢。”

    老狗寻思着,突然看到了钱大公子。

    钱大公子衣袂飘飘,面色严峻,牵着那只连头带尾巴,足足有四尺长的豹猫,很显眼地站在人群里。

    没法不显眼,因为大家怕被豹猫咬着挠着,都躲他远远的。

    所以钱大公子周围方圆一丈,连个人影都没有。

    老狗对钱大公子微微一笑,道:“钱公子,前事,多有得罪!”

    老狗一说话,吓得街道两边的人纷纷后退,如潮水一般。

    “我的娘来,这条狗,竟然会说人话!”

    “快点躲远一点,不然沾上它的妖气,被它死后附身,那就了不得了!”

    钱大公子没动弹,老狗的话他也听到了,老狗这话,就等于承认了栽赃陷害。

    严综吕就站在对面的街道上。

    钱大公子看了严综吕一眼,撇撇嘴,一声冷笑。

    严综吕当时就打了一个寒颤。

    因为钱大公子的眼神,像极了刀子,扫这一眼,感觉自己就像被他用刀子,在脸上狠狠刮了一刀。

    严综吕想想,感觉这次,自己真是吃了天大的亏。

    本来供出姜小妹要杀钱大公子的言辞,就能洗脱钱大公子的冤屈。

    结果自己自视甚高,低估了敌人。

    就想着先摆平钱大公子,然后再除掉姜小妹。

    现在倒好,死了小厮不说,还损失了七千两银子。

    而且钱大公子经过挫折,苦大仇深的模样。

    现在不但卧薪尝胆,还能品粪自省,已经成了自家强大的敌手。

    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姜小妹竟然也水涨船高!

    目前她的背后,有兄长撑腰,俨然比钱大公子,还要难对付。

    就算现在自己去状告姜小妹,那也是自讨苦吃。

    这个节点去翻供,没有人会相信自己,说不定还要吃一顿板子。

    严综吕越想越气,看到王婆婆提着一个篮子站在旁边,伸手就到篮子里,抓出来三个鸡蛋,对着老狗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狗毛脱落之后,狗头光秃秃的,油光锃亮。

    这三个鸡蛋砸上去之后,黄的白的,又黏糊糊的,让老狗很不舒服。

    而且有人带头砸鸡蛋了,其他围观的人,无论有仇没仇,都捡起鸡蛋和菜叶,对着老狗就是一通砸。

    痛打落水狗嘛,又没有什么损失。

    还能彰显自己一身正气,誓与妖邪不两立。

    何乐而不为呢!

    囚车是为人准备的,箍着脖子的铁环,老狗塞在里面,缝隙很大。

    它扭头就发现了,始作俑者严综吕。

    “严老爷子,今日你在阳间砸老夫脑袋,改天老夫在地府咬你卵蛋,你看到没,钱大公子恨死你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死在他手里!”

    “到时候,咱们地府里见!”

    老狗说完,嘿嘿一笑,又对严综吕龇牙咧嘴。

    严综吕竟然看到,老狗上面两根犬齿,不但锐利,还是空心的。

    这就说明,要是被它咬了,一定还会被喝血。

    严综吕心中惊惧,当时又是浑身一哆嗦。

    这下他连热闹也不看了,扭头就想回家躺一会,平复一下心情。

    结果王婆婆一把抓住了他。

    “严老爷子,老身好不容易攒了一篮子鸡蛋,吃都没来得及吃一个,结果被你三下五除二,眼看就要砸完了,甩手就想走嘛!”

    严综吕无奈,只好示意新买来的小厮,给他一块碎银子。

    他捏着碎银子,又陪着笑脸塞到王婆婆袖子里,王婆婆这才松手。

    然后严综吕最后看一眼老狗的背影,这才带着小厮,灰溜溜地离开了。

    老狗到了十字街中心,刑场已经布置好了。

    前所未有的庄重。

    刑场对面,有一座临时搭建的凉棚,文朝天就端坐在凉棚里,亲自做监斩官。

    牛巡检和马千里,各自带着面具,装成了牛头马面。

    铁司狱也脱下官服,换上了一身黑袍。

    钱以宁平时的穿着,这时也换成了一身白衣,白衣如雪。

    他俩头顶都戴着高帽子,扮演的就是黑白二无常。

    这是斩首妖孽的标配,黑白无常拘魂,牛头马面引路。

    一切都是为了,不让妖孽元神走脱,附在无辜百姓身上,然后再兴风作浪。

    据说这样做,可以直接把妖孽送入地府,由真正的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接手。

    虽然彭州府第一次砍狗头,也没难倒红阳班的人。

    等老狗一被卸下囚车,拐子三鬼眼七,还有小六小八,一拥而上。

    一个特制的网兜笼头,就套到了老狗脑袋上。

    几根缠着白纸的麻绳,又牢牢捆住了老狗的肩膀和腰身。

    老狗看看周围,还是没有发现姜小妹。

    “各位,慢着,老夫有话说……”

    老狗打算问问,姜小妹今天是不是生了病,又卧床不起。

    没等它说完,马千里在旁边,听到老狗有话要说,吓了一跳。

    他唯恐老狗临死吐露真言,捏着几个大核桃,全部塞进了老狗的嘴里。

    这还不算完,他又从拐子三手里,借来一条麻绳,把狗嘴也缠上了。

    这下老狗不但不能说话,连呜呜声都发不出来了。

    马千里很满意这个效果,拍拍手,又走到了牛巡检身边。

    牛巡检扫一眼马千里,说道:

    “马捕头,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很不对劲,在大堂里,你就凛然正气,现在又堵住狗嘴,和你平时只爱钻营,得过且过的样子,就像变了一个人。”

    老狗已经不能说话,而且马上就要死了,马千里现在,心情无比舒畅。

    听了牛巡检的话,马千里挺直了腰杆。

    “牛大人,狗妖杀人害命,我等乃王法执行者,自然与它势不两立!”

    马千里说得斩钉截铁豪气干云。

    牛巡检连一个字都不信。

    就在这时,行刑手段初,闪亮登场,赵如意做的黑衣,用料考究手工精细,尤其是特别的合身。

    这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换了一个人,让段初在衣服衬托下,平白多了几分底蕴。

    作为一个半文盲,他最差的,就是底蕴。

    赵如意算是帮他弥补了一点。

    马千里怕牛巡检多想,连忙转移话题:“你看,段班主来了!”

    牛巡检扭头一看,赞道: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不知道段兄弟的衣衫,在哪家裁缝铺做的,老牛改天也要去做一身!”

    ……

    段初在前面引路,小六小八紧跟其后,推着把老狗,押到了凉棚前边。

    所谓凉棚,其实就是一把大伞。

    这是为了避开日光和血光。

207 朱砂笔血馒头

    有拐子三的指点,文朝天作为监斩官,按照老规矩,穿着吉服。

    所谓吉服,就是大红的斗篷,穿在身上,迎风鼓荡招展。

    段初一挥手,小六和小八就把老狗架了上来。

    文朝天面前有个小桌子,上面摆着笔墨砚台,鬼眼七快步走把招子递了上去。

    招子,就是插在死囚脖子后面的牌子。

    文朝天操起笔,先在招子上,用黑墨水写了一个斩字,又用朱砂,在那个斩字外面,画了一个红圈。

    鬼眼七接过写了斩画了圈的招子,反手插到了老狗背后。

    老狗上半身狗毛脱落完了,光溜溜的,也没穿衣服,不过肩膀上有麻绳,招子就是插在了麻绳里面。

    文朝天又用红笔,蘸了浓浓的朱砂,在老狗脑门上一戳。

    老狗头上的鸡蛋菜叶,都已经被擦干净了,被朱砂点这一下,白光光的脑门,顿时出现一个铜钱大小的红点。

    “拖下去,吉时一到,三声炮响,即刻行刑!”文朝天朗声说道。

    拐子三就站在文朝天身边,示意文朝天,抓紧把朱砂笔扔了。

    文朝天第一次做监斩官,还有点不熟悉程序,连忙把朱砂笔往外一扔。

    没等朱砂笔落地,呼啦啦围上来一大帮人。

    都说点过死囚脑门的朱砂笔,拿回家之后,放在小孩枕头底下能辟邪。

    至少可以,让孩子少做噩梦。

    大家伙围上来,就是为了抢这朱砂笔,谁都没想到,一帮眼睛好好的人,竟然都没有抢到。

    转眼之间,朱砂笔就到了,翻着白眼的刘瞎子手上。

    刘瞎子嘿嘿一笑,道:“瞎子本人就能辟邪,要这杆笔也没多大用处,还是送给有缘人好了。”

    刘瞎子说完,甩手就把朱砂笔,高高扔到了半空。

    “哎呀呀,经过半仙开光加持的朱砂笔,辟邪效果肯定更好!”

    “文大人一身正气,这杆笔不但有了刘半仙的仙气,还有文大人的正气,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宝贝!”

    众人议论纷纷,又争先恐后的,跟着朱砂落的方向一顿追。

    不过最后大家都失望了。

    因为朱砂笔,落到了马千里的脖领子里。

    马千里楞了一下之后,马上对刘瞎子拱手:“谢半仙赐宝!”

    ……

    马千里家里的那个鬼婴,还在马清爽的小院里。

    虽然马千里没见过,但是他很确定,鬼婴每晚都会出来玩耍。

    因为每天早上,扒着门缝能看到,院子里的积木拼图,又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家里有个鬼婴,还不敢告诉别人,只能告诉刘瞎子一个。

    而刘瞎子又迟迟不去处理。

    这段时间马千里一到家里,就感觉芒刺在后。

    不但他心里不舒服,刘夫人和那些下人,也都躲得小院远远的。

    只有他那个宝贝女儿马清爽,看鬼婴不能走出院子,大大咧咧的,也不害怕。

    她就是所谓的傻大胆。

    刚才在刑场上碰面时,刘瞎子就告诉马千里,要给他打造一个大杀器。

    刘瞎子还说,月圆之夜,用这大杀器,可以制住鬼婴。

    原来这杆笔,就是刘瞎子说的大杀器。

    马千里打算,等到月圆之夜,自己就一手拿刀一手拿笔,去会会那个小鬼婴。

    虽然有点冒险,但是马千里也没得选择。

    毕竟是自己女儿惹出来的祸事,还是要靠自己这个当爹的去解决。

    马千里也不是等闲之辈。

    彭州府总捕头的位子,也是他用多少次生死相搏换来的。

    如今有钢刀又有神笔,他更不会退缩。

    牛巡检看马千里突然走神,站在那里跟木桩子一样,就拍了拍马千里的肩膀。

    “马捕头,精神点,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

    老狗被文朝天点过脑门之后,就被拖到了刑场上。

    也是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下面是十八根木桩,上面是厚厚的木板。

    木板都是在水里,泡过好多年的,脚踩上去,没有一点吱吱呀呀的声音传出。

    小六和小八,分别扯着老狗一条前腿,让它不能动弹。

    套着狗头的网兜,后面也连着一根绳子。

    鬼眼七用力一拉那根绳子,狗头就立了起来。

    拐子三又给段初,端来一大碗酒。

    按照规矩,段初在这个时候,该接过酒碗,把一大口酒含在嘴里,然后对着刀刃,使劲喷上一口。

    结果他一扬脖子,碗里的酒都见底了,也没见他喷刀刃。

    拐子三看看段初,道:“第一次公开行刑,别紧张,咱们这些老家伙,也都是这么磕磕绊绊过来的。”

    段初闻言,脸一红。

    “三爷,我真没有紧张,要怪就怪文大人,喷刀刃的酒,竟然用好酒,这酒太香,我一个没忍住,就把酒都喝到了肚子里。”

    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这时都站在段初身后,听到这话,都笑了。

    就连从来不笑的钱以宁,这时也没绷住脸,差点笑出了声音。

    拐子三连忙制止众人,防止大家破坏严肃气氛,又对台下的衙役一挥手:

    “快点,抓紧再给段班主,再倒三碗酒来!”

    “为什么要倒三碗酒?”段初问。

    拐子三这时也是哭笑不得,只好答道:“还不是怕不够你喝的!”

    三碗酒很快又端了上来,段初也没客气,喝掉两碗,留下最后一碗。

    这时有衙役在边上一番摆弄,众人只听得咣咣咣三声炮响。

    不是对阵沙场的虎蹲炮,而是用红漆竹筒,放的大炮仗。

    午时三刻已到,三声炮响完毕,段初一口酒喷在刀刃上。

    刀刃在阳光下五彩缤纷。

    然后他手起刀落。

    出刀如电,一刀挥出之后,又往边上一滑,巧妙避开了喷溅的狗血。

    赵如意缝制的衣服上,没有沾染半点血迹。

    钱以宁紧紧盯着段初的动作,在心里寻思,自己能不能做到,挥刀这么精妙。

    想了想之后,他感觉,还是要用所有的空闲时间,加紧练刀!

    拐子三一直站在老狗旁边,在段初躲到一边,狗血刚刚喷溅时,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两个早就预备好,剥掉了外皮的戗面馒头。

    ……

    老狗到死,真是两眼望穿秋水,也没等来姜小妹。

    段初刀落之前,它可谓是肝肠寸断。

    可怜滚落在地的狗头,脸上还带着两行浊泪。

    而且在狗头落地之后,它的身体突然又有了变化,脊椎骨咔咔咔一阵响,竟然变成了人的躯干模样。

    假如给他按上一颗人头,那坐地的姿势,还真像府学里讲课的老夫子。

    段初手起刀落的时候,老狗刚好满二十四周岁。

    假如没有这一劫,老狗肯定会化作一个翩翩少年郎,游戏人间。

    很可惜,段初的鬼头刀,连千年蛇妖的尾巴都能斩断。

    所以老狗这次确实死了,除了地府,已经没有其他去处。

    ……

    狗头被鬼眼七,捧到了文朝天面前:“死囚已斩,请大人查验!”

    文朝天看着狗头死不瞑目,感觉恶心,抄起斗篷一挡脸。

    他又摆了摆手,表示已经验过,可以拿走了。

    死囚已斩,接下来作为监斩官,还不能回府衙,必须去城隍庙烧香。

    文朝天在一帮衙役的簇拥下,直奔城隍庙而去。

    他一走,拐子三连忙把那两个馒头,从狗脖腔里拿了出来。

    他咳嗽一声,掩住心底的喜悦,例行公事喊道:“家属,收尸!”

    本来姜家的人,没有一个露面,大家都以为,姜家的人养了一只成精老狗,这时无颜见人,都不会再露面了。

    所以拐子三,其实就是例行公事地一喊。

    就等着没人应声,回头炖一锅狗肉……

    狗能吃,狗妖也能吃。

    比如牛巡检,现在眼巴巴看着老狗,心说这东西,保证大补!

    拐子三也寻思,吃了狗妖的肉,说不定腿能更好一点。

    鬼眼七也是治病的心思,就等着狗肉下锅,让眼睛恢复更快。

    谁知道拐子三喊过之后,之前未露面的姜家人,终于来了一个。

208 分赃最是难均匀

    就在牛巡检口唾横飞,说要炖一锅热腾腾的狗肉,再配上大蒜,给铁司狱治疗哮喘,给马千里补一补胆气的时候,有人应声了。

    只见姜屠户从远处跑来,把一只手举起来老高:“各位老爷辛苦了,家属在此,给各位添麻烦了!”

    姜屠户手里,还提着一兜银子。

    高台上的人,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还有红阳班五个人,人人有份。

    到底是姜富婆的爹,出手很阔绰,一人竟然给了五两银子。

    段初作为主刀手,拿到的是十两。

    刽子手的收入,五花八门,这就是其中一种。

    这钱段初收的,心安理得。

    在这天下间,上哪里去找这种,杀了人,家属还对你说谢谢的工作!

    其他人都把银子揣到兜里,只有钱以宁愣住了,他没有去接银子。

    没有名目的钱财,他从来不收。

    拐子三连忙从姜屠户手里接过银子,一把塞到钱以宁手里,又给他解释名目:

    “钱小哥,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家属收尸,会给咱们打赏。”

    “穷人家呢,可能就是一人给几粒花生米,富人家,金子银子不一定,反正由他们心意。”

    “给金子不嫌多,给花生绿豆不嫌少,这是规矩,给了就要收,不收,就是坏了规矩……收下吧。”

    听说是规矩,钱以宁这才勉强收下。

    姜屠户分发好辛苦费,又解下了狗嘴上的绳子。

    断了的狗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狼嚎。

    这是刀落之前,憋在嗓子眼没有发出来的一声悲哭。

    听到这声狼嚎,围观的人,纷纷后退。

    “这狗不但会流泪,死了还能狼嚎,真成精了!”

    “你才刚知道啊!它早就成精了,不成精,能把严家小厮的心扒出来嘛!”

    热闹反正已经看过了,在这议论声中,老百姓慢慢散去。

    听到那声狼嚎之后,姜屠户也是心有余悸。

    狗还好说,容易驯服,但是一旦有了狼性,就不是主人家能操纵的了的了,幸好老狗死了,不然以后在家里,谁知道会带来什么祸事!

    老狗虽然个头不小,但是姜屠户连小猪都能扛动,区区狗尸,自然不在话下。

    他把狗头用布袋装好,系在了腰上,又扛着狗尸,离开了刑场。

    牛巡检还有点舍不得。

    毕竟牛夫人正当虎狼之年,最近这些天,牛巡检有点招架不住了,就等着炖了狗妖,补一补身子,结果还被姜屠户扛走了。

    ……

    有衙役过来,拆了临时搭建的台子,铁司狱牛巡检马千里,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该忙啥忙啥去了。

    拐子三来到一处僻静处,轻轻咳嗽一声。

    钱庄的金老板,从墙角走了出来,递给拐子三一把金叶子。

    这是之前说好的价钱。

    拐子三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狗血馒头,递给了金老板:“大富翁,拿好了,这玩意绝对大补,保你吃了,纵横床笫,生龙活虎!”

    金老板连忙装起馒头,道谢之后离开了。

    拐子三站在远处,又等了一会,病推官的大儿子,最会耍嘴皮子的赵元涛,悄默默过来了。

    赵元涛只给了一包碎银子,毕竟他没有金老板有钱。

    拐子三又把剩下那个狗血馒头,交给了赵元涛。

    “赵公子,这狗妖邪性的很,你吃馒头之前,记得许下要生儿子的心愿,我不能百分百保证会成功,但是,十之八九的几率还是有的。”

    赵元涛点点头,说声谢谢就走了。

    他现在有两个女儿,就是没有儿子。

    病推官说了,不能给他生个孙子,家产就别想继承。

    所以赵元涛很急,这才会出钱买狗血馒头。

    拐子三揣着金叶子和碎银子,微微一笑。

    刽子手的收入,五花八门,卖血馒头,就是其中一种。

    至于血馒头,到底有没有作用,谁也说不清。

    反正世上的生意就是这样,有人买,自然就有人卖。

    而且在拐子三的嘴里,主顾本人缺什么,血馒头就能补什么。

    老王卖瓜是自卖自夸,而老拐卖馒头,缺啥就给你补啥。

    ……

    段初喝了三大碗酒,这时意犹未尽。

    他打算回家让珠子,再炒两个可口小菜,继续喝点。

    姜屠户给的十两银子,他已经分成了两份。

    赵如意五两,朱紫墨五两。

    段班主一碗水端平,绝对没有偏袒。

    行刑台拆除之后,段初本想离开,结果拐子三又叫住了他。

    拐子三不但叫住了段初,还把鬼眼七和小六小八,也都叫了过来。

    拐子三带着大家,走到一处僻静处,又让大家围成一团。

    段初看拐子三做贼一般,行事光明磊落的他,就说:

    “三爷,什么事,你说就行了,没必要避人。”

    “别的都可以不避人,但是分赃嘛,就必须避人,嘿嘿,你看,这是什么!”

    拐子三笑呵呵地说。

    他说完之后,把金老板给的金叶子,还有赵元涛给的碎银子,全部掏了出来。

    拐子三为人还是不错的,没有私自揣一点在兜里。

    假如换做是马千里,能掏出来一半就不错了。

    看着金叶子和碎银子,段初还楞了一下。

    拐子连忙跟他解释,金银是怎么赚来的,还说这是老规矩,老规矩不能破了。

    鬼眼七又加上一句:“按照惯例,家属的打赏,还有血馒头的钱,红阳班的人,谁也不许私吞,怎么分配,都是由班主说了算。”

    段初最近压力很大,两边都要开销。

    妹子吧,花的不多,但是要的多,就像田鼠一般,拼命积攒存粮。

    如意姐姐呢,却是花钱如流水。

    最近有赵二娘贴身挡驾,她也经常上街转悠。

    看到街上的乞丐,也不管是不是骗子,甩手就是一大把铜钱。

    弄得满街乞丐,现在一提起额头缠着飘带的赵姑娘,都竖大拇指。

    按照段初的说法,用不了多久,如意姐姐你,就会成为丐帮帮主。

    所以面对这笔意外之财,段初没有不收之理。

    “各位,我呢,也不是那种贪财的人,这样吧,大家平分好了!”

    段初说完,清点了一下。

    金老板的金叶子,一共十三片,赵元涛的碎银子,大概是十两。

    十两银子好分,一人二两,很快分到了各人手上。

    十三片金叶子,五个人,就不太好分了。

    拐子三还忍不住抱怨:“狗东西金老板,明知道五个人,结果给了十三片,难道是想二桃杀三士嘛!”

    段初犹豫的时候,小六小八盯着他手里的金叶子,四个眼珠子都快挤出来了。

    鬼眼七提议道:

    “要不,把金叶子拿去钱庄,全部兑换成银子,然后大家再平分,就好分了。”

    段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时就一拧眉毛。

    “我说几位,去年也斩了不少人,这种收入,我可是一文钱也没见到啊!”

    段初说的没错,去年他在红阳班里,是备受排挤。

    行刑时的时候,拐子三鬼眼七都不让他到场。

    所以家属的打赏,血馒头的收入,他确实没有见到一文。

    拐子三听了段初的话,自知理亏,红着脸不说话。

    鬼眼七只顾低头讪笑。

    小六和小八两个,也都感觉很对不起段初,这时也扭过头,不敢跟段初对视。

    “原来这里面道道这么多,可怜去年我穷的要死,有一次酒瘾犯了,连酒钱都没有,还是老许帮我付的钱,后来我就靠三粒花生米,这才把酒对付喝下去。”

    段初好一通诉苦,也是对大家的批判。

    他说完之后就有了底气。

    大大方方揣起来五片金叶子,又把余下的八片,每人分了两片。

    “我这么分,大家没有意见吧?”

    段初笑眯眯的问。

    其他人去年吞了段初那份,确实也理亏,连忙附和:“没意见,没意见……”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散了吧,这次我多拿一点,就当是弥补我去年的损失了,下次,下次一定平分……”

209 夺狗宝

    本来段初说,下次一定分得公平,不过想起一个姐姐一个妹妹,这两张要吃饭要攒钱的嘴,咳嗽一声又改了主意。

    本来分钱,就不宜直接平分。

    很多时候,小团体之间,越是平分收益,就越是一笔糊涂账,毕竟这里面,贡献有大小,资历也有高低。

    “当然,谁也做不到,能分得绝对公平……当然,我还是会,尽量公平的。”

    其实他也没想给自己,多下次分多少。

    而是当场就定下了规矩。

    “我是班主,去年又吃了大亏,所以下次,我要分三成。”

    “三爷和七爷,都是红阳班老人,有资历,所以他俩,每人两成。”

    “小六和小八,你们俩年轻,以后路还长,下次每人一成半。”

    段初这个分法,合情合理,大家都表示赞同。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咱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段初这话说完,红阳班五个人就散了。

    段初捏着金叶子,心说银子是十两,这个好说,姐姐妹妹每人五两,不过金叶子五片,给谁三片给谁两片?

    他又感觉这样分,无论给谁三片给谁两片,都有点厚此薄彼。

    “算了,每人两片,我自己藏一片,留作私房钱,万一以后有急用的时候,也能拿出来应应急。”

    ……

    姜屠户扛着狗尸,并不是为了掩埋,而是为了给姜小妹送去。

    给大家的打赏,就是姜小妹出的,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拿回狗尸。

    姜屠户把狗尸送到姜府的时候,连姜小妹的面都没见到。

    没办法,姜小妹现在还怨恨爹娘嫌贫爱富,当初没有支持她嫁给段初。

    管家婆被打得不轻,现在还卧床不起,唯一不怕血腥的,就是那个女护院了,是她把狗尸,送到了姜小妹的房间里。

    姜小妹很客气地谢过女护院,又给她拿了五两银子。

    女护院一离开,姜小妹又把丝蕊打发走了,自己就在房间里,掏出一把剔骨刀,开始解剖狗尸。

    毕竟是屠户家的女儿,没杀过猪,也看过杀猪,所以杀猪剥狗,对她来说难度并不大。

    最后姜小妹从狗尸里面,拿出来一枚红彤彤的肉球,那肉球也就弹珠子大小。

    老狗在最后时刻,能有老夫子的模样,靠的就是这颗肉球。

    老牛成精,有牛黄。

    老狗化妖,有狗宝。

    “寻十二岁寿犬,以同类血肉喂食,其若不死,则腹生神机,脑有灵气……待其两轮生肖,灵气凝结内丹,可变幻人形。”

    这颗狗尸里取出的肉球,就是老狗在二十四周岁之际,生成的内丹——狗宝。

    姜小妹小心翼翼,把狗宝放入一个琉璃瓶里,又灌进一点水,喂养起来。

    ……

    谢夫人的尸首,被张管营带人,剁碎之后火化了。

    没办法,体型太过庞大,不剁碎烧不干净。

    然后他按照约定,在钱府的丧事尘埃落定之后,心情好了一些的时候,把骨灰坛送去了钱府。

    钱大公子说话算数,当场就掏出了三十两银子。

    本来钱大公子只打算给十两的。

    不过现在有严综吕那七千两的赔偿金垫底,钱大公子财大气粗。

    他就把酬劳,给张管营翻了三倍。

    张管营揣着三十两银子,美滋滋出了钱府。

    他又约了上次,一起火化谢夫人的四个同伴。

    张管营自己拿了二十两。

    剩下的十两,一个牢头四两,三个狱卒每人二两。

    张管营也没告诉大家,钱大公子给了多少。

    牢头狱卒也没敢问,而且还特别开心。

    毕竟这也是一笔,不小的额外收入。

    今天文朝天监斩过狗妖,来城隍庙烧纸,城隍庙的清扫布置,就是张管营带着这四个手下做的。

    知府大人难得来一次城隍庙,所以庙祝拉着文朝天,非留他吃一顿斋饭。

    文朝天本不想留下。

    结果竹林寺住持济海大和尚,青云观观主青檀老道士,还有彭州府周边,几个大型寺庙道观的当家人,都来了。

    文朝天看彭州府宗教界有头有脸的人士,都到齐了,他身为父母官,就没有推辞的道理。

    于是他和几个和尚道士,一起吃了一顿斋饭。

    席间谈了不少事情。

    青檀老道士和济海大和尚,还因为意见不和,再加上积怨已深,都想在文朝天面前,告对方一状。

    于是就产生了,一次小小的纠纷。

    纠纷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彭州府拔剑泉的归属。

    济海法师说,拔剑泉,早就是被拔剑泉主人,捐给了竹林寺。

    青檀道长说,拔剑泉早就是青云观的资产,有地契为证。

    一方掏出了捐献文书,一方拿出了转让地契。

    拔剑泉,在一所宅院之中。

    由于拔剑泉所在的宅院主人,早已过世,而且据说院子里闹鬼,夜夜有鬼哭,所以荒废了好久。

    于是竹林寺和青云观的这个纠纷,不太好解决。

    青檀道长,是打算让文朝天,把这事往京城报,济海大和尚坚决不同意。

    毕竟当今皇帝,最是拥护道教,假如捅到京城,竹林寺肯定捞不到好。

    文朝天都感觉有点挠头。

    他可不想因为这个,惊动皇帝,那样皇帝要骂他,为官没有本事。

    文朝天这么一挠头,犹豫的空档,济海法师和青檀道长,就都站了起来。

    当然,身为佛门道门的长老,两位老人家就算产生一点小小的纠纷,肯定不会像一般的俗人那样,互相对骂。

    两位老人家,是大打出手。

    竹林寺住持,青云观观主,都是有道行的高人。

    打起来阵仗可不小,拳脚来往之间,不见人只见影。

    要不是文朝天武艺高强,换个普通文官,保证劝不了架。

    不但劝不了架,怎么也会被甩一身菜汤。

    济海大和尚,还有青檀道长,用尽武艺绝学,就差使用法术了。

    文朝天费尽全力,好不容易才拉开两位老人家。

    “大师,道长,二位听我说,大家都是有修行的出家人,何必像市井的凡夫俗子一样,因为一点小事,就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文朝天好言相劝。

    结果两位出家人,还是毫不退让。

    青檀道长回:

    “文大人,贫道不为别的,及时为了说清这个理,是谁的就是谁的,岂能平白送于他人,道祖,也要争一口气的嘛。”

    济海法师答:“文大人,老衲也不能轻易让步,毕竟佛祖,也要争一炷香。”

    文朝天这才知道,这个纠纷又是前任知府,留下来的一桩悬案。

    假如是俗人之间的事,文朝天很容易解决。

    就像钱大公子和严老爷子,上次的官司,那么强的后盾,一个扯皮的案子,他一次过堂就给解决了。

    但是这是彭州府,两个宗教巨头的纠纷,一个不慎,就要捅大篓子。

    于是清正廉明,一直判罚果断的文大人,这次也打起了哈哈。

    他打算糊弄一下,把这桩悬案,留给下一任知府解决。

    最后好说歹说,终于把这件事,暂时压了下来。

    走出城隍庙的那一刻,文朝天终于想起了,之前在大堂上,发觉老狗异常,脑子里没想起来的话。

    “动物成精聚内丹,草木化妖生灵根。”

    也不能怪文朝天反应慢。

    主要他是一个官员,以前很少和江湖打交道,这种江湖术语,他肯定不擅长。

    “老狗变化太快,突然连思想境界都上了一层,体内肯定生成了内丹!”

    文朝天这么一寻思,马上叫来张管营几个人,让他们去姜府,把狗尸拿回来。

    张管营临走时,文朝天又拍着他的肩膀说:

    “张管营,听说你上任之后,把大牢打理的井井有条,犯人炸狱闹事的情况也少了,不错不错。”

    张管营心里清楚,他打理大牢,并不比前任强到哪里去。

    文大人这么说,就是找理由夸老张。

    这就说明,文大人要老张办的事,也就是去姜府拿回狗尸,办成就有重赏!

210 侠女护院

    张管营走出城隍庙,看文朝天走向府衙的背影,心说这事只要办成了,文大人肯定会念着老张的好,说不定还会提拔一下!

    张管营想到这里,马上就召集了人手。

    “兄弟们,文大人有要事托付,完成了,必有重赏!”

    张管营一通战前鼓舞,大家都心劲蹦蹦的。

    于是当初和他一起,焚烧谢夫人妖尸的牢头和狱卒,算上他自己,一行五个人,全部挎着腰刀,杀气腾腾杀向了姜府姜府。

    砸开姜府的门,张管营进去就搜。

    他地位低,消息也不灵通。

    并不知道姜一山,和辅臣张公茂的师生关系,更不知道姜一山,即将成为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陆冰陆大人女婿的事。

    在他看来,姜御史在京城,官品还没文朝天大。

    而且县官不如现管,文大人才是左右自己命运的人物。

    五个大男人,在姜府搅动的鸡飞狗跳,女护院不得不出面了。

    毕竟姜小妹的高薪,不是白拿的,上次京城一趟来回,姜小妹就额外给了她二百两的银子。

    她打算用这个钱,再积攒一点,然后在应天府,买一套小房子。

    在应天府买房,一直是女护院的心愿。

    就是姜小妹,帮她达成了这个心愿,所以她很感激姜小妹。

    “若是拿人,请问拿谁,若是搜查,请问可有文书!”

    女护院仗剑挺立,在通往后院的路上,挡住了张管营五个人。

    张管营一声冷笑:“小姑娘,看你也就不到三十岁吧?本公差奉文大人将令,前来搜寻那狗妖尸体!挡路,就不怕坐牢嘛!”

    女护院也是冷笑一声,而且笑得比张管营还冷。

    她也没有拔出宝剑,而是用剑鞘,在地上划了一道线。

    “没有我家小姐的允许,你们谁敢越过这条线,就别怪本姑娘断了谁的脚!”

    张管营怕刘瞎子,还能怕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子!

    他抬起脚,就要跨过那条线。

    江湖儿女,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个时候,女护院想起应天府的房子,心中热血沸腾,都没有多想。

    上次小姐蒙冤入狱,受了那么多委屈,这次不能再让她受罪了。

    假如真有事,本姑娘就背着小姐,去京城找姜御史!

    女护院心里想着呢,看到张管营真的要越线,宝剑出鞘无声,一道寒光,奔着张管营的脚脖子就过来了。

    看着那道剑光,张管营后悔不迭。

    电石火花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躲不开这一剑。

    他娘的,怎么到处都是高人,倒霉,今天这只脚,保不住了!

    关键时刻,女护院身后传来一声俏喝:“手下留情!”

    女护院闻声变招,手腕微动,宝剑一偏,剑光一掠,饶了张管营的脚,不过没饶了张管营的鞋子。

    这一剑削掉了张管营的鞋尖,就连大脚趾的指甲盖,也被削掉了一点。

    就是没有削到皮肉。

    张管营再次看看女护院,再也不敢称呼小姑娘了。

    “侠女,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女护院冷笑一声,回头看看姜小妹。

    她是等姜小妹发话。

    姜小妹走过来,看看女护院还没入鞘的宝剑,再看看张管营的露出来的脚趾。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家的护院,竟然是一个剑术如此高超的剑客!

    姜小妹不露声色,对女护院说:“姐姐,你去歇着吧,既然他们是来拿狗尸,那就给他们好了。”

    姜小妹一发话,女护院这才离开。

    手下一个护院都这么厉害,张管营以为,这个剑客,是姜一山给姜府安排的。

    于是他不敢再强横了。

    “姜小姐,还是你明白事理,文大人发话,小的不能不听,还请姜小姐理解。”

    姜小妹笑笑,亲自带路,把张管营带去了后院。

    后院有一堆灰烬。

    张管营闻了闻,灰烬里还有灯油的味道。

    然后在灰烬里扒拉扒拉,又找出来几块没烧完的骨头渣。

    姜小妹用一个骨灰坛,蹲下去收拾骨头渣。

    张管营连忙跟着一起收拾,在灰烬里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张管营,大黄虽然犯了死罪,但是毕竟是姜家的狗,而且陪了奴家那么多年,无论如何,奴家都要给它收尸。”姜小妹说。

    张管营点点头,表示理解。

    “奴家又怕它死后有妖气,会祸害百姓,所以只好烈火焚尸,唉……”

    张管营此行,就在姜小妹这落寞的叹息里,结束了。

    张管营一走,姜小妹就去了女护院的房间。

    “姐姐,从今天开始,你的薪俸,每个月涨到三十两银子。”

    女护院愣了一下。

    三十两月薪的价格,足以让她成为,彭州府身价最高的护院。

    要知道金老板家里的护院头领,每个月才二十七两银子。

    女护院愣了一下之后,看姜小妹不是开玩笑,连忙表示感谢。

    姜小妹又问了她身世。

    原来女护院原籍姑苏,家就在寒山寺附近,父母都是剑术高手。

    很不幸,女护院父母,都死在了江湖仇杀中。

    凶手是谁,她也不知道。

    后来女护院在刚成年的时候,遇到一个负心郎。

    虽然没被骗色,但是被骗了财,导致家底子一下被掏空。

    不然她也不会沦落为一个护院。

    而且从那以后,她对男人,就没了感觉。

    所以今年她都二十六七岁了,也没有成亲。

    女子这个年纪,在帝国来说,绝对是高龄单身女,正儿八经的灭绝师太。

    以后她也无颜再回姑苏城,赚钱的目的,就是为了以后能在应天府安家养老。

    女护院对姜小妹有好感,所以才会和盘托出这些。

    姜小妹听了之后,很快判断出来,女护院没有说谎。

    身为说谎的资深人士,辩解别人是否说话,这也是基本功。

    姜小妹表示对女护院的遭遇很同情。

    与此同时,她也放下了,对女护院的所有戒心。

    “妹妹没有别的要求,就是希望姐姐搬过去,和妹妹住一个院子,这样万一有歹人,想祸害妹妹,姐姐来救,也来得及。”

    这个要求,简直就不算要求。

    因为跟姜小妹住一个院子,就代表姜小姐吃什么,自己就能吃什么。

    整个姜府有这个待遇的,目前只有姜小姐的贴身丫环丝蕊一个。

    女护院当场就答应了。

    丝蕊帮忙把女护院的铺盖,搬到了姜小妹现在住的小院里。

    女护院看她隔三差五就去漱口,就问她怎么回事。

    丝蕊这些天,不敢怨恨姜小妹,也不敢跟管家婆说,这事压在心里很难受,又感觉很恶心。

    看女护院平易近人,丝蕊一时没忍住,就说自己嘴里不干净。

    她没敢说,事情是姜小妹逼她做的。

    女护院行走江湖,见多识广,很多事情,一点就明白。

    她马上就明白丝蕊说的不干净,是怎么回事了。

    “小妹妹,没想到彭州府,竟然有这种恶心的男人,逼着你做这污浊的事!”

    女护院说到这,又跟丝蕊保证:“妹妹,你放心,他日有机会,姐姐一定帮你斩断那根祸害!只有斩断祸害,才能除掉你的心病!”

    “什么祸根?”丝蕊没明白。

    女护院也有点不好意思,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个东西。

    丝蕊听了,差点没晕过去,连忙解释:

    “姐姐,你误解了,怎么可能是那样羞臊的事!”

    “不过是段公子晕死过去了,小姐逼我给他,嘴对嘴吹气,说要把他救过来!”

    “当时段公子满嘴酒气,都呛到了我嗓子,那种酒味,现在想起来,我就感觉嘴苦头晕,还很恶心,所以才会漱口。”

    女护院当时就给了丝蕊,一个鄙视的眼神:“就这?”

    “就这!”丝蕊答。

    女护院摇摇头:“就这你还天天漱口,你是有洁癖吧!这个都受不了,那你以后还怎么嫁人!你这小丫头,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唉……”

    ……

    当女护院说,要斩断祸根的时候,正在喝酒的段初,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又觉得胯下一凉,一个大喷嚏,脱口而出。

    “他娘的,肯定是谁,在背后诅咒我了!”段初挠着头说。

    朱紫墨坐在餐桌对面,手里捏着段初给她的,五两银子和两片金叶子,她心里有事,就没有搭段初的话茬。

    “想什么呢,我刚刚被人诅咒了!”段初大声说。

    朱紫墨这才抬起头,道:“你杀人砍头都不怕,还怕人诅咒啊!”

    段初说也是啊,低头又喝酒。

    朱紫墨抬头,看看惬意喝酒的段初。

    “不能让呆瓜,被赵如意那骚娘们抢走!”

    她打定主意之后,又在脑海里,快速盘算起来。

    “呆瓜今天交给我五两银子,两片金叶子,不用问了,肯定还有五两银子,两片金叶子,被他藏了起来,一定要交给赵如意那骚娘们!”

    “这样下去可不行!”

    “本公主必须想一个办法,赶走赵如意,不然呆瓜迟早毁在她手里!”

    朱紫墨就开始寻思,赵如意的弱点。

    其实赵如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身份,但是她对赵如意,却没有看出来太多。

    她只知道赵如意的飘带后面,肯定有逆鳞。

    哪怕赵如意不解开飘带,她也能闻出来逆鳞独有的味道。

    有逆鳞的人,能斗杀神佛,能遮住天眼。

    所以她身上,哪有什么弱点!

    所以朱紫墨想来想去,并没有想到,赵如意有什么弱点。

    不过没有弱点,就是最大的弱点!

    朱紫墨小手一拍脑袋,一下想到了一个好计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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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4890/ 第一时间欣赏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 作者:吴铭之所写的《聊斋千妖斩》为转载作品,聊斋千妖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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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千妖斩介绍:
新书名《聊斋千妖斩》,原书名《聊斋之快刀》。
殿中龙椅端坐一人,穿明黄袍,袍绣九龙,纹十二章,间五色云。
门分左右,烛影摇摆,一黑衣人跨步进殿,手中鬼头刀寒光夺目。
帝问:“持刃入宫,来者何人!”
来人答道:“应天府刑狱司红阳班,市曹行刑刽子手段初,奉诏前来斩杀锦衣卫镇抚使、斗牛将军步高升。”
话音刚落,平地起风,蜡烛尽灭窗扉全开,月冷光寒。
步高升盔甲带泥,如破土而出,双目血红,踏月而来……聊斋千妖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聊斋千妖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