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渊界
“这是……”
正在警戒四周是否还有危险的寒如烟察觉这抹光辉的真面目，就好奇地围了过来。
“难道说……夜启你，能够顺利施放出魔法了？”
“嗯，算是吧。”
夜启随口应了声，又专心开始了对喵可的治疗。
在这之后，越泽与度凌珊姗姗来迟。
他们先是注意到寒如烟班那边的动静，接着又移目环顾四周。
虽说夜启将火海顺利扑灭，但被火烧灼过的影子仍残留在了这些树木当中。还有洒落一地的冰屑，与这里的“季节”格格不入，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的产物。
“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战斗……到底是……”
越泽将目光投向夜启，抱起胸并摸着下巴揣测道。他旁边的度凌珊则先他一步朝夜启那边走去。
“呼……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金色光芒自夜启掌间徐徐消散，只见他收回了手，而后放松似的吐出了口浊气。
目之所及，喵可被幻兽划到的地方已经愈合如初，皮肤表面没有留下哪怕一丝伤痕。
生死人肉白骨或许有些夸张，可是“神圣治愈术”的效果就是如此超乎常理。
“喵可她，真的没事了吗……？”
寒绾儿忍不住问了夜启。放心吧——夜启朝眼神中充斥着担忧之色的她笑了笑。
眼下终于得空，在众人身后默默围观的度凌珊就开口问了：
“你们是遇到了幻兽？”
“是的。”
夜启“嗯”了一声，就转头看向脚边的蓝白冰屑。
因顿悟而得到的时间系魔法，再配以水系魔法的分支——冰系魔法，夜启才能将那幻兽成功击杀。若以旁人的视角来看，或许会觉得夜启赢得十分轻松，然而真正身临其境，方才知晓夜启在那短短的一瞬超脱了生死的界限，以几乎差之毫厘的微小时间施放出了“终界止境”。
倘若时间上再晚那么一刻，寒如烟他们这会儿见到的恐怕就只有两具尚留余温的尸体了。
“……你居然独自击杀了幻兽？”
寒如烟察觉夜启的视线，就无法相信地嘀咕了一句。这也许说明，夜启那遗失的记忆重新失而复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尚有幻兽还在附近潜伏，况且喵可也需要得到休息。我们先去沧牛基地吧。”
脸色一转凝重的夜启说着就将喵可从地面抱起，并用眼神向寒如烟示意让她在前头带路。
剩下不到四公里的路，若是单纯走直线当然用不了多长时间，可眼下受这第二阶层的地形的限制，夜启一行人抵达沧牛基地已时至下午三点。
与第一阶层的关兴基地完全不同，沧牛基地从外型上看倒像是一座天文观测台。
作为主建筑的天文台两侧盖了几间单层样板房，附近还有座小型仓库。
心事重重的夜启没心情去细细参观这座基地的面膜，而是直奔着学生休息区、也就是那些单层样板房走去。
他将喵可置放在其中一间样板房的单人床上，就招呼寒如烟好好照顾她，自己则去找越泽和度凌珊两人了。
他需要从那两人的嘴里问出有关于昭阳渊地下七层的秘密。
毕竟以学生代表而言，越泽总该知晓些其他普通学生不知晓的一些秘密才是。
“越泽前辈——”
在储放电子器械等设备的小型仓库里寻到越泽的夜启，远远地呼唤了一声。
“哦？是你啊。”壮硕男子回过头笑着发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没有，快速去往第七阶层的方法？”
走上近前的夜启直截了当地反问。
“第七阶层……？”
大概是没想到夜启会问出这种夸张的问题，越泽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前辈？”
“咳咳。是你一个人要去七层，还是你们班都要去？”
“这……”
夜启迟疑了片晌，越泽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了难以掩饰的犹豫。
他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也是不想让气氛就此陷入僵持，越泽便没再追问，转而说明道：
“你想去往第七阶层，首先就得通过设置在第五阶层的防御型结界。而关于那个结界，我当初只是远远望了一眼，都因承受不住那股庞大无比的咒力而差点失去意识……”
话刚说到这儿，越泽就像突然回忆起不好事物样地蹙起眉头。
“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第七阶层的理由？”
“……我说不上来。但如果那里就是产生幻兽的源头，不管怎样我都要去一趟。”
“这样……”
从夜启的眼神之中，越泽看到了不输于他的坚定。那是即使知晓自己有可能会因此而丧命也要将真相一探究竟的决心。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那紧蹙的眉头变得舒缓了许多。
“我和凌珊原本打算下到第四阶层便截至，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想我或许可以带你下到第五阶层的结界所在。”
“可是……”
“这你就放心吧，只是在结界最外围，那种程度的咒力虽说难以承受，但也没到能夺走人意识的地步。更何况而今的我相比于以前实力也提升了不少。不过，想要穿破结界，就得靠你自己了。嗯……身负原典的你，说不定真能穿过那道结界也说不定。”越泽沉吟道，“那么，今夜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
“这里先谢过前辈了。”
“无妨，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夜启微微低头道了谢，越泽却挥挥手，转过身继续忙起了明天要下第三阶层的准备。
趁着这次实习下到第七阶层，是夜启临时生起的念头。受环境影响的因素要占一半，另一半则是出于夜启的直觉。
他受到了某种呼唤。
有某种“东西”在昭阳渊最底层吸引着夜启前去一探究竟。
或者说，是在吸引夜启体内的原典。
咒力，也称为诅咒之力。是完全不同于魔力的一种超自然力量。它沾染了因果，理应不该存在于现界，却在这里留存着十分惊人的量。
人们皆知晓魔力来自于灵界，却不知咒力来源于何处。而今，最权威且最令人信服的说法，当属“渊界说”。
签订了契约的魔女能够从深渊召唤恶魔，又或是让恶魔之魂依附于自身肉体。这些恶魔，便是来自那所谓的“渊界”。
当然，这只是以目前科技得出来的结论，况且这“渊界”之名也是人为给起的，至于恶魔栖身的那个地方到底叫什么，人们并不清楚。
依靠天文观测，人类推测现界正好处于灵界与渊界的夹缝之中。
自灵界释放出的魔力与渊界释放出的咒力，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都汇聚在了夜启所处的这个世界。
用三明治来形容或许会更加贴切。
两片朴实无暇的面包代表着因尚未探索而一片空白的灵界与渊界，中间的各色蔬菜则代表着现界，再加上有如神来之笔的沙拉酱，从而造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如果说西泫岛象征着绝对的魔力，那么星芒岛则象征着相对的咒力。
只不过这种咒力还处于尚不可控的状态就是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第四阶层
草草用过早餐，夜启一行人便动身准备前往昭阳渊第三阶层。
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喵可又恢复到了平日里那种生龙活虎的状态，三倍于夜启饭量的早餐便是最好的佐证。
“身体真的不要紧了么？”
貌似仍在担心的寒绾儿幽幽发问，喵可于是举起右臂，像是在秀肱二头肌一样哼哼道：
“当然。我已经满血复活喽！~”
“反正还是小心点为妙。第二阶层的幻兽就如此强大，等到了第三阶层，谁知道又会遇上什么怪物。”
“唔……”
身为班长的寒如烟如是强调，喵可也就再没说什么。
昨天经历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若不是夜启及时赶到并伸以援手，天知道等待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
见喵可重新回归安静，寒如烟便转头朝夜启发问了：
“你的力量既然已经取回，想必记忆也跟着恢复了吧？”
“……只是断断续续的一些残缺画面，重要的事情还是没能想起来。”夜启遗憾似的摇摇头说，“不过倒是想起了我来这座岛之前住在哪里。”
“欸？……这么说，你记起你的故乡了？”
“嗯。”
“是哪里啊？”
喵可缠着问道。
“你就这么想知道吗？”
夜启打了个幌子，又移转目光看向一旁的寒家姐妹。
他发现不仅喵可如此，寒如烟和寒绾儿的眼神也都表面了她们想要知道自己故乡的欲望。
“西泫岛。和星芒岛一样也是一座岛屿，区别只在于西泫岛是人工造出来的。”
“岛屿……等下，你总不会是从那什么岛一路……不，一海漂过来的吧？”
寒如烟傻眼地追问道。
在天钩岛海岸附近“捡”回夜启那晚，他的模样就像是被大海冲上了岸一样。
“难道说，其实你的故乡离这里很近？”
“呃，我也不晓得。”被寒绾儿貌似随口一问，夜启就尴尬地饶了饶头，“西泫岛在大陆的东面，而这座岛位处大洋极西……应该不会太近吧？”
“哈哈，不管怎么说，能记起自己的故乡就是好事。是个好兆头。”
在众人前方开路的壮汉越泽浑不在意地哈哈大笑道。
走在他旁边的度凌珊悄悄回头朝夜启抛了个媚眼，意思好像在说“有空也带我去你的故乡看看吧？”
“之后再说吧……”
夜启有所觉察地挪开视线，却不料正好对上了寒如烟一副要吃人的眼神。
看来度凌珊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她的法眼。
这时，越泽淳厚的嗓音从前方传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寒如烟因而只能作罢。
“我们到了——”
走出雨林的那一刻，强烈阳光伴随着鸟兽的重重嘶鸣声震彻着众人的感官。
当夜启将用来遮挡强光的手臂自脸前放下，这才喃喃出声：
“沙漠地段么……”
与鲜绿色凑成强烈对比的土黄色，来自众人眼前这片仍保持着原始气息的蛮荒大地。
暗绿色的高大仙人掌；稀稀潦潦的藤蔓荆棘；结实的昏黄土块；断层的陡坡，呈不规则的走势覆盖了这片毫无生气的原始地带。
茫无涯际的苍莽大地。
头顶上是强烈灼目的毒辣阳光，浓厚的紫外线无情地朝众人直直洒下。
光是站在这里不动，夜启就莫名感觉到了喉咙干涩。
要从这里走出去，实在有些熬人。
“洛水决。”
夜启引导出体内魔力，在自身周围施放出了一层水薄膜后，这才感觉好了些。
当然，他也为其他人施放了这则术式，包括准备周全的越泽和度凌珊。
“想不到你还会这种把戏……”寒如烟认可似的点点头问，“这也是原典的力量？”
“算是吧。毕竟我修习的魔法都来自于这本书。”
夜启大方承认，接着就问了越泽：
“越泽前辈，从这片沙漠走出去大概要多久？”
“以我们的脚力，差不多刚好一天。”
他话中的“我们”指的是他和度凌珊。
因为很少与人同行过，所以他并不清楚寒如烟班对这片沙漠的熟悉程度。
“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这第三阶层……”寒如烟有所表示地轻摇了头，“多有麻烦，还请不要见怪。”
“呵呵，哪里，毕竟答应了夜启兄弟。你们只管放心跟着我就行了。”
越泽不以为然地呵呵一笑，然后从背后拔出宽刃大剑，问道：
“这个术式，不会影响到我的动作吧？”
他是指夜启方才施放的“洛水决”。因为担心挥剑会将那层水薄膜捅破，所以才多问了一句。
“不会，你大可随意行动。”
“那就行，我们走吧。”
得到夜启的承诺后，越泽就准备迈开步子带路。然而——
“请先等一下。”
从背后叫住他的依然是夜启。
“越泽前辈，我斗胆问一句，下一阶层的方向是在哪个位置？”
“方向？从我们这里看的话，大概在东南约四十五度的位置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为了节省时间。”
夜启说完就单刀直入地施放出了空间系魔法“幻影移形”，只不过距离在原位置三米的前方。
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向众人展示自己已经掌握了空间移动的能力。靠着这个能力，他们就能节省很多用来赶路的时间。
“只要距离足够准确，我就能带着你们直接转移到第四阶层的入口。”
“空间……移动……？”
瞪大眼睛的喵可仿佛听到新的名词，呆愣着咕哝了一句。
相比于她那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度凌珊却感到极度惊喜。
在身为攻魔师之前，她首先是一名魔法师。作为魔法师，度凌珊对这些稀有的魔法术式尤为的敏感。
特别是超脱于六大自然系的其他三系魔法。
“你说带着我们，表示你不但能传送自己还能传送我们？”
“呃，实际可能和你想的有点差。总之既然知道了方向，我们不如先移动着试试？”
夜启试探性地发问道。
他终归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其他人跟着自己到处跑。
越泽和度凌珊来这昭阳渊，肯定也有他们要完成的任务，夜启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两人的行程。
“我们需要做什么？”
“抓住我的手就好。”
寒如烟第一个抓住夜启右手，度凌珊于是毫不示弱地抓住了夜启的左手。
二女面带笑容地深情对视，手底下却在暗自较劲。
看着场面又要到濒临失控的边缘，双手传来剧痛感的夜启就状若虚弱地补充了一句：
“抓住与我有身体接触的人也可以。”
最后的结果便是越泽抓住度凌珊小臂，寒绾儿与喵可则一个抱着寒如烟的藕臂、一个抱着寒如烟的腰肢。
Transfer——夜启在心中默念完毕，六人的身影旋即如水滴入海般消失在了这片蛮荒大地。
…………
第三阶层并未设置有诸如沧牛基地等可供休息的地方，魔专的大多数学生止步于三层也是出于这一点原因。
想要徒步穿过这片大地，就得准备好超乎常规的应急装备，以及用来过夜的临时营地。
毕竟不是每个班都能像越泽和度凌珊这样仅用一天就能穿过第三阶层。
身为学生代表，两人的实力当然没话说。他们可不会被区区幻兽阻挡住前进的脚步。
在越泽的指挥下不断地调整方向，并且连续施放了十七次转移术式后，夜启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第四阶层的入口。
“快让我看看……”松开寒如烟的喵可赶忙从随身背着的挎包中摸出怀表，“只、只用了不到、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她望了眼怀表上的指针，又抬头望了眼一旁正微微喘着气的夜启，橙色瞳眸里顿时冒出了金色的小星星。
“想不到魔法师，居然能够这么厉害……”
“厉害的是原典……”
夜启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转了话题：
“越泽前辈，你说这里就是通往第四阶层的入口，可是……”
“这第四阶层呀，就在我们脚下。”
代替越泽回答的度凌珊解释道。
“说话就说话，你干嘛一直抱着夜启不放？”
寒如烟板着脸从旁发出质问。
“你不是也抱着他不放吗？”
度凌珊与之争锋相对，丝毫没有要让步的打算。
越泽看着这两人，就像是习以为常地耸耸肩道：
“你看到那口井了吗？沿着那口古井下去，就是昭阳渊第四阶层。”
在光秃秃的土地上突兀立着一口老井。夜启起先还没发现，此时被越泽这么一说，这才有所察觉地朝前头望去。
由石头砌成的古井，直径约莫有两米左右。对于人类的体型来说倒还算宽敞。
“你是说从这里下去？”
越泽给出的情资让夜启讶异地蠕动起了嘴唇。
地下城的入口是一口井。
当事实摆在眼前，夜启也只能选择相信。
“感到意外吗？我第一次知晓这个的时候也是你这副表情。”越泽拍了拍夜启的肩膀，“这口井可是有些深度。记得绑好登山绳，用挂钩滑下去。你们慢慢来，我就先走一步。”
越泽若有深意地看了夜启一眼，随后就从背包中取出粗绳，再利用挂钩钩住古井边缘，身手熟练地就像一名真正的登山运动员。
“喵可，我们也走吧。”
寒绾儿叫了发呆的喵可。她将狙击步枪斜背在身后，就有样学样地模仿起越泽的动作，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启眼前。
“……你俩还要争到什么时候？他们人已经走光了。”
长叹了口气的夜启干脆站着不动，任由度凌珊和寒如烟抓着。
“你先放手！”
“说什么傻话！明明是你先放手才对！”
寒如烟在身材上虽不如度凌珊，气势上却隐隐现出了压她一头的迹象。
“哼，看来你是想延续上次没决出的胜负了。”
“求之不得！倒不如说正合我意！”
二女隔着夜启死死对视，还掐起了夜启的胳膊肉。
“饶了我吧……”
夜启仰天长叹，他的声音随着沙漠的强风很快就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线。
…………
“寒如烟……如烟……吗……”
她望着缓缓回转的立体影像，并且愉悦地眯起眼睛。
这名以CG重现的少女“寒如烟”，就算表达得极为含蓄，其容貌还是可以用“美丽”来形容。匀称的体型；纤细的手脚；可以感受到毅然光芒的眼睛；标致立体的脸孔。
“还有，她好年轻喔！诶，梦瞳，你有没有看过这份影像？”
她穿着浴袍，仰身倒卧在实验室的沙发上，然后叫了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有着端正脸孔的白衣少女停下打键盘的手，并且回头。
“看过。说她年轻，不就跟现在的你同年龄吗？”
“是没错啦。总觉得好奇怪喔。那个女的也有这种时期，感觉真不可思议。”
她笑嘻嘻地起身了。遗传自母亲的鲜艳红发翩然飘舞。从形状诱人的嘴唇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认真点。你明不明白自己的工作？”
第二百八十二章 梦瞳，如萱
穿研究用白大褂的姐姐傻眼似的叹了气。
姐姐的面前摆着直径约六公尺的金属台座。
那就像观测用的碟形天线，也像用来发射某种能量的电磁炮台。
“我明白啦。梦瞳，你也真爱操心。”
她说完便动手操作电脑。画面切替，新的立体影像陆续浮现。将制服穿得崭新而可爱的严谨美少女；把两侧的头发在脑后束了麻花辫的亲切少女；还有露出慵懒表情的黑发少年——
“那些全部都得在出发前记熟，因为你没办法带行李过去。”
“就说过没问题嘛。我都记住了。”
反正又不是完全不认识的人——她在心里暗自这么嘀咕了。
同父异母的姐姐应该并没有听见她的心声，却再次发出叹息。
小小的警报声响起。那是电脑通知实验预定开始时刻的电子音效。
“准备好了吗？”
“随时都行。”
她勇敢地朝着一脸担心的姐姐笑了出来。
实验室的灯光会变暗，与其说是姐姐出于体贴，应该是电力都转为供应给实验机材所致。她并没有多作迟疑，就把浴袍迅速脱掉了。
在紧急照明的淡淡光芒中有白皙的赤裸身子浮现。
一丝不挂的她身上只带了柄蓝色长剑。
她紧握套了剑鞘的长剑剑身，站上金属制的舞台。
“如萱——”
同父异母的姐姐叫了她的名字。
“怎样，梦瞳？”
她微笑着凝望同父异母的姐姐。
宣布倒数的合成语音在实验室之中响起。呈螺旋状铺设的粗管线被庞大魔力流入，淡淡地发光了。
从人工岛全区收集到的魔力，朝着金属制舞台聚集而来。
那是用来支援时间转移术式的大规模魔法装置。
在倒数结束的前一刻，她看见了如萱羞涩似的挥手的模样。
“路上小心。顺便帮我问候爸爸他们。”
她听着同父异母的姐姐温柔的声音，同时意识也逐渐被光芒吞没——
…………
“沙漠过后就是地底溶洞吗……”
“和第一阶层比还真是两个极端呢。”
脚下传来结实土地的触感，最后抵达第四阶层的夜启和寒如烟两人在环顾了四周景象后就自语似的发出了慨叹。
由石灰岩被流水溶解、腐蚀而形成的天然洞窟。
“我们的目标是大校场，在距离入口直线一点五公里的东北方向。”
早早下了井底的越泽眼见众人已经全部到齐，就用手指了一个方位。
“这一层的危险度要远远超过第三阶层的沙漠地带。溶洞内视野不好暂且不说，那些躲于岩层缝隙的怪物才是真正的麻烦。因此我们得尽快赶至大校场。那片地段相对较为宽阔，就算遇到幻兽等怪物也方便应战。”
“这次看来只能步行了。”
观察过地貌的夜启旋即下了结论。
在能见度极低的状况下，贸然使用空间系魔法说不定会因为无法精确估算转移距离而给卡进石壁里，那样的话与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倘若有后来人探索，发现被卡在石壁里的夜启，估计还会将他当成某史前化石的研究素材。
夜启可不希望发生这种情况。
“你们跟紧我，尽量避免战斗。”
自井口下来的空间说不上有多小，但也绝对不算大，长宽估计有个十几米，地上还凸起着一些尖石岩锥。
在这样的环境当中遭遇敌人是任何一个班都不愿见到的。紧密的空间施展不开拳脚是一方面，更关键的则是肆意挥动武器指不定就误伤到了队友。
毕竟来到这里的都是至少三个人的班，目前还没有哪名学生能够独自闯入昭阳渊第四阶层。越泽和度凌珊的两人队伍是仅有的意外。
寒绾儿从绑于大腿右侧的枪套中抽出大口径手枪，进入警戒态势；寒如烟则将火红长剑收入剑鞘，反而从腰际抽出了柄墨色短刀。
看来她们都明白这里的地段不适合进行长武器战斗。
“尘之壁垒。”
中级防御型土系魔法。
夜启凭空召唤出环绕身体的薄层半透明岩壁，随后施加给了众人。
若是遭到不明怪物袭击，这层岩壁就能很好地避免因来不及反应而瞬间暴毙的情况。
寒如烟不由自主地靠近夜启，以随时监测他的视野盲区。
经历了昨天那起遇袭事件，担任斥候角色的喵可此刻也乖巧地跟在了越泽的身后，同时暗自记下这层溶洞的地貌特征。
这虽是寒如烟班头一次潜入第四阶层，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绕过崎岖的小道，行进了约莫有二十多分钟，前方视野蓦然变得开阔起来。
大校场。第一直观感受会认为这是一处临时搭建的野战营地。箱型发电机以及铁丝网；数间单双层平房；还有将整个营地围了一圈的石造墙壁。
给人的感觉也许没那么结实，但这些石墙表面实则暗自布置下了防御型结界。
深色调的帐篷四散在中央营地周围，看起来应该是魔专的学生们自己搭建的。此时有篝火的浅烟萦绕于营地上空。
营地中央高耸着一根卫星天线，下方则是小型铁塔。
用来和外界取得联系的通讯设备于铁塔脚下摆了一圈。
周围到处都是持枪警卫，多是来自各个企业的专业人员，并且专门配备了五名攻魔专校的教官。
其中一位乃是高阶魔导师，其他四名则是各自身怀绝技的顶尖攻魔师。
再加上来到此层的学生在魔专中都是实力靠前的优秀攻魔师，如此一来，大校场的防备力量可谓是相当壮观了。
作为魔专学生继续向下探索的暂时落脚处，相比于第一阶层的关兴基地，这座大校场的功能显然更偏向于单一化。
它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时刻监控布置于第五阶层的结界状态，以便进行及时地修补工作。有时也会担任水坝的作用，遏制并缩小结界遗落的幻兽规模。
“我们先去登记一下，然后再挑个平坦的地方搭建帐篷。”
轻车熟路的越泽转身告诉寒如烟班的四人。夜启于是多问了一嘴：
“今晚要在这里休息么？”
“第四阶层的探索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全被进行完毕，按照往常的探索进度来看，我们至少要在这一阶层待三天。”
“三天……”
刚经历过三分钟的第三阶层速通体验，这会儿突然听到至少要探索三天，心急的夜启忍不住咕哝道。
“你可不要小瞧这第四阶层。”越泽板起脸孔道，“接下来但凡遇到的幻兽，都得靠一整个班在制定战术后齐心协力才能艰难打倒。倘若不小心落单，生还率基本为零。”
“除非你拥有和教官一样的实力。”
一旁的度凌珊嫣然一笑，看向夜启的眼神别有深意。
在星芒岛，众人并不以下中上位魔法师、低中高阶魔导师作为评定实力的标准。这里没有在魔法界中算得上是常识性的实力划分概念。
评定攻魔师的实力，其一是看击杀幻兽的数量，其二是看具体的探索层数。
根据这些数据，再结合与教官进行的实战表现，就会得到一个相对严谨的数字——即每期期末的学分。
就读于攻魔专校的班级排名与学生个人排名便是这么划分出来的。
夜启所在的寒如烟班又称二十二班的原因就在于此。她们班的整体实力在魔专排名第二十二位。
属于不上不下，差不多中等的那一批次。
当然，这是在夜启插班进来以前的排名。
“夏菲女士，你在忙吗？”
在中央营地的二层石楼之前，搭着一顶四面皆空的露天帐篷。
帐篷底下摆放着单兵作业桌以及数台计算机，伸出的缆线则连接着附近的移动式箱型发电机。
越泽发问的对象是坐于一张空桌子后面的戴眼镜的年轻女性。
女人内里穿着轻便的紧身作战服，外面则套了件研究用白大褂。
“噢，是越泽啊。怎么，这还没到一周，你就又来了？”
被越泽唤了“夏菲”的年轻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边眼镜，略感讶异地出声反问。
“夏小姐~又见面了~”
从队伍中跳出来的度凌珊愉快地发出问候。夏菲微笑着朝她点点头，接着又看向面前的越泽。
“唉，这不是想多搞点学分嘛，我可是听说今年招了不少实力强劲的新人。”
越泽和度凌珊的小队名为三班。换言之，在他俩之前还排着两个班。
单纯就实力而言，学生当中至少还有六位比越泽和度凌珊更强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说至少，那是因为一班和二班神出鬼没的行事方式，除了每学期的期末大比能见到人影以外，其他时间根本找不到这两个班中哪怕任意一个班员。
可以说是神秘感及其浓厚的两个班。
而学分，除了用来评定学生成绩，还充当了“货币”的角色。
凭藉学分，你就可以在攻魔专校的战力储备仓库兑换任何你想要的装备，包括但不限于各式枪械、刀剑等灌注了魔能的冷兵器、帐篷等野营设备、诸如压缩饼干和罐头等存放时间相对较长的应急食品。
因此学分的计算并不是简单的几十到一百，而是几千几万的起步。
排名靠后的班与排名靠前的班，其学分差距相当之大。想要用学分换到更好的装备，只能从第一阶层开始慢慢积累。
尽管进度慢些，不过好处也是有的——磨练学生意志，累积战斗经验，也算是提前打好底子。
第二百八十三章 龙司
“难不成，你说的是他们？”
夏菲绕过越泽魁梧的身材，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四人。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二十二班的班长寒如烟，这是我的班员——担任狙击手的寒绾儿、担任斥候的喵可、还有担任……呃，夜启。”
寒如烟向前一步，分别介绍了其他三人的姓名。
“请多关照——”
“请多关照——”
寒绾儿与喵可神色恭谨地跟夏菲打了招呼，夜启却傻眼着接过话：
“就我没有明确的角色定位啊……”
这不禁引来夏菲的注意。
“咦？这副面孔，莫非……”
“呵呵，没错，他就是那位塞西莉亚教官破例招入的人才。”
越泽爽朗地笑道，还将夜启拉至自己身边。
夏菲细致地打量了一会儿这样的他，就认可似的点点头。
“唔，怪不得这么面熟……”
“面熟？我们好像是第一次见面吧？那个……夏菲女士？”
站在越泽身侧的夜启语带苦笑地询问道。
有着一头柔顺黑发的夏菲外表年龄大概刚满三十，不过由于坐着，因此夜启不好判断她的具体身高。
由于紧身作战服的原因，夏菲的身材被凸显得相当出色，这么一看，她平时应该也有经常锻炼身体的习惯。
“嗯？寒如烟没有告诉你么？”
“告诉我什么……？”
度凌珊讶异地发问，还转头看向神情一转复杂的寒如烟。夜启于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寒如烟虽微皱着眉头，却是一语未发。
“身怀那本传说中的魔法原典，你的资料和个人信息早就在教官之间传遍了。当然也包括你这张，姑且还算英俊的脸孔。”
夏菲神情微妙地向前探身，姿态好似要将夜启整个人看个透彻。
“呃……”
夜启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到，就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
“警戒之心倒是挺高，希望你可以将这用到关键的地方。”
“多谢夏菲小姐提示……”
夜启客套性地丢下这句话后，就从夏菲的眼前退到了寒如烟身边。
“那么，按照惯例，我先帮越泽你俩登记。”
“行嘞。”
越泽爽快应道。
夏菲口中的“惯例”，是指按照班的名次顺序依次登记。
能看到夏菲面前的方桌桌角上搁着一个外型像是摄像头的黑色球型装置。从装置的“眼”中延伸出来的蓝色光线径直地打在了越泽的脸庞。
于半空中折叠式隐现出了一张信息表的半透明荧幕，上面显示了越泽的个人信息以及所属班和学分。
“真是十九岁啊……”
夜启瞄到越泽的年龄，难掩诧异地嘀咕道：
“等等，度凌珊居然二十了……她还比越泽大？”
“哼，怎么，你对姐姐类型的不感兴趣？还是说……你不喜欢‘大’的？”
耳尖的度凌珊在登记完毕后随即凑到夜启面前抱怨道。
位处亚热带的岛屿即使即将迎来冬天，岛上的气温依旧是二十摄氏度左右，度凌珊因而只在T恤外套了层皮衣外套。
如此稍一弯腰，胸口那抹雪白就会若隐若现。
夜启没办法，只能挪开目光，尽量不去看度凌珊的脸蛋。
一路过来，度凌珊总是偷闲搞暧昧，这让夜启实在是有些不自在。说感谢可能还不至于，但也幸亏寒如烟在，不然夜启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和这位学姐相处。
其实夜启心里清楚，度凌珊并不是真的对他有好感。度凌珊看中的不是他，而是他体内那本黑皮书。
“学姐言重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夜启正色道，表情显得一丝不苟。
度凌珊似乎看出了他的态度，罕见地与他稍微拉开了些距离。
夜启希望她能就此放弃对原典的执着，可是回过头再观察她的眼神，夜启知道目前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希望。
“凌珊，我们去找地儿吧。”
“这就来~”
经越泽这么一喊，度凌珊也只能暂且作罢。
“夏菲小姐，请帮我登记吧。”
终于得到解放的夜启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夏菲却兀自转了话题：
“呵呵，我看度凌珊好像对你有意思，她的实力在学生中至少也能排进前十，你不考虑考虑？”
“不，还是算了，那种类型的女人，我有点吃不消……”
夜启出于无奈地摇摇头，不巧对上了寒如烟的视线。
他发现此时此刻的寒如烟不知怎得脸红通通的，两人刚一对上视线，对方就像受了惊的小白兔一样连忙移开目光。
估计是身体有恙吧……对方不说话，夜启自然也就没再多想。
片刻过后，寒如烟班的四人全部登记完毕。
这种预料之外的登记，倒是让夜启知晓了其他三人的年龄。
外表小小的喵可十六岁，姐妹关系的寒绾儿和寒如烟则分别是十五和十七岁。因为不是双胞胎，所以两个人的外表还是有些许差别。
比如妹妹寒绾儿并没有继承像她姐姐那样一头鲜艳的红发。
喵可来自摇光岛，也属于这些离岛当中的其中一座。然而让夜启深感意外的，却是得知了寒家姐妹竟都来自于星芒岛的主岛。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座偏远的天钩岛上念书？按理来说主岛的设施条件应该更好吧？”
帮忙搭建临时帐篷的夜启不解地发问。
“我们……”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寒绾儿刚想开口解释，却不料被寒如烟冷声打断。
“……抱歉，我其实没想探究你们的家事的。”
这里面一定存在着什么隐情，而且看寒如烟的反应，甚至还牵扯不小……嘴上道过歉的夜启，心里却开始暗自揣测。
寒家……寒……
莫非是某个名门望族，寒如烟和寒绾儿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名门大小姐？应该不太可能吧……夜启旋即抹煞掉了这个想法。
倘若真是什么大小姐，她俩就绝无可能来这最偏远的离岛，还就读于危险系数极高的攻魔专校。
家中长女若不是家族产业的下任继承人，至少也是掌握着大多特权之辈。就算单纯以家族利益为出发点来考虑，即使送到外岛念书，也不会直接给安排进这所攻魔专校。
这不符合常理。
看来只有从寒绾儿入手了，说不定能旁敲侧击出些有用的情报……夜启深深地望了埋头工作的寒绾儿一眼，然后做出决定。
一番忙碌，帐篷终于成功搭建。
因为只带了一顶，所以四人只能将就着这么凑活一晚。
那个超大的登山包中刚好存有四人份的被褥。尽管只是薄薄的一层帆布毯，但也聊胜于无。
一个挨着一个横向排列起来，乍一看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拥挤。
因为时辰尚早，所以寒如烟她们打算先在这一阶层探索一番，看看能有什么收获。
不过在这之前，她们决定去夏菲那里先打听些基本的情报。
众人毕竟都是第一次来，对于这里的地形可以说完全陌生。
对他们而言，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擅自乱闯并非明智之举。
“……你想去第七阶层？”
夏菲因听到骇人消息而讶异掩唇。
有关这件事情，夜启早已提前告知了寒如烟班的其他班员，因此感到诧异的只有夏菲一个。
“是的。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顺利穿过结界？”
夜启虚心求问，夏菲却摇摇头道：
“先不说穿过结界的话……你可知道，结界后面可是成群的幻兽，那种规模……不是你们一个班能够应付得来的量。”
“我心里有底，您只需告诉我穿过结界的方法就好。”
封印来自于昭阳渊深处的庞大咒力，结界那里就算很多，肯定也无法与更深一层的第六层，甚至第七层相比。倘若连这一关都过不去，何谈去往第七阶层，揭开咒力源头的秘密？
夜启早有心理准备，他对夏菲的质问不显动摇。
“你这份自信……是来自原典吗？”
对方郑重的神色让夏菲逐渐恢复冷静。她虽听闻过原典之名，但至于原典究竟有何用处，到底强大在哪儿，她都不得而知。
作为攻魔专校的现任教官，她有义务阻止自己的学生去做那看似寻死的行为，对于夜启的劝告无丝毫不妥。
可是如果对方确确实实有相应的实力和必要的觉悟，她也不会不解风情地拼命阻拦。
这时候，有一道耳生的声音倏然响起——
“明明只是个刚入学没多久的新人，竟妄图穿过第五阶层的结界？”
“你是……龙司？”
夏菲远远看见说话人的长相，将信将疑地询问道。
来者身穿黑色兜帽休闲衣，下半身同色阔腿裤，脚下则踩了双高帮运动鞋。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下战书
额前看不见有刘海，想来应该是将头发剪得极端，两边基本剃了个精光，只留下短短的黄毛。
“没错，正是本大爷。”
龙司带着好战的态度扬起嘴唇笑了。新人就老老实实待在营地，别想着继续往下层走——他狂傲的态度如此透露。
“他是谁？”
寒如烟好奇地发问。夏菲于是将眼眯细，还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他叫龙司，来自二班，武器是魔专特供的魔能罡炎棍。综合实力的话……我想想，嗯，差不多能排进全校前五。”
“二班……？”
身为学生代表的越泽属于三班，而龙司来自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班……这家伙的实力还在越泽之上？于旁侧聆听的夜启捕捉到关键词汇，不禁皱眉嘀咕。
“我记得，你是叫夜启吧？能下到这第四阶层说明你也有些实力，不过……”临近的龙司扯了扯额头上的兜帽帽檐，“第五阶层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连这都不能通过，何谈去往第七阶层。”
夜启不改脸色，直言不讳。
“我倒是欣赏你的胆色。但你想要通过结界，就得先过本大爷这一关。”
龙司藐视夜启般放出狠话，然后纵身一跳，坐到了夏菲面前的桌子角上。
“啥？”
这下不光夜启，就连他身旁的寒如烟三人也无法再继续作壁上观了。
“阁下这是何意？”
寒如烟上前一步，并将夜启挡在身后。
身为班长，她有义务保护自己的班员。
“怎么，没听懂？”
“你……”
龙司将兜帽缓缓放下，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模样尽显嚣张与不屑。
寒如烟当然知晓龙司话中之意，她只是不理解，在这之前根本不认识夜启的龙司和他应该没什么利益冲突才对。
先不说夜启在这座岛上只待了不到短短的四个月，来不及结交什么朋友，更主要的是在这段期间内寒如烟始终盯着夜启的行为，两人可以说基本上处于形影不离的状态。
而今被拦住去路，龙司肯定有所企图。
担任教官的夏菲当了个旁观者。她也想看看背负“原典之主”头衔的夜启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会如何处理。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实力不够会命丧第五阶层，那大可不必。我虽说入校较晚，但姑且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夜启平静回话，语气不卑不亢。
“随你怎么说。”龙司轻哼了一声，接着道，“不想在第五阶层入口被莫名其妙地干掉，你还是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比较好。”
“意思是要我跟你战上一场？”
“脑子倒是挺灵光。”从桌上一跃而下的龙司直面夜启，“离校场五百米左右的西面有一片开阔地，我在那里等你。”路过夜启身边，他又补充了一句，“可别让我等太久。”
背对着夜启摆了摆手的龙司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什么嘛……简直莫明其妙。”
“小夜，你要去吗？他之前那句威胁不像是在开玩笑耶。”
寒如烟气得板起脸，喵可则仰头问向夜启。而被他发问的正主却是转头问了夏菲。
“夏菲小姐，您怎么看？”
“我和此人接触的不多，不太清楚他的脾性。但如果你问的是我的意见，我建议你最好应下此战。”
夏菲用官方化的口吻说道。听不出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应下此战么……”
其实夜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问夏菲也只是想听听她的看法。
让夜启陷入沉思的并非难以抉择是否要与才见过面的龙司战斗，他眼下考虑的是龙司这么做的深层意义到底在哪儿。
无缘无故凭空出现，无缘无故露出敌意，无缘无故下了战书。
这一系列举动若说没有原因，别说夜启了，估计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相信。
“好吧，我就走上一遭又有何妨。”
“欸？小夜你真的打算去？那家伙好凶的样子……”
“放心好了，他还奈何不了我。”
夜启微笑着摸了摸喵可滚圆的脑袋，示意她不用担心。
“呵呵，不愧是原典之主，这份魄力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夏菲也跟着笑了起来，从她的眼神当中不难看出期待之色。
“既然你决定去，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去。”
“我们也要去。”
喵可嚷嚷着抓住夜启的小臂，轻轻摇了摇。一旁的寒绾儿虽然没说话，但也面露坚定地朝夜启点了头。
“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会让你们一起去的。”
好歹也是一个班的，一起行动才是正途。夜启如是想到。
出了大校场，依龙司的话向西面前行了约莫五百公尺，视野一下变得开阔起来。
这片地下溶洞的规格就算和大校场相比也丝毫不落于下风，唯一的区别就只是一处充满生气，一处则死气沉沉。
这里明显属于后者。
看不到一个学生，除了位于中央的龙司以外。先夜启一步，可能也是为了提前“清理”战场，赶走其他学生。
夜启环视了一圈四周，便迈步朝龙司走去。
“聪明人的做法。”
如同演独角戏般，龙司赞叹似的拍了拍手，接着就从背后摸出了一根与他身高等同的长棍。
相较于寻常的棍棒，这根长棍显得格外粗壮。用腾云火焰等图案纹饰了棍身，两头的棍端则镀了层钢铁。
不，那应该并非镀层，而是真正的实心钢铁。有蓝色流光在棍身内来回游走。
魔能罡炎棍。那些流光想必就是所谓的魔能了——夜启瞧见他的武器，就面色凝重地皱起脸孔。
“你们离远一点。”
夜启止住脚步，向其他三人示意道。
龙司显然只针对了他一人，夜启不想将三女也牵扯进来。
“喂！”
眼见着二人愈来愈近，寒如烟蓦地从背后喊住了他。夜启于是闻声回望。
“你可不能输给这种家伙！”
当然——夜启虽未出声回应，他的眼神却已表明出了这层含义。
“你的武器呢？”
龙司见夜启两手空空地迎面走来，就奇怪地问了一句。
夜启却淡然摇头：
“我没有武器。”
“没有武器……？喂，你这是在小看我吗？”
龙司一踢棍端，竖立在地面上的长棍在连转了几个圈后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摆出了威人的战斗架势。
看来即使对手是刚入校三个月的新人，龙司也没有半点轻敌的打算。
“快点结束吧，我还有一些问题需要问你。”
龙司这一动作仿佛成了信号，夜启在撂下一句话后便直接施放出“幻影移形”，主动与龙司拉近了距离。
“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遇见过敢主动近我身的家伙。你是第一个。”
龙司发觉身侧有空间波动乍现，二话不说一棍抡过。
带着不可视风刃飒然扫落的长棍将夜启从虚空中逼了出来。
“空间移动的把戏，我倒是第一次见识。”
没给夜启太多反应的时间。却见龙司旋转手腕，扭动腰身，横扫变成了下劈。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撼动着开阔的地下溶洞空间，暴风在地面上肆虐。
将魔力瞬间匀至双腿的夜启犹如压缩到极点的弹簧，跃至半空中的他定眼一看，发现有熊熊火焰自那根棍内浮现。
雕饰于棍身表明的火焰图纹转化成了实体，旋即包裹住了整根棍身。
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火焰好似并无温度，摇曳得宛如单纯的蜃景。
夜启顾不上分析其中玄机，他操纵着土之因子，于身前凝聚成了一面厚实土墙，真身则再次发动“幻影移形”，坐标定在了龙司的左侧。
一棍击碎土墙的龙司仰身旋转长棍，将棍端又甩到了夜启第二次出现的位置。
“他的魔力感知竟如此之高……”
厚实土墙凭空拔地而起，在为夜启争取了短暂的时间后便相告破碎。
与此同时，夜启跟龙司拉开了距离。
“呵，难不成你就是靠着这种把戏一路躲到第四阶层的？”
龙司随手将长棍扛在肩上，往前踏出脚步。
从他全身散播的威气几乎成了扑向夜启的物理性压力。
“什么‘原典之主’，依我看，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从龙司微松的牙关缝隙冒出了失望的叹息。他强横地挥下带着赤红火光的长棍，然后顺势直刺，好似在当枪使。
在旁人看来，那根长棍的攻击范围绝对够不到夜启所处的位置，然而异变突起——
明明只有一点七公尺的长棍，却骤然向着前方延伸。内藏于棍内的机关被龙司启动，直到延伸出夸张的七米时才堪堪停下。
“我看你还能躲到几时？”
凶狠地放过话后，龙司旋即抡起七米长棍，被他扫荡过的地方接连发生火焰爆炸。
长棍以万钧之势释出魔能，火焰与狂风随即肆虐，扫过每一处空荡的空间。
“夜启！”
“夜同学！”
“小夜夜！”
处于观战席上的寒如烟三人终于忍不住朝战场中央大喊。
在那阵肆虐的狂焰之中，龙司的身影若隐若现。然而她们却完全跟丢了夜启的身影。
地下溶洞遭受战斗余波，被破坏得不留原貌。
石砌地面涌上白色蒸汽，负荷过度的地下溶洞正摇摇欲坠。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夜启的余裕
“……本想留一手的。”
利用“幻影移形”于半空中不停转换身位的夜启悄然发出无奈的叹息。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要与龙司拼个你死我活的打算，因此一直没有先手发起攻击。六大自然系魔法，他目前也只是用了土系这一则，而且还是用来防御的。
敌人永远只有幻兽，以及昭阳渊庞大咒力的源头。即使被人挑衅，下了战书，夜启也没有将对方当成真正的敌人看待。
这并非傲慢，而是彰明较著的事实。
夜启闭上双眸，轻轻道出了那则术式的名字——
“终界，止境。”
在寒如烟她们放声呼喊的时刻，世界被寂静支配了。
彷佛在已经装订成册的书本里强行夹入不存在的页数，在连续的时间之流中，将不存在的片刻穿插进去。最后留下的，只有场中处于可行动状态的夜启一人。
“魔能罡炎棍么……威势倒是挺符合这个名字的。”
于半空中施放出“终界止境”的夜启受重力牵引而落回地面。
在踱步的过程当中，他细致观察了一番龙司手中这根伸缩棍，还用手摸了摸。
钢铁般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一路蔓延至神经皮质，令夜启加深了自己的推测。
“看来这并非依靠魔力衍生出的火焰，应该只是一种装饰……不，能制作出这种武器的工匠，不可能仅仅为了添加装饰品而使这火焰具现化。”
夜启自我否定般地轻摇了头，决定以后有机会当面询问一下龙司。
“终界止境”当前能停止的时间并不充裕，夜启虽未实际测量，但感觉应该能有个二十来秒。他得抓紧时间让龙司暂时失去战斗能力。
因此，他继续选择了冰系魔法。
在具备一定破坏力的同时，还能很好地封住对手的行动。与操使时间的术式搭配起来相得益彰。
冰层自下而上地覆盖住了龙司的身体，唯留下脖子以上的部位继续敞露在空气当中。
“嗯……保险起见，再加上一道“妄言咒”好了。”
夜启看向龙司的棕色瞳孔，并施放出心灵系术式。
“终界止境”的时间快到了——夜启有所预感地解除了这则术式。
理应不存在的时间消失后，便回归正常的时间之流。寒如烟她们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面对突然出现的夜启身影，她们只是愣着而已。
由于冰层也覆盖半个长棍，龙司挥棍的动作因此被迫中止。
大脑传来昏沉沉的倦意，龙司拼命甩了甩头，这才注意到眼前之人。
“你、你做了什么……！”
他瞪大瞳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眼下的处境。然而直到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他都没有哪怕半点的记忆。
夜启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问出了自己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那个问题：
“告诉我，该如何通过第五阶层的结界？”
为什么非得要我跟你战斗？夜启本想这么问，但转念一想，就算问出了原因又能怎样？因为看你不爽所以想教训教训你？还是单纯为了测试你的实力以免刚下第五阶层就暴毙？相比于被埋藏在第七阶层的秘密，这种理由对眼下的夜启来说真的无关痛痒。
龙司挣扎着企图从厚实冰层中脱离，可惜不管如何使劲儿也没办法撼动冰层哪怕一毫。
“只要你告诉我通过结界的方法，我自然会平安放你离去。”
夜启用眼神示意他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早点说出来对大家都好。
“呼……允许我收回先前那句话。”
“妄言咒”对精神施加的效果并不算特别强烈的那类，何况夜启也控制了出手时的分寸。龙司只要缓过刚开头那抹劲儿，基本就算摆脱了“妄言咒”的影响。
“你的确掌握了些诡异的手段，至少这一招我无法破解。”
“吹嘘的话就免了。”
夜启将双手插兜，等待着龙司的回答。对方倒也没拖沓，语气慎重地开始了说明：
“若想通过第五阶层的结界，需要拥有能够抵抗庞大咒力的魔力。或者是某件物品，或者是某把武器，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内含了相当浓厚的魔力容量。”
“物品……武器……”夜启蹙眉追问，“魔法师呢？如果是体内拥有相应魔力容量的魔法师，能否顺利通过？”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这座岛上能满足条件的恐怕只有魔专极个别的教官了。你想请动他们，没个几年的交情是不可能的。”
龙司望着夜启的脸庞，那意思好像在说“只上了三个月课程的夜启压根就不会有混得熟的教官”。
其实他搞错夜启这么问的意思了。
夜启不是想请哪名教官帮忙，而是打算单凭自己的力量穿过结界。
论魔力容量，这座岛上夜启称第二，估计没有人敢妄称自己是第一。
包括他的教官，塞西莉亚·维尔塔宁在内。
“具体的方法呢？直接走进去么？”
“只要在靠近结界之前尽数释放出体内的魔力，抵消咒力的冲击，一直坚持到顺利穿过结界就行了。”
“……听着似乎还挺简单的。”
夜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依旧充斥着淡然和冷静。龙司看着他毫无打退堂鼓的迹象，就斟酌着口气，反问了他：
“你有把握能穿过结界？”
“大概吧。毕竟我还没有临近那里体验过究竟是怎样一股咒力。”
“大概么……”龙司深深吸了口气，继而又问，“倘若你真能穿过结界，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总不会是要我带你穿过结界吧？”
夜启随口反问，却不料龙司当场予以肯定：
“不错，我是有这个想法。”
“呃，等会儿……”夜启突感头痛地扶额问道，“所以你是从一开始就筹算好了要跟着我一同去第七阶层？”
“……现在才察觉，算了，也不是太迟。”
龙司一副上司点评下属工作完成情况的口吻，让夜启无言地耷拉下脸。
“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夜启短短了叹了口气，随后施放“幻影移形”，将场边的寒如烟、寒绾儿、喵可带了过来。
“将你的请求，再说一遍。”
当然，这是为了让寒如烟三人也帮忙拿拿主意，夜启才这么说的。
不明所以的寒如烟还没从刚才那场战斗中缓过神，龙司朝她说明的内容她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你是说，你要去第六阶层找你的班员？”
寒绾儿认真地听完，就不解地发问。既然他们能通过结界，你怎么就不行呢？寒绾儿默默心想。
“我们依仗着名为的“舀浪”的魔具，才能勉强抵挡住咒力的侵袭，然而“舀浪”最多只能庇佑一人，尤其是越靠近结界承受的咒力也就越大。”
“所以你要找的就是那个带着“舀浪”的人？”
喵可顺着龙司的话问道。
“没错，就是这样。”
“……他既然手持那种魔具，为何不能再折返回来？”
夜启听出龙司话中漏洞，就皱着脸多问了一嘴。
“料想是“舀浪”内的魔力损耗太多，无法支撑他顺利折返吧。我们已经在第五阶层找了整整两天，都未能发现他人的身影。”
“你的其他班员呢？”
喵可好奇地询问。龙司于是转过头，将视线投向了某个方位。
“她在第五阶层。”
“还在继续搜寻么……”
经龙司这么一说，夜启便认同似的点点头。
想来应该不是刻意编织的谎话，而且龙司也没有必要欺骗夜启他们。
他会意外地找上夜启，估计也是偷听到了夏菲和夜启之间的对话，认出了夜启就是攻魔专校内私下传得沸沸扬扬的原典之主。
就是他这个人的脾性不是那么的温和，所以才会一见面就激得夜启要他跟自己战上一场。
“我们打算明日一早再出发。”
夜启断言道。他不会因为要顾及别人而影响到自己原本定下的时辰。何况同意龙司与他们同行就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夜启并非什么热心肠的圣人，他无法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
倘若在己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顺手帮了也就帮了，这当然没问题。可是一旦超出这个范围，夜启就不得不沉下心来再好好忖量一番其中的利与弊了。
依龙司所言，越靠近结界，受到的咒力也就越大。夜启目前也只是这么觉得，自己应该也能带着寒如烟三人一并穿过结界，下到第六阶层。不过实际是个什么情况，还得亲临现场再下判断。
指不定最后的结果是只能带一人通过，甚至只能自己通过呢。
“……下午应该再没有其他的事情了，不如你现在就带我去那结界附近看看，我好细细感受一下。”
夜启提出了建议。行——龙司当即应了下来。
“要一起去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夜启于是移目看向寒绾儿她们。倘若她们想先在这第四阶层探索一番，夜启倒也不会阻拦。
第二百八十六章 蛋壳
“烟儿，你的意思呢？”
寒绾儿碰了碰身旁寒如烟的胳膊。看来她是想把这个决定权交给班长。寒如烟去的话，她当然是要一块儿跟着去的。喵可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嗯，趁着眼下无事，正好可以去看看。”
寒如烟静静低语，而后倏地抬起头，语气颇为不悦地警告龙司：
“你可不许耍什么花招啊，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想和我战上一场？我随时欢迎。”
“又嘴硬！”
代替寒如烟发火的夜启狠狠敲了龙司的脑门，崩得他呲牙咧嘴。
不愧是深得米莉兒传承的男人。
“你刚才说，你那个同伴这会儿就在第五阶层，也喊他过来吧，我也想听听看他会给出什么建议。”
解除了覆盖于龙司身上的冰层，夜启便如是提议道。
“行，那你们跟紧我，我带你们去第五阶层。”
将魔能罡炎棍重新收起并背于身后，龙司活动了几下手腕脚腕，就朝着他先前所凝望的方向快步行去。
趁着龙司与众人稍稍离远了些，寒如烟就急切地问了夜启：
“话说你刚刚做了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战斗一下就结束了？还有那层冰也是。”
“简单地说，我刚刚操纵了时间，让它停下来了那么一会儿。”
“时……你说你停止了时间？！……欸？！”
夜启虽回答得平静，寒如烟却无法保持冷静了。而且不光是她，寒绾儿和喵可也是一副宛如见证世界末日来临的震惊眼神。
时间停止；操控时间，这可是在星芒岛上被列为了禁忌的术式之一，乃是超脱了自然法则的秘传术式。
相传只有星芒岛的岛主成功掌握了这种禁忌术式。其他人也会使，简直就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这不会也是因为原典……”
“呃，是这样没错。”
夜启表现得不怎么在意地耸了耸肩，寒如烟则像是刚偶然挖掘到远古至宝一样猛眨眼睛，直盯着夜启胸口看个不停。
“原典、原典……怪不得学校里面那些教官对你的评价都出乎惊人的一致……”
“评价？你是说教官他们？”
“他们说你是千古……”
寒绾儿刚想予以解释，却不料被寒如烟从后面用左手当场捂住了嘴，还努力勾起唇角讪笑：
“啊……哈哈哈，没什么，你别在意。”
“你俩在搞什么啊……”
夜启纳闷地摸了后颈，索性不再追究。
跟随龙司前往第五阶层入口的途中，众人总共遇到了三波幻兽。
挥舞着长棍的龙司状如人形猛兽，战力实属强悍，硬是凭一己之力解决掉了两头形状各异的幻兽，漏掉的一只则被寒如烟三人在夜启的辅佐之下将其顺利击毙。
“——我们到了。”
龙司停在了一处悬崖边，蹲下身子朝底下俯望。
“唔……好热！”
还未临近跟前，寒如烟就感到有一股炎热无比的热浪直扑面门。
她于是用小臂挡在脸前，仅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向悬崖下眺望。
“这是……！”
相隔近百公尺高度的天坑底下，伫立着一张形如卵石的苍蓝色能量护罩。
巨大半球形的蓝色护罩网住了其正下方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漆黑得好似能一路通到地心。
护罩外边围着一圈正向外冒着白色雾气的滚烫岩浆，四周则是连绵不断的地下山脊。寒如烟会感觉到热，应该就是源于这一点。
准确来说，第五阶层并非一片地下空间。倒像是被打破了一个缺口的空心鸡蛋，而结界便是用来勉强封住缺口的浆糊，亦或者，铁网。
如若要前往第六阶层，只需通过鸡蛋的缺口即可。
总而言之，它起着连接第四阶层与第六阶层的作用。
“我们，要从这里跳下去？”
“没错。”龙司指着天坑的岩壁道，“顺着那里爬下去就行。”
在众人眼中，倒映着湛蓝浅光的岩壁表面突兀竖起着数块可供人抓取的石凸，想来应该是前人探索时留下的痕迹。
利用登山绳将自己与悬崖边缘的巨石捆在一起，踩着那些石凸就能一路下至结界附近。
但要千万注意选择合适的落脚点，失足滑落悬崖而跌入地底岩浆的人也不在少数。
“话说，你们测量过这个高度具体有几米么？”
当龙司正在进行下潜准备工作的时候，夜启忽然问了他。
“一百一十九公尺吧，怎么了？”
“我在考虑……能不能直接用转移术式将我们传送下去。”
应该可行——夜启目测着两边的高度，以及落脚的地点，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
“我先下去看看。倘若可以的话，再带你们一起下去。”
“你小心。”
“嗯。”
朝寒如烟短短地应了声，夜启随即施放出转移术式。
他物色好的地点乃是距离结界稍远些的其中一片山脊的山脚底下。
那边的地势相对平缓，咒力的影响也较小一些。
自虚空重新现出身形的夜启脚下传来厚实的触感，却也同时有股直冲脑门的无形冲力在蹂躏他的精神。
“充斥着怨恨、憎恶的情绪……这就是所谓的咒力吗……”
当夜启撑开魔力护盾，这种难言的冲力顿时骤减。
“看来龙司所言不虚，用魔力便能抵消相应的咒力。这么说……咒力应当是与魔力位于同一级别的存在。”
探出魔力感知，发现附近并无其他生物气息以后，夜启再次施放出转移术式，回到了原来的悬崖边缘。
“怎么样，能行吗？”
“没有问题，你们抓好我。”
给其他三位班员以肯定的答复后，夜启接着就望向神色貌似有些复杂的龙司。
“你也过来吧。发动空间系魔法需要与施术者本人有肢体接触。”
“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然而，当龙司刚靠近夜启，一旁的寒如烟就死死地瞪向了他。我可盯着你呢——寒如烟无声地表达出了这个意思。
龙司默默抽动嘴角，硬是忍着没吭声。
眼下是他有求于人，总不能摆个臭脸。即使自己的实力比对方要高出一大截。
“那么，抓稳了。”
话音刚落，五人的身影便如一缕轻烟般霎然消失不见。
“这便车搭得好爽耶……”
等众人平安落地，喵可当先发出感慨。
立刻开始准备武器的寒绾儿苦笑着望了这样的她，随后就打量起周围景况。
因为夜启提前撑开了魔力护盾，所以几人皆未感受到来自结界的咒力冲击。
而龙司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摸出类似于对讲机的小型通讯设备，呼唤起正在第五阶层搜寻同班下落的另外一名班员。
“滋滋”的电流声响了几秒后便中止，从通讯器里传来了一道成熟的女性嗓音。
“这里是丽兹，请讲——”
“丽兹，我是龙司。你还在第五阶层？”
“对，什么事？”
被龙司称为“丽兹”的女性简短地应了一声，说话风格老成且干练。
“你的具体方位在哪儿？我拉来了帮手，能助我们通过结界。”
“帮手……？”丽兹先是狐疑了一阵，继而又道，“结界西南三十度、距离四百五十米的山脊附近。”
通讯器的声音颇大，导致夜启他们就算不刻意去听也能很清楚地听到丽兹讲话的内容。
“走吧。”
转移术式在手的夜启只要知晓明确坐标，便能于两秒之内抵达目的地点。
有了先前那次体验，龙司这次倒表现得不再那么惊讶了。
轻微的眩晕感沿着皮肤一路奔至大脑，从虚空再次现身的龙司使劲甩了甩头，这才缓过神来。
没有穿越空间经历的人一开始都会有这种反应，寒如烟等三人也不例外。只不过相对于龙司，她们的状况要轻微很多。
第二百八十七章 任务交接
“丽兹！——”
视界中出现高挑女性身影。
于众人头顶上方的岩板，有道苗条人影跳了下来，并且以豹一般的轻灵身手着地。那是个将灰发剪短削齐的年轻女性。她身穿在纯白料子上有着灰色刺绣，分不出到底是骑士礼服或学生制服的谜样服装。
“来这么快……莫非你原本就在我附近？话说你不是回大校场了么？”
被称作丽兹的灰发女性露出了明显困惑的表情。接着，她看到了站在龙司后面的寒如烟班的四人。
“这几位是？”
“咳咳，他们就是我请来的‘帮手’，能助我们去往第六阶层。”
龙司朝身后回头，丽兹也跟着将目光转过去。
“夜启。”
两人对上视线，夜启索性自报姓名。神情从容不迫。
既然是龙司的同伴，想必也是二班的学生，身手自然不可小觑。与之交好对寒如烟班来说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夜启的目标很明确。在弄清楚咒力的源头以后，自己肯定是要走上一遭星芒岛主岛的，而届时就得和寒如烟她们分开了。能否从攻魔专校拿到攻魔师执照并顺利毕业，这是寒如烟等人该考虑的问题，与夜启其实并无太大关系。
“你就是丽兹吗……？”
因为夜启说完就杵着不动了，寒如烟就畏畏缩缩地拽了他的制服，发问的语气中有不安色彩。
“不错。”
为了缓解寒如烟等人的不安，丽兹说完便对她们亲切地笑了笑。
“我、我是二十二班的寒如烟。”
被迷住的寒如烟则生硬地报上自己的名字。与其说她们相处融洽，其实只是让丽兹的步调牵着走罢了，不过紧张感有所缓和仍是事实。
“对了龙司，你说他们就是‘帮手’，是因为带来了什么魔具么？”
“有关具体详情，你还是问他的好。”
龙司像应付丽兹一样如此说完，就转身面对夜启。丽兹遁寻他的视线，发现夜启适时朝她点了点头。
“我并没有什么魔具。不过只是穿过结界，我的魔力容量应该足够了。”
“你的魔力……？”
丽兹对夜启的意外发言感到疑惑，就不解地看向龙司。
当她发现龙司对此貌似毫无反驳之意，再次看向夜启的眼神不禁凝重了几分。
“我能否问问，你们打算穿过结界，是要狩猎深层的幻兽么？”
“算是吧。我们想要下到第七阶层看看。”
“第七层……？！”
“你有什么建议吗？”
寒如烟单方面地朝陷入沉思的丽兹搭话了。从她的声音里，仍透露出对丽兹的戒心与敌意。
“……我最多也只是下到过第六阶层罢了，谈不上有什么建议。”
勉强压住内心震惊的丽兹轻摇了头。是我孤陋寡闻了还是怎么，如今的后辈都已经这么强了？……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寒如烟班的众人，静静地倒抽一口凉气。
五年级的她即将面临毕业，在昭阳渊中继续探索也仅仅是为了丰富自己的战斗经验与增强陷入危机时判断环境的能力。
然而即便这样，她也是在半年前才终于有底气计划下潜第六阶层。换句话说，明明排在二十二位的寒如烟他们，已经拥有了不逊于、甚至高于自己的强大实力。
“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日卯时一过，我们便动身。”
“我俩和你们一块儿回去。”
“哦，也行。”
夜启随口回了句。龙司对他敷衍似的态度多少有些不耐烦，但现在抱怨也没办法让事情有进展，因此他硬是忍住了。
如法炮制，不过是多加一个人罢了。夜启施放的转移术式的效果并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虚空波动乍现，下个瞬间，众人便已出现在了方才那会儿的悬崖边缘。夜启没作犹豫，继续施放出转移术式。
这一次倒是直接回到了第四阶层的大校场。
看得出来，丽兹明显有什么话想要问夜启，还好被龙司硬生生给拉住了。在对方手底下还没撑过一分钟就宣告战败，龙司可不想让丽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惹出什么麻烦。
从沧牛基地带出来的牛肉还剩好几块儿，喵可索性将其做成了烤肉。为明天的行动而饱餐一顿，想来应该没人会持反对意见。
…………
昏暗如废墟的建筑物。
烛焰幽微摇晃，隐约照亮了荒废的室内。
豪华家具几乎全被人砸毁，地板与墙上则留有无数像是被沉重刀械砍出的痕迹。
狂风四起的夜晚，风雨无情吹来，摇撼裂开的窗户。
雷光染白夜空，每每让大气如地鸣般震动。有人惨叫的声音微微传出，混进了那持续不断的雷声当中。
有“叩叩叩”的声响传出。那是某人用指头敲桌子的声音。
无自觉地表达出内心的焦躁，会让旁人在听见以后更加焦躁——如此的声音。
位于老旧建筑深处的昏暗房间。
坐在陈年豪华书桌前的，是个穿白色大衣的老人。
年纪约莫七十后半。尖锐有力的目光与松垮的脸颊肉形成对比。住在这个国家的人，任谁起码都有看过一次这张脸才对。执政党最大派系的领袖，被称为政界巨头的知名政客。
书桌上摆着几张照片。
如天璇般均匀分布着三片岛屿的巨大人工岛。还有罩着连帽衣兜帽的不起眼少年。
少年的照片背景也拍到了某位少女的身影。黑发齐肩，体形纤瘦，身穿黄白制服的少女。
“原典降世所在，西泫岛是么……”
老人用严肃的语气开口了。可以感觉到威严与狡诈的低沉嗓音，听起来和缓，却能感受到习惯命令他人者特有的桀骜语调。
“与人类理事会之间的交涉，几乎都谈妥了。”
回应老人呼唤的是位在房间角落的身影。身高应该将近一点九公尺，身穿黑色西装的健壮小伙。
小伙向老人单膝下跪，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他的腰际佩刀握柄上刻有奇特徽章，和名为“清雪”的长剑上所刻的徽章一样。
“由结论来说，这次的独立风波——对我国而言并不是吃亏的交易。从西泫岛所能得到的收益大抵和以往相同。此外，对于西泫岛引发的种种现象，我国也能向他国主张免责。”
西装男子淡然地继续说道。知性的嗓音与粗犷外表并不搭调。
老人对他所说的话点头，然后目光又落在桌上的照片。
“表示那座岛，是随时可以舍弃的一只棋子？”
“就是这么回事。”
“真聪明。你是用那套道理说服昆古和巴托斯德的吗？”
老人从喉咙发出一声刻薄的冷笑并且问道。男子什么也不答。
昆古；巴托斯德。都是执政党的政界大佬。为了赋予西泫岛自治权而破例修法，理应是政敌的他们颠覆了大众的猜想，还决定联手合作一事仍让人记忆犹新。
老人就像在嘲弄对方似的，诡异地咯咯发笑。
“西泫岛？那种破铜烂铁怎样都好，问题在于原典之主。我有说错吗？”
“不。”
西装男子摇了头，像在表示老人所言无误。
老人看似满意地点头，还将有少年入镜的照片拿到手里。
“超脱事理，颠覆法则的危险存在，想必是抵在我国喉咙上的利刃。话虽如此，也不能交给他国。那么，事情该如何处置，六翼契约？”
“原典之主的脖子上系了铃铛。以往所发挥的效用应该是恰如其分——”
男子毫不迟疑地说了。然而，老人只用十分扫兴的眼神朝照片背景里拍到的少女瞥了一眼。
“不够啊。”
“啊？”
黑衣男子首次困惑似的抬起了脸。老人则把拍到少女的照片扔在男子面前。
“使用破魔长剑的少女。我听过她的传闻。但是，我不认为这人足以信任。要以我们的命运相托，她实在太过年幼，未成气候。听说这个女孩连个亲人兄弟姐妹都没有，不是吗？就算她具备的潜质有多么出色，凭那些也无法推动政事——你懂吧？”
“你是要我更换此人？”
男子确认似的反问。
老人用沉默回答了对方的疑问。意同于肯定。
“接任的人选交由你来决定。”
老人把桌上的照片捆成一叠，摆到大尺寸的玻璃烟灰缸上。接着用金色打火机点了火，照片随即燃起红色的火焰。老人面无表情地望着那景象。
不久，照片就燃烧殆尽，成了全白的灰烬。
这时候，黑衣男子已经消失踪影了，有如傍晚时分的影子那般——
…………
距离米莉兒住院过去了大约三周的时间。
那天，冷心瞳等人上午的最后一堂课是体育兼体能测试。
扔实心球、立定跳远、一千米耐久跑、五十米短跑、蛙跳。对冷心瞳来说，全是“不擅长”的项目。
她受过攻魔师的训练，只要一不小心忘记放水，就算没用咒式强化体能，也会创下在同年龄层之间属顶级水准的成绩。在保留实力时要避免不自然，对她来说也是消耗神经的工作。
“唉……”
然而，上完课回到更衣室的冷心瞳会深深叹息，并不只是因为像这样劳心所致。
冷心瞳叹气的原因与她本身的任务有关。
这样的苦恼就像晴天霹雳一样，是在今天早上由六翼契约带来的。
“您是说，替代人员吗？”
身穿红白运动服的冷心瞳规规矩矩地坐在换衣用的长椅上，正与搭在耳边的手机讲话。
对方是六翼契约专门处理任务交接相关事宜的部门，通电话的这个人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冷心瞳的上司。一位处事认真的年轻女性。
“……寒如烟，那是谁？”
“与你一样，也是名攻魔师。照片我会在之后单独发给你，毕竟你们以后应该会有机会见面。”
“那，具体的时间是……？”
“还没正式定案。因为有可能换手，我是来通知你先做准备，以便离岛时不用再办理那些繁琐的手续。”
对方的这些话，以六翼契约的处事风格来说罕见地不干脆。恐怕连六翼契约内部都没有协调好意见吧——冷心瞳如此想象。
“请问，我在工作上出了什么纰漏吗？”
冷心瞳吸了一小口气，然后挤出精神发问。
可是，对方却直面坦言：
“没听过有那种事，你做得比被要求的更好。毕竟你都跟那个原典之主成了相好，还让他对你言听计从。”
第二百八十八章 阴谋
“相、相好……？”
这个词不是用来形容有肉体关系的男女吗？冷心瞳含蓄地表达抗议之意，电话那头却传来了轻松的笑声。
“只不过，或许有不少人对这一点感到不满，无论在六翼契约或圣都理事会高层都一样。有派人马开始在说，你跟监视对象太过亲密会有问题。”
“……咦？”
冷心瞳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笨死了——对方意指如此似的短短叹气。
“从想照自己意思来操控原典之主的那些人看来，一个刚毕业不久的攻魔师小丫头可以驾驭原典之主，这样的状况大概会让他们害怕。尤其你孑然一身，圣都理事会根本制不住你。”
“意思是，我说不定会反叛？”
冷心瞳感觉到好似体温迅速下降的焦虑，并且静静地反问。与其说荒谬，甚至让人觉得有恶意的挑拨之词。
“一有猜疑就没完没了。既然西泫岛与圣都双方利害产生对立时，无法保证你绝对会站在圣都这边，他们会不安是当然的。”
对方用冷笑的口吻回答。
冷心瞳忍气咬住嘴唇，还握紧搁在膝盖上的双手。
“不过，即使目前六翼契约的高层打算要换掉监视者，但只要暝皓大人不吭气，他们就不能在台面上议论这些话题。而且，当下能完全活用中和术式的也只有你。不说其他人，最明白这一点的便是师尊大人了。”
“……是。”
冷心瞳说完就静静地表示同意。
中和术式可令魔力失效，更能破除万般结界，是六翼契约的秘藏术式。刻印了中和术式的“清雪”则连号称魔力无穷的原典都能诛灭，名符其实的破魔之剑。
冷心瞳会获选成为夜启的监视者，据说也是因为有天资操控那把剑。状况至今应该仍未改变。
不过……
万一没有那把刻印了中和术式的灵剑，自己又会变成怎么样——？
忽然被这样的疑问困住以后，冷心瞳再次叹息。
“——心瞳姐，你不换衣服吗？”
被同班同学一叫，冷心瞳顿时回过神。
待在更衣室的学生人数在不知不觉中少了许多。由于午休时间快到了，大家都比平常更急着换衣服离开吧。喊了她的奈奈希由那也已经换好了，正在用手理顺银白色的亮丽头发。
目前还穿着运动服的，就只有冷心瞳一人。
“啊，由那。抱歉，我发呆了一下。”
冷心瞳说完，连忙把手伸向运动服的下摆。奈奈希由那则担心似的望着她那模样问：
“怎么了吗？听你在叹气，有心事？哎，我懂你的心情就是了。”
“咦？”
奈奈希意想不到的发言让冷心瞳心惊地停下动作。
身为天使后裔的奈奈希由那拥有不同于魔力的高次元神力。自己的思绪该不会被她读出来了吧？冷心瞳认真地提起戒心。
不过从奈奈希由那口中冒出来的话，对冷心瞳而言却出乎意料。
“马上要升高中了，大家都发育得很好嘛，看了会心急啊。还有人穿感觉蛮可爱的内衣。”
“……咦？咦？”
奈奈希捂着自己保守的胸部，还寻求同意似的大大叹气。冷心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僵着笑容愣住了。这时候——
“有什么关系，你们都很瘦啊。”
同班的宓含雁加入冷心瞳她们的对话。高个子的宓含雁用像是夹杂傻眼与羡慕的表情瞪着冷心瞳说：
“心瞳要烦恼外表的事，根本就太奢侈了嘛。你这是什么紧实的腰！瞧不起人吗？像奈奈希这种也属于在部分男生之间有需求的体型啊！”
“你这样说，并没有夸奖到我嘛……！”
奈奈希气闷地噘起嘴唇，幽怨似的回嘴。默默听着她们讲话的班长王语薇静静地出声咕哝：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奈奈希的大哥喜欢‘胸怀博大’的那种，所以才烦恼呢？”
“什、什么？”
冷心瞳跟不上飞跃的话题，茫茫然杵在原地。
原来如此——宓含雁自以为了解地趁机说：
“是说夜启学长吧？冷心瞳，你怎么看？”
“唔……我对学长的癖好并不了解。等下，我并不是在烦恼这个啊……”
再这样下去就糟了。产生危机意识的冷心瞳拼命否认。
我懂、我懂——宓含雁却没有认真理会。
“哎，那件事之后再慢慢问吧。重要的是换衣服，赶快赶快。我们班收拾器材原本就比别人晚了，再不快点，餐厅就没位子可以坐喽。”
“抱歉，你们先去吧。”
冷心瞳放弃说服朋友，还向她们双手合十。
奈奈希由那确认过时间，然后跟宓含雁等人用眼神商量。
“没办法喽。心瞳，那我们会帮你占位子，要快点来喔。”
“嗯。谢谢你们。”
冷心瞳目送急急忙忙离开更衣室的奈奈希她们，带着苦笑叹了气。
她觉得低落的心情有稍微平复，便偷偷地感谢奈奈希她们。假如监视原典之主的任务结束，也非得向她们道别不可，但她刻意封藏了这样的想法。
“体型吗……”
冷心瞳一边脱运动服一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以往她并没有烦恼过自己身材幼嫩这一点，偏偏今天格外介意监视夜启的新任攻魔师或许有着隐性大胸器的可能。学长是不是真的喜欢大一些的，要是能确认看看就好了……
冷心瞳想着想着，握在手里的电话兀然振动了起来。
是一条彩信。拍下了某位少女正脸的照片底下，附着三个大字——寒如烟。
“她就是……新的监视者？好像，不太大呢……”
受到奈奈希她们的影响，冷心瞳首先关注的点反而是寒如烟的胸脯。
大概是因为思考这些蠢事，冷心瞳晚了一拍才察觉异状。
她感觉到背后有强烈魔力，就毫无防备地以衣服换到一半的样子转身。
“谁在那儿？！——”
除冷心瞳以外理应没有任何人的更衣室里，忽然出现了新的人影。
是个体型略为娇小而且瘦弱的少女。她以单膝下跪的坐姿背对着心瞳。
那道背影的肌肤洁白无瑕。她没有穿衣服，别说制服或体育服，就连一件内衣都没穿。
相对的，她身上弥漫着浓密的魔力渣滓。
她是靠某种强力魔法移转到这间更衣室的。
赤裸的少女默默起身，并转向冷心瞳这边。于是在目睹她的脸孔时，冷心瞳瞬间讶异地倒抽一口气。
“你……！”
身为攻魔师的冷心瞳露出了短瞬破绽——赤裸少女没有错过那个破绽，采取动作了。
冷心瞳遭人近身施以强烈打击，轻易地被震飞到墙际。
她发现那是带有催眠效果的攻击，发出了呻吟。全身已经麻痹得无法动弹，意识正迅速淡出。
“怎么会……你到底是……”
赤裸少女低头看着虚弱地细语的冷心瞳，露出贼笑。
冷心瞳望着自己刚不久才记下的陌生面孔，就这样失去意识。
第二百八十九章 登陆
这里是一处用于系留自家小型船舶的船坞。
船埠旁停了六七艘渔船和游艇，像系在畜舍的牛羊一样井然有序。
在这样的船埠前方，驶来了一艘船身约莫有二十公尺的蓝色游艇。
游艇的船体采用了碳纤维材质和玻璃纤维材质打造，内饰尽显奢华。
然而就是这样的游艇，室内却只能瞧见三个人的身影。
“到这里就行了，谢谢你。”
其中一名生有一头秀丽红发的少女愉快地出声说道。
她话中的对象是正在驾驶游艇、穿了蓝白相间条纹短袖的中年大叔。大叔头戴一顶白色水手帽，看来应该是这艘船的船长。
他闻言后就点了点头，关闭了游艇的发动机，并将船停靠在了岸边。
而另一道正平躺在长条沙发上陷入沉眠的黑发少女，则与先前说话的那名少女体型近似，真实年龄想来也相差无几。
待船停稳后，红发少女便抱起沉眠的黑发少女一同下了船，然后朝船坞内走去。
供旅客或渔民临时休息的船坞内里装修得如同一家小型民宿。
红发少女在登记完并交过押金后，就拿到了这里的房卡。
她驮着黑发少女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在不算长的走廊找到了对应卡片号码的房间。
感应门锁，推开房门，一股潮湿的海腥味儿随即扑鼻而来。
红发少女于是抬头前望，发现房间的窗户没关，海风正沿着那里朝室内吹个不停。
“呼……这下就行了。”
两张白色单人床收拾得相当整洁，就是坐上去稍微有点湿湿的感觉。
她将驮在背后的黑发少女安置到了其中一张单人床上，接着就朝窗外遥望。
傍晚的海面暗得像涂了一整片的墨，只有海平线如火焰般红红燃烧着，天空则是仿若鲜血的深红色渐层。夜晚再过不久就要来到。
受温和的海风吹拂，少女鲜红如火的长长发丝无声无息地摇曳着。
“唔……”
细如蚊呐的呻吟忽然冒出，红发少女于是转头回望。
“早安，睡美人~”
她夷愉地微笑着，朝躺在床上的少女发出了早间的问候。
不过，是对于她而言的“早间”。
“发生了什么……我……这里是哪儿……？”
最后的晚霞留出一抹余光，照亮了少女的脸庞。
剔透白皙的肌肤，几乎感受不到体温。
散落在两鬓的黑色秀发底下，赤红发亮的双眸浮现了纯粹的疑惑之色。
她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于这里都无法理解。
宛如刚从一场漫长的梦醒来。
少女忽然听见别人的声音，就缓缓将视线转了过去。
在她所躺的床铺旁边坐着身穿单薄短袖与七分修身裤的红发少女。
“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红发少女带着看起来格外稚气的笑容，亲切地朝她问道。
“寒……寒如烟……”
少女反射性地回答到一半，就混乱似的把话打住。
“咦？你竟然知晓妈妈的名字……唔，不过时间算下来，好像也差不多。”
低声自语的红发少女兴趣浓厚似的望着困惑的少女，露出了微笑。
“这里是哪？”
冷心瞳扶着仍在发痛的额头，缓缓坐起上半身，环顾周遭后发问道。
四面被实木板墙包围的狭小房间；不存在于她记忆之中的房间。
看起来像是家普通的旅馆，可是内里设施实在过于简陋。整个房间里除了摆放有两张单人床以外，只剩下了孤零零地被夹在两张床头中间的双层床头柜。
“西珊瑚海。怎么样，很安静吧？”
“西……珊瑚海……？”
冷心瞳讶异似的微微抖了睫毛。
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
“具体来说，这里是位于星芒岛辖域的离岛之一——贯索。”
“星芒岛……？咦……咦？！”
红发少女笑容可掬地歪了头，冷心瞳顿时警觉似的蹙眉咬住嘴唇。
她遍寻记忆，终于在尘封于雾霾之下的零散片段中找出了关键词。
星芒岛，以及星芒岛岛主，冷晓筱。
“看你的样子，似乎有点眉目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海风吹拂的影响，只见红发少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还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和冷心瞳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聊些闲话家常。
“哦，对了，你前面不是提到……寒如烟吗，我可明确告诉你喔，我不是寒如烟……”
“你不是寒如烟的话，又是谁？”
自己身上应该没有让她有所图谋的东西吧……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冷心瞳便促声发问。
眼下的状况不管怎么看都像是遭到人为绑架，并且地点还是距离西泫岛不知多远的星芒岛。且不说货币能否通用，关键是身上还穿着那件红白运动服，在没有衣兜的情况下自然是身无分文。换言之，接下来的日子里，吃穿都成了问题。
不过，对方既然没有将自己手脚绑起，还住在这种疑似旅馆的地方，至少可以说明她对自己没有加害之心。
哪怕只是就目前而言。
“我的名字叫寒如萱，你叫我如萱就好。”
“如、萱……？”
对比这两个名字，冷心瞳愈发的不解了。寒如烟和寒如萱，不管怎么听都像是拥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
大概是读出了冷心瞳内心的想法，寒如萱安慰似的说道：
“现在解释也没用，总之你以后会明白的。”
她望向神情愕然的心瞳，坏笑着眯细了双眼。
“身体感觉怎么样？我应该……没有弄疼你吧？”
“无恙——”
没有问题——冷心瞳回答到一半就微微地吞了口气。
从她脑海里浮现了自己被人正面击晕的那幕光景。
即使身处于学校那种安逸的环境当中，她也没有完全放下戒备之心。寒如萱能避开她的魔力感知并用一击就将她成功击晕。单以此来看，对方的实力说不定甚至在自己之上。
冷心瞳用感知隐晦地联系了处于芥子之中的雪白灵剑，在发现没出什么问题后，勉强算松了口气。
有“清雪”傍身，自己也能多出几分自保之力。逃出这座岛理应也行得通。
话虽这么讲，冷心瞳目前还并不打算直接暴起攻击寒如萱，再凭藉“清雪”之力逃走，回到西泫岛。
寒如萱既然有与寒如烟存在某种关系的可能，冷心瞳就不能放弃这条线索。
心底有莫名动力在驱使着她想要亲手将阻挡于眼前一切迷雾拨开。
“你当时所运用的，可也是某种咒式？”
冷心瞳细声询问。她好似在压抑满盈的情绪，微微咬住嘴唇。
“是啊~那招叫‘若雷’，是我自己取的名字。怎么样，不错吧？”
“……呃，嗯。”
若雷么……冷心瞳渐渐挪开目光，绕过寒如萱朝窗外远望。
“清醒点了吗？呵呵，不如我们先去吃晚饭吧，之后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关于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那就依你所言吧……”
空腹的感觉相当不好受。即使身体再怎么比别人强壮，也总是需要能量，需要吃饭的。冷心瞳闭上双眸叹了气，幽幽点头。
…………
民宿的一楼大厅被改造成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酒馆，四五张桌子并排摆放，导致整个空间显得格外拥挤。
所幸这个时间点来这里借宿的人并不算多，当寒如萱她们下楼后，发现只有一桌人正在用餐。
“老板，来两份海鲜什锦炒饭，再单独加份鱼排。”
也不管冷心瞳的口味如何，路过吧台的寒如萱随便瞥了眼菜单后当即下了单。她还转头问了心瞳说：
“你要什么喝的？顺便提一嘴，我推荐你点鲜榨榴果汁。”
“好的。”
心瞳对吃的一般不怎么挑剔，何况身在异乡，此刻还是听寒如萱的好了。
“——两杯鲜榨榴果汁，记得在里面放半颗草莓。”
寒如萱朝老板如是说道，姿态感觉相当熟练。
看来她不是第一次来这座岛。
二人点过餐后，就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座。
“啊，差点忘了——”
“什么……？”
“我是说，你的手机。”
却见寒如萱从裤兜中掏出了一款老式的翻盖手机，将其放到桌面上，推到了冷心瞳面前。
“你别误会，我可没有偷看你手机里的内容啊。什么照片、通话记录之类的，我通通不知道。”
“……”
冷心瞳无言地拿起手机并看了眼屏幕上方的时间。七点三十三分——早就过了平常吃晚饭的点。
她翻开通话记录的最后一条，联系人姓名那一行显示着“夜启”两个字。
稍感冰凉的手指颤抖了那么几分，她终究是没能拨出夜启的电话。
虽然和计划有些出入，但是这样一来，你也就不用再嫌我一直缠着你了，学长……冷心瞳默默想到。
“唉，你干嘛露出这么悲观的表情啊，我这次‘拐’你来星芒岛，可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完成呢——有关于你那位学长的事情。”
“你说，夜启学长……？”
抬起头的冷心瞳压低声音问了。若说和夜启有关的事情，不外乎他身体里头那本原典。原典与星芒岛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寒如萱的话外之音就是如此。
“听来很荒谬吧。突然被陌生人拐跑，出现在不是西泫岛的异乡，还说出这种话。”
寒如萱难得地露出抱歉的眼神看向困惑的冷心瞳：
“夜启会在不久之后‘降临’至这座大海极西的星芒岛，而你的任务，便是帮助他解除原典最后的枷锁——”
“你……！你何以笃定……？”
“唔，这个我暂时没法给你解释。总之还是那句话，你以后会明白的。”
寒如萱如此坦承，还耸耸肩并据实相告。
有些陷入恍惚的冷心瞳用手按了太阳穴。
对方身上藏着她无法窥破的秘密。不仅知晓原典所在，还道出了夜启的名字。这表示她对夜启相当的了解。
然而夜启却只字未提过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
是单方面的调查么……
“你试试唤出那把剑，就是那把叫‘清雪’的剑。”
寒如萱用稀疏平常的口吻发号司令道。
“你……你怎会知晓“清雪”的存在？你是六翼契约的人？”
冷心瞳用蕴含怒气的声音回嘴。而寒如萱傻眼地回望她问：
“呃，不是。哎，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就是知道咯。”
“……”
望着坐在自己对面不以为然的寒如萱，冷心瞳再次陷入沉默。
她当然不会就地唤出“清雪”。且不说这里是吃饭的公共场所，谁知道唤出“清雪”后寒如萱接下来又会做出哪些令人惊愕的举措。
寒如萱的确知晓着一切。就好像自己和夜启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秘密监视之下一样。
“看你的脸色，应该是能成功唤出那把剑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在这里最好不要轻易显露出那把武器，哪怕重新再买一把，也不要在人前亮出“清雪”。”
“为什么这么说……？”
寒如萱莫名其妙的提议使冷心瞳脸色凝重。她话中的“这里”当然不是指这间民宿，而是指这座星芒岛。
完全陌生的未踏之地，或许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但也相应地要应对各种潜藏的危险。
第二百九十章 珊瑚宫
寒如萱正如此提醒着冷心瞳，有人在暗中查探“清雪”的下落。
“刻印于“清雪”剑身之上的禁忌术式，会在不远的未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围绕着暝皓，以及整个六翼契约的阴谋，正如即将沸腾的开水般在暗处涌荡。”
“……师尊大人？”
不错——寒如萱沉重地点头道：
“能压制住并对付原典的只有那则禁忌的术式，而术式本身并不适用于圣魔导以下的魔导师使用，想要对付原典，只有获取“清雪”这一个办法。”
“意思是……我其实是学长的软肋？”
冷心瞳喉头紧绷，颤抖着发出惊呼。身为监视者，明明自己才是保护夜启的那个人，到头来却成了敌人对付夜启的跳板。源头还是自己手里那把可抵消万般魔法与结界的灵剑。
听到残酷的真相，冷心瞳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
“你要这么理解倒也没错。”寒如萱忽然一转愤愤的语气直言道，“那些人对付不了爸……夜启，就只能从你这里入手。”
“我只是想帮上学长的忙……”
冷心瞳静静摇头，突然开始在心底痛恨自己的弱小。寒如萱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便努力摆出微笑脸看向冷心瞳的赤红瞳孔。
“唉，所以我才会使出这种手段，把你拐来这座极西之岛。总之，抱歉啦~希望你别介意。”
“虽然你身上都是谜团，但我姑且还是相信你吧……为了学长。”
冷心瞳压制住内心想要探求真相的欲望，发出了复杂的长长叹息。
如同要附和她似的，寒如萱抹去愤恨，粗鲁地拍了桌子：
“嗯，没错！为了学长！”
她的动作随即引来了另一桌人的目光，寒如萱便讪笑着摸了摸头。
就在这时，有人端着两份已经盛满了食物的白色瓷盘朝二女走来。
是寒如萱点的海鲜什锦炒饭。
提前去好壳的鲜嫩虾肉；洗净的西芹；切成小块粒的鸡脯肉与香肠；还有洋葱和红甜椒。炒至金黄色的米粒上方盖满了各色食材。
待侍者将炒饭搁至两人面前的桌面，食欲大开的寒如萱当即从一旁的篓筒中抽出了四根深棕色的筷子，并将其中两只递给了对面的冷心瞳。
“谢谢。”
肚子早饿得咕噜叫的冷心瞳在道过谢后就接过筷子，看起来是准备开动了。
“等吃完饭，再好好地休息一晚，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出发……？去哪里？”
“……当然是星芒岛的主岛咯，不然还能是哪儿？”
将虾肉夹进嘴里并细细品尝咀嚼，直到咽下肚子里，寒如萱才接冷心瞳的话回答道：
“这座岛屿一共被分成了二十七个分岛，其中有人居住的占了十七个，我们要去的就是最中央、也是最大的那座分岛。”
“到了之后呢？我具体要做些什么？”
冷心瞳露出慎重脸困惑发问。她必须要提前知晓寒如萱所规划的行动，最好是能在行动开始之前就了解清楚所有的计划过程。
“唔，我们先得弄到‘学生’身份，之后入学珊瑚宫。”
“珊瑚宫……”
“那里是专门训练攻魔师的地方，硬要说的话，应该和六翼契约的性质差不多吧。反正，你去了就知道了。”
寒如萱不负责任的说词难免让冷心瞳心生不满。入学珊瑚宫，和帮助夜启，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啊，顺带一提，珊瑚宫好像只招收女性来着。你可别擅自认为你的学长也在那里哦。”
因为先前有说过夜启也会来到这座岛，寒如萱大概是看出了冷心瞳心里所想，就提前打了预防针。
“等我们成功入学珊瑚宫以后，就要在短期内尽快学到她们用来对付魔法师的秘传技术，同时在主岛上耐心等待夜启的造访。”
“听你的口气，好像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在你的预算之内？”
“唔，嗯，可以这么说吧。”
寒如萱毫无紧张感地讪皮讪脸地说道。总之你跟着我就好——寒如萱自信地挺胸。
她这一动作不禁引来了冷心瞳的目光。
好、好大啊……心瞳呆呆地盯着寒如萱发育过头的胸部，默默地吞了口水。
因为寒如萱只穿了件单层的T恤，因此胸部那块儿的肉勒得十分明显。明明年纪相仿，却拥有如此傲人的胸围。特别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冷心瞳对这种景况又出乎意外的敏感。
寒如萱埋头专心吃饭，没有注意到冷心瞳的视线，猛一抬头，发现对方好像在发呆，就茫然地问了：
“你怎么不吃？是不喜欢这种口味吗？”
“啊，没、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冷心瞳咕哝着嘴唇，便低下头优先夹起盘子里的配菜，放入嘴中慢慢咀嚼。
寒如萱耸耸肩，倒也没太过在意。
不久后，鲜榨榴果汁与鱼排陆续上桌，搭配什锦炒饭别有一番风味。
饭量并不算大的冷心瞳不光吃掉了那份炒饭，还解决了小半个鱼排。看来是真的饿了。
毫不介意自身形象遭到破坏的寒如萱打了个饱嗝，就开始侧靠着墙壁拿牙签剔起了牙。自窗外徐徐拂过的海风吹起了她那头亮丽鲜红的长发，小巧的脸骨相当讨人喜欢。
短短接触下来，冷心瞳也算对寒如萱有了个初步的印象——潇洒与豁达并驱，属于乐天派的那种类型。
短期内估计得和她跬步不离地待在一块儿。倘若对方是那种闷油瓶的性格，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定会很沉闷吧。冷心瞳稍稍地感慨了一阵，就突然被寒如萱拉回了二楼。
“怎、怎么了……？”
“嘘！不要说话。听。”
躲在楼梯口旁伸出双耳聆听底下对话的寒如萱用食指搭在唇边，朝冷心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透过木制楼梯隔板间的缝隙向下观望，冷心瞳发现吧台那里来了一群身穿黑西装的男人。
光是如此，还并不是寒如萱要偷看的目的。
她的目光绕过了这些可怕黑衣人身上，而是注视着站在他们中间的另一道人影——身高不到黑衣人肩膀的娇小人影。
“那是……”
寒如萱并未回答冷心瞳的疑问。
站在黑衣人中间的，是个外表十三四岁的娇小少女。
她身上穿着华丽过头的黑色礼裙，裙边点缀着银色星点，头上还戴了顶没什么实用性的小帽子。
不带感情地望着吧台老板的少女头发为黑色，眼睛散发着火焰般的赤红光辉。
宛如妖精的空幻美貌，酷似刚过了儿童时期那会儿的冷心瞳模样。
“这……怎么会……！”
冷心瞳嘀咕的声音徒然在空气中响起。
那位少女眼中始终不带感情地望着吧台老板。
她身侧的一位黑衣人从上衣内兜里摸出了张照片，并放到了吧台老板的面前。
“照片上的人，你有见过吗？”
少女开口了，嗓音毫无声调的起伏，浑身上下泄露而出的冷清气质根本不像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孩能有的。
换句话说，这位少女的实际年龄或许并不像外表所看到的那样。
吧台老板仔细端详过人像照片，就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冷心瞳和寒如萱刚刚用过餐的方桌。
“这位客人，您如果是来打尖住宿，我们这里的客房已经满了。这里位置虽偏远，但来来往往的人可不少，倘若有这样一位特征明显的客人，我肯定会有所印象。可是您照片上的女孩……”
吧台老板说到这里，就向发问的少女摇了摇头。
然而这般微小的动作却没逃过少女的眼睛。
不光如此，就连隔得相对较远的寒如萱和冷心瞳也发现了这一点。
“她为什么会……！”
冷心瞳瞳孔猛缩，努力压抑着震惊的情绪，甚至用手拼命捂住嘴巴，防止自己不小心出声。
开启瞳术的冷心瞳自然瞄到了黑衣男子手中照片上的景象。
好巧不巧，照片上的人正是冷心瞳。尽管只是侧面拍到的半身像。
“我们来这里的消息被人出卖了。”
悄然板起脸孔的寒如萱肃声低语。
她目前能想到的第一个可能性就是那个送她们来星芒岛的船长。因为是拿钱办事，所以她和那位船长并无其他往来纠葛。游艇也是临时租借的。
“……来得太快了，让人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寒如萱闷声抱怨，将视线再次挪至那名少女身上。
“是么……”
少女将双眼眯细，好似要将老板看透。纤细的玉颈底下，柔顺如锦缎的黑色秀发随风轻轻飘荡着。
即使被对方这样盯着，见多识广的老板仍不改脸色，安稳如青铜大钟。
“打扰了。”
少女闭了赤红双眸，便不再夷由，转身离开了这家民宿旅馆。她旁边的黑衣人于是收起那张照片，步伐一致地跟在她的身后离开了这里。
片晌过去，料想他们已经走远，寒如萱终于拉着冷心瞳重新下到一楼，走到了吧台跟前。
第二百九十一章 心瞳的身世
“话说老板，刚才谢谢你啊~喏，这是还你的人情——”
却见寒如萱当场从兜里摸出了两张纸币，放到吧台上并推至老板面前。
“呵呵，保护客人的隐私乃是开旅馆的基本守则，算不得什么大事。这钱你还是收回吧。”
中年老板畅怀一笑，便将那两张大额纸币推了回去。
“虽然不晓得客人惹了什么麻烦，但只要还在我的旅馆，放心大胆地休息就好。”
“既然您都这么讲了，那就多谢啦~”
寒如萱倒也没再客气，收回了钱。
“哈哈，无妨无妨。不过，刚才那个女孩和您旁边这位客人长得十分相像，不知道是否是姐妹关系？虽说插手别人家的私事不太好，但还请容我多嘴一句，家人之间哪怕再有什么矛盾，只要双方肯坐下来好好谈谈，那就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您说的是。”
寒如萱私下握住冷心瞳的左手，暗中示意她不要急着反驳，最好直接不要吭气，就当作是老板想象的那样，会减少不少麻烦。
“那我们就先回房了，说不定一会儿还会再下来吃个夜宵什么的。”
“麻烦您了。”
冷心瞳跟着道过谢，就率先上了楼。
当二人重新锁好房间门，寒如萱这才解脱似的长长吐出了口气。
“请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玄关处不动的冷心瞳冷声质问。她必须讨个说法。
长得和自己几乎一样的少女，还有尚不清楚的来意。
“唉……本想等入了珊瑚宫后再慢慢告诉你的。”
寒如萱无奈叹气，然后行至窗边，将向外大敞的双开窗户拉紧关闭，外边的海潮声顿时遽减。
整个房间回归寂静。
做完这一动作的寒如萱默默望向窗外的蔚蓝海面，诉说般地开了口：
“你的记忆里没有关于亲人乃至兄弟姐妹的印象，这其中有着很复杂的原因。不过在探讨这个之前，我需要向你好好说明一下关于这座岛当前的势力分布状态。”
“你是说星芒岛么……”
不知不觉中迈开步子的心瞳朝寒如萱身旁走去。
“整个星芒岛看着虽大，其实众分岛只听辖于主岛的号令，律法条令等也是依照主岛颁布的来。也是源于如此，星芒岛虽形散而意不散，集权统治的效果得到充分体现。而这当中始终绕不开的，便是关于主岛的两个家族争权的话题。”
“家族……？”
“毕竟星芒岛地处极西，与世隔绝，所以长久以来一直是家族统治。我说的这两个家族，一个是寒家，另一个……则是冷家。”
寒如萱幽幽出声，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过了良晌才出言解释：
“这两大家族明里暗里地斗了有个数百年，如今掌权的则是冷家。”
“冷……”
冷心瞳有所领悟地愣愣转头，看向寒如萱的神色充斥着不可置信的诧异和明明想知道真相却又不敢迈出关键一步的彷徨。
可惜这股彷徨最终还是被寒如萱无情打破。
“是的。就是生你、但未养你的那个冷家，你本该在那里成长至今的冷家。”
“你是说……我其实是……星芒岛的……”
冷心瞳无法置信地摇头，踩着不稳的脚步一路退到墙边。
“不可能，你又知道些什么！……寒如萱，所以你也是那个什么寒家的人吗！为了动摇我的信念，才和刚才那群人连起伙来上演这么一出戏码……就是为了演给我看的吧！”
怨急攻心的冷心瞳当即唤出“清雪”，架在脸颊边，剑尖正对着寒如萱。
然而，寒如萱却静静摇头，眼里满是抱歉。
让冷心瞳得知自己的身世，无疑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在六翼契约待了将近十年的她，而今却被人告知自己其实也有父母，或许也有兄弟姐妹，甚至还是某个大家族的子嗣。哪怕心如坚石的她也无法接受。
“我的确来自寒家。但是刚才那个情况，可绝不是什么演戏，她们就是追着你来的。这一点我能笃定。”
“呵……笃不笃定，又有什么关系……你把我拐来星芒岛，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帮助学长，其实是想骗我回到那个将我像没用的玩具一样肆意扔掉的家吧。”
“不，并不是这样！”
寒如萱为冷心瞳说话。
冷心瞳却带着被逼上绝路般的表情，用力地摇头。
“什么寒家、什么冷家……于我而言通通都不重要。我只是想帮上学长的忙，只是想帮上他的忙而已……却没想到，反而被你利用了这一点……”
“将你舍弃是迫于无奈之举，等你弄清楚事实真相后就会有所改观的。不，一定会的。”
寒如萱指正的口气下意识地带上了几分焦急。她希望能让冷心瞳多少冷静下来一些，但是这句话只会让对方更加憎恨。
“……看来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寒如萱，谢谢你的海鲜炒饭。”
冷心瞳凄惨地笑了，她的眼中充斥着绝望及认命的色彩。从她所处的状况来想，那是十分理所当然的情绪。
加持了咒式的雪白长剑登时发出澄澈清鸣，冷心瞳用力一震，原本关闭的窗户又敞了开来。
不再犹豫，冷心瞳旋即顺着窗边一跃而下，劫持了停靠在船埠旁的其中一艘带有发动机的小型渔船，便要直接启动，离开这座残酷的“真相之岛”。
“喂！等下啊！——”
站在窗边的寒如萱探出大半个身子朝冷心瞳大喊。想了想，一咬牙，也跟着从窗户跳下，朝冷心瞳的渔船奔驰而去。
“你干什么！——放手，我要回西泫！”
“你先等一下啊！这是你终归要面对的事实，你不可能一直这样逃避下去！”
死死拉住船锚不放手的寒如萱被迫施放出增强体能的咒式，嘴里还激动地吼了回去。
“就算是逃避又怎样，我只要能和学长一起生活就足够了！冷家和我没有半点的关系，我也不想和他们再有什么牵扯！”
“为……什么……”
寒如萱不能理解。
“我和你不一样。我原本应该会被杀，被莫名其妙的家伙当成谈判的筹码。那是在我七岁生日前……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即使是夜学长……”
冷心瞳将手凑到自己的胸口，仿佛对独自把可怕的秘密一直藏在心里有罪恶感。
“不过，在我被杀之前，有个女人将我带了出来。”
霎时间，冷心瞳想起小时候头一次见到的“攻魔师”模样。
当时对方看起来很成熟，可是现在一想，她应该和现在的冷心瞳一样，年纪差不了多少。即使如此，她仍只身救出了心瞳。
冒着被枪林弹雨贯穿身躯的危险。
“我是托她的福才能成为攻魔师，并且认识学长。这样的人生对于我而言已经足够了，哪怕永远都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只要能作为攻魔师默默守候在学长身边，真的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请不要拦着我——就要这么说出口的冷心瞳在加大发动机的马力之前，被寒如萱蓦然打断：
“即使刚刚那名女孩和你是真正的姐妹，你也无所谓吗！——”
“你说……什么？”
眼睛无法对焦的冷心瞳目光荡漾，低声呢喃。
事情听来难以置信，但冷心瞳不觉得寒如萱会在这种情况下说谎。
正是因为亲眼对比了那名女孩与自己的相貌，冷心瞳才会做下如此判断。
同样的黑发，同样的赤瞳，以及女孩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想必就算换成夜启来，也有将其错认为冷心瞳的可能。
“你会被冷家抛弃，以及这里面牵扯到的原因，我全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的。你先那里下来，好不好？”
“……”冷心瞳静静地垂下目光，“是吗……你会，全部告诉我吗……”
“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有遗漏。”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面对他们。”
我该怎么办——
冷心瞳甚至忘了自己是经过时间考验的出色攻魔师，还像个无助的少女祈求。
她的脑海中浮现澜温柔的笑脸。即使两人没有血缘关系，澜依旧是冷心瞳的姐姐。
“相信我，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不……我……”
冷心瞳哀伤地揪着运动服的边边，声音软弱发抖。
她想起那名女孩的模样，心情变得非常糟。以往不晓得的漆黑情绪正在蔓延，好似要让人心碎。
不认得自己的父母，又失去刚找到的归宿。
监视夜启的人即将更换，或许以后永远都再见不到夜启。自己就要被无限的任务束缚住，并且贡献出余生。
“不管以前、现在、还是将来，夜启的监视人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仿佛看穿冷心瞳内心想法的寒如萱逐渐恢复冷静。她必须要在这里引导冷心瞳做出决断。
事关未来的重要决断。
“请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冷心瞳抬起脸庞，凝视着寒如萱平静的表情。
她既能张口笃定这些，想必也知道关于夜启的一切。然而——
“对不起……关于这一点，我还不能告诉你。”
第二百九十二章 前进的勇气
“不能告诉我吗……这样啊……”
冷心瞳黯然垂下肩膀，有些无助地苦笑。
好像只有自己身在局内，被蒙蔽住了双眼。
“又是还未到时候么……”
“抱歉……”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寒如萱仍闭口不言自己的真实身份。冷心瞳大概也是发现了这点，随即放弃了追问。
她不是那种会为了追寻答案而采用拷问等残忍手段的人。何况她也没有能轻松制伏寒如萱的把握。
“不过，我能明确向你保证的是，我说过的所有的话，没有一句是妄言。包括夜启会在这之后来到星芒岛也是。”
寒如萱眼神透露着坚定。
然而，冷心瞳却没有心思再细细琢磨寒如萱犹如宣誓般的证言了。
脑海中接收到的信息量一时太过爆炸，超出了冷心瞳大脑所能承受的负荷，心身俱惫的她深深闭上双眸，停下了渔船的发动机。
“……让我一个人静静，好么？”
却见她缓缓走下渔船，就势坐在了船埠的木隔边缘。
踩着运动鞋的双脚被她收回，抱着屈起的双膝，埋头无声地哽咽。
无情的真相深深刺痛着她心脏每一处角落。
寒如萱适时松开了紧攥着的船锚麻绳，散去供给咒式的魔力，静悄悄地站到了蜷缩着的冷心瞳的身后。
原来她也有这样的一面……凝望着青丝自肩头随重力自然滑落的少女，寒如萱对自己的做法莫名感到了些许厌恶。
不管于她而言，冷心瞳的真实形象究竟为何，但至少眼下的心瞳仍只是那个即将年满十六周岁的青涩少女。
监视原典的任务使命；破开迷雾的离奇身世；自称寒如萱的莫名少女。倾盆得有如汹涌奔流的潮水，无情吞没了冷心瞳的整个存在。
她需要时间。
需要消化这些信息、尽可能充足的时间。
立于她身后的寒如萱因而也一动不动。仿若守护大海的候鸟，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高悬于头顶的皎月无声无息地替下晚阳，点亮了漆黑无晧的无边夜空。
伫立于船坞的两根路灯如同照应星辉般知趣地亮起，于地面上拉出了两条长长的影子。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
绽放红橙耀光的暖日第二天照常升起。
窗外景色如故。
于大多数人而言，只不过经历了平常的一天。
学校、公司、食堂……辗转于重复而又熟悉的地点，经历着重复而又熟悉的事。
然而就是这样平淡的一天，在冷心瞳眼中却好像度过了一个世纪般那样漫长。
略带咸味的海风轻轻拂过衣角，冷心瞳醒了过来。
窗户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有位红发少女正坐在窗边向外悠悠遥望。
“唔……”
冷心瞳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翻来盖子，半眯着眼看了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
十点零六分。算是比较迟的一个时间了。
哪怕在周末的学生公寓，冷心瞳也没有一觉睡到这个时候过。
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宛如宿醉般的头痛感倏然涌上大脑。
冷心瞳于是扶着额，接着用力捏了眼角。
“你醒了？肚子饿吗？等你洗漱完，我们就去楼下吃早餐吧？”
轻微的动静没能逃过寒如萱的感知。她回望过来，以平常心的口吻倾诉般地询问道。
“……嗯。”
冷心瞳声音微弱地应了。事到如今，再执着回西泫岛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心结虽未解开，至少决定好了前进的方向。
她要和寒如萱一同入学珊瑚宫。
冷静一想，这其实是相当难得的机会。通过学习珊瑚宫的秘传技术，增强自己作为攻魔师的能力。那些人想要夺取“清雪”，正是源于当她为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实力想必极为有限。
帮到夜启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断提升自身硬实力。这一点的重要性甚至盖过了筹备所谓的计划。
从六翼契约习得的攻魔手段，用来对付一般的魔导罪犯当然绰绰有余。可是图谋原典的人，并不能用“一般”二字来简单概括。
当原典被开发的进度越来越快，夜启前进的脚步也只会跟着越变越快。冷心瞳若想稳稳跟上他，只有不断深化攻魔师的业务水平这一条路。
即使目前对接触自己的身世仍有抵触，可经过一整晚的忖思，冷心瞳总算是有了些勇气面对它了。
吃透珊瑚宫的所有秘传技术，然后去到夜启身边——冷心瞳在心底为自己做出的决定默默打气。
还有被称为“寒如烟”的不明少女，一定要搞清楚她的身份。
简单地洗漱过后，两人便下楼用了早餐。
早上吃面看起来似乎很奇怪，但加上浓汤后却意外的合适。
满满一碗面，被冷心瞳一扫而光。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忘记一切烦恼，尽管这段时间很短很短。
“从这里渡船去主岛，下午一点左右应该就能到。”
“两个多小时的水程么……”
“嗯，毕竟这里离主岛不算太远。”
寒如萱用纸巾擦过嘴，就准备起身去吧台和老板商议关于租船一事。
这里的船只可以通往各个离岛，而且据说每个离岛都有类似于这种船坞的小型民宿。当谈及这一点，老板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作过多解释。
船身长约七公尺的快艇，是寒如萱最终租下的船只。
只是用来赶路的话，这种快艇就已足够。至于午饭，等到了主岛后再找地方。二女如此商定。
马达运转的嗡嗡声响彻海平面，寒如萱驾驶着快艇于海际拖出长长的白芒。
一路无话，唯有海浪拍打船体的离响作伴。
依寒如萱所说，抵达主岛为下午一点。或许是手底下不自主地加快了行驶的速度，两人抵达主岛时刚过十二点半。
“感觉和西泫岛完全不同呢……”
“嘿嘿，硬要说的话，这里的风格倒是接近于六翼契约选的福祉。”
高崖流水，群山伺绕，云烟绕提，亭台楼阁。缺少现代气息的主岛，整体建筑风格偏于古风，与冷心瞳修习时所待的“虚陵”倒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珊瑚宫位于断山崖西侧，我们先去找落脚的地方吧。”
若想顺利进入珊瑚宫修习，前提是通过每年的入学测试。考核内容大多都是作为攻魔师的一些常识性知识，以及基本的战斗本领。
整次测试下来持续时间为三日。换言之，冷心瞳二人得先定下至少两天的旅馆。
尽管以冷心瞳和寒如萱的水平而言，这种考核毫无难度。
除去尚不知晓具体实力的寒如萱外，冷心瞳可是顺利拿到国家攻魔官头衔的出色攻魔师。
“跟紧我。星芒岛的本土居民可是相当的排外。”
将快艇停于某个小型船坞，寒如萱率先下了船。
冷心瞳发现，她的左手中不知何时握起了一柄剑鞘有玄妙雕纹的冰蓝长剑。
“她的武器竟也是剑……”
冷心瞳内心讶异，不过倒也没多问。反正等来的回答也有“现在无法告诉你”罢了。
由此及彼，她蓦然想起寒如萱最初提醒自己的话语——不要在人前亮出“清雪”。
“抱歉啊，我差点忘了，得先去武器铺给你挑把临时用的武器……啊，还要再换一身衣服。”
大概是继承了她母亲心思缜密的优点，看着两手空空、仍穿着学校体育服的冷心瞳，寒如萱便如是提议。
当然，所有的费用都是她出。
——理应如此。
结果冷心瞳最终选择的服饰乃是在“虚陵”修习时早已穿习惯了的黑色劲服。
宽松合适的黑色布裤以及贴身的半袖内衬，上衣下摆盖住了小半个臀部；腰间系了根红色系带，上面悬挂着一个黑色的猫咪布偶。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酷爱猫咪玩偶的特点还是没变呢……寒如萱默默心想，然后开口问了：
“武器的话，还是长剑么？”
“嗯。”
冷心瞳轻轻点头。尽管也会操使刀枪棍等武器，但用的最顺手的仍是只有剑这一种，而且是那种单手使的长剑。
在星芒岛开设的武器店铺数量相当之多，这一点倒是让冷心瞳小小地吃了一惊。
“就算只是用来临时替代“清雪”，也最好尽可能地选出自名匠之手的那类。”
在自身实力足够强之前，“清雪”只能暂时雪藏——寒如萱正如此暗示心瞳。
第二百九十三章 选剑
“不用担心价格问题，你尽管说出自己的要求就好。”
她带着冷心瞳步入了一家十分传统的武器铺子，并绕过陈列于外面大厅两侧的武器架，直奔内室而去。
令人眼花缭乱的各式兵器从冷心瞳眼眸如流星般划过，当她再次回过神，发现自己被寒如萱牵着进入了一间约莫二十来平米的静室。
由竹木铺成的地板内里竖着一扇屏风，前头摆置着一张楠木方桌以及太师椅。
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就端坐在那张太师椅上，正端详着一本相当厚实的线装书。
“师父，有客人来了。”
领着寒如萱和冷心瞳的黑发少女对着老者这么说完，就恭敬地微微低头行礼，而后退出了这间静室。
“嗯……”
老者悠然应了声，就放下手中善本，抬起鬓颊稍显松塌的脸庞望向二人。
十分年轻的生面孔，长相倒是有几分形似。气质皆有出尘之姿，或许出自主岛某一郡望。
随意一瞥，老者便对这两位年轻来客的来历有了个大致的推测。
“买剑，还是看剑？”
却见他语气和煦地开口，毫无身为年长者的架子。
“买剑。”
寒如萱俏皮一笑，装作习惯性地用大拇指来回抚了抚剑鞘。
她相信以这位老者的眼力，不会参不出她的意思。
“呵呵，两位请这边走。”
老者撑着椅子把手，缓缓起身。
“去哪……？”
冷心瞳刚问出声，就见老者直接绕过桌后的屏风，似是步入了一间密室。
寒如萱转头看向她，摇摇头示意跟上就好。
当二人步入密室，先前被老者开启的暗门便随之关闭。
冷心瞳向后望了眼，不禁提起警惕。
寒如萱却表现得浑不在意，还观摩起了挂在南北两侧墙壁之上的名剑。
这其中，剑鞘以黑色居多，白色次之，还夹杂了个别红色与橙色。不过让人最在意的，却是被单独置放在正东方靠墙长桌上的那柄——浑身饰以鎏金、同时伴有龙纹雕刻的剑鞘。
“姑娘好眼光。这把剑，可是倾桓的‘镇店之宝’。”
将双手背于身后的老者察觉到寒如萱的目光，就主动出言介绍道：
“离幻铁镀以剑身，楠宿木雕以剑柄。再加之名匠的精湛技艺，方才打造出如此绝世好剑……”
离幻铁、楠宿木，都是举世难寻的上等材料。对于星芒岛本土郡望来讲，是即使倾尽了人力物力也不一定能收集到足够打造出一把剑的稀世程度。
做工精湛、价格不菲——都不足以形容这把剑的名贵之处。
“那这把剑，贵店出售吗？”
“既然是‘镇店之宝’，当然是非卖品。”老者微微一笑，对寒如萱如是说道，“二位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就是。除了这把剑以外，其他的剑都是出售的。”
“唔……心瞳，你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寒如萱开始直呼冷心瞳的本名了。
“陈列出来的这些剑，我可以抽出来看看吗？”
“无妨，不过要小心误伤到自己。这些剑可不是单纯的‘死物’。”
冷心瞳认真发问，老者却笑得别有深意。
意思是，这些剑中蕴有剑灵？……目光扫过北面的墙壁，冷心瞳忍不住狐疑起来。
她曾在“虚陵”的书库里读过相关的典籍，知晓那所谓“剑灵”的存在，不过真正接触，这还是头一次。
视线停留在了其中一把被暗红剑鞘裹覆着的长剑之上，冷心瞳犹豫了片晌，随后取下了那柄剑。
““赤雪”——七星琉璃铁锻其剑身，北岭久纹木造之剑柄。虽说比不上那把……”
淡然介绍的老者瞅了眼先前那柄鎏金之剑，继而又看向被冷心瞳取下的暗红剑鞘。
“但也算得上是把绝品好剑了。”
“咦……？”
当冷心瞳握紧剑柄，并拔开剑鞘，心头顿时萦绕而上了股奇怪的感觉。
纯净，毫无一丝瑕疵的纯净。心灵好似被净化，灵魂得到刹那的升华。
虽说只有短短一瞬，但是这种玄之又玄的奇妙体验，冷心瞳还是第一次经历。
即便手执“清雪”，冷心瞳也没有过这种感受。
剑身反射出她那赤红眸子，冷心瞳静静看了一阵，又将其收了回去。
她并没有将整个剑身都拔出来。
“不喜欢吗？那再看看其他的。”
寒如萱微微弯腰探身，从冷心瞳身体左侧突然冒了出来。
冷心瞳没应声，只是安静地将这柄剑重新放回了墙上的陈列架，接着又端详起其他的剑。
““夜阑”——剑身乃万阴栖地所产的通幽漓岩钢，剑柄为承云之森产的化清丹霞梧桐木。”
望着冷心瞳目光再次定格于北墙之上的其中一柄纯黑剑鞘，白发老者随即出言介绍道，对每一把剑的造工都相当熟悉。
“夜……阑……”
冷心瞳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恍惚的眼神样似突然陷入回忆。
而当她抽出“夜阑”剑身时，那股玄之又玄的感受又沿着右手一路蔓延至心脏。
纯黑的剑鞘朴实无华，有走势奇特的暗纹游于其上；打造得极为精细的精钢剑刃，冷冽清幽的质感迸然涌现。
冷心瞳拔下一根发丝，提于竖起的剑刃之上，而后屏息凝神，慢慢松开了那根发丝。
竖立着的发丝受重力影响自然垂落而下，在经过剑刃之后，落于地面之时已然断成了与原先长度并无二致的两根细发。
“好锋利的剑……！”
看到地面上被“劈”成两半的发丝，冷心瞳眼神为之一凛。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所定夺。”
老者静静抚须，等待着冷心瞳开始试剑。
这间静室虽说空间不大，但姑且还是够一个人舞剑的。
持于手中的重量、感受剑身的重心。冷心瞳缓缓抬起手臂，慢慢挥动起来。
尽管只是空有其表的剑招，却招招致命。
因为并未运转魔力，所以剑身没有像“清雪”那样绽放出某种颜色的辉光。然而即便如此，冷心瞳仍将长剑挥出了残影。
“好剑法！——”
老者赞赏的声音传来，冷心瞳于是停下了挥动。
“和“清雪”的重量差不多呢……”
犹如和阔别已久的老友重逢，冷心瞳眼中充斥着欣喜的神色。
“寒如萱，我想要这把剑，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老爷爷，这把剑怎么卖？”
寒如萱想都没想便一口应下，还转头问了疑似店主的白须老者。
“呵呵，我可以将这柄剑送于你们……”
老者背负双手，半眯起眼道。
“这……！直接送给我们？”
寒如萱讶异道。她可不信对方会这样慷慨解囊。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初次见面，按理说这名老者没有任何理由会将这等好剑拱手相让。
“但是——”
仿佛印证寒如萱的猜测般，老者果然一转口气：
“我需要你们帮我完成一件事情。”
“不知，是什么事……？”
冷心瞳一边困惑地发问，一边将“夜阑”收纳进剑鞘。
不收金钱，反而委以任务。对于这家奇怪的店铺，冷心瞳不由得提起戒心。
如果事情的难度超出了她和寒如萱的能力，那她只有舍弃“夜阑”一途了。
哪怕对这把剑如何的爱不释手。
“看你们这副打扮，可是要参加珊瑚宫的入学大比？”
还未等二女答复，老者就像是已参透一切地兀自说道：
“我需要你们在这次大比中荣登榜首，并拜入谷菱门下。”
“谷菱……？”
寒如萱喃喃出声，冷心瞳却急忙追问：
“仅此而已吗？”
“不错。”老者点点头道，“等你们顺利拜入谷菱门下，她自会与你们说明需要你们完成的第二件事情。”
“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无法在大比中顺利取得第一名，你就要收回这把……这把“夜阑”么？”
“那是自然。不过我相信二位的实力，一定能顺利问鼎榜首。”
“唔……看来我们没得选了。”
寒如萱泄气似的耸了耸肩，然后看向将“夜阑”斜抱在怀中的心瞳。
“本来还想低调一点，能成功入珊瑚宫就好……现在看来，条件不允许我们低调。”
“是、是这样呢……”
心瞳挤出笑容附和。
“大比不日后将于断山崖举行，二位可不要迟到。”老者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老朽送你们出去。这边请——”
先前领着寒如萱她们进入内室的少女目送着两人出了店门，消失于茫茫人海，这才走回店内，问起了那位老者：
“师父，您觉得她们能行吗？”
光看外表，少女觉得她们与自己的年龄应当相差无几。即使有些底牌，料想实力也不会高到哪去。
珊瑚宫每年的入学考核，或称大比，前几名的位置皆被各大家族占了个尽，没有底蕴的一般民众根本不可能跻身进前八，更不要说夺得首位。
就拿冷家和寒家来说，最后的争夺定会落到这两家人的手上。这是历年以来永恒不变的规律。
“为师说她们会夺魁，并不是空穴来风，磬儿。且不说身上那股气质，呼吸、微小的动作、眼神，这些都能看出一个人的深浅。”
“……您是说，她们的实力甚至要超过冷家和寒家的嫡系？！”
扎了两个丸子头的少女惊讶出声，一竟时忘了保持面对她这位师父时的操守。
老者却笑而不语，并未立刻揭示这个谜题。
只见他行至桌边，重新拿起了方才所看的那典善本，而后交予丸子头少女。
“磬儿，你还需多多修行啊。”
尤其是看人的眼力——白须老者露出温和的笑容。
“弟子谨记——！”
丸子头少女低头肃声，毕恭毕敬地伸出双手，接过了老者手中的书。
…………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入学大比
断崖山。
坐落于主岛东北区域的断山绝巅。因地势险峻且山体陡峭而得名。
山侧瀑布声势浩大，状如垂落九天；山脚底下的原野则散落着数片湖泊。能看得到有白鹤伫于岩边对影而啜。
时至正午，山崖附近的空地却一改往日里的冷清。服饰各异的年轻男女各地为营，占据了几乎半个山头。
他们皆是此次参加珊瑚宫入学考核的人员。
山崖并不算高，步行上来约莫耗费十余分钟。
“人好多啊……我们要在这些人里面获得第一名……”
陌生且又熟悉的环境，让混迹在人群当中的冷心瞳低声发出感慨。
这她想起了刚入学“虚陵”时，那副众人齐聚的盛大场面。
而且相较于那时的规模，此处明显更胜一筹。
“没办法嘛，看心瞳你那么喜欢这把剑，总不能让你放弃吧。”
她旁边的寒如萱瞅了眼纳于黑鞘内的“夜阑”，耸耸肩无奈道：
“要加油哦，我们都要顺利进入决赛。”
“我晓得。”
冷心瞳沉声回应，紧了紧“夜阑”的剑鞘。而就在这时——
“人都到齐了么？”
有道淳厚且悠长的磁性嗓音于高空中蓦然响起。仍在窃窃私语的众人于是相继闭口不言。
他们一致地将目光投向山崖边缘的空地——准确地说，应该是头顶上方的半空。
有位身形雄壮挺拔的男性正悬浮于半空，负手而立。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平平扫过众人。
“这就是今年参加考核的弟子……嗯，倒是有几个不错的苗子。”
当男人的目光扫过位于人群最前方的三个小团体，就不着痕迹地轻点了头。
“午时已过，还未赶至断山崖的，便视为放弃参加考核。”
男人雄厚的声线再次响彻高空，众人于是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话说珊瑚宫不是只招收女弟子吗？”
“谁知道呢，或许考官不在此列吧。”
“希望不要分到哪个男老师的派系里。”
“但愿吧……”
距离正午仅剩下短短两分钟了。若是超出这个时间，便视为主动弃权，就和晚进考场的学生被拦在考场外边一样。
冷心瞳不禁回头看向来时的山路。她也想看看这个点是否会有人及时赶到。
可是这一看，还真让她给等到了一个人。
入眼的先是黑发，接着则是一张十分小巧的脸孔。
淡漠的表情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赤红的瞳眸宛若正向他人低语着自身的不幸。
“……是她！？”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冷心瞳昨天傍晚在旅馆见过的那个穿了黑色礼裙的娇小少女——
来自极其神秘的冷家，被寒如萱称之为自己姐妹的特殊存在。
少女只身一人，踩着平稳的步子缓缓融入人群，静默的仪态似乎是因为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冷心瞳下意识地躲到了寒如萱的身后。她怕那个女孩当场认出她。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
寒如萱当然明白冷心瞳的想法。尽管答应留在星芒岛，可她还未有去往冷家的打算。这名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少女，能不见就先不见。
“午时已至。肃静。”
疑似考官的男人再次发声道，声音好似拥有魔力，让在场的众人安静了下来。
“今年的考核项目相较往年有所更改，由原先的两条增至三条。除去测试资历、单人比斗，各学派的主掌也会亲临考核现场，挑选合适的弟子进行三次考核。”
“主掌……？”
“就是每个学派的主要负责人。通俗点讲就是所谓的‘师父’。”
寒如萱向陷入困惑的冷心瞳解释道：
“他说让我们拜入谷菱的门下。现在看来，还真让那个店长给说准了。”
在单人比斗和资历测试中获得第一名，便能拜谷菱为师。换句话说，即使在所有主掌当中，谷菱应该也是位列于最顶级的那一批次。
“第一场惯例照旧。通过作答试卷来测试各位作为攻魔师的适应程度。”
只见男人大手一挥，广阔的山崖边缘空地便凭空出现了百十余个棕色的木制矮脚台桌。
考核人数共有一百七十一名，台桌自然也是这个数量。
“露天笔试吗……”
在室外答卷子什么的，冷心瞳还是第一次经历。蓦然一想，自从上了这座岛，自己就经历了人生当中许多的第一次。
“珊瑚宫的考核还真是奇怪呢……”
冷心瞳苦笑着咕哝。
待众人差不多落座完毕，冷心瞳这才挑选了位置偏后的一张台桌，盘腿席地而坐。那名和她长相相似的冷家少女则坐在了最前面的位置。
“考核时间为一个半时辰，还请各位自行把握。”
雄壮男人朗声说完，就直接于半空中开始闭目养神。
冷心瞳瞅了眼坐在自己旁侧的寒如萱，发现她已经拿起置于台桌右侧的细木毛笔开始书写，便没再迟疑，也专心开始了答卷。
魔法术式的种类；咒式的基本涵义以及运转方法；各式武器的利弊与取舍；与人交手时该采取何种战术……
尽管只是一张毫不起眼的小小试卷，所出的题目知识涵盖面却是极广。大到战场全局观，小到各类名词解释。凡是能出成考题的，这张卷子应有尽有。
当时间步入下半，作答者中已经有人开始滞笔发愁，苦思冥想却仍不得题意。
不过也有奋笔疾书者。
譬如冷心瞳就掌握了颇为丰富的攻魔经验，各种问题当是对答如流。
她身旁的寒如萱虽看似爱玩闹，没想到居然也写满了大半张试纸。
对她们二人而言，一个半的时辰转瞬即至。
当那位男性考官再次睁开双目，两人也同时停下了笔。
“所有人停止答卷——”
男人威严的声音响起。只见他大手一挥，所有的答卷连带着台桌便一并消失在了虚空当中。
“此人莫非也修习了芥子术式……？”
此情此景，让冷心瞳联想到了暝皓传授予自己的芥子术式。
相比于只能单单收纳一把“清雪”的程度，这名男子却能直接将占据空间如此之大的物品全部纳入芥子当中。
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冷心瞳瞬间下了判断。
而在这时，男人又开口了：
“明日午时，进行武斗大比，形式为一对一。还请各位准时参加。”
言罢，男人便化为了一缕青烟，直接消失在了冷心瞳的视野。
“一对一……意思是说，最终胜利者只能有一个？”
见寒如萱靠近过来，冷心瞳就向她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处。
对的——寒如萱点头表示确认，“我们当中只要有一人能顺利拿到测试第一名的成绩就行。”
她还开玩笑地说：“假如在最终决赛遇到，你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啊。我其实还挺想见识下你的实力的。”
“你也是，不许刻意放水。”
“嘿嘿，那是自然。”
寒如萱露出贼笑的表情，还用肩膀轻轻撞了心瞳一下，自信得仿佛榜首唾手可得。
不过，她也的确拥有傲然的资格。
至于原因，等到武斗大比时自然会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