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幻境
双唇在少女这一仰头之下蓦然分离开来。
冷心瞳拼命想要别开视线，但却像是被夜启的脸庞吸引住了一般，最后只能屏气将无助的眼神投向夜启。
“你醒了，学长......”
夜启用手抵着额头缓缓坐起身子，茫然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接着转头望向正跪坐在自己身体一侧的黑发少女。
十分精致的端正面孔，齐肩的黑色直发，以及——那双独特的赤红瞳孔。
“我昏迷了多久...？”
嘴里残留的温热芬芳，让夜启有一瞬的恍神。他掐着晴明穴，发出了略显无力的疑问。
“十...十多分钟的样子...”
冷心瞳支吾其词地答道，渐弱的声音到最后估计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啥？...话说，你脸怎么这么红...是身体不舒服吗？”
夜启说着就要将手伸向心瞳的前额，似乎是想测量她现在的体温。
“不！我没事！”冷心瞳连忙躲闪掉夜启似无意识的进攻，而后慌张站起，红着脸小声说道，“学长没事就好。”
“我没......呃！”
自右胸传来的剧痛让夜启忍不住发出沉闷呻吟，伸至半空中的手宛如还未升空的断线风筝，无力地垂落到了地上。
“学长！？”
冷心瞳顿然惊呼。
“看来不能算是没事啊......哈...哈哈。”
如同全身细胞遭到撕裂般，夜启紧攥着右胸口位置处的衣服。微微发青的手背之下，是一圈有如雏菊般的布料褶皱。
他之前也感受到过这种疼痛，那是和阿斯特丽德在里世界中交手时发生的事情。
也许是出于不想让冷心瞳担心的缘故，夜启在强撑着剧痛的同时，还能对心瞳露出一副在心瞳看来十分勉强的微笑。
想来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冷心瞳一直片刻不离守护在自己身边吧。对于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娇小少女，夜启倏然涌现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感激之情。
尽管右胸口传来的痛感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彻底消除，但夜启还是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子。
察觉到夜启的想法，冷心瞳便搀扶着他从平地上缓缓站起。
“由那...消失了？”
夜启感到莫名焦躁不安。扫视了天空后，面色徒然变得无比凝重。
蔚蓝天空中已没有了白发天使的身影。
“学长...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之前？我记得...我似乎是被一道光束给...”
“是的。学长的那道伤口，便是由那造成的。”
“她现在人在哪？”
冷心瞳没有答话，只是将视线投向远处的凝紫。夜启遁着心瞳的视线望去，发现凝紫的身前正矗立着一块紫色晶石。
“心瞳，扶我过去。”
直至临近凝紫时，夜启才看清这块紫色晶石的真面目。
双棱锥状的晶石自内向外微微散透着白金色辉光。而在那辉光之中，奈奈希由那正闭目直立着。
白色羽翼收拢在了她的背后，从外部感觉不到由那的气息，那模样仿佛已陷入沉睡。
“伤口已经愈合了？”
目光停留在夜启右胸附近的位置，凝紫语气略显意外地说道。虽然是疑问句，但伤口那块已经痊愈的皮肤已然告知了她答案。
“那个，师...由那现在，是怎么样的一种状况？”
夜启出言问道。直到现在他也不知晓凝紫的名字，因此提问的口吻显得有些怪怪的。
不过凝紫貌似并未在意，她稍感头痛地轻摇了头，而后解释道：
“她出手将你打伤后，意识似乎就失控了。”
“意识...失控...？”夜启狐疑地凝视着静立在紫晶中的奈奈希由那，“难道说，由那还存有自主意识？”
“应该是的。”凝紫移转目光，“否则她也不会在打伤你后就陷入失控状态。”
“既然还残存有一缕意识，也就说明...！”
夜启发出不由自主的低呼。这在他听来算是一个好消息。
“学长所想没错。”冷心瞳轻点了头，“只是...要怎么做才能唤醒她。”
“这种事情，或许只有问将她改造成这样的实验者了。”
“那个男人吗......”
夜启蹙起眉咬牙道。
因为奈奈希由那阻拦的关系，夜启和冷心瞳想要先手除掉霍根的计划未能得以顺利进行。
此时的岛已变成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小岛，寸草不生且一片光秃秃的景象，夜启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霍根的身影。
“那是...陆战用气垫艇？”
视野失去了树木与礁石的妨碍，以至于夜启三人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岛屿海岸东边方向，那三艘并排停靠的漆黑气垫艇。
而在这三艘气垫艇之前，有名全身漆黑的男子正立于那处，面色平静地遥望夜启等人。倒不如说她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三人身侧，出于凝紫之手的那块双锥形紫晶石上。
他坚信有着天使的后裔这一身份的奈奈希由那，不会就这么轻易被人解决掉。他有一种直觉，奈奈希由那的灵格离进化为神格只差关键性的临门一脚。
对外界变化丝毫没有反应的白发天使，正蜷缩于属于自己的狭小空间，与充满圣洁气息的光芒为伴。
超脱红尘的美丽脸孔下，一双澄澈的湛蓝瞳眸悄然睁了开来。
然而实际上，外界的她并没有睁开双眼，这里只是她所见的其中一处幻境。
被凝紫封印于紫晶石当中，奈奈希由那的意识正在与刻印于咒式内部的幻境进行深层次的互动。
从黑暗中苏醒的她，茫然四望周围景象。
一望无际的冰原，徒有一人的空间。
光与暗融会成激涌洪流，雪与冰交结为苍茫大地。五彩霞光挂于暗淡天际，白蓝冰层架构出原初景象。
充斥着静寂与孤独的世界，却又美得令人窒息。
这是独属于奈奈希由那一个人的风景。这是奈奈希由那心中所构想出的世界。
除了孤独，寂寥，绝望......其他所有情感都不被这个世界所容，除了这些情感奈奈希由那什么都不剩。
察觉到这一点的她，迟早会被这些负面情绪拉入深不见底的漆幽深渊。
她迈开暴露在冰雪之中的纤瘦双腿，漫无目的地向前缓步走去。
渐渐的，她开始记不清自己已经走了多少步，移动了多少距离。伴同在这段时间内，她甚至开始连那些负面情绪都逐一遗忘，她的内心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仿若直线的路途前方，奈奈希由那看到了一缕亮光。被群光包裹着的，是一个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黑发少年。
少年向她伸出右手，试图将她拉出这个世界。可是少年本身的存在，却已被自己亲手抹杀。
她虽失去了一切，却也不用在体验那些宛如潮水般的负面情绪了。
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是么？
可是，自己又为何会流泪呢——
遭封印的白发天使自光芒中醒来。
睁开双眼的她，看到了紫晶之外的夜启。
“由那！？”
四目相对，夜启猛地惊呼出声。
“醒了...？该不愧说果然是天使么...”
夜启惊慌的大叫自然吸引了凝紫与一旁的冷心瞳。发觉被困于咒式内的天使从幻境中苏醒，凝紫以一副不可察觉的微妙表情注视着她说道。
收拢在后背的洁白羽翼，激活了刻印于奈奈希由那身体表面的耀蓝魔法纹路。通过这些走势奇诡的纹路，未知次元的圣洁能量正朝着奈奈希由那体内涌去。
即使身处于凝紫的咒式之内，灵格进化仍未受到相应的阻碍。
“我就知道......”
霍根远望着这一幕，发出了预料之内的咕哝。
虽然奈奈希由那的目标并不在他，但那股犹如风暴般的能量场却将他体内大半魔力耗去。尽管他的脸色尚且残存一丝血色，但那双唇早已变得如蜡一般苍白。
实验还未结束，霍根自觉自己必须要观测到最后一步。完全激活的天使血脉，究竟能引发出多大的动静——他想见证这一点。
“四名天使，到头来只剩下了你一个。与魔纹的契合度如此之高的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霍根带着救赎般的神情低喃自语，目光不离奈奈希由那片刻。
然而，就在他这道话语落下，刺耳的巨响猛然响彻在这片大地。
封印着白发天使的紫晶石轰然炸裂，四散的咒式碎片宛如玻璃残渣。
奈奈希由那突破了凝紫的咒式，重新现身在了外界。
“——学长小心！”
冷心瞳那双赤红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身体的本能意识促使她没有丝毫考虑便一步跨至夜启身前，将他和奈奈希由那隔离了开来。
所幸冷心瞳预想中的情景并未出现，现身在外界的奈奈希由那只是定定地立在原地，眼神迷离地盯着自己身后的夜启。
“哥......哥......”
奈奈希轻启朱唇，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两个相同的字眼。
“...恢复意识了？”
手持雪白长剑的心瞳谨慎凝视着奈奈希由那的蓝色瞳眸。可是从那双眸子里，她没有看出有任何感情。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传说之上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醒来的，但这值得庆幸，少年。”
夜启从霍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同情，然而面前奈奈希由那的注视又导致夜启无法抽空转头朝说话人看去。
“只要你再次与天使交手，让魔纹刻印程序全副运转，促使她的灵格完全进化成神格，这样她就不必再寻找新的祭品，也不用再伤害他人了。”
霍根遥遥出声。
“简直是无可救药......”
对于他这番自私过头的说词，夜启打心底觉得火大。不过洞悉了夜启心思的凝紫转而踏出脚步，微笑的她冷冷断言：
“将由那改造成这副摸样，如今还能把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实力不强，颠倒黑白的能力倒是不小。”
“那是圣都的决定，我只不过一个是被派遣完成实验的观测者而已。”
霍根把话说得事不关己般，语气尽显不负责任的态度。
“师姐，不必与这种人多费口舌。”
兀然插嘴的是冷心瞳。
“为了达成自己的实验目的丝毫不顾及由那的感受，嘴上将由那奉为神的使者，实际却是把她当成非人的道具一样对待。这种家伙的思想早就已经从根部彻底腐烂了，和他说什么都没用。”
饱含悲愤之情的嗓音自心瞳口中吐出，她那握剑的手指开始轻微颤抖，赤红眸子闪烁。
凝紫从心瞳的话语中莫名地感受到了一丝共鸣。
从“虚陵”修习至今，包括她在内，在作为一名出色的攻魔师的同时，同样也是被六翼契约培养出来的道具。
冷心瞳会同情由那，正是因为她发现了这一点——自己与由那的经历十分相似。所以当她面对霍根时，才能由衷地说出这席话。这并不是为了指责某人，而是为了连带自己的份，将由那救出苦境。
“......哥。”
宛如精致人偶般的白发少女惘然轻唤了夜启。
“由那...？”
蓝色瞳孔的确对焦在夜启脸上，可是那副失神的状态明显透出一丝不对劲。
“——啊！”
夜启突然以右手紧攥右胸口处的布料，低声嘶吼的模样如同正受烈火煎熬一样。
被他捂着的地方忽地亮起金色光辉，光芒透过指缝射向了冷心瞳的后背。
“学长？”
冷心瞳被夜启这一声嘶吼惊得差点回了头，她必须要时刻注意奈奈希由那的动态。
“被天使刺伤的后遗症么？”
凝紫刚说完，就看到原本恍神的奈奈希由那眸子一转绝情。
她猛地张开背后那对洁白翅膀。
“...四翼！？”
冷心瞳动摇地颤抖着出声。
在这声惊呼之下，奈奈希由那一扇翅膀，快速离地而起。
被风暴包裹着的她，朝着夜启三人头顶不断飞升。
“进化成功了？”
不光是临近奈奈希由那的夜启三人，包括远在海岸边的霍根也注意到了由那背后由二转为四的厚大羽翼。
大概是受奈奈希由那重新觉醒所造成的影响，自远海拂过的清风开始夹杂起渺渺细雪。
以蔚蓝天空为背景的云层间，有道耀白光柱直通地面。
而在这道光柱内，悬浮于半空中的白发天使正遥遥俯望夜启三人。
“啊——————————————”
天使轻启朱唇，庄严诵唱响彻大地，黄金比例的标致面孔尽显淡漠。
四片宽大羽翼来回扇动不止，混杂在狂风之中，白发天使正以至高者的姿态睥睨夜启。
面对那好似要让身体冻结的冷峭目光，夜启平静地略过，只注视她那对宛如含纳着天空般的淡蓝瞳眸。
“你后悔吗？由那。”
夜启用尽量平和的口吻轻声呼唤奈奈希由那。
虽然他的声音立马遭高洁诵唱声和呼啸过的风雪掩盖，但是他能笃定，奈奈希绝对有听到他的话。
“对自己体内流淌有天使血脉这一事而后悔。如若不是如此，你也不会突然遭到陌生人绑架，甚至被改造成了无法掌控自主意识的真正的天使......”
莫莉安娜——由那的母亲，知晓由那被抓的事实后还能不改面色地继续过平常的生活，甚至对女儿被抓一事还有所庆幸，以至于即使到现在也没有要将自己的女儿带出困境的打算。
家庭的原因，间接促使了由那性格的塑成。
无法对他人诉说孤独与悲伤，也导致善良的她对待他人却比谁都要温柔。
这样的她，根本不可能希望伤害任何人。
能为了相识不过数日的莱妮挺身阻挡冷心瞳那一剑，只是源于她不希望看到有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即便被迫成为了天使，这般纯至的高洁风骨也绝对不会被她无情抹去。
“挂着‘神之使者’这一名号，听上去颇显威严，但如果是为了那些早就不复存在的神，而让自己陷入终身后悔的泥淖...这种事情，我夜启绝对不允许！”
夜启无视右胸传来的痛感，仰天对着奈奈希由那扯嗓大喊。
接着，他一举双臂。
“风鸣幻咒”
“地狱爆炎”
“雨灵雾散”
“重力磁场”
除了光暗两系乃防御型术式以外，夜启将新学成的其他四系自然魔法依次打出。
犹如音爆声的风鸣，涨助暗红色的烈火。夹杂着雨滴的浓雾，在重力磁场的作用下自下而上地向着奈奈希由那飞去。
拥有完全亲和体的他，能够随心所欲地施展各系魔法，自然也能得心应手地将这些魔法糅杂成一团聚合能量体。
斑驳着四种颜色的天空，霎时充满了夜启那满浓度的至强魔力。
“啊——————————————”
混杂在诵唱声中，无数银色细剑自天使翅膀急速射出。
但是，那些攻击并非出自奈奈希由那的个人意志，而是天使身躯的自动防御反应。
操使着超脱世间的神力的她，无法对使用魔力的夜启视而不见。然而也正是因为这项事实，由那的潜意识正饱受折磨。
以流传至今的说法来考证，如奈奈希由那这般的天使后裔并不具备个人意志。与精灵类似的祂们，在人们看来只是一种经由具象化的特殊现象。
天使本不是人。人会成为天使，按“灵格说”的说法，意义等同于从物质谪降为一种特殊现象。
神忠诚的信徒会将其称之为救赎，亦或是从痛苦中获得肉体的解放，灵魂被送往了彼岸。
可是，对无神论者而言，升格为天使，除了剩下永劫的煎熬在等候着他们以外，其他的什么都不存在。
不管由那是否是信神论者，她正饱受痛苦这一事实，夜启心里再清楚不过。
“由那，等着我！我现在就将你拖下来！”
经由夜启打出的四道强劲魔法，将漫射的细剑陆续消除。
感受到夜启全身迸涌的激荡魔力，天使再次猛扇翅膀，口中同时开始诵唱。
念头翻涌之间，被抵消的四则术式重新现于夜启的双掌之上。宛如一架永不知疲倦的自驱动人形兵器，夜启开始了独属于他的消耗战。
“三千度...突破...四千度...突破...五千......”
伴同夜启的低沉嘶喊，浑白火焰再现。这是火系魔法内中级术式中最高等级的术式——名为“四界湮尘之炽炎”的火焰。
火焰中蕴含着庞大无比的魔力波动，夜启想要模拟出如暝皓那般可将天空燃尽的至高炽火。
令其他三则术式抵消天使的攻击，再以这浑白火焰作为主攻手段，破除环绕在天使周身的无形壁障。
天空铺满了四色浓稠能量，恐怖的威势仿佛要将天使整个吞噬殆尽。
“啧...这小子，果真是五系魔法师...不...他先前用出了“地狱爆炎”，也就是说...他是五系魔导师？！”
在远处独自观望战场的霍根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除去之前的空间系术式，夜启所修的其他四系魔法竟然都已抵达了高级术式的范畴。
“是幻觉...吧...？”
这一发现着实惊掉了霍根的眼珠。
这几十年间，他从未见过有夜启这般不仅同时修习五系魔法甚至还能够到达魔导师领域的人。
掌握有其他系的初级魔法还好说，就好比实用性较强的“轻风咒”，只要是魔法师几乎都会这一魔法。
可是夜启施放出的却是实打实的高级术式，这不符合人体修习魔法的常理。
无论是谁，相对于其他系魔法，其身体都会有对某一系的亲和度大大超出其他系的现象。而他们大多都会选择修习与自己亲和度最高的那一系魔法。少数人会出现有两系皆偏高的现象，因此就算见到双系魔法师也不会太过惊讶。
当然，到三系就截止了。超过三系的人...几乎是百年难见，四系往上，也就只存在于传说当中。
这个世界存在有五系魔导师......霍根从迈入魔法界时，根本就没有产生过这种念头。
若是让他知道，夜启实际上掌握有九系魔法，那一定会颠覆他的三观。当然，时间系魔法目前还未有学习的机会就是了。
不过，作为知晓夜启秘密的冷心瞳与凝紫，倒是没有显露出多么惊讶的表情。这一点反而让霍根的心底产生出了一股极为不真实的虚错感。
第一百一十八章 拯救
“啊——————————————”
白发天使向面朝自己袭来的浓稠能量激射出无数道银色细剑。
但是，被夜启抛出的接连不断的四色能量，将这些细剑相继融化成了残屑，到最后连残屑也一丝不剩地消失了。
混杂在其中的巨型浑白火球，顺着被其他三则术式开辟出的道路，朝白发天使冲袭而去。
巨型火球在此刻爆发出撼天震地的无匹攻势。
天使蓦地中断了诵唱，仿佛受到动摇。
包覆着天使身躯的无形壁障逐渐隐现出虚影，那是自身体内部产生的神能光幕。
在这道虚幻光幕的环绕之下，天使才能带着未知次元的属性降临至这个世界。即使夜启使出多么强大的魔法，也无法伤害到不属于这个次元位面的天使。
然而——
“单纯的魔力居然能伤害到天使的本体？”
出现在眼前的荒诞景象让霍根乍呼出声。
那颗巨大无比的浑白火球在撞上奈奈希由那的一瞬间，神能光幕便发出了如同哀号般的呲裂声响。
被数倍于自身体型的巨大火球砸到，白发天使顿然发出凄惨尖啸。
她猛然扇动四面羽翼，企图逃出火球的攻击范围，然而那颗仿佛携有千钧重力的火球将她逼压得一时动不了身。
天使啼号，遽然浮现在她身体两侧的七柄黄金长矛同时向着火球刺去。
浑白之焰与黄金之矛的对拼，在天空中爆发出刺眼无比的白金盛芒。
包括其他三系以打散银色细剑为主要目的的魔法在内，构建出这些术式的魔力皆来自于夜启体内的原典。
魔力，是一种与血液相似的物质。
就如血液中蕴含有血细胞一样，魔力中蕴含着的则是魔力因子。
人体细胞的结构早已被人类解析得十分清楚，然而在解构魔力因子这一块领域，以人类目前的科研水平却迟迟未能得到任何进展，以至于当下的科技界渐渐孵孕出了一部分秉持“魔力乃是其他次元产物”这一观点的研究者。
从同样蕴含有魔力因子这一点来看，原典的魔力虽与一般魔力的本质相同，但这股魔力却好似突破了当前位面的次元，抵达了更高一度的次元一样。夜启因而才能突破天使的防护圈，并对其本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反观空中，自天使躯体由内向外迸涌出的神力激荡不止，白色与金色相交融的光芒逐渐小了下来。
高温似可燃尽万物的火球自内部开始崩散，而后与黄金长矛一同消逝在了云隙之间。
在冷心瞳和凝紫眼中，得以缓一口气的白发天使似乎暂时性地失去了对敌手段。
“还没完！”
一颗火球爆散，就有另外一颗补上。第二颗火球爆散，就有第三颗火球补上。
夜启调动着体内似永无穷尽的魔力，连续打出十余颗破坏力相同的巨大火球。
染尽大地的浑白之色，覆盖了整片苍穹。
“他为什么还能使出这些术式...？！”
瞳孔一直处于瞪大状态的霍根愕然惊呼。
白发天使冀欲再次召唤出新的一轮黄金长矛，然而保护着她的神能光幕在夜启连续不断的攻势之下终究是碎裂成片。她的身影被火球吞噬。
当着惘然若失的霍根的面，背后失去光芒的天使，以自由落体的姿势从天上坠落。
但是夜启的攻击并未结束。
仿佛操纵着世界重力的他，将术式——“重力磁场”单独打向白发天使。
包覆在其背后的虚幻光幕因受到这股冲击而发出呲裂声响。
夜启打算将环绕在奈奈希由那身体周围的光幕全部击破。
“不管他是五系还是六系，眼下绝对不能让他妨碍到实验进行！”
看到这一幕的霍根终于像是坐不住身子了般，朝着夜启这边快速冲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淡然出声的凝紫踏出脚步，正面向着霍根走去。
作为攻魔师的她，虽然没有类似于夜启这般覆盖面大且射程极远的超绝破坏力的魔法，但若论近战对敌，尤其是一对一的情形下，凝紫有自信不输任何人。
相同实力下，在战斗中被攻魔师贴身的魔法师，其胜率不会超过百分之十。
有凝紫出手，冷心瞳自然不会多生杂念。此时的她只需要将注意力放在夜启的身体状态以及即将坠落于地面的白发天使身上就可。
就目前的冷心瞳看来，夜启选择优先破坏掉包覆在由那周身的那层神能光幕。
既然手无法伸到立于遥远苍穹的天使，那么将她拖下神位就行了。
如今白发天使已经失去未知次元的神能光幕的庇护，夜启施放出的魔法自然是如鱼得水般对天使本体造成了伤害。
只是......
从奈奈希由那身体里流泄出的神力却突兀变得更加强横了几分，那模样就好似在嘲笑夜启这份期冀。
“呃——！”
视野被灼目的白色闪光夺去，夜启不禁低呼出声。
白发天使的身体正在燃烧。与巨大翅膀毫不相称的娇小身躯，宛如蜡炬燃尽前的一秒，向外部喷涌出以神力为助燃剂的煌炎。
“原来如此。”与凝紫相距数十公尺的霍根停下了脚步，他望着天使燃烧的盛状道，“就算次元屏障破碎，本体堕落至当前位面，可她所使用的神力依旧来自于更高一等的次元。”
霍根的话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失去光芒的暗淡羽翼重新绽放出耀眼闪光，无数道银色细剑自那对翅膀随意飞射而出。
夜启的攻击仍未停止，巨大的浑白火球毫不停歇地撞向从天使翅膀喷射出的有如细剑般的羽毛。被夜启先前的攻击所击碎的神能光幕并未恢复，夜启的攻击依然有效。
但只要奈奈希由那本人没有受到致命伤，神力就会继续从其他次元流进她的体内。
“可恶！...难道真的只有将由那的灵格彻底摧毁，她才会恢复到本来的面貌吗......”
夜启在不断施放术式的同时也在考虑着对策。
要击败真正的天使，唯有将由那体内的灵格捣碎。
然而，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选项。夜启此行是为了救出奈奈希，如果非得伤害她才能达到此行的目的，于夜启而言那样无异于败北。
虽然凭藉完全亲和体的魔力操纵技术，夜启可以拿捏得来出手时的术式强度，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在攻势上看似压制住了奈奈希由那，可涌入由那身体的神力就像是夜启的体质一样，完全没有干涸的迹象。
照这样继续下去，夜启根本赢不了她。
“呵呵...哈哈哈哈——！”低沉的轻笑逐渐转为夸张无比的大笑，霍根拿着似足以睥睨江山的自信语气说道，“就算是五系魔导师！也没有击败天使的可能！没有这个可能！”
“哪怕到了这一步也不行吗......由那，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拯救你...？”
黯然绝望的夜启紧皱起眉头，他的目光直射向被煌炎包裹在内的白发少女。
就在这时，伴随着凛然嗓音响起，有一道清冽剑锋兀然划过大气的清响传入夜启耳中。
“你错了，学长。”
身穿黄白制服的娇小少女手执雪白长剑行至夜启身前。
“心瞳...？”
夜启讶异地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黑发少女。
“拯救由那...从来都不是学长一个人的事情。”
少女挽着剑花，说完这句话后便自平地上开始向前猛冲。
貌似傻眼的夜启愕然目送冷心瞳的纤瘦背影。
不过几息之间，冷心瞳就已冲进那处混在有银色细剑以及巨大火球的战场。
她无惧包裹在天使周身的炽烈煌炎，猛地蹬地跃起。
“出于悲叹的冰狱，卫守深渊螺旋的司谕者——”
被执在冷心瞳右手中的灵剑呼应肃穆祷词发出银色光辉。
如静月般的微芒是能破除万般魔法，并使魔力无效化的神格振动波。
“苍月之巫女奉神使之命在此祀求，以汝等之刃矛破除万物之桎梏！”
雪白长剑划破长空，在空中留下了一道优美的银色光弧。
保护白发天使的神能光幕已被夜启所破，她已无力抵抗冷心瞳的攻击。
冷心瞳并不需要将奈奈希由那的心脏刺穿，她只需在由那裸露在外的肌肤表面划出一缕细微的伤痕，让刻印于“清雪”内的中和术式生效就行了。
长剑突破外圈的煌炎，刺向奈奈希由那的左臂，并在其上留下了一丝余痕。
浮现在天使身体表面的耀蓝魔法纹路顿时澌灭。
能使魔力无效化的“清雪”，仅用了一击就消除了霍根植印于奈奈希由那体内的魔纹刻印程序。这代表天使的灵格已失去向神格转化的资格。
“这......”
霍根神色恍惚地望着这番光景。
奈奈希由那从魔纹程序的咒缚中获得解脱，重新变回了人形。
她背后那四片厚大羽翼渐渐化为虚影，包裹着她的煌炎也一并被清风吹散。
第一百一十九章 真相
白金光辉消失，向外迸涌的神力同时间荡然无存。
不过，夜启虽平息了体内魔力，但之前就打出去的术式还是继续朝着奈奈希由那袭去。
“——心瞳小心！”
望着那几颗已脱离自己掌控的浑白火球，夜启顿然惊呼。
落于奈奈希由那身后的冷心瞳在听到这道熟悉声音的那一刻便决然转身，手持“清雪”连续划出数道剑芒。
弧形的白色能量体面朝火球极速冲去，而后将它们一一消融。
失去意识的奈奈希由那在即将倒地的一瞬间被心瞳扶住了身子。看她俩安然无恙，夜启长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瞪向站在远处的霍根。
“你的实验已经玩完了。”
呆立在原地的霍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远望冷心瞳和奈奈希由那的方向，未吭一声。
曾被称为天使的白发少女，正枕在冷心瞳的白皙大腿上，蜷缩着如同猫咪般的身子安静沉睡。
飘落在她粉颊上的晶莹雪花在头顶强烈阳光的照耀下，悄然无息地静静融化。
“一切都结束了。”
夜启望着霍根那双落魄的眼眸，语气中夹杂着愤怒与无奈。他原本想冲过去将霍根一顿胖揍，但这会儿也没了那个劲。
“不动手么？”
凝紫朝夜启平静发问。
“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夜启虚弱回应。
“是么......”
凝紫迈出步子，缓步朝霍根走去。被她视为目标的男人，此时正失神般地低声自喃。
“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会......”
霍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付出了二十多天的精力，甚至还牺牲了同为实验者的赫勒，到头来就这样草草收尾，让一切努力付之东流。光是搜寻天使就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更不谈促使天使灵格进化至近乎百分之九十九的进度所耗掉的材料。
“不，我还有机会......魔纹刻印程序还在我手里，只要重新抓到新的天使，实验就还能继续下去！我还没有失败！”
霍根倏然大吼道，而后头也不回地向着那三艘漆黑气垫艇奔去。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背后响起的淡然嗓音仿若地狱索命的死神。霍根顿然提速，双脚离地而起，在低空中化为了一缕赤红流光，弹指间便站立在了其中一艘气垫艇的甲板上。
这一艘正是原本用来囚禁奈奈希由那而被改造成了实验观测室的气垫艇。
霍根会选择这艘，也是因为手上的实验材料大多都集中在这艘气垫艇中。
“迪伦！快开船，我们回圣都！”
霍根三两步就抵达了驾驶室，调控着上面用来进行通信联络的机电式装置对另外一艘船发出了指令。
原本三艘艇是由迪伦·戴维德、赫勒，以及霍根分别驾驶的，此时的霍格却只能开走其中两艘。
所幸除了霍根所在的这艘艇和迪伦·戴维德所待命的货艇外，另外一艘艇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霍根？出什么事了？为何现在要返程？天使呢？”
迪伦·戴维德接连提出三个问题。眼下的他还处于茫然未知的状态。
“一会儿再给你解释！”霍根在拉下驾驶杆的同时对着通信装置大吼道，“现在！立刻开船！赶紧离开这里！”
言罢，只见他所在的那艘气垫艇正朝着凝紫的反方西快速驶去。
而他旁边的那艘在慢了大概五秒后也启动了发动机，跟随霍根离去。
“我说过，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凝紫独立于海岸边，以淡漠无比的眼神遥望那两艘漆黑气垫艇，然后唤出了“溯月”。
以魔力具象化的箭矢虽说无法对天使造成伤害，但对付诸如这种利用物理材质打造而成的船艇，只不过是一发的事情。
却见她平举紫色长弓，弓弣对准气垫艇舱室，接着以右手勾弦搭箭，将弓体拉至近乎满月。
“——去。”
清叱声骤起，浮现在弓弦上的白色束状能量体缠绕着紫色雷电朝气垫艇激射而去。
破空般的音爆声遽然响彻在凝紫面前的这片海域，席卷着一击必杀的骇人攻势眨眼间便临至气垫艇上方。
嘭——
半球形的白色爆炸波顿时出现在蔚蓝海面之上，并且正以极速向着周围扩散。
巨浪腾涌，由凝紫制造出的雷光能量将霍根驾驶的气垫艇直接击穿，掀起的爆炸波吞噬了整艘船艇。
当余波散去之时，海面上徒留一片机械残渣。
“嗯...？”
凝紫沉声低吟的同时，再次拉开弓弦。因为她发现另外一艘气垫艇似乎还在苟延残喘。
被爆炸波覆盖了一半的气垫艇，靠着强度惊人的防御力勉强挡下了冲击余波。速度虽然骤减，但是仍向着远方卖力驶去。
伴随着手指轻松的动作，第二发紧随而至的魔力箭矢裹挟着音爆声射向了迪伦·戴维德所驾驶的气垫艇。
不出意外，当爆炸波产生的时候，迪伦的气垫艇也迎来了与先前霍根一般无二的终末下场。
箭矢的速度太快了——在凝紫脱手的那一刻就已宣判了霍根他们死亡的结局。
最后看了一眼重新恢复平静的海面，凝紫收回远望的目光，向着夜启那边奔驰而去。
不知何时跑到冷心瞳和白发少女身边的夜启，正关心地察看着躺于冷心瞳膝前的少女的状况。
“师姐。”
察觉到凝紫走来的动静，冷心瞳旋即发出问候。
“她怎么样了？”
“所幸生命无碍，等这一觉醒来估计就好了。”
夜启安心似的回应道。
“是么......那就好。”
“师姐...？”
望着凝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冷心瞳不禁轻声问道。
“我之前有给你们说过，我来西泫岛是为了找寻天使的后裔。”
“你要带走由那...？”
听着凝紫的道明，夜启突然露出警惕的神色。
“放心，我可不会将天使本人带走。我的目的只是取走她体内的几滴血液而已。”
为了打消夜启忽然冒出的敌意，凝紫对他摆出了温柔的微笑。
“...学长，师姐不是那种人。”
冷心瞳面带斥责之意，没好气地瞪了夜启一眼。
“呃...抱歉。”
夜启微微垂下目光，他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确实有些冲动了。即使目标一致，凝紫从旁协助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没有偶遇凝紫，夜启他们也不会这么早就动身前往无人岛执行奈奈希由那的援救计划。凝紫的战力是构成这一切起因的重要元素。
“师姐要由那的血是为了...？”
“嗯...”凝紫沉吟了片刻，而后道，“这件事虽可划为六翼契约的机密，涉事人应当不多...不过，既然你们和天使有这层关系在......”
心瞳与夜启的脸色蓦然变得凝重。
如果听了凝紫接下来的话，那就代表着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恐怕就不止霍根以及其背后的组织了。
“那么，你们仔细听好。”隔了一段仿佛斟酌选词的停顿，凝紫继而说道，“圣都之所以广寻具有天使后裔特征的少女，源自于一件物具。大概一个月之前，我受师父之命前往圣都，跟踪倪克斯帝国方来人。而将他们聚集至圣都的原因，正是因为那件物具。虽然最终被帝国纳入囊中，但后来经过调查，师父得知了那件物具的真面目。”
“那到底是...？”
“众神时代，某位大天使的圣遗物。”
“大天使...难道说？”
结合由那的身份，冷心瞳隐约猜到了凝紫为何要取走由那的血液。
“就是那个‘难道’。想要激活圣遗物，必须要用到天使的血液。然而在众神消失的现代，所谓的天使自然也不会存在。”
“所以你们才会想到用天使后裔的血液代替天使？”
夜启适时出声问道。
“不错。天使虽已消失，但祂们的血脉却流传至今。就算变得无比稀薄，依然改变不了本质是天使的事实。”
“可是......”
“有什么想问的，但说无妨。”
“可是师姐刚才有说，那个圣遗物已经被倪克斯帝国拿去了......就算师姐如今得到了天使血液，没有施用的对象...也是没什么用的吧...？”
“所以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去倪克斯帝国，与元老会进行谈判。”
“加上泽娜的话，对方可是有五人...就这样直接过去真的好吗？”
冷心瞳并不是怀疑凝紫的实力，相反，越是清楚凝紫的实力，就越是忌惮帝国元老会的五人。
想起暝皓之前教导自己的话语，冷心瞳心里骤然对凝紫接下来的行程充满担忧。
“当然，也不是立刻就启程。顺带一提，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我希望你们两人能暂时担任她的贴身保镖。”
仿佛看穿心瞳心里所想，凝紫接着又道：
“取得她的血液之后，我得先回一趟六翼契约，将血液交予师父。再确保关键之物安全后，我才会动身前往倪克斯帝国。”
“这样啊......”
冷心瞳松了口气。
“哦！对了！那个......”
见二人的对话暂时停滞了一小段时间，夜启便趁着这会儿蓦然开口道。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那个天使的圣遗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如此争夺？”
“关于这一点，我也只是一知半解。根据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其中似乎蕴藏着未知领域的力量。若是能够成功解析，魔法界的整体实力水平大概率会同上一层台阶。如若圣遗物最终被师父攫取，想必优先选择提升的就是“虚陵”中孩童的力量吧。”
凝紫忽然正色道：
“倪克斯帝国...哪怕再不济，仍属于魔法侧。关键是圣都方...作为科技界大头，要是让他们得到了圣遗物，或许各国长久以来保持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第一百二十章 由那苏醒
凝紫从系于腰间的白色绸带中抽出了一根长度与手指相等的银针，而后俯下身子，将视线投向奈奈希由那的左臂。
冷心瞳见凝紫此时的动作，便知道她接下来要进行取血了。
“心瞳，布下一层驱人结界吧。”
凝紫倏然吩咐道。
“喔，好的。”
虽然疑惑凝紫为何要自己如此做，这座岛应该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才对，但心瞳还是乖巧地抬起双手，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结界类的术式夜启还未有涉猎，因此只是定定看着心瞳双手掐诀的模样。
包裹着冷心瞳双手的淡蓝色光辉在心瞳停止念词的同时一并消散于大气之中，接着，以她为中心向着外界蔓延了五百公尺的半球形透明结界蓦然展开。
凝紫在确认结界成功展开后，便动作轻柔地握起奈奈希由那的左手，将银针刺入食指。
有一缕晶莹无比的赤红鲜血自离开肌肤表面的针尖处向外缓缓淌下，后被凝紫以魔力凝结而成的真空屏障裹在了其中。她又从腰间取出了一瓶三公分长的透明塑料小瓶，将裹纳着血液的小型魔力屏障牵引至了塑料小瓶内。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的她小小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放松似的缓缓吐出。不管怎么说，天使的血液已经到手，此次前来西泫岛的任务算是告一段落。
冷心瞳从格裙裙兜中抽出了一张白色条行符纸，只见她口中轻声念道：
——“Vbehandeln.（治愈）”
符纸中央顿然隐现出了一行黑色小字。
她将符纸置于奈奈希由那掌间，伴同淡金色光芒渐起，被银针刺伤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恢复如初。
“师姐接下来就要回六翼契约了吗？”
“嗯，血液已经取得，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唔...既然这样的话，师姐不如先与我们一同回到西南区再做返程准备吧？从那边回圣都，路程也要近一些。”
冷心瞳发出邀请。
“也好。”
“至于回去的方法......”
就在冷心瞳即将陷入思考之时，夜启适逢地插嘴道：
“海岸边似乎还停留有一艘气垫艇，不如利用那个。”
三人将目光一致移向停靠在无人岛东面海岸的漆黑气垫艇。
经过短暂的商议，奈奈希由那由冷心瞳暂时背着，理由是如果交由夜启的话一定会趁机做出一些不可告人的奇怪事情。
“虚陵”出身的冷心瞳和凝紫，对各式载具的驾驶方法都极为熟悉，对付这种小型气垫艇自是不在话下。
冷心瞳需要照看奈奈希由那，因此驾驶的任务就落在了凝紫身上。
“...总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低头望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白发少女，冷心瞳喃喃出声。
“怎么了心瞳？”
坐在她对面的夜启开口问道。
“嗯，没什么。”
冷心瞳轻摇了头，嘴角却偷偷露出温柔的微笑。
以气垫艇的航驶速度，夜启他们仍用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才抵达东区的某一港口。
为了避免无意义的争端，凝紫特意避开了三人来时的港口。毕竟无法确认送他们到这座无人岛来的那两个家伙还在不在那里。
“我们到了。”
凝紫在说话的同时停下了船。从驾驶室走出的她望着冷心瞳与夜启道：
“记住我之前说的话，这段时间你们务必要保护好那个少女，最好能时刻注意着她的动态。”
倒不是出于关心奈奈希由那，凝紫是怕有人会为了圣遗物而再次掠走她，所以才会如此交代。
“时刻注意什么的...可是由那和我们并不住在一起......”
夜启挠着头道，而后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漏了嘴。
“呃...那个...我是说......”
夜启支支吾吾含混其词，却又想不到该如何婉转改口。
然而凝紫似是根本不在意，她淡然出声道：
“那就从现在开始，让她和你们住在一块。”
“啥？”
夜启一时间傻了眼。他瞪大橘橙色瞳孔，不可置信地望着站在二人面前的凝紫。
“放心吧师姐，我会照顾好她的。”
冷心瞳则一口应了下来。
“嗯，以你俩的实力，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凝紫迈开脚步经过夜启二人。走吧——打开舱室门的她回头如是说道。
回到辰羽学园的学生公寓已是临近傍晚的事情。所幸那座无人岛屿尚处于弃置状态，因此有关于事件的后续处理问题，并不用夜启等人操心。就算有人在这之后去了那座小岛，也只会将那番惨状误认为是之前进行魔能武器试验时所留下的痕迹。
由于和天使交手，夜启的衣服因而变得破破烂烂。原本想在气垫艇内搜寻一些换用衣物，但奈何只找到几件女性用的紧身牛仔裤与修身上衣。回西南区的这一路上承受着他人疑惑的眼光，就算是不在意他人想法的夜启长时间也受不了被陌生人这样盯着看个不停。
凝紫在下了电车后就与夜启等人分别了，按她的话说越早回到六翼契约越好，夜启因此也没有过多挽留。毕竟这件事至关重大，耽误别人的行为自己可是深恶痛绝的。
“总算是到家了......”
在反锁上房门的那一刻夜启才得以长松一口气。
“辛苦了，学长。”
将奈奈希由那轻放在客厅的长条沙发上后，冷心瞳转过头，望着自玄关走来的夜启微笑道。
“...只要由那没事，我这样也算值了。”
夜启发出虚弱的叹息。
面对这样的夜启，冷心瞳似强忍着笑意说道：
“好啦，学长快去换衣服吧。冰箱里的食材不多了，一会儿还得出门购买新的食材呢。”
嗯——夜启回应道，接着走向客厅另一角的独立衣柜，在里面翻寻着平常穿的便服。
当着冷心瞳的面，夜启就这样开始脱起了衣服，动作显得极为自然。
“那...那个...我先回房间了。”
“啊？哦。”双手放在腰间，正准备脱下长裤的夜启困惑地望向冷心瞳离去的背影，“她刚刚，是不是脸红了...？”
收回困惑的目光，夜启三两下就脱下了长裤，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件深灰色的平角内裤。
“......水。”
就在这时，一道细若蚊呐的声音突兀响起，刚要穿上新的长裤的夜启因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水。”
声音再度响起。相比于刚才，夜启这一次倒是清楚地听见了这道声音传出的具体位置。
“...由那？”
他连忙挪动脚步，绕到沙发正前，蹲下身子蹙眉凝视着平躺于沙发上的白发少女。
“是想要喝水吗？”
“......水。”
略显痛苦的声音发出，惊得夜启连忙起身行至厨间，用玻璃杯接了半杯凉水后，又回到奈奈希由那身旁。
他以左臂撑着奈奈希由那的头，并将其抬起至平行于沙发三十度左右的样子，口中发出“啊~”的声音，以此引导由那张开嘴。
见由那的嘴巴稍稍张开了一点，夜启便将杯中水沿着她的唇间缓缓倾倒了下去。
半杯水下肚后，夜启又动作轻柔地将奈奈希由那重新放回了沙发上，同时紧张关注着她的状况。
“唔......”
呜咽声响起，夜启看见由那微微皱起了眉，挣扎的模样仿佛是想要睁开眼睛。
“由那，由那。”
伴随夜启的轻声呼唤，由那终于睁开了那双水蓝色瞳眸。
“夜...夜启哥哥...？”
“是我！”
夜启连忙应道。
“夜启哥哥...你来救我了吗...？”
由那转过头对上夜启的眼眸虚弱发问，充满悲伤的语气让夜启听得心疼。
“不，由那。”夜启直视少女的瞳孔，“你已经被我们救出了。”
“这样吗......”
被夜启注视的水蓝色瞳孔闪烁着白色微芒。
“嗯。这里是学园的学生公寓，我们已经回来了。”
在夜启的说明下，奈奈希由那转移起目光。当她看到夜启身后的景象时，总算露出了看上去稍微开朗了一些的表情。
“夜启哥哥......”
见由那似乎想要坐起身子，夜启赶忙搀扶起她的后背，帮着她靠着沙发背正坐于其上。
“还想喝水吗？”
“...嗯。”
由那小声回应道。
“等下哦。”
夜启说着再次站起身子，又接了一杯凉水，不过这一次倒是接了满满一杯。
他将玻璃杯递向由那，由那则小心翼翼地接过，两手握着它慢饮了起来。
少焉过去，少女那苍白的脸色终于得以好转，模样也不再如那种大病初愈的患者般虚弱且无血色。
“肚子饿了吧？”
夜启带着关心对方的表情柔声问道。
“...嗯。”
少女放下杯子，对着夜启轻点了头。
望着少女单薄无比的身子，夜启内心没由来地升起了一股愤怒。
将由那抓去进行改造实验的那伙人，恐怕在这段期间也没有让她好好地吃过一顿饭。说不定为了保持由那的基本行动能力，他们只提供了那种饿不死人的最低限度的食物。
“...哥哥？”
夜启那张略显沉重的脸色，让少女不禁担心地问道。
“由那，我和心瞳正要出去采购今晚的食材，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
夜启说完便走到冷心瞳的房间门前，用指关节敲了两下，然后喊道：
“心瞳，你好了吗？”
门的另一边虽无人答话，但隔了大概几秒，伴随着“咔”的声响，房间门蓦地打了开来。
目之所见，右手尚在门把手上的冷心瞳，换了一套新的衣服——及膝的黑色中裙搭配布料柔软的白色无袖内衬，领口前系有一条黑色大蝴蝶领结。
这套衣服夜启之前见冷心瞳穿过，那是在享禋节祭典期间。
“好看......”
齐肩的黑色秀发，精致的漂亮脸蛋，再加上相得益彰的服饰搭配，致使冷心瞳整个人看起来宛如是从漫画里走出的女主人公一样，美得不可方物。
然而夜启这番由衷的赞叹，换来的却是冷心瞳一脸娇怒的神色。
“...学长。”
“怎么了？”
夜启不解地发问，他似乎并未听出冷心瞳语气中夹杂着咬牙切齿般的那丝怒意。
“啊...我早就知道的......学长这个...下流胚子！”
冷心瞳以超乎常人的速度自身后的虚空波纹中一把抽出“清雪”，而后用剑身猛地拍向夜启的头顶。
“咣当”声传出，夜启两眼顿时冒出金色的小星星，在眼眶里不停旋转着。
“...哼！如果下次再不穿好衣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将全裸的你绑起来丢到大街上去！”
冷心瞳收起“清雪”，绕过夜启向着沙发走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遇蓝袍男子
“...心瞳姐？”
熟悉的面容印入眼帘，导致奈奈希由那想要从沙发上站起。
“由那？你醒了？”四目相对，冷心瞳又快速说道，“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不用勉强站着说话的。”她行至奈奈希由那身前，扶着她坐回了沙发上。
“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
由那摇着头轻声回应。
“肚子饿了吧？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们，我和学长出去买下食材，然后就可以着手做今晚的晚饭了。”
“......”
“...怎么了？”
望着由那突然沉默的脸，冷心瞳忍不住出声追问。
“...不要丢下我。”
由那低垂下眼眸，语气显得孤独与悲伤。
“我们只是出去买点食材，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要丢下我。”
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段话，握着玻璃杯的双手轻微颤抖着。
“这......”
冷心瞳看了看由那，又看了看呆站在原地的夜启。
“学长。”
“啊！我在！”
夜启骤然惊醒，转身乍呼道。
“快点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了。”
冷心瞳冷冷望着夜启，不带感情地说道。
“...好。”
见夜启差不多穿戴完毕，冷心瞳便要起身。
“由那？”
低头望去，突然抓住她黑色裙子一角的手的另一边正是奈奈希由那。
少女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行为已然显示出不想让冷心瞳离开自己身边的事实。
“要不，心瞳你在家陪着由那，我一个人去好了。”
“也行......”
“...不。”
冷心瞳话语未落，由那便倏然出声。她似乎也不想夜启离开她身边。
“...学长，怎么办。”
冷心瞳将无助眼神投向夜启。
“呃...实在不行就带着由那一起去吧。反正超市离这里也不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夜启挠了挠头，随后说道。
冷心瞳转回视线，看着由那身上的白色背心说道：
“我的衣服尺码...由那穿的话或许有些大，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
“那你等下我，我去房间找一下适合你穿的衣服。”
“...嗯。”
冷心瞳如此说了后，由那才终于将抓在她裙子上的手收回。
约莫过了三分多钟，手中抱着衣物的心瞳走出了她的房间。
“初中部的制服？”
“嗯。”心瞳将整齐叠放的衣物撑开，而后对着夜启说道，“学长是不是应该先回避一下？”
她接下来要为奈奈希由那更衣，作为男生而言的夜启自然是不能继续留在现场。
“...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好了记得叫我一声。”
“快去啦。”
直到目送夜启离去，冷心瞳才开始进行奈奈希由那的更衣工作。
白色背心被脱去，露出了白皙又纤瘦的身形。耀蓝魔法纹路虽已不复存在，但由那的体型明显要比之前和自己同居于一宿舍时瘦了将近一圈左右。
由那现在的体重，估计只有三四十千克吧......在帮由那穿衣的同时，冷心瞳暗自心想。
“这样就好了~”
胸前的拉链被拉至顶端，代表着更衣工作已然完成。望着由那恢复至以往的模样，冷心瞳对着她露出了亲和的微笑。
“学长，我们好了。”
“那就走吧。”
夜启推开洗手间的房门，接着走至玄关处换起了鞋。
“由那，我们走吧~”
“...嗯。”
得到回应的冷心瞳牵起由那的左手，与她一并走至置放着鞋柜的玄关。
“眼下只能先暂时穿我的鞋子了，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还请稍稍忍耐一下。”
冷心瞳从鞋柜中取出备用的棕色制服皮鞋，并将其放在了地上。
“...没事的。”
由那俯下身子穿好皮鞋后，踮了踮脚尖。
“刚好合适...”
“那就好~”
虽然个子比由那高出几公分，但没想到脚码竟意外的小。夜启望着心瞳和由那，心里如是想着。
有如镜面般风平浪静的蔚蓝大海被即将西沉的太阳照得通红橙亮，渐起的暖风吹拂在夜启三人脸上，勾起了被埋在他们内心当中的那一抹倦意。
早出晚归——夜启与冷心瞳今天一天的生活写照。
“晚饭吃什么好呢......”
夜启嘴里嘀咕道。
“由那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冷心瞳侧目问向走在他右边的白发少女。
“咖喱......”
“咖喱？咖喱...”夜启像是乍神般地突然说道，“决定了！今晚就吃咖喱。”
“那么，就多买一些土豆和牛肉吧。”
冷心瞳附和道。
在这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三人的模样并不突显。与其他行人一样，他们也只是并排随意地行走着，然后迈步进入了超市中。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而——
距离三人约莫二百米的道路上，有一名身披蓝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们迈入超市的身影。
会让男子如此在意的原因，除了两张熟悉的面孔之外，更主要的则是被夹在两人中间行走的少女。
即使人群阻挡了他的视线，但是他的目光却仿佛直透人群，望向那名少女。
白发蓝瞳，以及自身上散发而出的若有若无的神秘气质。
“嘶...难道说...？”
男子倒吸一口冷气，他骤然升起了一股无法言明的强烈错感。
这股错感促使他迈开步子快速朝夜启三人追去。
“啊~这份量，就算连续吃一周的咖喱也不在话下。”
夜启手提两份超大白色塑料袋，先冷心瞳与奈奈希由那一步走出了超市。
左手边的塑料袋中装着十盒速冻牛肉，右手边的塑料袋中则装着满满的土豆，若是细数的话估计能有二十余个。
“活着真好......”
感受着双手中沉甸甸的重量感，夜启心满意足地发出了幸福的慨叹。
“学长也真是的...吃完再买就好了，非要一次性买这么多...”
从夜启背后现出身影的黑发少女略显不悦地抱怨道。与她一同现身的还有一名位于其身旁的白发少女。
“因为实在是想好好休息几天...不如就趁着今天将后面的份一并解决掉好了。”
夜启嘿嘿笑道。
“那边那个少年，还请留步片刻。”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冰冷气息的男性嗓音突兀响起。夜启等人转头望去，却见一个身披蓝袍的青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张苍白且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庞，让此人的年龄看上去大概有个三十岁左右。
“加布瑞拉·王尔德？！”
冷心瞳在辨清此人面貌后顿时沉声低呼。
“你来这里做什么？”
即使在认出男子身份后就隐约猜到了男子的目的，冷心瞳还是象征性地开口问道。
“不用这么紧张，我并无恶意。”
加布瑞拉缓声回应。
“...你是不是只会这句话？”
夜启语带叹息地咕哝。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想请三位移步，不知可否？”
“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里说好了。我们可没时间陪你耗在这里。”
“...嗯。”悄然瞥了一眼夜启手中提着的两大袋食材，加布瑞拉恍然似的说道，“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这个白发小女孩，你们是在哪里遇到的？”
果然是打由那的主意......夜启和冷心瞳瞬息间便知晓了此人的来意。
作为倪克斯帝国元老会的一员的他，八成也是为了圣遗物一事才找上的他们。
在兰蒂海岸见识过泽娜实力的夜启，对加布瑞拉的实力强于自己这一点自然不会有什么怀疑。同为元老会其中一员，更何况泽娜的资历在这当中还是最小的一位。但是即便如此，自己也不能就此退缩。费尽精力才将由那救出苦境，自己说什么也要护她周全。
而且，凝紫也是如此交代的。
“心瞳姐......”
由那向后小退了一步，接着将半个身子躲在了冷心瞳背后，只露出头，朝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悄悄望去。
“她是我的同学，互相认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冷心瞳挡在由那身前毫不留情地断言。
“...同学？你不是六翼契约的人么？什么时候还有同学了？”
加布瑞拉一脸狐疑地问道。
冷心瞳作为监视者被暝皓派遣来西泫岛监视原典动静这一事，除了三大圣魔导之外，目前也就只有凝紫和米莉兒知晓了。琳虽然隐约猜出了冷心瞳的身份，但米莉兒并未将此事明说给她，因此她也不敢轻易盖棺定论。
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但倪克斯似乎并没有将原典在夜启身上的事情告诉元老会众人。
发觉到这一点的冷心瞳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说明自己和夜启的身份还未暴露。
“那是因为......”
“呃，大叔。”夜启蓦地出言打断冷心瞳，而后插嘴道，“难道你有那方面特殊性癖...？”
“...你说什么？”
加布瑞拉一时间没听懂夜启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说就是那方面啊...整天沉迷于幼女、萝莉什么的变态大叔...不会说的就是你吧？”
夜启语气夸张地说道，甚至显露出了一副无比认真的样子。冷心瞳在一旁听得无语。总感觉说的是你自己...——望着夜启的她心里如是想着。
“——你！”
如此明晃晃的解释，即便是保持童子之身三十余年的加布瑞拉也听懂了夜启话里的意思。
虽然奈奈希由那已经是初中三年生了，但那副娇弱的外表以及与年纪不符的个头，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小学五年级的女孩子。
夜启在暗指加布瑞拉向他们搭讪的原因在于这名萝莉似的白发少女。
“如果不想被理事会的警备部队当成变态抓走，我劝你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别耽误我们的晚饭时间。”
夜启的声音故意说得很大，就是为了吸引街上其他行人的注意力。
逐渐停下脚步的路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将夜启他们与加布瑞拉围在了中央，甚至有人还掏出手机开始了拍照。
“...你们。”
哪怕白发少女真的是自己要找的人，可是发展到如今这种局面，身负绝强实力的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若是想找幼女发泄情欲，还是回你的帝国去吧。西泫岛不欢迎你这种人。”
夜启大声说道，以便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话语。
没错，他在造势。
夜启心里十分清楚，就算加上冷心瞳也不一定能敌过眼前之人。想要摆脱被加布瑞拉暗自跟踪的局面，眼下唯有借用这种手段。
他要将西泫岛的市民全部拉至同一阵营，再将倪克斯帝国出身的加布瑞拉隔离出去。
而今这么一看，效果竟出乎意料的好。
“...我们还会再见的。”
扫视了一圈周围围观的群众，加布瑞拉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然后一甩长袍，转身愤愤离去。
当事人离去，围观群众自然而然地立地解散，徒留下夜启三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目标——维拉迪基亚
“学长。”冷心瞳静静出声，“我们走吧。”
嗯——与刚才极具张力的表现正好相反，此时的夜启一转平静的语气。
“由那，已经没事了。”
冷心瞳轻声呼唤，而后主动牵了奈奈希由那的手。
“心瞳，我们得想个办法。”回去的路上，夜启用似压抑着焦躁情绪的口吻说道，“就目前接触所了解的加布瑞拉的性格，这种方法能用一次，但恐怕用不了第二次。你师姐也已经回去了，光凭我们两人，万一届时被迫与之产生正面冲突，想必绝难取胜。”
“......拜托米莉兒老师暂时当由那的监护人如何？”
冷心瞳歪着头提议。
“米莉兒老师？”夜启思索着此办法的可行性，“只是......不知道米莉兒老师有没有时间照看由那。尚在中心塔的那个女孩还等着被予以拯救，眼下即便是她恐怕也是分身乏术。”
“中心塔......可是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冷心瞳言罢，两人又相继沉默了下去。
在此期间，于一旁静静谛听二人对话的奈奈希用带着内疚的口吻黯然道：
“对不起，由那、由那也不想这样......都是由那的错......”
夜启闻言在奈奈希面前停下脚步，直视她的眼神显得无比认真：
“由那没有错，错的是那些丧尽天良的可恶家伙。若不是他们，你也不会经历那种苦境。”
“我......”
“没事的。”
夜启舒展面容，对奈奈希露出温和微笑。
“等吃完饭，我打电话问问米莉兒老师。”
晚餐时分。
夜启主动帮忙做饭，倒是让冷心瞳小小地吃了一惊。平日里的他都是躺在沙发上等着自己把饭做好，叫了他之后才起身步入餐桌。
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但真正遇到改变时，冷心瞳还是免不了朝夜启投去诧异的眼光。
“怎么了？”
察觉到冷心瞳的视线，夜启不禁转头问道。
“没...没什么。”
冷心瞳含糊其辞地摇头，而后低头看向砧板上被自己切了一半的土豆。
“胡萝卜块...洋葱沫...再加上土豆，差不多可以下锅了。”夜启喃喃自语着，“热锅下油，首先放入洋葱......”
他将切好的洋葱沫整盘倒入了锅中。
“翻炒出香味，再倒入牛肉......嗯，差不多可以加入胡萝卜块了。”夜启在翻炒的同时，又往锅里添入了几碗清水，“先闷个二十分钟吧。”
盖上锅盖后，夜启走出了厨间。
因为土豆是在这之后添入，夜启因而并未催促心瞳。
“由那要喝橙汁吗？”
他走到冰箱前，在打开上半层冰箱门的同时开口问了正乖巧坐在餐桌上等候的奈奈希由那。要——她如是应道。
“只顾着咖喱，忘记买牛奶和鸡蛋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内部，夜启小声咕哝道。
“那个的话，等明天放学后再去买吧。”
冷心瞳将切好的土豆块放入餐盘中，接着解开了系于腰间的白色围裙。
“啊...！说起来，明天周一。明明只是度过了一个周末，可是怎么感觉像是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一样。”
夜启发出恍惚般的感慨。
“趁着这会儿时间，学长不如问问米莉兒老师关于是否可以担任由那监护人的事情。”
“说的也是。”
将盒装橙汁递给奈奈希由那后，夜启便掏出手机，拨通了米莉兒的电话号码。
“嘟嘟”声虽以平缓节奏轻微响起，可惜直到最后也没能成功拨通。
夜启再次拨了一遍，得到的结果依然如此。
“奇怪......米莉兒老师很少会出现这种不接电话的情况。”
低头凝视着正向外散发白色微光的手机屏幕，夜启面露讶然之色。
“也许是有什么急事，没时间接电话吧。”
相对于夜启，冷心瞳倒表现的十分平静。
“但愿......”
“学长，差不多可以倒入土豆了。”
冷心瞳兀自转移话题，催促着夜启说道。
将手机放回兜里，夜启揭开了沾满水蒸气的透明锅盖。
“倒入土豆后，再闷二十分钟......”
他活动了一下腰肢，然后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
咖喱的做法虽然简单，可是仍摆脱不了耗时这一缺点。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于指缝之间。
理事会中心塔，第二十五层。
在地处西泫岛中心的耸天建筑物里，位于整座建筑中央的特殊区块。
理事会中心塔的警备控制室——这地方被大家如此称呼。表面看上去倒也算名副其实。
光度亮得惊人的空间内，摆放着数台用来监视西泫岛的电子设备的核心机组。包裹着机组的白色外壳据说可以承受得住来自海底一万公尺深的强劲水压。
而就在这样的空间里，有数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正同时盯着浮现在机组上方的彩色光幕。这其中还包括着一名身穿金色豪华礼裙的双马尾少女。
“距目标位置查清还要多久？”
双马尾少女似厌烦地出声质问。
“快了......只差一点。”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三遍了，然而过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静心，米莉。”
哼——少女嗤之以鼻。
说话人是夜启的母亲琳，而被她叫了“米莉”的双马尾少女自然是米莉兒。
不过，米莉兒虽体型如此，但实际年龄早已脱离了少女的范畴。
为了查清刻印于天使身体内部的魔纹程序，琳和米莉兒已经在这里呆了近七个小时了。
“要是找不出背后偷偷进行人体非法实验的那帮家伙，我看你们警备室也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了。”
米莉兒操着一副分不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口吻说道。
“米莉，适可而止吧。”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米莉兒歪着嘴，宛如被人逼着吃讨厌食物的孩子般回道。
“克洛诺斯小姐说的没错...关于这一点我向你赔罪。”
与米莉兒搭话的是一名留有一头短发的男性。移目望去，他那外披着的白大褂内是一套深蓝色的警备队服。
“芬斯，你用不着如此。”
站在男性身侧的琳开口制止了他的言语。
“博士，这里似乎有些异常。”
先前与米莉兒搭过话的黑发女子蓦然出声说道。她的话很快就引起了包括米莉兒在内的三人的注意。
被称呼为“博士”，也就是芬·斯特恩，当先踏出脚步走到那名黑发女子身后，紧接着将视线投向位于她面前的彩色光幕上。
类似投屏的光幕，无需依靠实体性的设备或装置便可独立显现于空气当中。
被芬·斯特恩凝目注视着的地方，有一处微小的红色圆点正闪烁个不停。
“这是......圣都的首都，维拉迪基亚？”
彩色光幕上显示着的是用理事会的专属卫星以鸟瞰的方式捕捉到的圣都的详细地图。
“所谓的赝造天使就是从这里被带出来的？”
米莉兒蹙起眉问道。
“这里曾发出过与魔纹程序的波纹近乎相同的波动。”
坐在光幕之前的黑发女子语气平静地说道。
“不过，即使凭藉理事会的卫星，也只能定位到一个大概的坐标。”
“这样......”琳一脸正经地沉声低喃，“米莉，你打算怎么办？”
“哼，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前往维拉迪基亚，搜寻魔纹程序的解析程式。”
米莉兒断然出声。
既然已经找到了大概的位置，她自然是不愿在这里继续多呆哪怕一秒。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琳喊住了转身准备离开这里的米莉兒。
“研究所的工作呢？”
米莉兒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有珑玥帮我照看着，不会有什么问题。”
琳说得相当认真。在米莉兒看来，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与琳相识了这么多年，米莉兒自然清楚琳的性格。只要是琳下定决心去做的事，就算是她也拦不住。
“好吧。”
凝视着琳的表情，米莉兒悄然发出了一道无奈的叹息。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记忆
辰羽学园学生公寓——
或许是精力耗费过剩的原因，满满一锅咖喱被夜启等人吃了个一干二净。不知道是不是受饭桌气氛的感染，连饭量很小的奈奈希由那也破天荒地吃了两碗。
此时的夜启正塌坐在沙发上，准备给米莉兒拨打今天的第三个电话。
“但愿会接吧。”
望着莹亮的手机屏幕，他长呼了口气，接着将其搭在了耳边。
与此同时，西泫岛国际机场。
在即使不是节假日人流量也依旧如过江之鲫般的机场之内，有两名女性相当显眼。
身着以白色荷叶镶边的金色豪华礼服的双马尾少女，白皙且庄严的粉颊令人联想到精致瓷偶；以及哪怕在外界仍披着白大褂的黑发女子，从外表上看约莫有个二十过半不到三十的年纪。
两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行李，只是空着双手朝安检口走去。
“米莉，你电话是不是响了？”
“有嘛？”
米莉兒说着将手朝裙兜中伸去。
手机设置的是振动模式，因此当米莉兒的手刚碰到手机时，一阵突兀的震感便沿着指尖传到了大脑。
“还真是...”
摸出手机的她看着自动亮起的屏障，貌似困惑地说道：
“...夜启？”
而就在夜启准备挂断长时间无人接听的电话时，手机那边终于响起了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
“喂？米莉兒老师？”
“...又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似是嫌麻烦的声音，让夜启一阵无言。
他将电话设置成免提状态，并将其放在了沙发面前的桌子上，以便冷心瞳与奈奈希由那都能清楚地听见米莉兒的话。
“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可能会有些纷繁复杂，我长话短说吧。”
“如此最好。”
“我和心瞳今天上午去了那座无人岛......”
“无人岛？”
“就是由那被抓走的那座小岛。呃...尽管中途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所幸将由那顺利救出。她本人这会儿就在我旁边。”
夜启看了眼由那，示意她出声问候。
“那个...米莉兒老师，我是由那...”
米莉兒虽未听过奈奈希由那的声音，但至少能确信说话人并不是冷心瞳。
抬头瞅了琳一眼后，米莉兒沉声发问道：
“先不提你和冷心瞳是怎么救出的她，如今我想知道的是...由那，你是怎么摆脱赝造天使的束缚的？”
“束缚？...老师指的是用来改造天使的那个程序吗？”
由那扑闪着大眼睛，盯着夜启的手机屏反问道。
“没错...不过，你的大脑居然还保留着身为天使时的记忆。”
充满教师般严肃的声音娓娓传出，让夜启听得有些晃神。
由那会记得自己身为天使时的事情，也就是说...包括与自己战斗，以及刺伤自己在内的所有事，她全都记得。那时的她会莫名暴走，想来也是源于对打伤了自己这一事而感到内疚吧。夜启默默心想。
奈奈希由那偷偷望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夜启，继而回应道：
“大抵都记得。”
“是么...”米莉兒沉吟了片刻，“你这次打过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
“是的。不瞒米莉兒老师说，今天在回宿舍的路上，我们碰到了倪克斯帝国元老会的人”
“元老会...他是怎么找到你们了？”
“这个......”
夜启将目光投向立于桌子一旁的冷心瞳，似乎是在征询她的意见。毕竟这涉及到心瞳所属势力——六翼契约的机密问题。
四目对视，冷心瞳下定决心般地点了点头，进而继续说道：
“米莉兒老师，我是冷心瞳。元老会的人会找到我们，应该和我师姐有关...”不等米莉兒发问，冷心瞳紧接着又道，“我和学长会选择今天进行援救由那的计划，也是出于昨天下午从伯母家离开，在回往宿舍的途中恰巧碰到了她。同在场的，还有元老会的加布瑞拉·王尔德。”
“啧...看来事情比我想象中的复杂。”
米莉兒貌似不耐烦地咂了嘴。
“只是一个天使而已，就引出了三方势力。并且这三方势力都还来头不小。琳，你怎么看？”
被米莉兒突然搭话的琳耸了耸肩，似乎是在表示自己没什么看法。
“琳...？”仿佛想到了什么的夜启猛然惊呼道，“米莉兒老师这会儿和老妈在一块儿？！”
“我和琳有些急事要处理。怎么？”
夜启闻言蓦地升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担心...只凭我和心瞳两人，无法保证由那的安全。所以想着能不能由米莉兒老师暂时充当由那的监护人，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能让由那住在老师家里。”
夜启道出了此次通话的最终目的。
“是因为那个元老会的家伙？”
“是的。”
“嗯...这确实是个麻烦...只是，我和琳现在得去维拉迪基亚一趟，有关于由那的安全问题......话说，冷心瞳，你那个师姐呢？你们上午不是跟着她一并去的那座岛屿么？让她帮忙不就行了。”
米莉兒操着一口理所当然的语调说道。
“很可惜，在救出由那后师姐就回去了。”
“这样...那真是...啊！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她...？”
冷心瞳发出困惑的疑问。
“中午那会儿让她回去替我看家来着...”
等等——就在米莉兒回想着正准备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夜启骤然打断了她的话语。
“该不会是指...维加拉吧？”
“没错。以她的能力，想必就算面对元老会的人，也能轻松逃脱。由那就暂时先住在我家吧，一会儿挂了电话我会和维加拉交待的。”
“呼...真是帮了大忙了。”
“是吗？哼，还有什么事也一并说完吧。”
“没了...就这一件事。”
“那行，如果没其他问题的话，由那今晚就可以搬过去住了。”
还未等夜启的“好”字落下，那边便已挂断了电话。
三人望着重新恢复黑屏的手机，互相对视了一眼。
“由那...”
“夜启哥哥...”
两人同时开口说道。
“夜启哥哥，还有心瞳姐，可不可以答应由那任性的请求，让由那在这里住上一晚？”
“可是...”
“没问题~”
相较于夜启的犹豫不决，冷心瞳倒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真的吗...？”
“当然。”面对少女神色紧张的模样，冷心瞳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今晚就和我睡一起吧，可以吗？”
“嗯！谢谢心瞳姐！”
望着奈奈希由那一脸开心的样子，夜启紧绷的内心也松弛了不少。
另一边。琳注视着刚挂掉维加拉电话的米莉兒，终于开口问道：
“有关于启的话，你联想到什么没有？”
“...无论是圣都还是倪克斯帝国，他们的目的也许并不在天使本身。”
将手机重新收回裙兜，米莉兒又迈开了步子，先琳一步向着机场的安检口走去。
“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本质，维拉迪基亚是非去不可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好像听到你说，冷心瞳的师姐？”
“嗯，虽然她没有明说那个‘师姐’是谁，但我多少有点眉目。”
“这样...”
“至少不是敌人。当然，只是目前而言。”米莉兒说着回头瞥了眼立在原地状若思索的琳，“快走吧，小心赶不上飞机了。”
“啊，等等我！”
就这样，两道倩影逐渐消失在了人潮当中。
一直以来都是独居的夜启，自从冷心瞳搬来后，其生活习惯有了很大的改变。其他的暂且不论，至少就性格孤僻这一点，如今的夜启可以说与这个词基本已经绝缘。
然而，当又有新的少女来访时，夜启平常那副自然而然的状态霎时又变得拘谨了许多。
虽然也包含着想要尽快补充精力这一因素，可时辰尚且才八点左右，在由那和心瞳关好她们的卧室房门后，夜启就已经脱好衣服早早爬上了床。
如今由那的安全已经得到保障，自己也不用再操心凭藉自己目前的实力能不能保护好由那。虽说明天就要回到日常的学园生活中，但好在由那和冷心瞳同在一个班级里，若是遇到了突发状况，有心瞳在，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而且就算是下午放学，以米莉兒的性子，难保不会让维加拉亲自接送由那。有着“魔女”这一身份，同时又是实力强大的空间系魔导师，维加拉的逃跑能力可不是自己这种只学会了两三种空间系魔法的半吊子能够比拟的。
由那安全，原典也一切如常。当时针迈过十二点，夜启依旧是以前那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这样看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自己为什么总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好的预感。
认真思索这些的夜启，目光茫然地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身体确实已经很累了，但就是睡不着。即使闭上眼睛，自己所思考的这些事情也会具象化在脑海当中。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辗转反侧却依然如故的他，忽然听到了一声语气轻缓的呼唤。
“——？”
他起初还以为是幻听，可仰头定眼一看，冷心瞳所处的卧室房间门被微微拉开了一角。由于客厅的窗帘此时并没有拉上，因此在月光的照耀下，夜启能看见黑暗中悄然出现的一抹闪烁着银光的白色秀发。
“夜启哥哥......”
声音冒出之时，夜启就已确定了那人的身份——奈奈希由那。
“怎么了？突然？”
夜启稍显意外地小声发问。
见夜启还未正式入睡，奈奈希由那貌似安心地松了口气。
她静静合上了冷心瞳的房间门，脚步轻柔地朝夜启的单人床走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诉夜
当奈奈希由那走近夜启床侧时，借着窗外盈满的皎洁月光，夜启终于看清了她的穿着——那是一件长度刚刚盖过臀部的白色衬衫。
八成是心瞳的衣服。夜启脑子里蓦地蹦出这个念头。白色短发搭配上白色衬衫，在漆黑深夜里竟显得意外好看。
夜启靠着床头半坐起身子。他静望着立于身侧的少女，似乎是在等待她说明来意。
“有些话...我想要趁着这会儿和哥哥谈。”
“趁着...这会儿？”
“嗯。”
奈奈希轻点了头。而她这一举措，让夜启忽地意识到，少顷前在和米莉兒通话时，她会说出今晚想要在这里过夜的打算，原来是因为有话要和自己说。
既然避开了冷心瞳，那么她接下来的话也许只能说给自己听——想到这里的夜启挪动起身子，给奈奈希由那腾出了可供她坐下的一小片空间。
少女貌似有些害羞，只是默默地在夜启旁边坐下，然后略微右转上半身，看向夜启的眼睛。
却见她轻启樱唇，小声说道：
“想必哥哥也已经注意到了，刚刚在和米莉兒老师通话时，米莉兒老师从我说的话语中判断出我还保留有身为天使时的记忆。”
少女的语气显得极为认真。
“嗯...”
夜启多少猜到了些许。当时的自己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细心的由那料想是在那时候决定将此事于今晚告知自己的吧。对于由那而言，米莉兒既已点明了她保留有天使记忆这一事实，与其藏着捏着让人凭白担心，不如早早将它道出。
不过，有关于这一点，由那的担心倒是多余的。如果可以的话，夜启和冷心瞳并不打算把由那被改造成天使这一事告诉她本人。
老实说，当听到米莉兒推测由那保留有天使记忆时，夜启说不惊讶那是骗人的。毕竟身为天使时的由那没有自主的意识，那么她所做的一切事情应该都是在处于记忆十分混沌的状态下完成的才对。
再者，虽说自己与心瞳的确救下了奈奈希由那，但他们两人与由那交手仍是不争的事实。
这场赌上性命的战斗，在夜启步入那座无人岛时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夜启他们或许早就丧命于由那之手了。尤其是最后被由那的攻击所伤，如果将这些事都一五一十地尽数告知由那，带给她的恐怕只有无尽的内疚和痛苦。
一时间心乱如麻的夜启，在昏暗的客厅内，神情复杂地凝望坐在自己面前的娇小少女，久久未能开口。
深深看了夜启一眼，由那主动开口说道：
“...‘大抵都记得’，是因为我确实没能记住这段期间内发生的所有的事。如果从享禋节祭典，也就是我被人抓走的那天开始算起，除了前几天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之外，等真正开始被植入那个不知名的程序时，后面发生的事情...在我看来虽然和梦境一样，但实际上那都是真实发生了的。”
“你说梦境...是因为不可控吗？”
夜启脸色倏然变得沉重。
如若本人没有这种自觉，那么一切的一切，对其而言或许都是鸿蒙的虚惘之境，她的内心不会因为被迫杀了人就产生出罪恶感。即便有可能产生出抵触情绪，但又因为“不可控”这一因素，所以哪怕背驰了本人的意愿，其对于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是的。”奈奈希由那点头表示肯定，接着又说道，“如果不是最后...吃了心瞳姐那一发攻击...虽然只有短短一瞬的清醒，可也就是这一下，被埋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否则的话，这些记忆说不定就要被永远埋在大脑深处了。”
“那把剑么......”
夜启蹙起眉头低喃自语。
可破除万般魔法的灵剑，能抹消掉植入由那体内的魔法程序并不奇怪。而夜启眼下所想的则是，那个不知名的程序除了进化人体灵格，还有着能够禁锢意识，或是混淆意识的功能。心瞳的剑碰到了奈奈希由那，也算变相将奈奈希由那被禁锢的意识解救了出来。
“不过，没想到圣都竟然还存在有这么危险的程序...这项技术要是散播出去...等等——！”
夜启的语调骤然抬高了几分。
“这么说来...米莉兒和老妈会去维拉迪基亚，不会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夜启越想越觉得有理。这个时间点去圣都的首都，八成与那所谓的魔法程序脱不开干系。
她们已经先自己一步知晓了天使和魔法程序个中关联的一部分真相，如此便也不需要再另外把自己的推测告诉她们了——就在夜启刚冒出这个念头时，有一道轻微的开门声乍然响彻在这片重新恢复安静的客厅之内。
“心......”
奈奈希由那嘴里刚吐出了一个字，夜启就从后背将她抱倒在了自己的被窝里。
他迅速用手盖住了由那即将脱口而出“心瞳”的嘴，以此行为来示意她暂时保持安静。
能发出这声动静的，自然是冷心瞳无疑。如今夜启与由那同卧在一张床上，要是被冷心瞳发现可就糟糕了。
所幸自房间内缓步走出的心瞳似乎并没有发现奈奈希由那已经跑出了房间的事实，她只是静静立在原地，用手指揉了揉眼睛，接着朝夜启他们所在的单人床随意瞥了一眼，便迈开脚步朝他们的反方向走去。
伴随“咣当”一声轻响传出，那是洗手间的房门被关上了的声音。
看样子她只是为了去趟洗手间。这么想的夜启暗自松了口气，同躲在被窝里的少女也放心似的跟着吐出了一口气。
然而即便如此，夜启他们还是一声未吭。所谓的危险期只有等冷心瞳上完洗手间并且重新回到她的房间后才算彻底结束。
好在没过多久，洗手间门被再次打了开来，从其中走出的黑发少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就回到她的房间里，顺手关上了门。
“...还好她没发现。”
就在夜启小声感叹之余，奈奈希由那忽然用指尖戳了他的肚子。透过单薄T恤感受到一丝温暖的触感，夜启微微低了头，与面朝自己侧躺着的少女道了歉：
“呃...抱歉，由那。没经过你同意就...”
“没事...”她说着将脸凑到夜启面前，微笑道，“总之没有被发现就好。”
“由...由那？”
由于夜启的床本身就很小，因此想要在睡有两个人的状态下还保持一定的距离原本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被由那突然这么一靠近，就算夜启不往下看也知道，这会儿的他和由那已经差不多是胸贴胸的情形了。
温软的特殊触感让夜启心生动摇。
“由那...你该不会...里面什么都没穿吧？”
“...因为睡觉的时候会感到难受。”
由那大方地开口承认。她似乎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于是她索性让自己更靠近夜启一点，直至整个身体几乎都贴上了夜启后才停下。
“好...我知道了...你不用靠这么近的...”
夜启忍不住别开目光。
“哥哥是讨厌由那吗...？”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
夜启连忙回看由那，同时辩解道。
“我只是觉得有点热而已......”
“这样...那由那稍稍退一点。”
在保持不出声的情况下，奈奈希由那乖巧地挪动了几下身子，然而这段距离对于夜启而言似有若无。
“...算了。”
夜启阖上眼眸轻叹了口气，接着又重新将目光投向奈奈希由那。
这是他人生当中首次和女孩子同卧于一张床，而且还是如此暧昧的状态。
呼吸着奈奈希由那肌肤表面自然散发而出的清新香气，夜启只觉得心脏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他很想挪动身躯，以便与由那拉开一点距离，可惜眼下他的后背早已靠上了墙壁，没有一点空余的空间。
于是他就这么僵硬着身体，同时与由那四目对视着。
近距离细看由那的白皙脸孔，夜启这才发现，如今她的容貌已与身为天使时有了细微的差别。
四翼状态的她，其面貌曾一度达到无比接近于真正的天使的境地。眼下就算已经恢复到寻常时候的面容，可那仿佛镶嵌于艺术品上的精致五官，即使与冷心瞳相比也丝毫不逊色。导致夜启一时间看入迷了。
“...我会半夜里偷偷溜出来，也是想和哥哥道一声谢。”
由那眨着水蓝色大眼睛，盯着夜启看了好一会儿后，又兀自转移了话题。
“谢谢你和心瞳姐救了我。”
“事到如今，你无需这样的。”夜启静静开口，“你会被恶人抓走...也有我的原因在里面。况且就算不是这样，作为心瞳的朋友，我们也不能放着你不管。”
“总之...谢谢。”
也许是一时间想不到其他说辞，得到如是答复的奈奈希由那再次深深道了谢。
“那...那个...由那...”
夜启小心翼翼地出声。
“嗯？”
“你今晚...不会是要和我一起睡吧？”
夜启试探性地问道。
“唔...”
注视着近在眼前的那双橘橙色的瞳孔，少女的粉颊不禁悄然浮起了一抹微醺的颜色。
“如...如果哥哥不嫌弃的话。”
话音刚落，夜启就猛然瞪大了瞳孔。他没想到在他看来一向内向的少女，此时竟出乎意料的胆大。
“...不行吗？”
由那面带不安地小声发问。夜启从她的语气中完全听不出来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我倒是没问题...只是，由那不怕被心瞳发现吗？况且...和我睡一起会很挤吧？”
夜启虚弱地反问。他有一种此时要是拒绝了她就会发生不好事情的预感。
“等心瞳姐醒来之前我再偷偷溜回去就好了。”
由那向他露出使坏般的微笑。
第一百二十五章 莱妮的去向
残月斜挂于西南方的高空，与群星为伴，苍白辉光映照苍穹。
位处热带的西泫岛，即便到了十月，夜晚也依旧不见有缩短的迹象。
“可恶...本打算早点过来的...”
一名生有一头粉色长发的少女将一艘单人小艇悄然停靠在了一座小岛的海岸边。
清风渐起，好似天鹅绒的深蓝海面将透白浪花一波又一波地送向这座无人岛屿的海岸。
“已经九点了么......”
少女抬头仰望悬于穹顶的弯弯残月，确定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她抛下小艇，独自迈步朝这座小岛的中心行去。
“这是...怎么回事？！”
仅仅是步行了数十米的距离，她便被眼前突兀的陌生景象所震惊。
甚至不用移目四望，原本生有小片树林的小岛，此时早已光秃秃的只剩下了一些碎石残屑。
如果不是夜晚视野受阻，她估计自己能从海岸的这一边一眼望到海岸的另一边。
四处龟裂的岩层；向内凹陷的地面；炸裂的枝条，以及随着少女不断地深入而渐渐浮现在她眼前的残破教堂。
然而，在少女的记忆当中，相对于昨天而言，如今的教堂已经彻底沦为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废墟。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脸色蓦然变得凝重无比。
少女正是莱妮。为了补充和赫勒交战时所消耗掉的魔力，她于西泫岛东区修养了整整一天。直至恢复到全盛时的状态，她才重新回到夜启等人在今天白天造访过的无人小岛。
莱妮并不具备如冷心瞳那般可感应魔力轨迹的瞳术，因此除非利用理事会警备部队的魔力探测器，否则自是无法感应到这里曾遗留下的魔力能流余痕。
她踏开脚步，快速朝着记忆中停靠有三艘漆黑气垫艇的位置疾驰而去。
以攻魔师的脚力，这段不到两公里的距离在七八十秒内就已缩短至零。
“离开了？”
熟悉的海岸，岸边却早已没有了那三艘气垫艇的踪影。
莱妮站在与海平线约莫有两三米水平差的高处向远方俯望，可惜借着微弱月光的照射，她只能看见一望无际、微波轻拂的深蓝海面。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由那...”
口中轻唤着由那之名，莱妮的瞳眸好似失神般地定定凝视着眼前的海面。
“我终究是...没能救到你...”
在莱妮的认知当中，背后黑手既然已经离开了此处，作为实验体的奈奈希由那自然也不会被允许继续留在这里。
“他们会不会已经回圣都了？”
少焉过去，莱妮很快又振作了起来。由那去向都还未知，现在不是在这里多愁善感的时候。
“...要是他们真回了圣都可就麻烦了。”莱妮低头沉思着，“那个地方我可不想再踏足一步...要是被暝皓发现...”
说到这，莱妮猛地摇了头。
“不行不行...！就算如此，我也不能放任由那不管。有魂晶在手...应该不会有事的。”她像是为自己打气般地说道，“决定了。今晚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就出发。”
时针轮转，代表着翌日的太阳与往常一样缓缓升起。
灼目的炽热光芒洒落在这座人口数约一千六百的校园内，高温所带起的蜃景宛如危楼般隐约摇曳。
卷携着湿气的暖风自大开的窗户吹进了夜启所在的班级。
从今天开始又是新的一周。
米莉兒不在的日子里，有关于班主任的事理几乎都交给了与之身材同样娇小的维加拉。好在班上的大家都已经熟悉了这个身穿黑白女仆装的少女，就算再次看到也都见怪不怪了。
由于不知道维加拉真正的名字，因此班上的同学便一致通过了“代理班导”这个称呼的提案。
“也不知道米莉兒这一次出行得多久。”
夜启望着窗外的操场，小小地叹了口气。
“不是还有那个女仆暂时顶替米莉兒老师的位置吗？有什么好叹气的。”
诗瑶转头瞅了夜启一眼。在她眼里，夜启这会儿的状态就像是熬了一晚上的夜一样，看上去非常的没有精神。
“只是觉得有点累而已...各种意义上...”
夜启将头埋进课桌表面，然后向右偏着头对诗瑶说道。
八点钟的早课，对于眼下的夜启而言实在是一种折磨。直到下课铃响起，他才意识到第一节课已经下课了。
本想着在昨天好好休息一晚，所以便早早爬上了床，却没料想被奈奈希由那搞了一回突然袭击。
与那种美少女同床共枕，对于夜启这种还未交过一次女朋友的纯洁少年来说，实在是无福消受。
虽说奈奈希由那能够顺利睡着，是拖夜启持续保持着侧卧的姿势不动的福，但一直紧绷着精神的夜启也因此整整一个晚上都没能睡着。
身前的少女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更重要的则是担心这种场景会被冷心瞳发现。
夜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出这种微妙的奇怪心理，如果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情人之间在摸黑寻欢的前一刻，那种明明担惊受怕又想要追求刺激的心理吧。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凌晨四点，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夜启轻声喊了由那，让其回到冷心瞳的房间，这才终于小睡了三个小时。
能够在七点半准时起床，也是出于冷心瞳叫了夜启的缘故。
“...也不知道由那有没有在好好上课。”
夜启耷拉着双臂喃喃自语道。
“由那...？那是谁？不会又是个陷入了你魔掌的纯情少女吧？”
诗瑶打趣般地眯着眼笑了。她那副好似在挑逗人的语气让夜启顿时吞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夜启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深厚了许多。
与此同时，冷心瞳所在的教室里——
由于初中部与高中部的课程时间是一致的，所以冷心瞳她们此刻也是处于课间休息时间。
奈奈希由那转头望着身侧空空如也的座位，下定决心般地蓦然站起了身。
“怎么了？”
站在她身旁的冷心瞳略显疑惑地发问。
“心瞳姐，莱妮今天没来上课，我想去办公室问问班主任。”
奈奈希由那面色不安地急促说道。
“莱妮...对了由那，你在这段期间，有见过莱妮吗？”
“没有...”
由那轻摇了头表示否定。
“这样...”
上次和夜启在由那遇袭的巷道内发现了莱妮的吊坠耳环，但自从享禋节祭典那一天开始以后，她和夜启就再没见过奈奈希由那的身影。所问的“这段期间”，也是指自奈奈希被掠走后直到昨天为止的这段时间。
掌握有元虚魂晶的莱妮，冷心瞳倒是不怎么担心她的人身安全，只是...这都过去了近十天左右，有关于莱妮那边还是没有接收到她本人的任何消息。
“莫非真的逃走了...？”
冷心瞳低头如是想着。然而等她回过神来，眼前之人早已消失得不见了踪影。
“由那她...似乎比我还要心急。”
在冷心瞳的等待下，约莫过了五分钟，由那又重新出现了教室门口。于是冷心瞳迈步朝由那走去，与她面对面站在了走廊内。
“班主任怎么说？”
“她说...莱妮并没有向她请假，她也不知道莱妮去了哪里。”
冷心瞳对奈奈希由那的回答罕见地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换言之...没有回过学校，么......”
“心瞳姐...莱妮不会出什么事吧？”
奈奈希神色不安地仰头注视冷心瞳。
“放心好了，以莱妮的身手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心瞳安慰她似的朝她轻轻笑了笑，“等午休时分，我去找学长商讨搜寻莱妮的方法。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把上午的课好好上完。”
不过，话虽这么说，可是在眼下这种几乎可以算是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寻莱妮的踪迹，即便是身负出色的灵视之力的她也一筹莫展。
“...谢谢你，心瞳姐。”
“唔...莱妮会消失这么久，确实在我的预料之外。这么多天过去，我也没能将心思放在寻找莱妮身上...要不是我...”
“不。”奈奈希倏然断言，“心瞳姐没有错。我知道这些天...心瞳姐和夜启哥哥几乎是没有停歇地在找我。为了解除天使化的我，心瞳姐和夜启哥哥一定做出了很多很多的努力。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分心去找莱妮...就算是心瞳姐...想要同时做到这些事情也是不可能的吧。”
话音刚落，少女就像是蓦地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立马补充道：
“啊！心瞳姐...我没有其他意思...”
“我知道由那的意思，你不用突然这么慌张的。”
冷心瞳微微扬起唇角，面朝由那露出温柔微笑。
“嗯...”
银发少女低着头小声应道。
“对了，中午午休...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去找学长吧？”
冷心瞳发出诚挚邀请。
“可以吗...？”
“当然~”
“那就...一起去吧...”
奈奈希犹豫了片刻，随后欣然答应了冷心瞳的邀请。
就在这时，“叮铃铃”的声音乍然传遍了整条走廊。
“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嗯！”
第一百二十六章 袭击
“...没来上学？”
背靠墙坐下的夜启打开了今天早上出门前由冷心瞳做好的午餐盒，嘴里同时慵懒地问道。
中午十二点，代表着午休的下课铃响起后，夜启便独自去了位于教学楼楼顶的庭园。在学校场地明显不足的学园里，围有一圈网状栅栏的广阔楼顶在学生会的集体进言下便成了可供学生们随意休息的类似庭园性质的广场。
尽管如此，由于没有可以用来遮阳的东西，在西泫岛这种正午阳光极其强烈的地方，会将这里选择为午休场地的学生实际上并没有几个人。
不过，对于不喜热闹的夜启来说，此处清幽的环境倒还算让他满意。毕竟使用者少也就代表着无论自己在这里做什么也不会被其他人看见。
而此时的楼顶上，除了夜启之外，还有两名身穿黄白制服的少女。那是辰羽学园初中部的制服。
“嗯。”紧挨着夜启身边坐下的黑发少女说道，“可惜她并没有手机。以前找她的时候，都是通过由那联系的她，毕竟她们两个包括放学后的时间在内几乎一直都在一起。”
“这样......”
夜启回应的语气显得有些莫名无力。强撑着一早上没打瞌睡，就算是完全亲和体的他，精神上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承受得住。
这会儿能抗着睡意进食，已经是夜启目前所能承受得极限了。倒不是对冷心瞳的话提不起兴趣......而是眼下的他只想尽快吃完手中的便当，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夜启哥哥...你还好吗...？”
奈奈希由那露出担忧的神色，望着夜启小声说道。
“...我没事，只是有关于莱妮的事情...等晚上回去再说吧。”
他说着开始动起筷子，将躺在午餐盒中的一颗西兰花夹进了口中，无声地咀嚼着。
奈奈希由那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在话说出口之前，她的小肚子便当先发出了饥肠辘辘的声响，导致少女那张白皙粉嫩的脸颊蓦地一下变得通红无比。
“先吃饭吧。”
一旁的冷心瞳出声说道，同时打开了自己的午餐盒。
与平时饭量不相称的她，午餐盒竟显得意外地小巧。
“啊...！”
“怎么了？”
夜启侧目瞅了一眼冷心瞳。他不知道心瞳为什么会突然发出惊呼。
“没、没事...”
低望着被自己捧在膝盖上的餐盒，冷心瞳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只是...忘记装筷子了而已。
就结果而言，她似乎选择了不去在意，而是直接用手拿起了一颗西兰花，轻咬了一口尝试味道。
虽说蔬菜可以这样解决，但作为主食而言的米饭，冷心瞳便没了办法。
于是她在吃掉了几份果蔬后，就草草盖上了午餐盒的盖子，嘴里说着“我吃好了”的话语。
“学长，我去楼下买几瓶水。”
她把午餐盒放在自己身体右侧，接着用布包了起来，并在站起身的同时对着夜启说道。
哦——由于夜启将注意全都放在了食物上面，因此只是给了心瞳一个淡淡的回复。
“由那有什么想喝的吗？”
绕过夜启时，冷心瞳忽然问道。
“谢谢心瞳姐，只是...我暂时还不是很渴。”
“那...我去去就来。”
“嗯。”
独自迈步在教学楼的楼道内，冷心瞳失神般地喃喃低语着：
“我这是怎么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此刻这种心情，宛如被无以形容的奇怪气氛包裹，身处呼吸困难的云层。
她甩了甩头，决定不再深思。
而就着蔬菜将米饭一同咽下肚的夜启也终于将手中的午餐盒变得一干二净。饱腹感紧接着这之后自肚子里传出，夜启总算是得以满足地放下餐盒与筷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准备就势躺倒在地上。
然而，就在他刚刚结束伸展完毕的动作，自天边袭来的一道巨大冰锥转眼间便将夜启身旁冷心瞳刚离开位置处的墙体轰得粉碎。
“...呃唔！”
伴随着深沉的低吼声传出，冰锥所席卷的强烈冲击力将夜启整个人掀飞了出去。
“——？”
事情发生的太过贸然，导致奈奈希由那只是呆愣地杵在原地，双瞳仿佛失去焦距般望着夜启被掀飞的景象。
冰锥消失，受到轰击的墙体的瓦砾滚落在了地面上，其中甚至有几粒碎石残渣被冲击波卷到了奈奈希由那还未吃完的饭盒当中。
大概是夜启所处的位置刚好将冲击余波尽数挡在了外面，奈奈希由那因而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围在楼顶的网状栅栏，其高度约莫有三米之长。被掀飞的夜启虽直直撞在了栅栏表面，但好在也算没有被弹出教学楼外。
将网状栅栏撞得轻微向外凸现的他最终跌落在了楼顶内，原本积累的倦意在这一刻霎时间消失无踪。
忍受着背部传来的痛感，夜启扶着身后的栅栏站了起来。
他将视线投向自己原来所处的位置，却发现那里已经被凿出了一个直径近两公尺左右的半球形凹坑。
“这算什么...恐怖袭击吗？”
回过神来的夜启由于目睹异常光景而惊呼出声。在他的印象当中，眼前遗留的这道痕迹，和他与冷心瞳先前在车站见到的那根圆形梁柱上所留下的痕迹类似。
如果排除物理上的可能，那么能够造成这种损害的，恐怕只有魔法师了。
“作为空间系魔法师而言，你的感知力竟出乎意料的低...”
晚了一拍传入夜启和奈奈希由那耳朵的是一道稍显疑惑的声音。
“——什么人？！”
夜启顿时惊觉，四顾环视着周围。
声音传来，却未见到人影。
“夜启哥哥！？”
趁着这个空当，奈奈希由那急忙跑向夜启所处的位置，神色慌张地察看着夜启的身体状况。
“我没事。”
夜启向她投去示意她安心的眼神，接着便警惕巡视起了四周。
等待并未持续多久，说话人的身影终是于天际边显现，而后如同落雁般降落在了这栋教学楼的楼顶上。
“加布瑞拉·王尔德......”
包裹着那人的冰蓝色能量悄然散去，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孔映入了夜启的眼帘。
依旧是那件覆盖了将近整个身躯的水蓝色长袍，以及那张位于蓝发下方的苍白脸颊。
他的手中看不出有持着武器一类的东西，那道冲击应该是他徒手打出的。
由于速度太快，当时的夜启并没有看清这道攻击的真面目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冰锥。
“由那，退到我身后。”
夜启快速说道，目光却一直聚焦在那名蓝袍男子身上。
“你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加布瑞拉缓缓开口说道，“自然是继续昨天没有做完的事情。”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被夜启护在身后的白发少女，他今天说什么也要将其带走。
“那个六翼契约的年轻攻魔师不在么...倒是省去了一些麻烦。”
与夜启对峙的他显得异常从容，使夜启二人提高警戒。
在加布瑞拉的潜意识当中，冷心瞳的存在要远比夜启这个空间系魔法师棘手。尤其是在看到冷心瞳和凝紫的关系似乎极为密切的情形下，他暗暗将冷心瞳的实力无形拔高了许多。
“仗着帝国元老会的资历，企图劫持十几岁的初中生少女。要是元老会中人皆如你这般蛮横，不难想象手底下管理的人又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为了袒护害怕的奈奈希由那，夜启挑衅般地反驳道，语气中透露着不加掩饰的暴躁。
“任凭你巧舌如簧。”
仿佛早就料到夜启会这样说，加布瑞拉的口气显得并不在意。
“这里可是学校，就算是教师当中也有不少理事会的人。我劝你还是不要乱来的好。”
“此法于我而言已经没用了。”加布瑞拉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正对着夜启，“为了避免多生事端，你的性命，我就收下了。”
当加布瑞拉的话音落下，夜启便粗暴地抓住了奈奈希由那的手臂。然而——
两秒过去，却没有任何景象发生。
无论在心里默念多少次“Transfer”，自己和奈奈希由那的身体仍立在原地，毫无转移的迹象。
不妙——夜启脸色倏然变得僵硬。
“告诉你也无妨。”注视着夜启宛如充斥怒焰的瞳眸，加布瑞拉开口解释道，“这栋大楼已被我提前布下了一层隔绝结界，为的就是防止你利用空间魔法遁走。”
“...由那，稍微忍耐一下。”
夜启没有再搭理加布瑞拉，而是以后背背起了奈奈希由那。由那顺势将手臂环绕在了夜启的脖颈前。
既然转移术式不管用，那就依靠“轻风咒”从这里跳出，再利用转移术式将自己和奈奈希由那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可惜的是，那双灌注了魔力的双腿，在跳至平行于网状栅栏的高度时便遇了阻。
头顶上方似乎有一层不可视的壁障挡住了夜启的去路。
“既然如此......”
在“轻风咒”的加持下，夜启再次蹬地跃起。
——“地狱爆炎！”
他如是喊道。
包裹着赤红烈炎的右拳，瞬息间就打在了那层不可视的壁障表面。
两物相碰的钝响声顷刻传出，然而夜启却未能感受到自己的拳头有突破那层壁障的触感。
“可恶......”
重新落回地面的夜启咬牙瞪视着加布瑞拉。
“放弃吧，只有单纯的物理手段才能突破这层结界的限制。”
似是出于好心提醒，加布瑞拉望着夜启静静说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至高战力
实际上，魔力确实也可以突破加布瑞拉的结界，前提是，对方的魔力强于加布瑞拉。
单论这一点，如今的夜启确实要比位居高阶魔导师多年的加布瑞拉低上一截。
多次尝试皆无果后，夜启朝着一个方向悄悄瞥了一眼。
墙体的后方是通往教学楼内楼梯走道的门，此时正紧紧闭合着。那里是冷心瞳刚刚离去的方向。
“——接受寒冰之神的惩罚吧。”
加布瑞拉说话的口吻骤然变冷。
话音落下，他那平举的右掌中霎时冒出了一股冰冷至极的气息。紧接着，宛如与自然同源的暴风雪自其掌心向着外部极速扩散。
“不要离开我身后哪怕半步。”
将奈奈希由那从背部放下后，浓度至纯的魔力便在夜启体内迅速膨胀。他同样抬起手掌，在身前左右两边各竖起了两道巨型门扉般的弧形屏障，向外散发着黑白两色的浓稠耀光。
““暗黑护盾”和“极光之壁”？...再加上刚才的火焰，这小子莫非是四系魔导师？！嘶——”
眼前光景令加布瑞拉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过，尽管如此，加布瑞拉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怕遇到了百年难见的四系魔导师，他在稍稍震惊了那么几秒后便又立马回过了神。
“此子万不能留...若是给了他成长时间，以后必成大患。届时除了陛下，恐怕再无人可治他......”
想到这里，他不禁加大了往暴风雪中灌输魔力的势量。
肉眼可见，如同雪花般的晶莹白芒逐渐掩盖了三人所在的这栋教学楼楼顶。与悬挂于头顶上方的炽热艳阳恰恰相反的寒冷天气没过多久便充斥了整片庭园。
炙烈阳光持续照射，可惜夜启和奈奈希由那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零度之下的冰冷空气已将他们彻底包裹。
“不行...再这样下去的话...”
忍受着刺骨寒冷的浇灌，夜启骤然低喝道：
“四界湮尘，炽炎再现。”
魔力迸发，自夜启的身体即刻向外扩散出了一圈浑白色的球形火焰，而后将他与奈奈希由那同时裹纳了进去。
散发着四千摄氏度高温的火焰，在出现的那一刻便将环绕在夜启二人周围的暴风雪尽数燃烧成灰烬。
夜启将其设置为温度向外部扩散，被火焰包裹在内部的奈奈希由那因而感受不到这股高温。
如果说因为掌握有空间系魔法让加布瑞拉对夜启抱有了那么一丝兴趣，那么在知晓夜启是四系魔导师后，这种感兴趣的程度登时便沦为了泡影。
眼下的他只想尽快除掉夜启。既然夺走奈奈希由那就注定会与之为敌，不如趁他这会儿还未彻底成长起来，将一切可能性扼杀于摇篮之中。
要说幸运也算幸运，即使已经知晓夜启是四系魔导师，加布瑞拉也没有往原典那方面想。
毕竟目前掌有“原典现世”这一消息的，除了三大圣魔导之外，也就只剩琳和米莉兒、凝紫和冷心瞳，以及魔女图书馆的现任馆长戴丝诺米娅了。
“冰域·解放。”
加布瑞拉乍然低喝，以食指指向夜启二人。从他指尖冒出的苍蓝辉芒让夜启发自本能地感到恐惧。那是来自心理上的强烈压迫，以及隐藏在言语中的冰冷杀意。
只见以他脚下为中心，有如正接受墨染的洁白宣纸，整片楼顶庭院旋即遭到全部冰冻。
从灰色水泥地表上涌出的湛蓝冰层，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冰面绕过了夜启所施放出的那四道防护屏障，封住了他与奈奈希由那的行动。
飘洒着雪花的暴风雪依旧未停，雾化的寒气欲渗进夜启和奈奈希由那的肌肤表面。
双足被冻在了冰层里，夜启见状顿时大喊：
“地狱爆炎！”
赤红色的烈焰浮现在身体四周，解除了双足被冻住的窘境。然而一旦夜启放弃“地狱爆炎”的魔力供给，冰层便会再次冻住他的双足。
紧紧是维持目前的防御状态，就已经让夜启心余力绌，更不要说再抽出手去施展其他攻击系的手段了。
“心瞳......”
他暗暗望了一眼冷心瞳离开的那道铁门，口中低声念道。
按加布瑞拉的话说，这个防止自己利用转移术式逃跑的结界只能以物理手段破之，那么能破除掉这个结界的...想必只有冷心瞳手中那把雪白色的灵剑了。
他必须要撑到冷心瞳回来。
“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加布瑞拉说到这里便停止了言语，他似乎是觉得与夜启在这里浪费口舌没什么意义。于是就在他这么想的同时，先前所施放出的暴风雪的术式被他强行中断，替换而来的则是一缕强劲无比的冰冷风流。
撼响般的震动让地面上的冰层出现大片龟裂，遭扭曲的寒气夹杂着无数道细小冰锥化成了一股即将包围夜启和奈奈希由那的锥形风暴。
而这道冲击力极其威猛的冰锥风暴眨眼间便绞碎了挡在夜启面前那一白一黑的四道防御壁障，紧接着又突破了包裹着夜启和奈奈希由那的浑白火焰。
只见加布瑞拉手指轻勾，那股冰锥风暴与其动作呼应而变成了一圈开口自下而上的飓风式的风暴。
“——炎剑！”
夜启强提一口魔力，嘴里如是怒喝道。
他的右手中遽然浮现出了一柄完全由火焰构成的浑白十字长剑。随后，他便朝着包裹着他们的飓风狠狠挥出了手中的炎剑。
火焰剑身划过飓风，宛如遭气化的刺耳声响随即传出。
夜启抽回长剑，定眼望去，却见穿入飓风的那一截剑身已然消失不见。
他的攻击非但没能对飓风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反而被那圈螺旋状的冰锥消灭殆尽。
夜启咬了咬牙，散去了炎剑，将魔力附着在了右手上。
“——炎拳！”
暴喝声传出，裹挟着浑白火焰的右拳转瞬便轰击在了飓风表面。然而那股由冰锥环绕而构成的飓风仿若锋利的刀刃一般，在夜启的拳头表面刮出了一缕赤红色的血痕。
几乎是在夜启由于吃痛而收回拳头的那一刹那，飓风就像是瞅准了时机一样，原本包裹着夜启和奈奈希由那的飓风，开始朝内部坍缩般地快速缩小着。
“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了么......”
觉察到危机降临的夜启绝望地喊出声音。
眼见着飓风就要穿透夜启而过，就在这时——
犹如金属摩擦的清鸣“铿”的一声响起，有道娇小身影翩然降临于众人头顶。
“清雪！”
卡其色格裙裙摆及黑色发丝飞扬而降落的，是手持雪白长剑的女中学生。手中的长剑被她起舞般地挽出了几道剑花，接着便奋然刺向困住夜启与奈奈希由那的苍蓝飓风。
“——亟雷！”
澄澈音色自少女口中冒出，有如黑线间跃动的音符。
伴随在这道声音之下，雪白长剑的剑尖处顷刻产生出了一簇球状的闪电，随后便覆盖了整个剑身。
“——撼鸣吧！”
连带着缠绕在剑身周围的紫色闪电，少女将闪烁着银色微芒的长剑刺入了那道飓风之中。
交杂着紫色与白色的耀眼光芒霎时迸发而出，那是能破除万般魔法的灵剑所散发的纯净光辉。
中和术式生效，支撑飓风运作的魔力被少女手中的灵剑无效化，所引起的寒冷气旋也随着一同消失了。
就是这千钧一发之际，夜启和奈奈希由那被冷心瞳救下了一命。
“学长，由那，你们没事吧？”
“心瞳...好在你来了。”
精致的漂亮脸蛋让夜启终于得以放松地长呼了一口气。他身后的奈奈希由那如同力竭似的当场瘫坐在了原地。
“心瞳姐......”
冷心瞳注意到，夜启和奈奈希由那脚下正被冰层所冻，于是她将“清雪”刺入两人脚下附近的地面，凝结地宛如石雕般的冰层就这样被心瞳破除。
稍微扫视了一圈附近的景象后，冷心瞳将冰冷的目光转向立在他们不远处的蓝袍男子。
“加布瑞拉·王尔德...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带一丝情感的冷漠口吻，此时的冷心瞳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六翼契约的年轻攻魔师......”
哪怕被冷心瞳这样盯着，加布瑞拉仍不显惧意。只是......与冷心瞳对视的视线略微下调了些许。
此时的他正凝望着冷心瞳右手中的雪白色长剑，脸上同时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你这把剑......为何能破我术式？”
大概是忍不住好奇心，加布瑞拉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选择开口发问。
“想知道答案？不妨亲自来试试。”
心瞳冷言相对，赤红瞳眸散发出骇人光芒。
“...我倒要看看你这自负至极的根源究竟从何而来。”
加布瑞拉轻哼一声，而后猛地蹬地跃起。
“冰凝成型，冻刃化枪。伟大的寒冰之神，请赐予我极上之力，冻结虚空之冰枪。”
冷酷无情的肃穆祷词自加布瑞拉的口中冒出，他的周围霎时覆满了似是由冰晶所构成的三米多长的湛蓝长枪。
在夜启等人的注视下，密密麻麻的湛蓝长枪少焉便覆盖了整片苍穹。
其数量堪与天上的星辰较之。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逃亡
“...到底是高阶魔导师。单凭这一手，就不是目前的我所能抗衡的。”
感受着冰枪传来的至高威压，夜启皱眉发出低呼。
他貌似担心地看了冷心瞳一眼，而后又说道：
“心瞳，楼顶四周被加布瑞拉布下了一层结界，我无法用转移术式离开这里。如果感觉不可力敌，就用“清雪”破除掉结界。暂且撤退，之后另做打算也未尝不可。”
“放心吧学长，我自有分寸。”
冷心瞳轻声说道，架起了“清雪”。
如同是将冰枪召唤完毕了一样，在夜启三人的密切关注下，加布瑞拉又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他竖起剑指，指尖正对着夜启等人所在的位置。悬浮在他身体周围的无数道湛蓝冰枪呼应其指朝夜启等人直射而下。
汇聚成滚滚江河的冰枪组成洪荒激流，散发出的寒气冻结了方圆百米内的无垠虚空。
远远观去，声势浩大至极。
他似乎并不担心这股震天般的动静会引出其他无关人员。
“你拿什么抵挡？”
控制着冰枪走势的加布瑞拉嘴里同时冒出阴冷的低喝。他仿佛已预见，夜启三人的身体被冰枪尽数贯穿的场面。
来自数量上的压制的确是冷心瞳的对敌短板。
想要凭藉一把“清雪”破掉这则术式，无疑是困难的。
立在原地的冷心瞳凝视着面朝自己激射而来的冰枪，兀自划动起了手中的雪白长剑。
在虚空中留下淡银色轨迹的剑刃，被冷心瞳连续拉出了数十道弧形剑芒。
银色剑芒很快就迎上了第一批冰枪。
白芒与蓝光相碰，而后于大气中接连消散。“清雪”的效能令破坏力无比强劲的冰枪打在了空气中。
在冷心瞳持续挥动“清雪”的同时，夜启也没闲着。他那举起的双手凭空浮现出了两团浑白的火焰。
夜启目前所掌握的火系唯一高级术式——“地狱爆炎”，并不能像“四界湮尘之炽炎”那样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火焰温度，也不能改变其形态。它的攻击方式在这则术式被发明出的那一刻就已经固定，其温度也只是恒温的三千度。
而眼下要对付作为火的对立面——冰，夜启就必须选择以高温为主的火焰，即浑白色的炽炎。
尽管有着体能与精神的双重压迫，夜启还是强撑着身体，将两团被他放大到了原初于数倍的浑白火球用力抛了出去。
于是，一场消耗战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自半空朝夜启等人斜射而下的冰枪持续不断，仿佛那些冰枪并不是依靠魔力凝聚而成的一样。
在夜启和冷心瞳眼中，悬浮于高空的加布瑞拉·王尔德明明已经维持这种威势骇人的攻势将近一分多钟，却完全没有展露出魔力不足的迹象。
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那些由加布瑞拉凭空凝聚出的冰枪，依靠的是其本人所打出的一则冰系高级术式的效果。只要加布瑞拉不终止此术式的运转，这些湛蓝冰枪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
也就是说，作为施术者的加布瑞拉·王尔德，只需将极少一部分的魔力用来维持术式的运转，就可以持续召唤和操纵与魔力消耗量完全不对等的冰枪。再加上高阶魔导师那如汪洋一般的魔力容量，呈现在夜启等人眼前的状态自然就成了这样——即加布瑞拉的魔力还绰绰有余。
抽空瞥了一眼正不断以“清雪”抵消着数量极其庞大的冰枪的冷心瞳，夜启像是忍无可忍般愤愤说道：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
旷海般的湛蓝冰枪组成了一堵仿佛密不透风的高墙，欲将夜启彻底压垮。
“学长，我们得想个办法从这里突破出去。”
冷心瞳似乎察觉到夜启心态的转变，在挥出了一道比之前更加巨大的弯月形银色弧光后，便一步退到了夜启身侧。而在这之前，她都是挡在夜启身前，当先解决掉大面积的冰枪之海，夜启则在后方予以辅攻。
趁着这丝空当，夜启迅速弯腰背起了被他护在身后的奈奈希由那，而后又以右手抓住了冷心瞳的左手手腕。
“夜启哥哥？”
“学长？”
两道惊疑的声音同时响起。
手腕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冷心瞳忍不住移目侧望。
“心瞳，等下我们同时跳起，你用那把剑破掉加布瑞拉布下的结界。”
时间虽不允许夜启多做说明，但冷心瞳很快就明白了夜启的意图。她将视线转向背后的网状栅栏。
三人背后那道三米多高的网状栅栏，在夜启等人的反方向朝外突起了一块。那是夜启之前由于受到加布瑞拉的攻击而被掀飞所留下的凸现痕迹。
好——在她发出这道声音的那一瞬间，夜启的双腿便冒出了淡绿色光芒，以空出的左手向前方扔出最后一团浑白火球后，只见他猛然断喝道：“跳！”而后与冷心瞳同时间蹬地跃起。
在他们跳至与栅栏高度平行的那一刻，冷心瞳决然刺出右手中的雪白长剑，目标直指头顶上方好似空无一物的大气虚空。
如同玻璃突然炸裂，碎片掉落一地的刺耳声响，无形的结界就这样被“清雪”所破除。
“——就是现在！”
不用冷心瞳提醒，夜启当下便发动起转移术式。
三人周身附近的虚空开始莫名扭曲，紧接着荡起波纹状的余痕。
“天真！”
可惜，自远处传来的低喝声始终是晚了半拍。加布瑞拉虽然立刻指挥着冰枪夜启眼下的位置激射而去，可是当第一批冰枪抵达夜启等人身前时，穿过的却是夜启三人留下的虚幻残影。
如若转移术式的发动前奏晚了那么半秒，夜启他们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被迎面而来的冰枪刺成马蜂窝了。
加布瑞拉满打满算还是没能料到，黑发少女手里的那把长剑，不仅能破除自己的术式，居然还能破掉由自己亲手布下的结界。
在他看来，有着这层可封禁空间的结界，夜启等人的退路应该已经被自己封死了才对。
“大意了...”
凝目俯望夜启三人消失的位置，加布瑞拉蹙起眉头低喃自语。
他并不清楚夜启的转移术式所能传送的极限距离是多少。如今已失去了夜启等人的魔力气息，想要重新找到，恐怕又得费上一番功夫。
“哼，想要逃出生天？除非...你们已经离开了西泫岛。”
丢下这句无比阴冷的话语后，加布瑞拉一甩长袍，冲天而起，消失在了天边。
这场战斗所造成的后果，楼顶庭院的惨状便是最直观的体现。
而如今，无论是主动挑起这场战斗的人，亦或是这场战斗的受害者，皆已消失在了这处暂时无人问津的庭院当中。
以夜启目前的转移能力，一千五百米就已是极限。想要在这直线不到两千米的范围内躲过加布瑞拉的魔力感知，只有借助“清雪”的力量。
为了安全起见，带着其他两人的夜启在重新现身的那一刹那，又立即施放出了转移术式，直到他们的落脚点变更为米莉兒公寓楼的楼门之前，夜启这才停下了术式的发动。
望着眼前熟悉的黑色显示屏，夜启按下了呼叫按钮。
没过多久，显示屏里便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声音。
“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开门。”
还没等夜启说什么，厚重的铝合金门内便冒出了一道“嘣”的声响。夜启闻声伸手一拉，楼门应声而开。
通过悬挂于客厅墙壁上的显示屏荧幕，维加拉在夜启按下门铃的那一刻就已看到了夜启三人的身影。视野中蓦然跃出的白发少女，使得维加拉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夜启等人的来意。
电梯上方的数字显示着“49”，夜启瞅了一眼，便与冷心瞳和奈奈希由那一同走出了电梯。
“你们来了。”
电梯拐角的客厅门口，此时正端正立着一名身穿黑白女仆装的娇小少女，紫黑色的长发上还带着名为“喀秋莎”的白色褶皱头饰。
她转身领着夜启三人步入客厅，待三人都进来了之后，便拘谨地关上了门。
“米莉兒已经将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她说着将目光投向躲在夜启身后仅露出了半个头的白发少女，而后礼貌地问道，“你就是奈奈希由那吧？”
“...嗯。”
奈奈希轻柔地应了一声。
“抱歉，维加拉...我们会在这个时间点来，也是因为先前遭遇了元老会的人...不得不借用米莉兒老师家躲躲风头。”
夜启适时解释道。
“...元老会？是帝国的元老会吗？”
“嗯...”夜启看着维加拉的眼睛，忽然问道，“呃？米莉兒老师没有告诉你吗？”
“...她只是交代让我保护好奈奈希由那的人身安全。其他的...”
话说到这儿，就见维加拉轻摇了头。这表示她并不清楚夜启等人所面临的危机现状。
“你们先坐吧，我去沏茶。”
“麻烦了。”
望着维加拉转身离去的背影，冷心瞳轻声说道，接着又望向夜启。
“学长，我们...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
“为了由那的安全着想，还是和她把话说明白的好。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吧。”
夜启沉默了片刻，做出了决定。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反其道而行之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维加拉端着装有茶壶与茶杯的托盘自厨房缓缓走出。与原本就摆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用来喝咖啡的马克杯不同，这些茶杯倒显得意外的小巧。
却见少女俯下身子，将托盘放在了茶几上，接着依次翻正了三个茶杯，并端起茶壶将其接连斟满。
待这一系列工作做完后，她才重新直立起身子，将目光投向正坐在环形沙发上的夜启。一脸正色的样子，似乎是要直奔主题了。
“夜启...关于元老会的事......”
她说到这里便停下了。看起来只是为了将此话充当为一个引子，等夜启接话。
不过夜启对此倒也没有在意。他大概是在想如何以更简洁明了的句子来回答维加拉的话，于是望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冷心瞳和奈奈希由那。
二人虽未开口，但夜启从她们的眼神中读懂了她们的意思——接下来涉及到有关于抉择的问题，都全权交予夜启自己处理。
“在这之前...”夜启重新看回维加拉，语气严肃地说道，“我想问你，是否有听说过‘天使’一类的存在？”
“‘天使’...”
尽管维加拉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可此时从夜启嘴里说出，她还是避免不了感到一阵小小的惊讶。
暂且算是平复了心情，维加拉便开口说道：“那是...众神的子嗣，只存在于传说当中。”
“没错...众神的子嗣。那你有没有听过，‘天使的后裔’这一类存在？”
“‘天使的后裔’？！你们为什么会知道...？”
维加拉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望着夜启。
“是因为米莉兒吗？”
“米莉兒？...呃，算是吧。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对天使的后裔了解多少？”
夜启发问的口吻显得极为认真。
“...前些日子，米莉兒带我去了一趟中心塔。在那里，我看见了那个被米莉兒和‘博士’称之为‘天使的后裔’的少女。”
“中心塔...原来如此。”
冷心瞳低喃道。她想起了上次与夜启跟着米莉兒在卡迪威购物中心擒获的那名白发少女。
她说米莉兒老师带她去了中心塔一趟...也就是说，米莉兒老师似乎并不在意天使的事情被维加拉知晓——冷心瞳默默心想。
“那么事情就好说了。”
夜启说着转头看向端坐在左侧的白发少女。维加拉则随着夜启的视线同时望去。
“委托你保护的人——奈奈希由那，也是天使的后裔。”
“她...天使的后裔？...所以才会生有一头白发吗？”
“不错。”夜启点了头表示肯定，“而元老会...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目的，但他们的目标正是有着‘天使的后裔’这一身份的由那。你刚才说的另外一名白发少女，也许是因为身在中心塔内，元老会拿她没辙，所以才会将目标转向由那吧。”
夜启用了尽量清楚易懂的话语解释道，维加拉因而很快就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的人身安全...有我在一旁照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照你这样说，除非元老会得到了他们的目标，不然绝对会一直这样找下去。可你打算...就这样让她一直藏下去吗？”
维加拉的问题的确一针见血。如果不解决掉挑起这个矛盾的根源，由那说不定就得带着恐慌永远这么生活下去了。虽然这会儿的她没有显露出害怕或者担心的迹象，但这恐怕也是她强撑出来的结果吧。毕竟，身体的反应是不会说谎的。
少女平放在大腿中央的双手正微微颤抖着。
紧挨着坐在奈奈希由那右侧的冷心瞳见状轻柔地握住了她的双手，用眼神示意她不用害怕。
“...我有一个提案。”
察觉到奈奈希由那神色间那缕隐藏不住的不安，短暂的沉默过后，夜启仿佛下定决心般地开口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其他三人皆将目光投向夜启，等待着他的下文。
夜启拿起桌子上沏好热茶的棕色陶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
来自绿茶的飘然清香自鼻腔与咽喉灌入肺部与胃里，夜启顿时觉得自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凌晨只睡了短短三个小时，好不容易熬过一上午的课，紧接着又被加布瑞拉·王尔德强行拉入了战斗。若不是手上这杯茶，夜启努力维持的清醒意识恐怕再过几分钟就得被迫拉入深不见底的漆黑幽渊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自己刚进米莉兒家门那会儿，隐藏起来的糟糕状态被维加拉当场识破的缘故。所以维加拉才会在领着夜启等人进门后就急急忙忙地跑去沏茶。
夜启深深地看了维加拉一眼，而后终于说道：
“既然对方有备而来，那我们不如也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礼物。”
“...礼物？”
女孩们对夜启的话皆感到不解。
“与其等着被对方找上门，不如趁此机会，直捣对方大本营。查明他们的目的所在，将源头一次性彻底解决。这样的话，由那自然也就不用再被迫面对和接受这种残酷的命运了。”
平淡无奇的话语，却道出了一项极为大胆的决定。
冷心瞳三人先是感到无法言喻的震惊，可仔细思索过后，便当下通过了这个提案。
“虽然冒险...但确实是一条有效的手段。”
“利用对方的认知死角，再给予他们致命一击...就算是元老会那群人精，估计也料想不到我们会做出这种事情...反其道而行之。”
冷心瞳与维加拉相继表示赞同。
“只是...你说的直捣大本营...应该不是要一路打进元老会吧？”
维加拉追问道。
“怎么可能...”夜启自嘲般地轻摇了头，“光凭一个加布瑞拉就能让我们狼狈成这样，再不要说其他那些家伙了。恐怕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你的意思是...？”
“借助魔女图书馆的力量，必要时，可以将泽娜拉到我们这边的阵营当中。”
“魔女...图书馆......”
熟悉的字眼令维加拉当场恍了神。
在夜启说出这个词汇之前，她甚至以为自从阿斯特丽德消亡，并且被米莉兒限制住人身自由时的那一刻，自己就再无可能回到魔女图书馆。
“姐姐...”
维加拉低喃自语着。
她还不知晓席亚拉已经死于冷心瞳之手的事情真相。
抛去作为自己的馆长的阿斯特丽德不说，一想到此行有可能再见席亚拉，维加拉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夹杂着激动的兴奋心情。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动身？”
她像是已经急不可耐了一般望着夜启。可反观眼下的夜启却表现得像是毫不在意一样，只见他貌似懒散地开口说道：
“这需要罗列出一个详细的计划...至于现在，我只想睡上一觉...”
“嗯...拖着疲惫的身体战斗并非上策。”维加拉说着向身后瞥了一眼，“那...你们就暂时睡在那间屋子吧，那里的床比较大。”
“床比较...大？”
冷心瞳不明所以。
“心瞳，要一起去吗？”
夜启发出诚挚邀请。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话已然给冷心瞳带来了困扰。
“...学长还是快点儿去睡吧，我就在这儿休息就行。”
原本想用“清雪”狠狠敲在夜启头顶上的冷心瞳，一想到他之前所经历的战斗，终究还是硬忍了下来。
“由那呢？”
将杯中向外散发着白色雾气的热茶一饮而尽后，夜启站起身子，又问向奈奈希由那。
“...我还不是很困，谢谢夜启哥哥。”
奈奈希小声应道。
冷心瞳像是没能忍住，她眯起那双仿佛燃烧着烈焰的赤红眸子望向夜启，嘴里冷不防地冒出了四个字——“下流胚子”。
“......”
夜启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当听到冷心瞳的无情斥骂，他终是尴尬地逃离了现场。
“学长也真是的...”
在确定夜启确实关好了卧室门后，冷心瞳貌似埋怨般地愤愤说道。
“啊，对了！关于魔女图书馆的现任馆长...你知道些什么吗？”
被自己握在手里的那双手不再颤抖，冷心瞳便知道奈奈希相比于刚进门那会儿，如今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于是她松开了手，而后拿起了斟满茶的瓷杯，送到嘴边小口浅啜着。
“除了下楼去超市买菜之外...我这些天一直呆在米莉兒家里，能接收到信息的途径也只有电视媒体新闻。所以...”
维加拉没有再说下去。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魔女图书馆的事情，就连身为魔女的她也了解不到。
既然媒体没有报道相关的事件，想要了解到魔女图书馆如今的内部情况，恐怕只有亲自去倪克斯帝国的都城一趟了。
“那么，作为接下来的行动同伴，你需不需要联系米莉兒老师一下，将此次行程告知于她？”
“暂时还是不了...米莉兒如今身在维拉迪基亚，什么时候回来再什么时候告诉她吧。”
“这样......”
对于维加拉意料之外的回答，冷心瞳心底不禁暗自升出一股警惕之意。
第一百三十章 相处
人在睡梦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温暖的阳光，从即将染成夕色的天边斜射而下。
冷心瞳静默地立在挑高落地玻璃窗前，射出去的目光仿佛汇聚成了一条无形的细线，直达遥远天际的橘红赤霞带。
维加拉将客厅正吹着冷气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许，而后迈步走进了厨房，准备起今晚的晚餐。
时针指向夜晚七点。距离夜启入睡已过去了五个小时。
作为补觉来讲，五个小时足矣。可是夜启却如同进入冬眠的懒熊一样，那间被他暂时用来休息的房间直到这会儿也没有传出哪怕一丝的动静。
“这段时间...确实幸苦学长了。”
冷心瞳低声自语道，而后转过头看了一眼侧躺在沙发上似乎已经睡过去的奈奈希由那。
“如果Grimoire没有出现，或者即使出现也不会牵扯到学长...说不定现在的他还和以前一样，过着平常而又普通的校园生活...也就不会被卷入这接连不断的事情中吧......”
她将视线从奈奈希由那身上转移到其中一扇紧紧闭合着的房间门，眼神里充满了矛盾般的复杂。
几乎可以算作是在“虚陵”中长大至今的冷心瞳，对于应付这些在外人看来极度危险的事情，早已熟练成了习惯。为了完成任务，他们可以轻易就将个人生死度之于身外，拿出赌上性命的觉悟。可是夜启不一样。
即便现在的他能被称之为魔法师，可在这之前，他还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高中生而已。
也许，他所做的那些荒唐事，都仅仅是为了缓解和释放自己心里一直积攒至如今的沉重压力吧。
一旦步入了魔法界，无论是多么纯洁或善良的人，总有一天会被这摊染满了黑暗的无底死水拉陷进去。
因此冷心瞳眼下能做到的，也就只有用尽全力保护好夜启这一抹还未被黑暗侵蚀的光明了。
“转念想想...要是没有Grimoire的话，我从一开始就不会遇到学长，也不会遇到由那...包括和学长一起经历的冒险，还有那四个月的独处......”
夜晚一旦降临，人就会变得莫名感性。白天不去思考的纷繁琐事，到了晚上便会如潮水一般汹涌袭来，将人吞没。尤其是对于本就感性的女生而言，若是碰到这种状况，程度还会更深一步。
正值青春期的少女自然也不可避免。
于是冷心瞳用手掌轻拍了两下左右两边的白皙脸蛋，促使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未来是不可控的，过去亦是如此。哪怕是几百年间流传下来的有名有姓的时间系魔法师，冷心瞳也没听说过他们当中有人能强行改变过去既成的事实，亦或是去往未来干扰到现在做出的某项决策。
这种力量究竟是否存在？没人知道。
不过对于冷心瞳而言，若是有人能给她回到过去再重新选择一次是否要接受暝皓委托的任务，也就是独自探查原典所有者的机会，她一定还是会义不容辞地接受下来吧。
隔着透明拉门，冷心瞳悄然望向正在里面准备着晚餐的幼小少女。
“就算你真的在盘算着什么阴谋，到了那个时候，我也绝对会把你的罪痕揪出来，再亲手解决掉你。”
不过，这句话也只是冷心瞳心里的想法。她可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大大咧咧地讲出来。
自维加拉进入厨房开始算起，指针已转过了三刻。安静客厅内突兀响起的“哗啦”声响，那是维加拉拉开厨房门的动静。
“那个...冷心瞳...”
她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好好称呼心瞳，索性直接喊了全名。
“晚餐已经做好了，要不要叫下夜启...？”
“还是让他继续睡会儿吧，等他自然醒后看情况我再给他重新做。”
“重新做...？”
“重新做饭啊。”
冷心瞳貌似狐疑地看着站在厨房门前的少女。从她所在的角度看过去，维加拉的脸色好像突然变得红了许多。
“是因为刚刚做完饭的缘故吗？”
她说着朝维加拉迈步走去。当临近维加拉身前时，她蓦地做了一个在维加拉看来十分不解的动作。
“...你！你要干什么？”
望着冷心瞳那只即将伸至自己面前的右手，维加拉顿时惊吓般地尖声叫道。但受于对面前少女的畏惧，导致维加拉虽然瞪大了瞳孔，甚至双肩开始忍不住地轻微颤抖，但还是立在原地，没有向后退哪怕一步。
“唔！”
她像是惊吓过度，在视野就快要被那张白皙手掌覆满的时候，猛地阖上了眼睛。
“只是测量一下你的体温而已。”
温暖的柔嫩触感伴随着“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的言语，令维加拉慢慢睁开了双眼。
瞳孔上移，她这才发觉，冷心瞳的确只是将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再然后...就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这...这样啊......”
维加拉悻悻道，接着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看来，你也没有发烧嘛。”冷心瞳移开了她放在维加拉额前的右手，同时拿出一副感到十分奇怪的口吻说道，“既然没发烧，那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那是因为...”
“因为？”
“就是...那个...”
“哪个？”
“唔...”
在冷心瞳连番轰炸般的逼问之下，维加拉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更加通红的方向急速迈进着。
“没...没什么...”
她害怕冷心瞳会不由分说地突然攻击她，回答的声音因此而越来越小。
“...算了。”冷心瞳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深究，却见她一转话题，“饭菜，让我来帮忙端吧。”
“喔......”
维加拉用着仿佛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应道。
不过，冷心瞳看上去也并不是在征询维加拉的意见。她在说完这句话后，便绕过维加拉，朝厨房里面走去。
“鱼排加细面...吗？倒也算是出乎人意外的组合。”
橱柜桌面上并排摆放着四个餐盘，上面分别置有一块与餐盘同等大小的鱼排。熄了火的燃气灶上搭着一口铁锅，里面正翻滚着已经煮熟了的汤面。
“鱼排我先端出去了哦。”
冷心瞳打了声招呼。言下之意是盛面的工作交给了熟悉米莉兒厨房餐具布局的维加拉。
“由那，开饭了。”
将餐盘放在外面的餐桌上后，冷心瞳抬头朝躺在沙发上的奈奈希由那喊了一声。
“唔...”
相对于夜启，奈奈希的状态还算不错。她刚刚应该只是在小憩，因此冷心瞳只喊了一下她便醒了过来。
“夜启哥哥呢？”
少女用食指揉着眼睛，嘴里同时含糊不清地问道。
“恐怕这会儿还在甜美梦乡里。不用管他，我们先吃吧。”
望着冷心瞳那副温柔的微笑，奈奈希稍稍安了心。
“请小心。”
维加拉端着托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这是？”
托盘上方的三个白色圆碗吸引了奈奈希由那的注意。
“细面。”
“细面配鱼排吗...”
“因为汤面可以解去鱼排的油腻感。”
“这样...”
冷心瞳与奈奈希由那依次入座，然而放下托盘的维加拉却仍旧站在餐桌旁，静静望着二人。
“不坐下来一起吃么？”
冷心瞳侧目问道。
“我等你们吃完再......”
维加拉神色显得有些拘谨。
“...总感觉，米莉兒老师似乎教了你一些不是很有必要的知识和礼仪。”
冷心瞳将目光定聚在维加拉身上那件黑白女仆装上，说话的语气能明显听得出她的无奈。
“米莉兒老师真的把维加拉完全当成女仆使唤了......”
“唔？”
维加拉轻歪着头，她没有听清冷心瞳后面说的那句话。
“啊！没什么，我是说，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不然等我们吃完，饭菜说不定就已经凉了。”
“一起吃吧。”
冷心瞳与奈奈希由那对着维加拉一同发出邀请。
“那...好吧。”
与此同时，在一座现代化气息极其浓厚的城市中，有一家不论是外观还是内在皆十分高档的饭店——
对坐在方形餐桌两侧的，是两名身高体型都完全不同的女性。
哪怕是坐着的状态，两人的视线也很难达到同一水平线上。
在外人看来，此二人的关系是母女的可能性或许能有百分之九十。可是那名看起来应该是女儿的幼小少女，和坐在她对面的女性说话时的态度又显得盛气凌人。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大概是出于二人所处的地方是一家高档饭店的缘故，在这里就餐的客人其素质普遍较高。尽管有一探究竟的念头和想法，但出于礼貌和基本的尊重，落座于两名女子周围的客人目光并不在她们身上。
“啧...真实麻烦。”
幼小少女貌似不悦地咂了嘴。
尽管没有目光的肆意侵扰，但她还是能够感知到有几缕若有若无的陌生气息正盘旋在她与另外一名女子的附近。
“暂时忍耐一下吧，这里毕竟不是西泫岛。”
“哼，这我当然知道。”
“那么，还是回归正题吧。”与幼小少女对坐着的黑发女子顿了顿语气，“有关于魔纹的情报，有什么收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