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终焉判决——玄冥寂落
处于观战席上的贝蒂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迈步朝二人飞奔的同时以右手食指点向静止不动的贾巴里。
迸发出小型漆黑能量团的指尖在贝蒂强提体内魔力的情形下，其半径霎时扩大到了二十公分。
却见贝蒂轻抖藕臂，接连点出四道漆黑能量团，而后控制着它们依次射向贾巴里的面门、心脏、以及小腿。
那个灰色魔法阵既然能够阻断莫妮卡的剑击，自己的攻击想必也无法顺利产生出预期的效果。贝蒂在心底盘算的同时放低了身体重心，调整着冲锋方位。
“莫妮卡，你先退下！”
狂袭之下，贝蒂朝毫无放弃攻击征兆的莫妮卡发出指令。
她打算以自身为引，换取贾巴里的注意，从而让莫妮卡趁着这一空隙与贾巴里拉开距离。
莫妮卡当然发觉了贝蒂的用意，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决绝般地继续向佛拉格拉克内灌输着魔力。
如果放弃眼下的攻势，说不定下一秒贾巴里就会离开此处，而自己也没了阻拦他的手段。
贝蒂见莫妮卡对自己的话语置若罔闻，内心不免变得急躁。
“潜入堡内的那群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值得你如此拼命也不愿放我离去？”
贾巴里瞥了来袭的贝蒂一眼，然后又镇定自若地问了下方的茶发少女。
攻魔师与魔女——理应是两个完全对立的群体。贾巴里不认为她们彼此之间会产生出譬如羁绊之类的东西。
可惜卯足干劲的莫妮卡无视了他的疑惑，一副不突破他的防护圈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不说话么。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到底配不配得上你的决心。”
贾巴里说完便猛然抬速侧移，在躲过来自贝蒂的四道漆黑能量团后，悬浮于半空中的他向着莫妮卡主动发起首轮攻击。
那双被衣袍掩盖的高举的臂膀，向外重新张开了一个直径近两公尺的翠绿色六芒魔法阵。
周围的大气因遭到魔力撕裂而逐渐变得扭曲，接着就转变成嘶啸不止的狂躁暴风。
仿佛由无数刀帘构成的青绿暴风，目标明显是手持十字钢剑的莫妮卡。
更改魔法阵的阵纹，继而打出与风系魔法术式几近相同的术式。外形似乎难以分辨，实则本体为隐藏在大气中的攻击型结界，真实威力也与真正的风系魔法相差甚远。
不过在贾巴里看来，对付莫妮卡却已是足够。
正当莫妮卡绷紧神经准备正面应对贾巴里的术式时，疾驰而来的贝蒂蓦然出声高喊术式之名——
“魔影轰杀！”
她的体内涌现出大量魔力，而后在其平举于胸口的掌前显化出十一道呈分裂状的黑色光束。
手指粗细的光束擦着爆裂的大气从四面八方分别射向贾巴里的心脏位置。
在这漆黑深夜里，如若不沉下心来感应魔力能流的移动轨迹，单凭肉眼绝难看清这些似无孔不入的黑色光束。
然而仿佛早有所防备的贾巴里在维持当前的结界时，还能于身体周围同时展开硬化魔法。
暗灰魔法阵再现，十一道黑色光束无一例外全都被挡在了魔法阵外面。在僵持了三四秒左右，便因为失去魔力支撑而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全方位防御？！”
攻击虽未生效，但好在贝蒂在这期间赶到了莫妮卡身边。
“我们的攻击根本无法对那家伙造成半点伤害！”
贝蒂用快于平常的语速皱着脸说道。
“......”
莫妮卡没吭声，只是将魔剑横持于身前，以决绝的眼神直视贾巴里。
她这番举动已然彰示了其内心的想法。
贝蒂收回望向莫妮卡的目光，随后样似虚弱地小小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演变成了这种局面......”
贝蒂会答应相助莫妮卡，是在不与元老会中人正面交锋的前提下。发展到如今的局面，贝蒂早已失去了还能在贾巴里手底下活命的自信。
就算是如她这般实力可以算较强的魔女，也还是会恐惧死亡。
——尤其是在面对实力远胜于自己的对手之时。
“莫妮卡...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一次可没有馆长再来救我们了......”
贝蒂的声音明显能听出带着一丝颤抖。她很想就此逃走，但却无法置莫妮卡于不顾。
“我们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死去。”
冒出低沉嗓音的茶发少女紧了紧手中的魔剑，像是要给贝蒂吃下定心丸。而在她这句话语落下，贝蒂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地将视线回望。
“莫妮卡！难道你.....”
她的瞳仁由于受到震惊而一瞬间地扩大。
仿佛为她的想法所背书，茶发少女轻启樱唇，决断似的开了口：“拜托你了...贝蒂。”随后便一跃而起，朝空中的贾巴里发起了冲锋。
贝蒂愕然望着蹬地高跃的少女，发生于转瞬的事情连要阻止都来不及。
威力达到至高点的暴风在虚空中卷起一道道波浪状的青绿色余痕，宛如在向莫妮卡炫耀它的实力。
莫妮卡的主动攻伐，倒是让贾巴里省去了将结界投向她的力气。
眼看着莫妮卡就要再次被那层灰色魔法阵阻碍，贝蒂一咬银牙，也跟着一跃而起。其速度甚至直接超过了莫妮卡。
越过贾巴里头顶，贝蒂迅速于身前撑开了一个与其身形等高的紫黑色六芒魔法阵。幽邃的魔法阵向外透出诡异的气息。
“噩梦之王的碎片，解放世界的戎令。由无尽深渊诞生的梦魇，藉由吾之血现世于此。万事万物都将腐朽堕落，归于永寂尘土。终焉判决——玄冥寂落！”
高速咏唱下的肃穆祷词，紧促的有如错落于银盘上的玉珠。
燃烧全身魔力，唤醒恶魔的禁忌之术，其危险度与破坏力仅次于堕魂。
阿斯特丽德也曾施放过，而今却被贝蒂再现。
寻常的魔法无法突破贾巴里的防御圈，贝蒂眼下能想到的唯有此法。
配合莫妮卡手中的魔剑，如果这都不行的话，贝蒂就真的要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拼尽全力
空间逐渐开始震动——
飞散的土块有如新雨般朝天空中逆行洒落，清冷月光将弥漫的粉尘染至透白。众人头顶上方的虚空无声地裂开了一道均匀的柳叶状裂口。
那是一条宛如空间黑洞般的漆黑裂缝，内里似隐含着庞大至极的渗人邪气。
以特殊方法构建出的术式，“打破”了“界域”的镜子，可令与魔女签订下契约的恶魔之影短暂现世。
于须臾间燃起幽黑煌炎的裂口，诡异的如同异世界的蜃景。
“就是现在！”
术式即将发动的前一刻，贝蒂朝下方的莫妮卡猛然大喊道。呼应其声的茶发少女因而高举手中十字钢剑。
“返本归元，皆奉吾剑——”她的口中冒出高昂呼啸，而后操控着手臂将剑身快速旋转了一圈，“盈满吧！”
与辉月相照应的青岚之芒，聚集于佛拉格拉克的剑尖。
魔力漩涡产生，漫天华光闪耀。
黑炎与闪光以不详的深蓝天空为背景起舞，糅合了庞大魔力的叶状裂缝朝其正下方的贾巴里激射出来自地狱的煌炎业火。
仿佛被水墨染尽的黑色火焰，在激射的过程中组合成了一个连接着半条小臂的黑色禽爪，让人怀疑那是否就是恶魔的手掌。
而此刻，莫妮卡也猛地蹬地跃起，向斜上方劈出了饱含全身魔力的究极一击。
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波攻势已经可以算作是二女目前能拿得出手的最强攻击了。
划开大气的强烈魔力汹涌而至，被上下夹击的贾巴里脸色骤变，原本想正面接下的打算登时化为泡影。
他从贝蒂和莫妮卡的攻击中隐约嗅到了一丝危及性命的不妙气味。
这股不妙气味促使他选择躲闪，而非正面迎击。他必须避免身体或精神受到伤害。
布置于都城外的护城大阵，以及元老会外的防御魔法阵，都是藉由他的魔力才能维系运转，才不至于枯竭。包括各个阵纹的调度，也需经他之手。因此相比于元老会其他人，贾巴里的后顾之忧明显要更多。
然而没有修习空间系魔法的他，在此情形下已经来不及躲开二女的攻击了。
瞬间看清场中局势的贾巴里，选择以攻为守。
“虚式——离。”
他的指尖在虚空中描绘出符文。
以菲鲁古语书写成的旧时代文书，最终烙印在贾巴里身前重新展开的灰色魔法阵中，构成了新的结界。
外形为灰色魔法阵的巨大结界，隐藏着能将万物颠转置换的恐怖手段。他要将贝蒂和莫妮卡的攻击通过这层结界引至别处。
为防止意外，贾巴里在这层结界之内还套了一层硬化魔法。
无情且具破坏力的攻击终于临至，位处爆发中心点的灰色魔法阵虽将二女的攻击转换掉了一部分，可剩余的魔力依旧庞大，硬是击穿了内里那层硬化魔法。未来得及再次布下结界的贾巴里在触碰到二女攻击的那一刹那便被激荡的魔力震飞。
魔爪和剑气并未因此消失，它们瞄准了倒飞的贾巴里，再次冲袭而去。
经过压缩的魔力炮弹在地表连环炸开，汹涌的魔力誓要将贾巴里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望着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魔爪和剑气，散尽浑身魔力的贝蒂从半空中自由落体坠下，受之其操纵的黑色裂口因此而闭合。
她已没有了任何对敌的手段。
勉强以魔剑支撑躯体的莫妮卡，朝摔落至地面的贝蒂踱步走去。
所幸贝蒂距离地面并不是很高，摔倒在地的她也仅仅是感到背脊些许吃痛而已。
“你还好吧？”
莫妮卡一脸担心地朝贝蒂发问。
“不怎么要紧。”
贝蒂断断续续地轻咳了几声，接着就用双手撑地坐起上半身。
二女目前的状态就像是大病初愈的患者，想要凭借失去肌肉支撑的身体独自走动无疑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这也就表明留给她们俩人的选择只剩下在此处就地休息一晚了。
“也不知道维加拉那边怎么样了......”
莫妮卡将视线从贝蒂身上移至古堡的方向，面露祈盼之色。
二人皆沉默了下去，静默的宛如两尊石像。
冷风透衣划过，贝蒂却没由来得背脊窜上了一股寒意。她的表情渐渐透露出几许不安。
“...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她说着就向无力的双腿发出指令，硬是站了起来。然而走不了几步，她就头晕得摇摇晃晃。
莫妮卡见状急忙用力气绵薄的身体拼命搀住贝蒂，然后转头朝四周环视。
两人所在的位置附近没有树木等可以用来倚靠的东西。
莫妮卡虽然的确扶住了贝蒂，但想要就此迈步行走仍是一道难题。
“可恶......”
贝蒂皱着脸嘀咕，她为二人眼下的状况感到深深的无力。
“抓住我的胳膊。”
莫妮卡收起魔剑，搀着贝蒂努力朝前走去。然而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你们应该感谢自己，成功惹恼了我...”有一道低沉且厚重的男性嗓音自遥远地平线传来，“让我决定赐你们痛快一死。”
“——？！”
原本静谧无声的周围顿然响起的声音让二女为之一惊。
“贾巴里·帕克......”
莫妮卡从紧咬的牙缝中硬生生挤出了说话人的名字，同时缓缓转过身子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携带着滔天魔力的贾巴里于低空中疾冲，两秒间便已临近莫妮卡二人眼前。
“怎么会......”
盘绕在贾巴里周围那股无意掩饰的巨大魔力量彻底打破了贝蒂心底最后一道防线，她的表情因恐惧和绝望而僵凝。
虽说没想着凭那一击就能将元老会中人杀死，但至少能让其陷入短暂昏厥。衣物破烂不堪的贾巴里看上去虽显狼狈，但他的魔力竟还存有如此之多。
“死！！！”
没有丝毫犹豫，疾冲状态下的贾巴里将魔力汇集至一点，而后奋然打向立在原地已无力再动哪怕半步的贝蒂和莫妮卡。
这是纯粹的魔力爆发。
二人已被逼上悬崖，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死亡似乎只差这最后的临门一脚。
“莫妮卡......”
贝蒂茫然轻唤，平视前方的瞳孔已然失去焦距。
“我在。”
莫妮卡露出空灵的笑容，然后静静阖上了双眸。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战至疯狂
“以大欺小？元老会也不过如此——”
“这声音...难道说...？！”
有道清冽无比的冷淡嗓音乍然响彻在这片漆黑大地上，惊得莫妮卡在睁开眼的同时连忙遁声四望，以至于无视了身前即将到临的魔力爆发。
声音刚落下不久，一道缠绕着紫电雷光的白色束状能量便自莫妮卡左手边的方向紧随而至。它的目标是正朝莫妮卡两人猛冲的贾巴里·帕克。
裹挟着庞大魔力的两股能量擦着大气迎面相撞，于对冲点中央骤然爆发出的强大气流将莫妮卡和贝蒂掀得倒飞出了数公尺才堪堪停下。
尘烟散去，贝蒂在剧烈咳嗽中终于缓过了神。塌坐在地上样似颓然的她，带着有些恍惚的表情看着这令人惊讶的景象。
“...发生什么了？”
她直视前方，口中冒出失神般的喃喃低语。
代替消逝的紫色电光从而亮起灰色光芒的是来自贾巴里身前的魔法阵。方才那股能量对冲虽然没有对贾巴里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却消耗掉了他体内一部分魔力。
似乎是受于这道不知从哪冒出的攻击影响，贾巴里一时间停止了对莫妮卡二人的追击。
场中局势蓦然出现了转机。
穿插在宛如风铃中的声响，一名浑身被紫色包裹的女子降临在了莫妮卡和贝蒂身前。
紫衣紫发，与记忆相吻合的样貌。
除此之外，女子的左手还持着一柄造型朴素且优美的钢制长弓。
贝蒂呆呆地望着这名女子的背影，脑海中旋即蹦出了一个令她莫名怀念的名字——
“...凝...凝紫？”
虽是疑问，但实则内心早已确定了此人的身份。
“你们倒是有胆，居然能与元老会的人交锋。”
背对二人站立着的女子在微弱月光的倒映下露出清冷侧颜，并用充满意外的口气对茫然发问的贝蒂撂下这么一句。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儿？”
“自然是有要事需要操办。”凝紫说着话锋一转，兀自开始了质问，“你们呢？又是出于何种目的非得惹火元老会中人才行？”
“我们......”
莫妮卡想到尚在古堡里的维加拉等人恐怕已经遇上了奥伦他们，刚打算说出个中缘由的她，最终选择向凝紫发出援救请求。
“......维加拉？其他人还有谁？”
“一个名叫夜启的少年，还有一个叫冷心瞳的少女...”
“她们还带着一个生有一头银白短发的女孩。”
贝蒂紧接莫妮卡的话补充道，却没想到话音刚落，凝紫的脸色便霎时布满了寒霜。
“怎...怎么了...？”
那副生人勿近的清幽面容令贝蒂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发问时的颤抖语气掩盖不住内心动摇的事实。
凝紫没有立即给予回应，而是平举起左手中的长弓，弓弣正对着与之遥遥相望的贾巴里·帕克。
“没想到事态竟演变到了这种地步......”
凝紫暗自心想。
她此次前来是带着暝皓的口信，打算与元老会就圣遗物一事和平商谈的，却没料到冷心瞳她们居然比自己还要早一步行动。
凝紫自认算是十分了解心瞳的性格了，若是没有发生预想不到的事情，心瞳是绝不可能做出如此鲁莽的举动的。
凝紫努力使自己平稳住心态，以长睫毛镶边的紫色瞳眸被她悄然眯细。内敛于体内的气息，宛如在巨大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风平浪静。
同时，另一边的贾巴里也冒出了动静。观察着凝紫的他终于想起了对方的来头——
“哼...原来是你。”
贾巴里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哪怕从未听闻过凝紫之名，他也知晓暝皓身边时常伴有一名“紫衣”。
毕竟对于一般人而言，凝紫的外貌特征实在过于明显。尤其是对方的实力似乎并不亚于自己。
贾巴里在内心衡量着与之交手的风险，口中却继续说道：
“你会来此地，想必也是出于暝皓的指示，既如此...不如...”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凝紫便以右手搭弦，再一次射出了与先前那道光束一般无二的能量箭矢。
汹涌的魔力将凝紫面前的地皮接连掀起，草木被这仿佛贯穿苍穹的一击轰成了碎屑残渣。地表徒留下一道笔直的小型沟壑。
凝紫意外的回应似乎让贾巴里措不及防，内心涌上怒火的他当即在身前撑起了一层施予了硬化魔法的结界，以此来抵御凝紫的攻击。
可惜，他的行动终究是晚了一步。
以魔力构成的箭矢看似是刚从那柄长弓中射出，实则早已临近了贾巴里身前。
被施加了混淆目标视听的咒式的能量箭矢在贾巴里撑开结界的前一刻便已自他的躯干穿体而过。
尽管如此，他的身体仍完好无损。箭矢带走的不是他的肉体，而是被他刻印在体内作为结界核心的阵眼。
失去阵眼的他只剩下无处发泄的庞大魔力，施放出的结界也会因为没有核心而丧失基本的功能，徒有其表。除非将意识下沉识海，以极其复杂的程序重新计算并架构阵眼......然而他心里清楚，对方是不可能给他重新架构阵眼的时间的。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和凝紫交手便已然落败。
平日里几乎都在钻研各色阵纹的他，鲜有与人切磋或对敌的机会和时间，这也就导致以魔导师的身份来看，贾巴里的实战经验极其不足。
面对实力远低于他的对手还好说，若是碰到如凝紫这般实力强横同时还天克魔法师的攻魔师，落败也是理所当然。
就在贾巴里思绪流转的时候，凝紫射出了第二箭。缠绕着紫电雷光的箭矢恐怕超越了音速。
将魔力汇聚于身前，贾巴里勉强撑起了一层纯粹以魔力构成的半球形防护罩，将箭矢的势能抵消掉了大半。只是——
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第三发箭矢便已临至。
凝紫似乎提高了射箭的速度，也不管第三箭成效如何，又连续射出了数十余箭。擦爆气流时所造成的嘶鸣令其身后的贝蒂和莫妮卡不禁捂住了耳朵。
在贾巴里看来，凝紫这番如若不将自己逼至丧失战斗能力的地步就绝不罢休的举动，实在太过疯狂。
对于凝紫而言，对手乃是元老会中人，这也就致使她压根没想过要酌情留手。她甚至一开始就没指望过眼下这点攻击能对对方造成什么伤害。
于是这么想的她，在射出的第十三箭里直接用上了“璇天亟咒”，就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让对方逮到反击的空隙。
实际上，贾巴里内心早已苦不堪言，他没想到此刻的状况竟令自己罕见地生出了一丝想要就此遁走的念头。
帝国元老会尊严不容亵渎，贾巴里不允许自己就这样败走。
可惜现实就是如此骨感，失去阵眼的他无法施放出任何结界。那道被施加了“璇天亟咒”的箭矢就快要突破自己的魔力防护圈了。
如果再不做出一些举措的话——
“真是命硬......”
凝紫轻皱柳眉诉说着不满。
对付贾巴里只是前菜，她必须保持良好的状态以便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和平商谈是行不通了。就莫妮卡刚刚透露给自己的信息来看，心瞳她们这会儿估计已经和奥伦等人交上了手。虽然不知道莫妮卡两人为什么会帮助心瞳，但眼下已经没有时间细细考虑这些了。当务之急乃是全力压制住贾巴里，然后去帮心瞳她们。
想到这里的凝紫旋即念出了咒式祷词——
“璇天亟咒——奔雷。”
将魔力透过体内回路引导至右手指尖，加持于箭矢之上，通过亟咒的特定之法令其产生出六倍于原初箭矢的威力。再加上“溯月”的六倍魔力加持，造成的破坏力堪比圣都引以为豪的天基动能武器。
攻魔师的咒式本质上乃是出于瞬间性的魔力爆发而产生的能量。它不同于一般的魔法术式，单纯是为了破坏而生，因为如此才能填补与六大自然系魔法之间的差距。
咒式构建完毕的那一刻，凝紫松开了紧绷箭弦的右手。较以往粗壮三四倍的束状能量喷吐着霹雳雷光朝贾巴里席卷而去，那副势要彻底蹂躏对方的睥睨姿态在贾巴里眼中有如莅临人间的冷酷死神。
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视野被白光填满，全身忍不住发抖。
如若就以现在这副状态予以迎击，贾巴里没把握还能继续保持身体无恙。
本能驱使着他躲开此招，然而身体却已经跟不上意识了。
迎面而来的白光掩盖了他的身影，仿佛被顶在火箭前端的他被这发箭矢带向了望不见头的遥远地平线，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第一百六十四章 鸣雷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贾巴里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内，意识到自己和贝蒂侥幸躲过一劫的莫妮卡闭上眸子深深呼出一口气后虚弱问道。
以莫妮卡的极视之力，若想观测到不知被冲击至何处的贾巴里实在轻而易举，只可惜眼下的她全身上下早已没了一丁点魔力，苍白的脸色让她看上去有如失血过多的重症患者。
凝紫朝莫妮卡淡淡回望了一眼，并未直接解答她的疑问，而是将话题转向了古堡里边的情况。
“你说的那个维加拉，她为何会与冷心瞳等人相识？”
“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他们进去多久了？”
“大概，有个二十分钟左右......”
“二十分钟吗......”
莫妮卡小心翼翼的措辞，令凝紫眯细了双眼。她盯着莫妮卡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移过视线，望向瘫坐在一旁的藏蓝色卷发少女。
少女似是受怯于她那清幽的眼神，吞吞吐吐了半天嘴里终于挤出来了两个字——“谢谢......”她如是说道，接着便又没了声。
凝紫这一次出手，让贝蒂深刻意识到了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若不是对方及时赶到，她俩真就得栽在这儿了。
贝蒂说不上自己对凝紫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两人既不是朋友，更不是姐妹。非要说的话，或许勉强能抵至“熟人”这一层关系。她其实完全可以无视自己，然而事实却是当着自己的面拦下了贾巴里致命的攻击，甚至还击退了对方。
凝紫平静地望着在意识混乱间思考这些的贝蒂，再次开了口：
“你们俩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话虽这么说，你们应该已经没有力气可以用来走路了吧？”
贝蒂和莫妮卡对视了一眼，接着同时点了头。
“既然如此......”
话说到一半，却见凝紫收起左手中的长弓，而后从衣兜里取出了一张白色条状符纸，并以右手双指将其置于二女面前的虚空当中，左手则掐月君诀。
那张符纸在凝紫的魔力灌注之下逐渐亮起萤紫辉光。
“这是...？”
以符纸为中心，有一层半球形的透明壁障将莫妮卡和贝蒂双双笼罩了进去，察觉到这一点的莫妮卡不禁出声发问。
“结界。可以将你二人的气息隐藏两个时辰。”凝紫用清冷嗓音从容回话，“你们就趁着这个时间抓紧回复魔力，时辰过了结界便会自行消散。”说完便转过身，看样子是准备去帮冷心瞳那边了。
“请一定小心......”
乏力的贝蒂声音微弱地说道，凝紫闻言侧过脸瞥了她一眼，接着就一跃而起，几步便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我们也开始吧。”
得以喘口气的贝蒂面朝莫妮卡正色道，然后缓缓阖上了双眸，似是陷入沉睡。
哪怕只有半成也好，她们必须要让体内的魔力尽早恢复至原来的状态。
自夜启等人与奥伦交上手，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虽然只是短短的五分钟，然而夜启已经有好几次差点陷入濒临死亡的境地，若不是有维加拉于一旁牵制，夜启至少得中上七八次来自奥伦的攻击。
“没想到他的魔力竟然如此浓厚......”
兀自发出悠然慨叹的是白袍披身的奥伦·莱弗利。
为了避免破坏这间极为亮堂的空旷大厅，奥伦其实是压制了出手时的力度的。尽管如此，夜启也没有争取到哪怕一次反击的机会。他只能拉着冷心瞳在大厅里不断利用“幻影移形”进行闪躲。也就是凭藉完全亲和体的效用，夜启才能这样不间断的近乎无限地使用空间系术式。
正是因为这一点，夜启才更感恼怒。这说明对方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
“你这家伙，真是可恶啊！...”
夜启朝奥伦凶狠低吼，拳头因为怒气无处发泄而发抖。奥伦却依旧不改面色。
他利用纯白光束逼夜启再次使出“幻影移形”，夜启只得继续躲闪，同时还不忘关注怀中冷心瞳的状况。
“学长，去底下那片开阔地。”
被夜启抱着四处逃窜，黑发少女仍不忘语气沉着地提供建议。
“开阔地？...你想到什么好对策了吗？”
嗯——冷心瞳冷静地点头回应。而就在这时，奥伦忽然冒出了声：
“你的表演我也差不多看腻了，真遗憾呢。”
他发出令人不解的悠哉感想，像是在宣示什么一样。
在夜启自虚空中现出身影的那一刹那，奥伦突然引爆了在他身体周围埋藏已久的咒术炸弹。
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球状光团凭空乍现，而后无声地炸开。灼目的白光于瞬间充斥在这间大厅的每个角落，将夜启四人的身影彻底掩盖。
四人的气息在白光中相继消失，似乎是在证明几人的存在已被奥伦彻底抹杀。然而本该感到舒心的奥伦却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散出体外的魔力。
“难得出手一次......”
他轻轻摇了头，随后大袖一挥，散去了白光。
目之所及，大厅中的确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走至窗外，朝远方俯望，打算看看古堡内是否还有其他人的入侵——
“咦？居然跑掉了。”
出现在视野当中的除了一如既往的草坪之外，还有四个身高不一的人。
这一事实属实让奥伦吃了一惊，理应被抹灭的四人竟毫发未伤地立在草坪中央那片石铺广场上，并且还与他对上了视线。这让他大为动摇。
“心瞳，你的身体已经无碍了吗？”
夜启收回望向奥伦的视线，朝冷心瞳发问道。
“恢复了有八成。”冷心瞳重新执起长剑，静静吐气，“那间大厅有着空间上的限制，学长不好出手...若是换作空旷地，我想，以学长的能力，在拉开距离的前提下应该可以对奥伦·莱弗利造成一定的压制。我近身缠住他，在此期间请学长尽全力攻击。”
“他的术式有些诡异，你要小心。”
冷心瞳默默点头。
反观古堡三楼，奥伦欲闪身再战，却被身旁突然出现的人影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名身披棕黄色长袍、手持桐木法杖的中年男性。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你犯不着跟他们出手。”
醇厚中隐藏着几分自傲的嗓音蓦然响起，令奥伦略显诧异地转头望去。
“那件事已经办好了？”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人说完就又消失在了大厅之中，再次出现之时便已然临至夜启等人眼前。
“达米安......”
即使是失去五年记忆的维加拉，也从眼前之人那身打扮上辨出了他的身份。
夜启不着痕迹地朝上方瞥了一眼，发现立于窗边的奥伦一动不动，似乎不打算继续出手。
“元老会中人皆矜持身份，不屑合力对敌么？”
夜启蹙眉咕哝，随后深深地看了立于自己身侧的少女一眼，便施放“幻影移形”，独自转移到了进攻的有利位置。
维加拉需要时刻保护好奈奈希由那，因此不在战力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们是圣都来的？”
达米安表现得像是对夜启的行为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发问道。
“是又如何？”
冷心瞳沉声回话。
“圣都方面隐忍到现在才出手也就算了，竟然只派了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未免也太过自负。”
达米安兴味索然地说道。冷心瞳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盯着他，似乎是觉得与其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毫无意义。
“也罢。既然你们来到此处，我也尽一份地主之谊，让你们死的明白点。”
言毕，达米安就举起右手中的桐木法杖，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不过片刻时间，一缕轻柔和谐的光芒便笼罩了法杖的杖端，其真面目是内含古代魔法符文的细微粒子。
那些粒子每一颗都是蕴藏着强大魔力的魔法阵，众多金色光粒渐渐增加密度与亮度。
冷心瞳忽然生出如果不及时阻止他就会产生严重后果的念头。这股念头促使她当即提剑猛冲，目标乃是高举法杖的达米安。
““清雪”！”
娇喝出声的黑发少女在冲锋过程中悄然开启瞳术，同时右脚遽然蹬地，朝空中高高跃起。
中和术式运转，雪白长剑呼应剑铭绽放出银色霞光。
却见她的口中凛然高喝：
“——鸣雷！”
接着以刺击的动作奋然送出手中长剑。
剑身清啸，手持灵剑的少女势如破竹。
眼看着长剑就要自达米安的心脏部位透体而过，却被他身前一层肉眼看不见的无形屏障挡在了外面。
“什...！？”
剑尖被无形之物停滞在了半空中。那里既没有光亮产生，亦没有火花激射。只是不管冷心瞳如何用力，也始终无法将长剑再向前送出那怕一寸。
冷心瞳全力运转中和术式，再加上咒式的效果，即便这样也没有穿其而过。
理应能破除万般魔法，中和魔力结界的“清雪”第二次受了阻。这种情况冷心瞳上周才刚刚经历过，眼下却再次复现。
“莫非...！！！”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叹息之壁·永恒牢笼
脸色骤变的心瞳旋即放弃了进攻。她以那道屏障为着力点，双脚猛蹬，在空中翻了一个二百七十度的华丽翻转，无惊无险地落回了距离达米安数十公尺的地面上。
这一意外情况让冷心瞳的对策顿时打了水漂。“清雪”近不了对方的身，总不能空手迎战。冷心瞳还没鲁莽到不用武器就去找元老会中人单挑。
漂浮在法杖杖端的金色光芒并未因此而消失，它的亮度与广度正在逐步增强。
不过须臾之间，金色光芒就将古堡中央区域完全笼罩了进去，经具象化的光芒使得冷心瞳等人的立足点变成了如同耀日般的黄金结晶。
由结晶构成的黄金平台开始持续升高，最终停在了距离原本的地面约莫有八公尺的位置。刚好接近奥伦所在的古堡三层。
圣洁的气息霎时铺展开来，浓厚至极的天使之力伺绕在达米安周围。
“这股力量...！”
“难道是，圣遗物？！”
冷心瞳与夜启诧异得说不出话。这股熟悉的力量，他们只在奈奈希由那身上体验过。
哪怕他们在这之前并未见过达米安，也不知晓他所掌握的术式，但他们却能在一瞬间笃定这股力量八成源自于那件某位大天使的圣遗物。
“呵呵...”
达米安独自露出陶醉般的笑容。那是宛如科学家完成宏伟实验后，所得答案正如所料的自信微笑。
“他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天使之血？”
夜启心脏狂跳。他问出这句话时也没想着对方就一定会给予回答。
在他的预想内，元老会应该尚未获得天使之血，否则也不会遣派出加布瑞拉·王尔德，命其亲自夺取天使血液。
剩下的可能，估计就是元老会于这两天里才得到的天使之血，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解释的通眼下所面临的状况。
只是...既然他们已经得到了天使之血，又为何不见加布瑞拉？
于是夜启抱着套话的目的问了：
“偌大的元老会，不会只有你们两个人吧？其他人呢？”
“作为元老会的一员，他们自然是身负重要任务，这一点你没必要知道。相比而言，眼下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的好。”
达米安淡然回嘴。即便胜局明显朝一边倒，达米安也没有狂妄到忘乎所以的地步。
“那真是多谢你的好意了。”
“我知道，你们来此处自然是为了那件圣遗物......”
“既已清楚，又何必多此一言？”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来晚了一步。”
达米安的语气充满遗憾，像是在为夜启等人感到惋惜。
“是吗......”
夜启瞪着达米安，咬牙吱嘎作响。
涌上他全身的庞大魔力令大气随之振动。
心瞳的师姐——凝紫说过，等将天使血液带回六翼契约后便会动身前来倪克斯帝国，与元老会就圣遗物一事进行谈判。达米安如果真掌握了圣遗物，凝紫那边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况且夜启这两天还在元老会的城堡外打探过几次，压根就没发现有什么人影出进。
凝紫既然未动，那么达米安话语的真实性便有待考究。
“来吧，而今唯有一战。”
达米安一震法杖，主动展开进攻。
他操纵起众人脚下的黄金结晶，令其改变样貌，将战场分割成了高低不同的两个区块，随心所欲的姿态有如操纵的不是晶块而是玩具粘土。
立于如同峰顶位置的他，从上空睥睨夜启等人。
“让我看看你们的水平究竟有几斤几两。”
他说着将法杖杖端指向夜启四人，同时将体内魔力一股脑似的倾泻而出，打出了引以为豪的重力魔法。
天使之力使得达米安无需依靠魔法阵便可架构出高级术式，同时用来构建术式的魔力也夹杂起了那些被冷心瞳称之为“神力”的未知物质。
换句话说，如今的心瞳单凭“清雪”已经无法与之进行有效对抗了，能倚仗的只有夜启那来自原典的特殊魔力。
原典的魔力当初既然能够撕开奈奈希由那身为天使时的“神力”防护圈，对付达米安料想也没什么问题。关键在于，达米安所施放出的术式所附带的高绝破坏力，夜启能否顺利挡下。
感应到周围的大气密度开始变得浓厚，夜启随即也打出了重力魔法——改变引力的吸附点位置，将其设置在面前被他施放出的如同城墙一般厚重的“尘之壁垒”上，借此来反弹达米安的术式。
无形的大气在虚空中产生对撞，夹杂着“神力”的重力魔法很快便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眼看着就要破掉夜启的术式。
深知自身底蕴不足的夜启没有选择继续与之抗衡，而是带着冷心瞳利用术式即将被突破的那一瞬间转移到了远处——那片靠近城墙石壁的地方。
“抱歉，学长...我没能帮到什么忙。”
自虚空涟漪中现出身影的冷心瞳面露歉意。
她原本想让夜启利用“幻影移形”将自己转移到达米安身后，可转念一想就算自己能够贴近达米安身，“清雪”也无法对其造成有效伤害。除非能像上次对付“天使化”的奈奈希由那那样，将其拉下神坛，破坏掉环绕于其周身的神力防护圈，“清雪”才有用武之地。
毕竟失去中和术式的它，就只是一柄较寻常兵器锋利些的剑罢了。
“你做的已经足够了。”夜启微微摇了头，而后直视达米安，“不过，能将天使之力化为己用，怪不得你师姐会说它（圣遗物）能打破各国长久以来保持的平衡。”
“学长，你说圣遗物这会儿会不会就在达米安手里...？”
冷心瞳以快于平常的语速发问。
“有很大一部分概率，不然难以解释他为何能够自如地操纵这些天使之力。”夜启赞同道，“这种力量方才在奥伦手底下并未感受过。”
就在二人交流之际，达米安的攻击再次袭来。
这一次的重力魔法与上一次不同，攻击的方位从单一面变成了五面。除了夜启四人脚下的黄金结晶没有影响以外，东南西北加上正上方的大气开始猛然振动，而后向着四人急剧坍缩。如若不加以抵抗，要不了几秒夜启他们就会被挤压成一滩肉泥。
将注意力全部集中至体内原典，夜启勾动出原典的魔力，以风系魔法作为突破点，冀欲强行改变大气的流向。
所谓的重力魔法并非操纵空间的魔法，而是模拟出类似于星球引力的一种能量，再通过特定的介质召出与引力相同的能量。
介质可以是大气，也可以是土地，全凭施术者喜好。
达米安所利用的便是肉眼无法看清的大气。打出的术式并非大气，而是藉由大气构成的如同引力的特殊能量。
要想突破重力魔法的压制，三大特殊系魔法是最好的抵御手段。
可惜目前的夜启只掌握了空间系与心灵系的皮毛，他修习魔法的时间实在过于短暂，若是不想一直用空间魔法躲下去，就只能拿出与对方同系的术式进行战斗。
关于重力魔法，夜启的造诣当然不及专修土系魔法的达米安，眼下能做到的也只有勉强抵挡，压根抽不出手反击，情形与奥伦如出一辙。
如果不尽快想出对敌策略......
“总要试试看才行。”
夜启说着再次施放出“幻影移形”。他选择主动出手。
“风鸣幻咒”、“地狱爆炎”、“雨灵雾散”、“重力磁场”、“极光之壁”、“暗黑护盾”。
已经掌握了高级术式的六系自然魔法被夜启一股脑地甩出，而后愤然抛向远处的达米安。
术式与术式相融合，最终形成了宛若彩虹般的大片团状能量，冲袭的威势有如晚霞盖地。
望着临至眼前的奇诡能量，达米安放弃了重力魔法，转而使用身体周围的天使之力。
然而，在达米安看来所向披靡的天使之力却没法立刻将夜启打出的术式消除，这让他原本泰然自若的神色顿时为之一惊。
“这是什么东西？”
他并未正面抵挡，而是闪身到了攻击覆盖不到的另一处位置。
那团七彩能量很快就撞上了达米安先前所站的地方，如山峰状的黄金结晶受到攻击，在龟裂后粉碎四散。透锡的结晶飞舞如雪，洒落一地。
寻常魔力当然不可能抵消天使之力，只不过夜启使用的乃是原典的魔力。
若论层次高低，它或许和“神力”位于同一等级的次元。
达米安收起轻敌之心，终于认真起来。
“哼！今天就让你开开眼，什么是重力魔法的极限。”
达米安一挥法杖，调动起天使之力，将其糅合进自己的术式当中。再一指，杖端则对准了夜启和冷心瞳。
“世间万物之本源，借我森罗万象之力，还盈月星光之辉，创无尽毁灭破碎之界！——叹息之壁·永恒牢笼！”
他的口中冒出肃穆祷词，魔力爆发式的猛增。他要创造出一片重力紊乱的独立空间，将夜启等人的退路彻底封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千世轮回
夜启所处的地方并未发生物质上的变化，然而就是这样，在达米安诵咏完术式祷词的那一刻，包括夜启在内的四人只感觉周围的空间似是成为了连接异次元的通道，那里旋即被无数空间风暴填满。
不同于撕裂肉体般的疼痛，纷杂的重力交错在这片空间，持续崩坏着夜启等人的精神。
大脑受到重力无序地肆意拉扯，眼眶淌出了一缕血泪。持续性的耳鸣宛如轰炸机般环绕在左右，身体已然濒临被错综复杂的重力或是拉扯或是糅杂成无法保持原本肉体形状的物质。
意识即将脱体而去，飘散于氤氲大气之中。
这种状态下，不要说顺利架构术式，就连保持清醒都已变成了奢侈。
冷心瞳将长剑插地，将其当成拐杖使，欲离开这处空间，可惜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重力，冷心瞳只艰难地迈出了两步，便再也控制不住腿部肌肉，半跪在了地上。
“学......长......”
她想伸出左手触向夜启，拼命保持睁阖的瞳眸却只看到夜启抱头嘶吼的痛苦模样。
如果将理性量化成一百份，夜启现在恐怕只剩下了如同河边寂寥稻草的凄凉一份。
而在他不远的身旁，维加拉冀欲利用空间魔法将自己和奈奈希由那转移到术式覆盖不到的别处，可惜大脑却由于无法得到很好的集中，始终架构不出空间坐标。
致命的“永恒牢笼”，倾泻着来自高阶魔导师的愤怒之火。
天使之力伺绕，倒映在众人脚下的黄金结晶上，朝空中反射出金色霞光。
冷风萧瑟的漆黑深夜被金光潆满，这副宏伟光景即便是不具备极视之力的凝紫也能够清楚地看到。
“......”
凝紫低沉着脸，一语不发。
她将全身魔力集中于下半身，仅仅是为了能使自己的速度变得更快一些。
两公里的路程，哪怕以凝紫的脚力，抵达古堡也还需至少四十秒的时间。
然而这并不算多久的四十秒，对于夜启等人而言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夜启他们所度过的每一秒，精神都在饱受着宛如身处幽渊地狱般的痛苦。
他们当中身体最为柔弱的银发少女——奈奈希由那第一个晕厥了过去。
凄婉倒地的她，嘴角挂着一道为保持意识清醒而咬破樱唇的鲜红血痕。
无人能进入的心灵深处；被冰雪覆盖的根源之地——
这里是意识与无意识的分界。
只剩下无尽冰川与海洋的寂静世界里，有两人露出静谧微笑。
她们是身高相仿的娇小女孩。有着银白短发的少女，以及金色长发翻腾如火的少女。
稚幼心灵毕露无遗，两人晃荡着。好似屈身漂在羊水中的双胞胎，纤指交绕，不停漂浮于世。
她们身上虽未着一物，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寒冷。
“真奇怪呢......”
不久，缓缓睁开瞳眸的是银白短发的少女。
她笑得像是被人呵痒的幼小猫咪，一脸怀念地眯着双眼。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有种无比熟悉的怀念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相识......”
“轮回了千百世，于此重逢，皆乃命运使然。”
金发少女也睁开眼皮，用了生硬的语气如此答覆。
灿烂的蓝色眼眸漾着一丝愁色。
银发少女回望对方，看似有些困恼地苦笑。
“这样啊......我是不是，已经死掉了？”
“我没能早一些感应到你的存在，不然......”
金发少女话说到一半，就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垂下视线。
银发少女轻摇着头，短发随之摇曳。
“你不用这样，是你救了我吧。”
“...你将不再扮演人类的角色存活于世，而是身如其名的天使。”
“天使......”
银发少女恍惚着笑了，她紧紧握起金发少女的手，十指交扣。
“只要可以伴同在哥哥身边平静地生活下去，即便不再是人类也不要紧。”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的话......”
金发少女缓缓阖上了双眼。她的意念和灵魂朝银发少女流了过去。
以二女为中心，海洋逐渐染成纯白之色。冰川将海面冻结，连微荡的波浪都直接留下了起伏的形状。
“我们还能再见吗？”
“......”
金发少女闻声睁开眼眸，望向面朝她露出悲凉微笑的银发少女。
“谢谢你，萘伊。嗯...而今的你是叫奈奈希由那吧？”
“萘伊...是我的名字吗？”
金发少女默默颔首。她的眼神充斥着歉意与温柔的慈爱。
“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金发少女面容闪过一瞬的犹豫，后又恢复至平常，“...他们称呼我为Raguel。”
“拉贵尔......嗯！我记住了！”
看似满足地露出微笑的奈奈希由那，全身逐渐被银雾笼罩。
银雾在一望无际的冰川间散发光芒，不久便升入高空，随着静静吹过的风消散了。
白色睡莲无声绽放。
笼罩整片天空的巨大睡莲。
来自遥远天际的号角被吹响，声音好似从云层中映射而下。
睡莲闪耀着白金光芒。洗礼大地的圣洁光辉。
那景象如同密集的极光，又若魔力形成的巨大漩涡。
“这是...！？”
乍然发生的异变让达米安和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奥伦霎时慌了神。
达米安能够感受得到，那睡莲向外散透着的正是源自天使的气息。若论气息程度，甚至比自己所能操纵的天使之力还要浓厚。而且，那并不是自己所唤出的睡莲。
察觉事态不对劲的奥伦身形一闪，出现在了达米安身侧，与他一并朝空中仰望。
“呜——————————”
苍凉悲怆却又饱含不容亵渎的威严的号角声响彻在这片大地，空中的巨大睡莲在此声音之下开始自行旋转。它那圣洁的光芒洒落向古堡的每一处，包括被达米安的术式所笼罩的夜启等人。
具有高绝破坏力的魔法术式被光芒掩盖而无声化解。那副光景就好像圣人用极为尊贵的衣袖拂去堆积于桌面的灰尘般随意。
“这、这这这......？”
引以为豪的重力魔法被睡莲轻易破除，令达米安张口结舌。
“这到底是......！”
如同是为了给达米安以解答，躺在维加拉身边处于晕厥状态的银发少女如同是受于睡莲吸引，被光芒照射的她缓缓离地飘起，朝着睡莲飞去。
恢复意识的夜启和冷心瞳以及维加拉，强忍着痛痕残留，艰难地将目光朝上空投去，直盯着被吸入睡莲中央的银发少女。
“由那...？”
对状况不明所以的夜启轻声唤了奈奈希，伸出右手拼命朝她伸去，而就在这时，一股仿佛被烈火灼烧的剧烈痛感突然自右胸口处传来，好不容易站稳身子的夜启再一次被痛得半跪在了地上。
“学长？！你怎么了！”
发觉夜启状态不妙的心瞳连忙出声询问，同时俯下身子搀住了他。
当她的视线被夜启紧攥在右胸口布料上的左手吸引过去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前段时间在西泫岛东区那座无人岛上夜启所经历的事情。
“失礼了！学长。”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冷心瞳动作轻柔地将夜启的左手移开，然后掀起了他的上衣。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金色的十字印记，那是之前被“天使化”的奈奈希由那刺伤时所留下的伤痕。
“难道说...！？”
想到什么的冷心瞳蓦地将视线回望，倒映在赤红瞳孔里的景象恰好是奈奈希由那没入睡莲中的场景。
响彻在耳边的庄严号角声持续不停，像是在迎接着什么。
“是由那......”
夜启撑着颓然的身躯声音沙哑地说道。
在众人的观望下，睡莲停止了旋转，开始向着内部坍缩。
它的体型正在逐步缩小，散发出的光芒却愈发强盛。
到了最后，众人的视野里已经没了睡莲的影子，只剩下一团白金色的光球。
号角声渐弱，取而代之的则是声线平煦的亮丽歌喉。
光球的亮度开始回笼，被其包裹在内部的人影逐渐显露出身形。
银白短发柔顺秀丽。
黄金比例的精致面孔。
一身不染尘世的洁白。
一对预证着自身身份的厚大羽翼。
印象中的天使形象再现世间，夜启只能茫然地望着，说不出一句话。
却见那名手中原本空无一物的天使，将右手平举于身体右侧，从虚空中缓缓抽出了一把状若铳枪的武器。
武器长约两公尺，上半部分形状如同一把闭合着的竹伞，连接着银色长柄的底端则纹饰着一个睡莲状的银色雕刻。
不仅如此，她那被银色手甲包裹着的左手上，由漫布于大气中的金色粒子相互组合而显化出了一副白金色的盾牌。
盾牌表面印有一把金色的钥匙图案，钥匙的正下方分别画着两个交叉着的黄金号角。
她的表情虽看似平静，实则蕴含着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而被她的湛蓝瞳孔所注视着的对象，正是身处于黄金结晶平台上的达米安和奥伦。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无上攻势
“那是...圣遗物？！为什么会在她的手上！？”
达米安一副无法置信的夸张表情，直直地盯着被天使持在左手中的白金盾牌。
原本残损有一角的盾牌，此时却是完好无缺，根本不像是沉睡了七百年的产物。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枚盾牌的实际诞生时间远远不止七百年这么短。
“是那个小女孩！”
达米安惊叫道。
高空中的天使，或许就是方才那名被吸入睡莲中的银发少女变的。
在达米安的注目下，那名天使将枪尖指向了他，而后轻启朱唇开口道：
“吾司戮，吾司生。身负无尽孽果之人，当流放永业罪域裁罚——”
“吾所伤，吾所愈。无从逾者乃吾掌心，无从逾者乃吾目光，使之破灭——”
她的声音自悠远苍穹传来，传进达米安的耳朵，令他全身上下不可控的颤抖。
数十年间，他还是头一次体会到畏惧的心情。
这是灵魂上的压制，与实力强弱无关。
“——达米安！达米安！”
直到奥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达米安这才回过神。
“那个小女孩究竟是何人...？”
达米安皱着眉喃喃道。
“想必是，天使的后裔吧，但应该不是普通的天使后裔。会产生这种结果，她和拉贵尔之间也许有什么其他的联系也说不定。”
奥伦回话时的语气极为严肃。
随后，天使动了。只见她做出了一个将铳枪朝斜下方刺击的动作，而伴随在这一刺之下，一道仿佛能贯穿大地的纯白光束便自枪尖显现，于刹那间射向结晶平台上的达米安和奥伦。
传说拉贵尔为了接引以诺升天，便是利用一把长枪贯穿了天界与人界，从而将以诺的灵魂通过长枪送往天界。
“——闪开！”
奥伦大袖一挥，将达米安一掌打出了光束射击的范围，自己则独自挡下了这波攻击。
蕴含极炎高温的炽热光束无情地射向地表，在笼罩了奥伦的同时，将其脚下的黄金结晶也一并洞穿。
光束虽无声响，但投射在结晶上所造成的破坏所产生出的巨大轰鸣却是震人耳膜。
以奥伦为中心，半径五米左右的地面裂开了一个漆黑圆洞。有如被火山熔岩炙烤过的大地，变成了一滩滩水泥般的橙红粘稠物，向着下方的漆黑空洞流淌而去。
而那漆黑空洞，仅仅只是这一发攻击所附带的伴奏罢了。
恐怖至极的威力以及眼下的光景震撼着夜启三人的视觉感官。这么一比，上次与“天使化”的奈奈希由那交手时，其所使出的攻击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夜启可没自信自己能在那道光束中安然保身。
光束消失，夜启定眼望去，却见被炙烤过的地表中央，奥伦的身影仍岿然而立。周围的地面受于高温已全部融化，唯留下奥伦站立着的那一小块区域。
“竟然挡下了......”
夜启的喃喃自语流露出意外的意味。
他看到奥伦身上那件长袍正泛着白色耀光，刻印于表面的各色魔法阵纹已被奥伦全部激活。应该也是出于这一点，奥伦才能抵挡住来自天使的攻击。
达米安因为位置的原因，没有受到光束的波及。
他自觉挡下那道光束没什么问题，但绝不会像奥伦这般看起来毫发无损的样子。
不过，那位天使好像并不想给奥伦喘口气的时间，轻抬右手的她，再次刺出了铳枪。
第二道光束虽紧接而至，奥伦却是不想再正面抵挡了。
他身形一闪，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粗壮至极的纯白光束擦着奥伦的身影而过，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伤害。
“达米安，随我迎击。”
重新现身在达米安身侧的奥伦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而后便冲天而起，向着高空中的白发天使袭去。
达米安瞥了夜启三人一眼，冷哼一声后，也跟着奥伦冲天而去。
奥伦作为光系魔导师，无论是强攻类的术式还是辅助类的术式，基本都有涉猎。如果单纯因为他是光系魔导师而忽视他所掌握的攻击手段，绝对会吃大亏。
如今已变成天使之身的奈奈希由那，她的攻击倒是与光系魔法同源异流。因此眼下的争锋，比的不是术式的破坏力，而是对光系魔法的使用疏熟程度以及理解。
奥伦自是不用说，继承了拉贵尔的意念与灵魂之力的奈奈希由那也不可小觑，大天使的战斗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凡人能够比肩的。
尽管目前只是初步融合，奈奈希还未彻底适应这具新的身体，再加上次元位面的限制，使得奈奈希无法完全发挥出天使本应有的战斗力，但是她却有足够的自信能将元老会中人戮于掌下。
俯望着朝自己冲袭来的奥伦和达米安，奈奈希一震双翼，主动杀伐进攻。
她挥动右手中的铳枪，朝奥伦接连横扫。数十道月牙状的纯白光刃自枪尖激射而出，擦爆气流时所产生的盛景仿佛要将天空也一并震碎，威势骇人。
奥伦在身前撑起了一层光幕，右手则用魔力幻化出了一柄宽刃阔剑，将那些十余公尺长的纯白光刃一一弹开，坚定不移地朝奈奈希猛冲。
前方有奥伦开路，达米安压力顿减。只见他以双手竖举桐木法杖，一连打出了七个宛如小型黑洞般的重力陷阱。
那些重力陷阱被达米安埋藏在奈奈希由那前进的道路上，只要接近就会立马身陷其中，不得脱离。
有着拉贵尔的战斗经验，奈奈希自然察觉到了这些重力陷阱的埋藏位置，她将左手中的盾牌置于身前，在达米安的注视下朝着那些重力陷阱直接撞去。
“竟如此轻视我等......”
奈奈希的行为透露着对达米安的攻击不屑一顾，在发现后甚至躲都懒得躲。
仿佛为了印证达米安的想法，那些重力陷阱被白金盾牌这么一撞，直接消散在了大气之中。也就是这一对拼，奈奈希距奥伦和达米安的距离只剩下了不到两百米。
适才那道贯穿地表的纯白光束，让奥伦选择与奈奈希进行近身战，却没想到奈奈希正合了他意。
两者在极速对冲之下，两百米的距离瞬间缩短至零。
砰——
铳枪与阔剑相击，于其间产生出了一圈环状的白色气浪。那是被冲击波推开的大气。
风云在这一击之下卷动不止，云层也被贯破，藏在内里的皎皎银月露出身影。
银色月光洒下，将奈奈希整个人映透得朦胧无比。
“哼。”
奥伦空出左手向前猛然打出掌击，气压开始骤降，被压缩到极点的魔力自掌心爆发，势要将奈奈希整个人轰成碎渣。
奈奈希平举白金盾牌，挡在了掌击的攻击点位置，庞大至极的魔力量迎向盾牌，却没能将盾牌轰碎。余下的魔力擦着奈奈希的身体两侧消失在了其背后的黑暗当中。
趁着两人缠斗之际，达米安再次施放出重力魔法，通过改变众人周围的大气本质，冀欲将奈奈希的身体碾成一团肉泥。
余光捕捉到达米安动作的奈奈希旋即一扇羽翼，天使招式复现。
由无数羽毛组成的激矢箭流，其目标不单纯是达米安，还囊括了身前的奥伦·莱弗利。
梨花暴雨般的无匹攻势强行打断了达米安的术式架构。为了避免被羽毛所伤，达米安只得转攻为防，在身前撑起了一层棕黄色的半球形防护罩，借此抵挡羽毛的攻击。
奈奈希没有选择将战斗时机拱手让人，而是趁着两人防御之际，以极速绕至奥伦身后，决然刺出铳枪。
叮——
铳枪被阔剑所阻。
奥伦虽背朝着奈奈希，却用阔剑的剑刃挡下了铳枪的刺击，那动作好似正收剑入鞘。
一击未成，奈奈希转身便退。
拉开距离的她，利用铳枪射出了第三道与刚才那一般无二的纯白光束。
进攻方式连贯得近乎一气呵成，即便是对敌经验极为老练的攻魔师，恐怕也难以做出这一系列的动作。
不用奥伦说，达米安也知道自己眼下必须要躲开。
贯穿了苍穹的光束持续了三秒后才逐渐消失，而被光束覆盖的奥伦，其身上那件刻满魔法阵纹的白袍光芒黯淡了许多。
一些魔法阵纹由于无法承受光束的“神力”冲击而瓦解冰消，奥伦知道，自己最多再承受两次那道光束的攻击，身上这件魔具便会彻底失去原有的效用。
“一个毫无魔力的普通人，在接受了拉贵尔的圣遗物后便能在一瞬间成长至如此境地，若是换作高阶魔导师......”
交手后方才明白，不管是EC还是他们，所有人都严重低估了圣遗物的真正价值。圣遗物的提升超出他们的预料太多太多了。
奥伦尚且还不清楚这个女孩（奈奈希由那）眼下的实力是否就是她的极限，如果不是的话......奥伦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达米安，全力出手！哪怕魔力全部消耗殆尽。”
奥伦紧蹙眉头，对着达米安下了死命令。
第一百六十八章 “神魔”交锋
同一时间，终于赶至古堡的凝紫直奔古堡内部，同时感应着冷心瞳的气息。
好在冷心瞳等人眼下都在中央广场，凝紫很轻易就发现了他们。
“心瞳！”
为了确认冷心瞳的安危，凝紫于是远远呼喊道。
将视线从高空中的奈奈希和奥伦等人移至声音传来的西边方向，冷心瞳看到了一个熟悉至极的面孔。
“师姐...？”
近在眼前难掩焦躁的面容让冷心瞳有一瞬的恍神，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过来。师姐会出现在这儿，应该也是为了圣遗物一事吧——冷心瞳默默心想。
虽然眼下也并非什么乐观的情况，但能够遇到凝紫，确实让冷心瞳的情绪舒缓了不少。
夜启闻言移目侧望，对方则以眼神朝他示了意，便又将目光转至冷心瞳身上。
“你身体要不要紧？”
凝紫说着握住了心瞳的右手，心瞳则轻轻摇了摇头。少女的憔悴模样映入眼帘，让凝紫看得揪心。
她将自身的魔力通过冷心瞳右臂上的魔能回路缓缓传输进心瞳的身体，移时，心瞳的白皙脸颊终于泛起了健康的血色。
“谢谢你，师姐。”
心瞳欲向凝紫行礼，却被凝紫端住双臂阻止了。
“...其他事暂且不谈，空中的战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凝紫罕见地流露出些许不安的神情问道。即使是拥有像她这样强大的力量，也能看得出高空中那种规模的战斗的凶险程度。
以灵视之力观之，凝紫很快就认出了奥伦与达米安，可是与他们二人战斗的那名状若天使的存在，又是谁？
奈奈希作为人类的肉体已经崩毁消亡，而如今得以被睡莲重塑的身体乃是天使之躯，样貌自然也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身高比之以往高了近十公分，五官也变得更为精致且成熟。
稚气虽尚未完全褪去，战斗时的英姿却已经不输于冷心瞳。
“那位天使，应该是由那无疑。”
“上次被你们救下的那个小女孩？”
是的——冷心瞳静静回道，“师姐来之前，我们与奥伦·莱弗利和达米安交了手。由那她...大概是出于中了达米安术式的缘故，才会变成这样。”
“嗯......”
望着凝紫一脸慎重的表情，冷心瞳忍不住追问道：
“师姐可是想到了什么？”
“想必是与拉贵尔的圣遗物产生了某种共鸣......”
凝紫肃声沉吟。
“师姐所说的圣遗物，究竟是什么？”
“那枚白金色的盾牌。”
凝紫抬头朝上空仰望，冷心瞳见状也一并望去。
被持在奈奈希左手中的盾牌，此时正闪耀着白金辉光。
大战即将陷入白热化，奥伦身上那件洁白长袍由于再一次吃到纯白光束而宣告寿命终结。
失去魔法阵纹的白袍退化成了一件普通的衣物。
奈奈希扇动羽翼，越过奥伦的头顶，而后以枪尖指天。
“违逆自然之法规，破坏自然之定律；违逆次元之平衡，破坏次元之秩序。在违逆中，吾寻觅新的法规与平衡；在破坏中，吾找寻新的定律与秩序。吾屈膝于神位，探求真理，在虚幻与真实间徘徊，超越永恒之障壁，无定之门于此复现——辉煌咒文·没轮耀日。”
祷词念毕，“神力”迸发。聚合在枪尖的能量于斯须间诞生出了一轮耀日般的白金色光球。
光球周围涌现出大量金色粒子，附近的大气开始隐隐摇曳。
在奈奈希的控制下，吸收了金色粒子的光球逐渐向外部膨胀，少顷便扩大至直径约莫有九百公尺的巨型光球。
似曾相识的景象出现在眼前，夜启的视野像幻影一样重叠。
遮天般的巨型光球仿若人造太阳，灼眼光芒普照大地。
漆黑深夜被这股光芒点缀地宛如白昼，位于光球正下方的奥伦和达米安的身影在光球的映照下有如蚍蜉般微小。
却见奈奈希朝下方猛然劈出铳枪。光球受到指令从而开始向着地面坠落。
举手投足间虽尽显无情与冷漠，但又透露着一种全然让人感觉不到恶意的澄澈气息。也许在她本人看来，眼下所做的事情只是出于单纯的罪之裁罚，不夹杂任何私人情感。
无上威压降至诸身，尽管攻击目标并不是夜启，他还是从这颗光球之中感受到了几许来自心理上的恐惧。
如果让那颗光球径直地坠落到地面，夜启甚至怀疑元老会的这座城堡究竟能否继续保持现在这副模样。
当然，这也只是一缕随想即抛且无关紧要的念头，他接下来要关注的乃是奥伦二人会如何破解来自奈奈希由那的攻击。
“这下棘手了......”
奥伦将眼眯细，眼睑处的皱纹依稀可见。他紧紧盯着光球不放，似乎是想要参透光球内部的构造。
以攻击范围来看，想要躲开这颗光球不太现实，因此留给他的选项，只有正面吃下这一击。
达米安朝光球打出数道重力魔法，欲改变光球的走向，令其回弹白发天使。可惜无论他施放出什么样的术式，都仅是让光球的下坠速度慢上那么几分，于最终结果而言并没有改变什么。
重力魔法能够影响到的只有弥漫在光球附近的大气，无法通过大气直接影响到光球本体。
毕竟，那是由“神力”构成的能量，而不是寻常的魔力。
达米安认清形势，决定将全身魔力都用来防御。若论防御力，土系魔法在六大自然系魔法中可以无争议地排到第一。
仰头直视光球的奥伦，像是做好迎击准备一样，朝斜上方缓缓推出右手。惊人的魔力从他的手中卷起漩涡。
两者间的距离已不足八十公尺——就在这近乎等于零的极近距离，席卷于奥伦右手中的魔力漩涡蓦然开始发生异变。
黑色的光芒宛如鲸吞般疯狂涌至他的手掌，其浓稠度甚至盖过了周围的黑暗。
巨大的魔力状如泄坝，几乎压得空间嘎吱作响。
引起的冲击使地表剧烈摇晃，大地龟裂出了一道道沟壑状的裂缝。
由贾巴里·帕克布下的防御结界在夜启等人的观望下现出真影。蛋壳般的蓝色能量罩遍布在这些古老建筑物的边缘，阻滞着冲击。
不过，这一变动只吸引了夜启几人注意力片刻，众人的心思旋即又放在了奥伦身上。
一直保持沉默的维加拉不安地咬住嘴唇，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师姐，我们就这么看着吗？”
对神情严肃且陷入沉思的凝紫，冷心瞳用有些僵硬的语气说道。
“......以你我的力量贸然上去插手，最后受伤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她抬起头看向染上两种极端颜色的黑白天空。
奥伦右手中漩涡状的能量，那是由无尽黑光组成的亟光之术。将光系魔法修练至魔导师领域的极致，便可产生出如斯效果。
光吞噬光，眼下的情形便是如此。
绵延了数百公尺的两道能量，蚕食着空中残存的大气。
魔力仿佛聚合到了极限，终于，奥伦打出了他的术式——几乎耗费了他半身魔力的高级仪式魔法。
黑色漩涡有如能够吸收万般光亮的宇宙黑洞，围绕着它的中心奇点缓缓转动着。奥伦将其推向上方的巨型光球，本人则闪到了达米安身旁。
仅次于禁咒的光系高级仪式魔法，威力自然超群绝伦，然而就是这样，奥伦也没把握一定就能连球带人一并消灭。躲进达米安的防御圈之内便是最好的证明。
话虽如此，黑色漩涡也还是带了奥伦必胜的意志和信念朝巨型光球撞去。
多年不曾出手，一出手便遇这等强敌，奥伦内心深处那股早已被岁月磨灭的好胜烈火似乎又熊熊燃了起来。
他摒弃脑海中的杂念，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黑色漩涡与巨型光球的对撞上。
嗞——
好似火花迸射的刺耳声音自对撞点传出，顷刻间便降临至地表。
二者争相吞噬，原本消散的云层此时又汇聚在了一起。
渐渐的，覆盖了整片天空的巨大黑云，内里开始跃动起了蓝紫色的炫目闪电。
闪电随即化成紫雷，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骇人紫雷震彻大地。
毫无征兆的骤雨，使得夜启的黑色刘海上少时便浸满了水滴。
两股能量的对撞，强烈到甚至改变了天气的走势。
黑光与白光不停翻卷交融，那是魔力与“神力”的交锋。
足以匹敌天灾的压倒性力量，时隔数年又出现在了这座古旧城堡的上空。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云泥之别
哦？——宛如鸟儿会察觉暴风雨接近的迹象，身处遥远东方的女子用她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出现于倪克斯帝国都城的庞大魔力。
她无视旁人般露出愉快的笑容。
令观者无不战栗，充满欢愉与杀意的笑容。
她的身形直接消失于原地，连一滴涟漪也未留下，就好似出现在这里的本人只是一道蜃景。
而她下一刻出现的位置，便已是距离方才那处有着数千公里远的倪克斯帝国都城上空。
她悄然隐去气息，朝魔力源移动着。
此时此刻，天使那边的战斗像是已经步入尾声。无论是光球亦或是漩涡，皆因此次对撞而难以再维持原本的形态。
它们变成了两股云团状的混沌能量，彼此交织在一起。
雷云消散，沥雨渐停，白色能量的光亮逐渐掩盖了黑芒。局势似已明了。再持续下去，最终结果也只可能是黑芒被白光彻底吞没。
并且，这个过程并未持续多久，难以逆转大局的黑芒便被白光吞噬掉了最后一点残留。
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白色能量，那是“神力”经具象化的体现。它瞄准奥伦和达米安，进行着最后的冲刺。
急遽的坠落令人感到窒息。
奥伦一声不吭，只是将体内剩余的魔力通过掌间传输进达米安的身体，借此来增强达米安布下的防御罩。
那名天使使用的若是魔力还好说，就算无法解析其术式的内部构造，至少也能以魔力抵消魔力，比拼持久战。
“神力”作为高次元的能量，与蕴含有魔力因子的魔力完全不同，那并是人类目前可以掌握的力量。换句话说，想要单纯地用寻常魔力与之碰撞，结果只能是被彻底吞噬。
“赢了吗...？”
白光在夜启的注视下掩没了奥伦与达米安的身影，他因而紧张得喃喃出声，以至于暂时忽视了右胸口处来自十字印痕的那份悸动。
然而，就在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奥伦那里之时，灵觉异于常人的凝紫在这处空间里莫名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其他气息。
她暗自留了心眼，在众人四周阒然布下了一层防御结界，以此来防备这股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特殊气息。
“原来如此......所谓的天使复生，么。”
有一道似是含着轻快笑意的女性嗓音传进了众人耳朵，惊得夜启连忙四顾环望。连正在艰难抵挡白光的奥伦等人，都觉得这道声音清晰得不可思议。
然而，更让众人受到震撼的是女子发言的内容。因为她轻而易举就道出了事实真相。
为了顺利化解白光的普射，奥伦和达米安无法分心探查这道声音的真面目。实际上，他们也不用去努力分辨说话人的身份。因为，这道充满愉悦的声音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再熟悉不过——
有着国王身份，被尊称为“黑夜魔女”的神秘女子——倪克斯。
倪克斯这个点会出现在这里，确实在奥伦等人的意料之外。估计是被这股动静吸引来的吧......奥伦没由来的心想。
说话人，即倪克斯在高空中显露出身影。
将身形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的漆黑礼服；自双肩处分成两缕的柔顺黑直发；端正脸孔与玉骨冰肌。
外表看上去也许刚二十过半，但她的实际年龄难以捉摸。
看起来像是稚气未褪的少女，也像妖艳熟女。
要用跟人类一样的尺度来揣测身为魔女的她是何年龄，感觉甚至会构成傲慢。
“怎么会......！”
在那瞬间辨清女子身份的凝紫还是头一次在冷心瞳面前露出这番让她看起来无比震惊的表情。
倪克斯的出现对夜启等人来说无疑是极为糟糕的，这或许代表圣魔导准备插手这场战斗了。
“师姐，她是谁？”
为凝紫的反应而感到困惑的心瞳不禁出声问道。
“倪克斯帝国的君主......“黑夜魔女”倪克斯。”
凝紫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回话时的语气却仍夹杂着几分颤抖。
“她就是倪克斯......”
常年在“虚陵”生活的冷心瞳没有见过倪克斯的长相，自然不清楚此人便是举世仅存的三大圣魔导之一。
此时正被她仰视着的女子，并未在意她的目光，而是饶有兴趣地望着手持铳枪与盾牌的白发天使。
奈奈希虽然不知晓这名女子是谁，但她却从这名女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远超于奥伦和达米安的危险气息。
那股存在感是压倒性的。
却见她愉快地眯细幽邃的漆黑双眸，直盯着奈奈希由那看个不停。
“你是谁...？”
奈奈希紧了紧手中铳枪，主动提问。
“我？”
嘴边洋溢无邪笑容的女子将右手轻举，并以食指轻点虚空。
指尖的朝向乃是正侵蚀着奥伦二人的白色能量。
无声无息的，高空中的白色能量在这一指之下化为零星点点，最终消失不见。
这一手便展现出了她的绝强实力，证明她与奥伦和达米安有着名副其实的悬殊差距。
而且，她自始至终都未曾看奥伦和达米安一眼。
不停地动着嘴巴的奥伦，却是没能再说出任何话语。
自己的攻击被对方随手化解，让奈奈希本就警惕的心变得更为警惕。
她没有冒然出手，只是静静地与对方对视着。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倪克斯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隔了一段慎选字句的沉默，然后反问道：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在自己与圣遗物之间架立起联系的？”
黑礼服女子在虚空中漫步，朝白发天使缓缓靠近着。
虽然将外放的魔力波动尽数内敛于体内，奈奈希还是受于倪克斯不自觉散露出的些许威压而小小地后退了一步。
仿佛在嘲笑奈奈希内心的纠葛，黑礼服女子像猫一样扬起了唇形漂亮的嘴角。
不管怎么说，至少目前的状况是那名黑礼服女子并不打算就此出手。她表现得单纯像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求知欲而已。
“你要听实话么？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奈奈希直言袒露事实，倪克斯从她的澄澈眼神当中读出了她并没有在说谎这一层涵义。
“那么，我换一个问法。”
倪克斯动作优雅地将右手托在下巴上，左手则撑在右臂肘间，抱胸道：
“你与拉贵尔之间，可是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因果溯源？”
“拉贵尔......”
被问到那个印入心底的名字，奈奈希的湛蓝瞳眸中闪过一瞬的哀伤。
“嗯...看来这就是真相呢。”
倪克斯捕捉到奈奈希轻微的表情变化，内心当即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如若不是如此，奈奈希断然不可能与拉贵尔的圣遗物产生灵魂上的共鸣。那并不是像达米安那般只能简单地调取圣遗物中的天使之力，而是直接掌握了圣遗物本身。
她们彼此的灵魂早已融合，即便是倪克斯，也没有办法再将圣遗物从奈奈希由那身体里分离出来。
当然，倪克斯也可以选择直接杀死奈奈希由那。以她的实力，要做到这一点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
就算奈奈希使用的乃是来自其他次元的“神力”，但她如今的身体毕竟还是肉体实躯。只要是实体，对倪克斯来说就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猜不透倪克斯眼下心思的奈奈希由那摆起了战斗的架势，她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视野中就会丢失倪克斯的身影。
即使对方这会儿并没有要移动的打算。
望着全神戒备的她，倪克斯却悠悠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奈奈希由那·格欧费茵。”
“奈奈希由那，么......倒是一个不错的名字。”倪克斯若有深意地微微笑了笑，“虽说到头来终是做了他人嫁妆，这一点的确令人有那么一丝的不愉快。不过......在这个时代能够诞生出一位接近真正意义上的天使的存在，也算是为无聊的时间添点乐趣了。”
如同是为了让奈奈希能够听懂自己的话语，倪克斯又紧接着说道：
“我打算放你们离开。”
“陛下...？！”
倪克斯话音刚落，默默候在一旁的奥伦和达米安便双双惊呼。
“怎么，你们可是有什么异议？”
倪克斯只是动作随意地瞥了奥伦二人一眼，却令他们两人背脊瞬间爬满凉意。
“这......”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同时低下了头，“谨遵陛下旨意......”
意外的决定让奈奈希稍感讶异。如果仅仅是出于为了给自己（倪克斯）填一分乐子而放走自己，这种理由未免也太过儿戏。
不过，对方既然这么说了，那也就说明自己已经安全了。
奈奈希将双臂自然垂落于身体两侧，铳枪和盾牌顷时化为了浓雾状的金色颗粒，没入了肉眼无法看见的次元当中。
与之一并消失的，还有左臂上的亮银手甲；胸口前那抹白色布料上的胸甲；以及缠在柳腰上、覆盖了小半个大腿的轻盈腰甲。
环绕在她身体周围的圣洁气息散去痕迹，除了那头独特的银白短发之外，此时的她看起来似乎只是一名拥有漂亮面孔的普通少女。
看着武装解除完毕的奈奈希由那，倪克斯当先朝下方飞去。
千米高空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脚就已经踩在了中央广场的实地上。
奥伦和达米安跟在倪克斯身后稳稳落地，奈奈希由那则一震羽翼，在三人之后也顺利落地。
左右展开约五米长的巨大翅膀在奈奈希落地后被她收拢到了背部，接着令其隐入体内，消失不见。
第一百七十章 倪克斯的意图
“心瞳姐，夜启哥哥......还有维加拉。”
奈奈希步履轻盈地朝夜启这边走来，口中同时轻声唤道。
“由那...！”
冷心瞳当即朝奈奈希小步跑去，神色中充满了担忧。
“你...是由那吧？”
望着在自己面前停下脚步的银发少女，冷心瞳终是问出了这句话。
少女如今的样貌，就算称之为改头换面也不为过。与冷心瞳相视而立的她，视线基本上已经可以持平，娇小身形较之以往也肉眼可见的大了那么一圈。
“心瞳姐，是我。”
奈奈希说完就朝冷心瞳露出温柔的微笑。
你没事吧？——冷心瞳很想这么问，但瞧见奈奈希被白色丝绸般的连衣裙包裹着的身体上并无一处伤痕时，又硬生生地将这句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回吞进了肚子里。
可是，这番似已尘埃落定的场面，以奈奈希的性子绝不会表现得如此平静。在冷心瞳的预想中，她怎么也应该表现出更加欢喜一些的。抛开自己不谈，那边的夜启可是正在翘首以盼呢。会不会是因为圣遗物的原因？——冷心瞳在内心不断猜测着各种可能性。
“心瞳姐？你还好吗？”
奈奈希眨了眨湛蓝瞳眸，还轻轻歪过头。
“当然~”
被奈奈希唤回神，冷心瞳于是笑着回道。
她看似安心地主动牵起奈奈希由那的右手，带着她朝夜启那边走去。
夜启见冷心瞳牵着奈奈希由那临近眼前，望向奈奈希的眼神中透露着对方“没事就好”的信息。
以方才的战斗在地面上留下的一道沟壑状裂缝为界限，两边分别立着倪克斯一方以及夜启一方。
倪克斯当然早早就注意到了凝紫的存在，然而眼下才将视线从奈奈希移转到了凝紫身上。
“暝皓那个老家伙要是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不知又会露出怎样一副表情。”
她像是洞悉了凝紫的来意，说话时的语气不免夹杂着一丝让人听来如同是在挖苦的意味。
凝紫没有立即回话，清幽的平静脸色猜不出她此时内心正在想些什么。
“陛下，圣遗物......”
立于倪克斯右后方的达米安皱起眉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对圣遗物被奈奈希由那取走这一事充满了不甘。
“就交给他们又有何妨？”
倪克斯轻挑柳眉，唇角边尚且挂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
“可是......”
达米安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一旁的奥伦以眼神阻止了。
倪克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无论谁来劝都没有用。奥伦正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做出如此举动。
若论圣遗物的最终归属，他的不甘程度可是并不亚于达米安的。
身形小小的女仆装少女、仿佛被众人忽视了的维加拉，看对方一时半会儿没再冒声，便准备发动起转移术式，将夜启一行人带离此处，却不曾想自己这一举措引起了倪克斯的注意。
“你是......“幽渊魔女”？”
倪克斯发问时的语气显得不大敢确定。
希尔德·嘉德也曾用这个名号称呼过维加拉，此刻被倪克斯叫出，维加拉终于反应过来，“幽渊魔女”应当是指在自己失忆的这五年内被他人冠以的魔女名号吧。
“见过陛下......”
维加拉双手紧攥着裙摆，微微屈膝低头行了礼，口吻透露着尊敬。
她与夜启和冷心瞳不一样，乃是土生土长的帝国人。
作为臣民的她，见到本国国王理应有如此表现。或者说，这才是正常反应。
夜启在一旁略微有些傻眼地望着女仆装少女。在这之前，他还只是单纯地将倪克斯与莉莉丝放在一块儿对比来着。不过眼下看来，排除圣魔导这一位阶，倪克斯还有着一国之主的身份。
尽管如此，他对“国王”这一身份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概念。
“但愿以后别跟我扯上什么关系就好。”
夜启小声喃喃道。
“学长......”
冷心瞳面露无奈地将嘴唇闭成一线。夜启则态度懒散地耸耸肩。
“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为了圣遗物，你居然会为了那个女孩做到如此地步。就胆魄而言，你的确异于常人。”
这句话则是对着一副颓唐模样的夜启说的。
夜启旋即露出十分诧异的表情。自己之前应该没有见过她吧？为什么她说的像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没等夜启回话，倪克斯又兀自开口说道：
“希望你可以再加把劲，少年。时间...所剩不多了。”
意味深长的话语从黑礼服女子嘴中静静冒出，让夜启听得云里雾里。
“加把劲什么的...是指...？”
然而谁知倪克斯却是一转头，又看向了立在众人一旁沉默不语的奈奈希由那。
“人类与天使的灵魂融合，绝不会如此简单。如果那枚圣遗物只是一具空壳还好，倘若真的寄存有拉贵尔的一抹残魂......”倪克斯话说到这儿蓦地眯起了眼，“而今能压制住彼方的灵魂一时，却不知...能否压制住她一世。”
“陛下...那个女孩莫非...！？”
倪克斯的有意点破，让达米安首次触碰到了这摊名为“真相”的有着窥探不到的深底的湖水边缘。
“我们都是身陷时间长河中的一名无闻观测者，河水会流动出怎样的形状，就交由给时间来证明吧。究竟是会翻腾出极尽华丽的浪花，还是...遁寻规整平缓的流淌......”
“呃...总而言之，你不会再继续插手我们的事情了吧？”
夜启将话题回扯，倪克斯则只靠着眼神就表露了点头的动静。因而大松了一口气的夜启，还未来得及庆幸，位于右胸口处的残留伤痕便好巧不巧地再一次被激活。
“唔...！”
砰嗵一声，夜启的心脏强烈地搏动了。
感觉犹如就近承受雷劈的冲击，发麻的刺痛感让肌肤颤动。
这股痛感沿着伤口处的神经一路蔓延至大脑，令夜启在捧着自己胸口的同时当场双膝跪地。
视野逐渐开始模糊，好似被人捞上岸的鱼，喉咙哽着没办法呼吸。
身体缠绕着无处发泄的焦躁和不安，还有排山倒海般的恐惧感。
不同于前面那几次，这一次的痛感严重到似乎下一秒就会直接崩毁掉自己的神经。
“——夜启哥哥！？”
“——学长！”
奈奈希和冷心瞳同时睁大眼睛惊呼。她们一左一右分别搀扶住了夜启的臂膀，关心似切地望着他。
“咦？”
望着夜启意外露出的惨相，倪克斯像是突然来了兴致。
她放弃准备转身离去的念头，而是打算再细细观摩夜启一番。
“痛痕残留...？”
凝紫表情凝重地垂下目光。在西泫岛东区的无人小岛上，她曾目睹了夜启被奈奈希由那洞穿胸口时的场景。而夜启此时正死死攥着的位置，正是早前被黄金光矛所射伤的地方。
上次事了，凝紫见之后的夜启像是并无大碍，便也没太过在意他的身体状况，不曾想眼下在此又复现了当时的情形。
冷心瞳当众掀开了夜启的上衣，露出了一道明晃晃的金色十字印痕。
“这是...天使的气息，么。你被那个女孩伤到过？”
倪克斯说着又望向贴在夜启身体右侧的银发少女，对方被她这么一看就愧疚似的低下了头。
“我没...事。咳......”
夜启勉强朝奈奈希挤出一丝微笑，然而看在眼里的心瞳却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揪心般的心痛。
“你这副样子，怎么可能会没事？”
冷心瞳焦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还从卡其色制服格裙的裙兜中取出了为数不多的白色条状符纸。
“V
behandeln.（治愈）”
她在符纸上刻下治疗咒文，也不管有用没用，全部一股脑地朝夜启的右胸口处贴去。
洋溢着淡金色辉光的符纸少时便笼盖了夜启的胸口，辉光连带着冷心瞳掩着符纸的左手也一并笼罩了进去。
“学长...你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
眼角盈出泪珠，少女却像是毫无察觉一样，嘴里念念不停地祈祷着。就是因为这样——心瞳心想，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愿放开盯着这个少年的视线。
“由那！你快想想办法！学长他...好像快撑不住了！”
情急之下，冷心瞳连忙朝奈奈希喊道，可惜等来的却是一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无助神色。
“这道印痕，应该是为了将天使之力留锁在他的体内......”
经过一番细致入微的观察，倪克斯缓缓道出了她的推测。
“你...您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冷心瞳猛地抬头朝倪克斯望去，如同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嗯......”穿插了一小段叹息之后，倪克斯用静静的语气说道，“简单来说，只要将游离在他体内的天使之力单独隔离出来，他的身体大概就会恢复如常。只不过......”她说着就看向奈奈希由那，“能不能做到这一点，还得看你是否具有这个能力。”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的术式
“由那......”
听罢倪克斯此番言语的冷心瞳，几乎将全部希望都压在了奈奈希身上，望向她的眼神中甚至浮现出了深深的哀求之色。
奈奈希不忍看她的赤红眸子，便侧过头，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试试看吧。”
奈奈希说着移动起身子，与意识似已坠入深渊的夜启面对面跪坐着。
她将双手手掌轻贴在夜启的右胸口上，然后缓缓阖上了双眸。
意识下沉至肌肤相触的地方，奈奈希开始感应起了被留锁在夜启体内正四处游离着的天使之力。
她看到了一片似乎蔓延出了无数条通道的混沌的镜面空间，那里充斥着仿若尘埃般微小的白色粒子。
一颗颗粒子在空间中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自然无法避免与其他粒子相互碰触。
而在彼此的碰触之下，久而久之便汇聚成了一条条宛如正在静静流淌的白色溪流。
这些藉由微小粒子构成的白色溪流便是“神力”，也就是天使之力的真面目。
奈奈希眼下需要做的，就是将那些沿着镜面空间通道分叉出了无数条的溪流引导至同一处位置，再制造出一个缺口，从而达到把它们移出夜启体内的目的。
令奈奈希松了一口气的是，这项工作的困难程度并不高，只是工作量看起来十分巨大而已。若不是融合了拉贵尔的灵魂，光凭以前奈奈希的精神力，八成难以做到这一点。
奈奈希调整好心态后，便独自开始了这项工程量浩大的工作。
外界，冷心瞳等人正紧张注视着夜启的身体及精神状态。夜启的面容陷入平和，这说明奈奈希由那已经展开了对夜启伤势的治疗。
她们眼下能做的也只有寸步不离地静静守护在夜启身边，等待他苏醒的那一刻。
或许是受于这道磨难，夜启的意识体在时隔数天后再一次重新出现在了那片于他而言熟悉至极的纯白空间之中。
“身体已经濒危到这种地步了吗......”
在黑皮书面前睁开双眼的夜启像是浑身力竭般地无力呻吟道。
精神承受着天使之力的持续摧残，直接影响到了夜启位于纯白空间内的意识体。
不过他目前也只有乏力这一种症状。相比于先前在外界，这种乏力感就显得温顺多了。
于是他促使自己打起精神，翻开了面前那本以金丝镶边的黑皮书。
“自然系的高级魔法术式目前各掌握了一种，不知道其他三系现在是一副什么状况。”
夜启向前翻动着黑皮书，找寻着记载了空间系魔法的那一页。
“空间转移”、“幻影移形”、“永域流放”。
这是夜启目前所掌握的三则空间系魔法。
由于“永域流放”施放的条件较为苛刻（上次施放耗费了浑身七成魔力，并且施放时必须以魔法阵作为辅佐手段，前奏时间乃夜启目前所掌握的魔法当中最长的一个），因此夜启到目前为止只施放过那么一次。
就算施放此术式时的条件尽数满足，夜启也不会轻易使用。毕竟那可是将目标对象直接转移至异次元空间，除非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夜启才会考虑是否使用此术式。
其他两则空间系魔法夜启倒是已经掌握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换言之，眼下的夜启急需补充新的空间系魔法。
“到了！”
翻动书页的手兀地停了下来，夜启定眼望去，发现这一页上刻印着的正是其他的空间系魔法。
““超空间扭转”——中级空间系魔法。施术者可指定某一处空间，令其与另一处空间进行位置交换。除空间之外，也可将置换对象固定为某一生物或某一物体。置换距离会根据施术者的熟练程度逐步增加。”
“...双向的转移术式吗？”
夜启读完介绍后忍不住咕哝道。
置换对象可以是生物的话，在战斗中是不是也可以将自己和对方的位置进行互换呢？夜启暗自心想。
“魔法阵倒是长得有模有样，就是不知道届时需不需要借用魔法阵来施放这则术式......”
夜启望着黑皮书，一个貌似不那么现实的念头油然而生。
““超空间扭转”！”
将施放方法牢记于心后，夜启骤然低喝道。
虽半晌过去，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夜启见状，再次沉声低喝：
““超空间扭转”！”
这一次用上了魔法阵，然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传出。
夜启不禁有些懊恼。他想利用黑皮书来验证自己的想法，可惜最终以失败收场。
这片纯白空间内，要说能置换的物质，只有夜启自己和他眼前的黑皮书，而他刚才所想的正是让自己与黑皮书进行位置调换。
“算了...这个术式等以后再尝试吧，让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学习的......”
夜启朝后翻动起纸张，然而后面却只有一页页的空白。
“目前只能学这一个？”
虽然不想承认，但夜启知道事实的确如此。这说明黑皮书认为自己的能力暂时还够不到学习其他空间系魔法的门槛。
他继续朝后翻动着，而后停在了记载有心灵系魔法的书页上。
““妄言咒”——中级心灵系魔法。在施术者与被施术者之间架立起一道单向的精神联系，以达到干预目标生物大脑波段的目的。施放介质乃目标生物的视觉感官，中咒者会听从施术者的要求并吐露真实的信息。”
“...意思是可以用这个术式让对方说出真话？”
夜启不禁结舌，他还是头一次接触到这种类型的魔法。看来魔法并不全是用来打打杀杀的攻伐手段。夜启想着又翻到了下一页。
““假象拟化”——中级心灵系魔法。通过刺激目标生物认知神经，以达到干扰目标认知的目的。主要为干扰被施术者对施术者的存在认知。施术者可以令其无视自身存在，或将自身误认成其他物质存在。”
“嗯...无论是用来战斗还是逃跑，这个术式感觉都会非常实用。”
心灵系魔法目前只有这两个可以学习，夜启于是又前后翻了翻，冀望可以学到时间系魔法。可惜不管他怎么翻，都没有找到记载着时间系魔法的纸页。
“这是不是证明时间系魔法属于九系魔法中最高级的一系？”
虽然不知道事实是否就是自己想的那样，不过眼下既然还无法学习，那就还是老老实实地看看其他六大自然系魔法吧。
““死亡风暴”——高级风系魔法（强攻类）。操纵大气，拟化飓风。熟练后可召唤多道飓风。”
““冥炎地狱”——高级火系魔法（强攻类）。藉由魔力在自身身体表面构造出一层赤炎，可伴同施术者的动作同时进行攻击。”
““纯净之纱”——高级水系魔法（辅助类）。以包容万物的海洋之力对目标对象进行深层治愈。”
““反冲的真理”——高级重力系魔法（土系魔法分支/强攻类）。改变面朝自身的物质走向，令其回弹于对方。”
““光歼破弹”——高级光系魔法（强攻类）。将魔力压缩至极限，从而拟化出箭状光系能量，射向目标。”
““神灭斩”——高级暗系魔法（强攻类）。利用暗系魔力拟化出一轮虚无之刃，魔力消耗量随幻化时间的增加而增加。对光系魔法有着天生克制的效果。”
夜启将这些新的魔法术式一一习得，而后就在这片纯白空间内独自开始了练习。
他不知道外界的自己什么时候会醒来，所以此时练习时的精神高度集中。
不管是有着天使之身的奈奈希由那，亦或是实力强大的奥伦·莱弗利和达米安，都让他对自己目前的实力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他迫切想要尽快提升自身的实力。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能在不到短短半年之内便成长至如此地步，放眼当下的魔法界，恐怕除了他之外再找不到第二个人。
夜启会有这种想法，也是源于他迄今为止遇到的对手，除了米娜以外无一不是高阶魔导师。
况且，初遇米娜之时，夜启还未激活原典。那时的他可真真切切是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
要说倒霉，这或许也是命运使然。
身藏原典，就注定会一直吸引实力高绝的魔导师。
只是......
他蓦然想起了奥伦和达米安对痛失圣遗物时的不甘眼神。
“原典的重要程度与其所蕴藏的价值，绝不会低于那件圣遗物......他们也许还不知晓原典现世的消息，又或者已经知晓，但并不清楚原典就在我身上。”夜启默默思索着，“就三大圣魔导中的莉莉丝和心瞳的师父来说，他们二位是知晓这件事情的，倪克斯想必也一定知晓才是......难道，她并未于元老会公开此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甘甜之水
有所凭依的忖测无疑是更贴近事实真相的，或许如此才能解释的通奥伦和达米安的种种行为——从刚见面直到大战结束还一直将他们几人当成是来自圣都并抱有相同目的的麻烦家伙。
时间迈入深夜，距奈奈希深度治疗夜启已过去了半个钟头。
如今的奈奈希由那虽说已是天使之身，但诸如新陈代谢等身体机能却似乎仍在正常运作。长时间的工作，使得少女的白皙面颊上渐渐渗出了七八滴粉融汗珠。
冷心瞳在一旁紧张注视，倪克斯也未动半步。不过，奥伦和达米安倒是被她早早支使了中央广场的重修任务。
主修土系魔法的达米安，堆砌土块和重砌石铺路的技艺实属高超。四散的土块在他的精准控制下有如舞台上优雅跃动的芭蕾舞者。
“那小子还没醒来么？”达米安远远望了眼距离倪克斯仅有不到三公尺距离的夜启，皱眉嘀咕道，“奥伦，你说陛下她为何像是在特别关照那个小子一样，甚至将准备了两个多月的圣遗物就这么拱手让人。那小子莫非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成？”
“这我就不知了。”立于一旁的奥伦轻抚胡须，一副看开了的模样，“失去圣遗物这一点的确可惜，但只要是陛下的旨意，我们就没有理由不去遵从。陛下会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考量。”
“说的也是......”
达米安旋即发出无奈的叹息，随后又投身到了中央广场的重修任务当中。
独属于秋日的冷风静悄悄地拂过，四下阒然的如同身处无垠的旷野。
被施以救治的对象，原本紊乱的呼吸也已归于平缓。似乎再过不久，本人就会顺利醒来。
“至少已经摆脱危险了吧......”
冷心瞳任由齐肩秀发随风飘逸，并带着几分欣慰的脸色吐气。
在她背后，凝紫和维加拉并排而立。
维加拉在倪克斯莅临后便一直保持着一种十分拘谨的姿态，而凝紫对倪克斯的戒备却始终没有彻底放下。
倪克斯的所作所为让她摸不透对方的真正意图。
“呃唔......”
察觉到身前传来的微弱动静，凝紫反射性地低头望去。
冒出声音的是黑发少年的嘴，他的睫毛正在吃力地轻轻颤动。
被冷心瞳握住的右手，其食指似乎小小地抖搐了一下。
冷心瞳于是加大了握住他手心的力度，口中同时轻唤着“学长”，以期望他能有所回应。
“看样子是要醒来了？”
倪克斯满意似的抱了双臂。
如同是为她的想法所背书，黑发少年又振动起了声带，嘴里冒出“呜呜”的嘤咽声。
冷心瞳将左耳贴近少年唇边，勉强听出了一个“水”字。
刚经历了一场大劫，感到口渴也无可厚非。只是，心瞳她们身上眼下并无可以直接饮用的淡水。
“怎么了？”
凝紫见冷心瞳的脸色似是有些为难，便出言问道。
“学长他...可能是想喝水。”
“水？”
凝紫细声自问。
听着二人对话的维加拉于是开始说道：
“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弄来。”
说完便发动起转移术式，娇小身影霎时溶入虚空，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约莫过去了十几秒的时间，身穿黑白女仆装的娇小少女又重新出现在了方才消失的位置。
她的手中多出了一罐满溢着温水的透明玻璃杯。
“这些，够吗？”
少女问向冷心瞳，对方则点点头，接过了维加拉朝自己递来的水杯，然后就将杯口搭在夜启的嘴边，小心翼翼地朝他口中送去。然而——
“啊......”
望着自夜启嘴角流淌而下的水，冷心瞳不禁小小地叫出了声。
夜启的嘴巴此时正紧紧闭合着，杯中的水无法顺利灌入其中。
冷心瞳看了眼跪坐在夜启身前双眸闭阖的奈奈希由那，像是突然下定决心，将杯中水朝着自己嘴里倾倒而去。
她打算直接用嘴喂夜启喝。
双唇轻触，少女的内心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
她凝视着夜启那张算不上多么英俊的面庞，脑袋中胡思乱想着。
“不行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接着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自喉咙轻轻吐出的气，将少女口中的水陆续送往到了彼岸。
“唔......”
夜启那用力吞咽的动静让少女欣喜。
待确认水已全部喝完，她又用嘴重新抿了一口水，再一次向着夜启的喉腔中送去。
对方的反应于是越发的大了几分。在水即将被吞咽殆尽的那一刻，夜启朝冷心瞳无意识地探出了舌。
这一结果令冷心瞳惊愕得一下睁开了双眼，大脑忽地一片空白，以至于甚至忘了抵抗。
她的粉颊渐渐浮现出了点点红晕，香舌就那样茫然无措地躺在口腔内，任由夜启粗鲁地吸吮残留在自己舌面上的水滴。
“学...长...”
被对方这种仿佛蛮不讲理的索求吓回了神，冷心瞳这才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阻止夜启的行为。
她用左手将夜启狠狠推了开来，两人顿时唇分。
“什么嘛......”
冷心瞳貌似无语地小声咕哝。
少女表现出的窘态，倪克斯尽数看在眼里。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的她，用含笑的漆黑瞳眸望着冷心瞳。
周围的空气似乎短短地尴尬了那么几分，而打破这股尴尬的，则是一连串的猛咳。
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使得心瞳连忙将视线回望。
“学长？”
她望着夜启紧蹙的眉头以及沉重的脸色，目光担忧地唤道。
似乎真是受于这道呼唤，夜启缓缓睁开了原本闭阖着的双眼。
他一脸茫然地环视了周围一圈，接着便挪动起嘴唇，从唇边说出了第一句话：
“...看样子，我是活过来了。”
目睹她们脸孔的那一瞬，夜启就想起自己昏厥前发生的事情了。
地点还是那个地点，眼前之人亦复如是。
时间应该没有过去太久——他这么想着的同时又深深地叹了气，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位于自己身旁的黑发少女。
“心瞳？”
“......”
少女只是红着脸，一语不发。
“你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么？”
“没、没什么......”
对方才的事浑然不知的夜启面色紧张地发问，心瞳则磕绊着含羞回话。
当众进行这种事情，若不是看着夜启才刚恢复元气，不宜再伤筋动骨，不然以心瞳的性子，说什么也得用“清雪”狠狠教训他一番才是。
“这样......总之你没事就好。”
然而面容刚转至庆幸，眼前的光景就让夜启愕然叫出了声。
“——由那？！”
被他呼喊名字的少女，毫无征兆地向着地面倒了下去。
冷心瞳眼疾手快，于半空中扶住了即将倒在地面上的银发少女，随后并拢食指与中指，搭在了奈奈希的鼻息下方，以此来探测她是否还有呼吸。
“应该只是晕过去了，并无生命大碍。”
心瞳说着将奈奈希动作轻柔地放在了地上，让她得以平躺着休息，然后又看向夜启，问道：
“身体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夜启闻言尝试着活动了几下肩膀与腰肢，还好，身体已无异常。多亏了由那的努力，自己又捡回了一命。
于是他对着冷心瞳投去示意她放心的眼神，余光还悄然瞥了一眼陷入沉睡的奈奈希。
右胸口处的金色十字印痕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同新生幼儿般的光滑皮肤——至少以肉眼来看便是如此。具体情况还得等奈奈希由那醒来之后再去询问她本人。
冷心瞳搀着他慢吞吞地站起身子，与倪克斯对视而立。
“身体状况如何？”
倪克斯样似随意地问道。就感觉来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夜启说着朝她轻点了头。
“是吗...既然你也已经没事了，那就尽快返回西泫岛吧。我这里可没有什么能够招待你的地方，哟~”
“呃，招待什么的...您还是别拿我开玩笑了。”
“呵呵...”
虽说不上诚惶诚恐，但夜启也没有什么太过强烈的反应。
不管圣遗物一事她究竟插手了多少，至少眼下没有取夜启等人的性命。包括面对奈奈希由那时，她也表现得如同一个局外人。
“维加拉，麻烦你了。”
夜启转头看向一旁的娇小少女，示意她随时可以发动转移术式。
收到指令的维加拉因而在原地刻画出了一个紫色六芒魔法阵，将自己和夜启、冷心瞳、奈奈希由那、以及凝紫全部覆盖了进去。
空间波动乍现，众人的身影宛如消失在水面上的蜃景，在倪克斯的注视下，瞬间隐没到了虚空之中。
“拉贵尔，么......”
凝望着夜启一行人消失的地方，倪克斯这才悠悠出声。
第一百七十三章 拉贵尔的传说
异样的空腹和饥渴感填满了夜启的身体。
大战后的影响让疲劳残留在了夜启体内，好似熔化后又凝固的岩浆。
明明离晚饭时间过去还没多久，他的肚子便又不受控制地咕咕叫出了声。
“要不在这里吃过夜宵再回去吧，反正现在也已经安全了。”
冷心瞳觉察到夜启的状态，就出声提议道。
众人现身的地方距倪克斯帝国都城的城门尚且有个数百米的距离。此前贝蒂曾告诫过他们，不能借用转移魔法直接转移到城外或是城内，护城大阵毕竟还在正常运转。如果想出城，只能老老实实地从城门处离开。
维加拉正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带着众人出现在这里。
“可是由那她......”
夜启的嗓音夹杂着一丝忧虑。他望着被冷心瞳背在后背上的银发少女，像是介意自己的任性般，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地出了声。
“就听心瞳的吧。”
凝紫见冷心瞳似要反驳夜启的话，就中途插了嘴。
“那就谢了......”
心瞳的师姐发话，夜启便也没再推辞。
“这里离提亚洛里安不算远，要去那里就餐吗？”
维加拉见状，就用含蓄的口吻问道。
“等等...我突然想起来，我们身上好像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吧？”
多亏维加拉提到“提亚洛里安”这个名字，脑海中一晃而过的菲鲁银币的形象让夜启忽然想起了这个令人尴尬的事实。
早前剩下的二十多枚菲鲁银币被夜启用来为奈奈希购买了一枚戒指型的魔具，可惜那个魔具还未出场就被达米安的重力魔法碾成了碎片。它毕竟只能抵挡住来自低阶魔导师的攻击。
“还有七枚菲鲁银币......如果仅是为了填饱肚子的话，我推荐去另外一家餐厅。”
好在夜启将钱都交由给了维加拉来保管，从黑色裙兜中摸出七枚菲鲁银币的女仆于是建议道。
“意思是说这些钱足够我们吃一顿了吗？”
“是的。”
“那就行......”
压抑不住的饥饿感促使夜启草草地下了决定。
领着众人的维加拉在一家从外面看过去就生意火爆的小餐馆面前驻足。
透过大敞着的条纹木窗能够一眼看到餐馆里面的光景，每一扇木窗背后都坐满了形色各异的食客。
他们就餐时的表情洋溢着愉快与幸福，也有人似已酩酊，趴在木桌上昏沉沉地睡着。
好似在逗弄鼻腔深处的香甜气味让众人小小地惊喜了那么一下。即使它的外表装修得十分简朴低调，但内里的气氛却又让人感到莫名的温馨。
“我们到了。”
维加拉说完便当先迈步朝里面走去，似乎是想确认餐馆是否还留有空余的桌位。
“我们也走吧。”
“好。”
冷心瞳予以平静回应，还转头望了眼被她背在身后，将下巴搭在她左肩上的奈奈希。
身着女仆装的玲珑少女驾轻就熟地找到了老板，并向她表明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因为她发现大厅里已经没有空余的桌位了。
“没有位置了吗？”
于她后一步迈入餐馆大厅的夜启等人同样发现了这个事实，稍显苦恼的夜启于是呆呆地问道。
被他问及的冷心瞳一时没能答话，只是“唔”的一声闭上了唇。
就在这时，一道嗓音极大的女性声音乍然响彻在了餐馆大厅之内，就座者受于这道声音纷纷移目望去，夜启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艾布纳！！！”
这应该是一个人名。
映入视野里的，是一个浑身上下皆透露着一副富贵相的肥胖女子。不过，她的体型虽壮，但不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而被她叫到的人，大概就是那名正趴在木桌上，一副醉态的消瘦男子。
男子似乎是受于这一吼而惊醒，烂泥般的身躯挣扎着想要从座椅上坐起，却不曾想一个趔趄，直接躺倒在了地上。
这一情形使得在座众人无不啼笑皆非，并无一人有要插手的预兆。
在夜启看来，他们对这种场面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佩布罗、西尔维斯特！你俩愣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带他回家？”
那女子嗓门极大，哪怕是在沸反盈天的这里也能让其他人听得很清楚。
于他左右就座的两名男子被这么一喊，当即唯唯诺诺地起身，在众人的目送下驮着那个名叫“艾布纳”的人狼狈离场。
“她身后那人是...维加拉？”
眼尖的心瞳发现了站在那名女子一脸无奈的维加拉，就对她招了招手。
“那个女人是...？”
“奥克塔微尔，这家餐馆的老板。”
“老板，吗...怪不得大家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冷心瞳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说道。
“我们过去吧。”
维加拉转身示意夜启他们跟上自己。看她的目标，应该是那张适才空出来的桌子。
女老板，也就是奥克塔微尔用眼神向店里的服务生发出了尽快将这张桌子收拾干净的指令，本人则露出和蔼微笑地朝维加拉这边走来。
“那几个酒鬼一直都是那样，你们不用太过在意。桌子很快就会收拾好，在这之前，还得烦请你们于此稍稍等候片刻。”
“您客气了...况且我们也不是很急。”
冷心瞳文静地回应道。
“是嘛？呵呵~那么，我就先去忙了。”
奥克塔微尔对夜启他们点头致了意，接着就转身步入了后厅。
“真是一个豪爽的人。”
夜启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兀自感慨地道了句。冷心瞳也附和似的点了点头。
大约过去了一分多钟，伴随身穿样似酒馆招待服饰的少女启唇，夜启他们终于得以落座。
“呼——”
如同是为了释放堆积在体内的压力般，一屁股坐在原木凳上的夜启也不管自身形象，当即大呼了一口气。
冷心瞳转过身将背后的奈奈希由那稳稳地放在了圆凳上，然后示意凝紫暂时先扶着奈奈希避免她摔倒，自己则将奈奈希旁边的木凳朝她那边拉近了几分。
谢谢师姐——她朝凝紫说完便也入了座，而后从对方手中接过了奈奈希，令其侧躺在自己的大腿上。
低头望着露出甜美睡相的银发少女，冷心瞳眼角闪过七分复杂、三分愧疚。
此趟倪克斯帝国之行，理应作为被拯救方的奈奈希由那，如今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她和夜启双双无法企及的存在。
说是拯救，到头来反倒是她自己救了自己。
得闲冷静的心瞳，回想起奈奈希与奥伦等人大战过后那番略微有些反常的表现，本该怡悦的心情此刻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倘若倪克斯所言无误，奈奈希的灵魂与拉贵尔的残魂融为了一体，倒是能够证明奈奈希的性格为何会有如此变化。
当然，奈奈希对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以及而今的状况肯定要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许那时的她是有向自己解释一切的打算的，估计是没料到夜启的身体会当场发生异变，因而只能硬着头皮先解决夜启这边的问题，导致她自身的状况被搁置在了最后。
冷心瞳停下了呼吸，想摸索疑问的解答。
牵扯到圣遗物，天使，还有名为拉贵尔的神秘存在，这件事的背后是否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她默默心想。
然而在探出担忧的虚实之前，心瞳的思考就被拉回了现实。
“几位想吃点什么？”
先前那名收拾餐桌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立在了餐桌一旁，面朝众人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
夜启于是看了眼维加拉，那意思不言而喻。
“唔...那就，一份马赛鱼汤、一份香煎鹅肝、还有闪电泡芙也来一份。”
还未等服务生少女将菜单递给她，维加拉就直接报出了几个菜名。
“好的。请问还有其他什么需要的吗？”
“对了，夜启你...要喝啤酒吗?”
“啤酒就算了...要是有咖啡或者奶茶的话，也许我可以点上一份。”
“咖啡的话，钱不够耶......”
维加拉说着吐了吐舌头。服务生少女闻言，便主动提议道：
“浓茶可以吗？五枚菲鲁币一杯的浓茶。”
五枚菲鲁币的话......维加拉旋即看向一直不出声的凝紫，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我都可以。”
凝紫表示对此无异议。维加拉又看向夜启和冷心瞳，两人相继对她点了头。
“那行，就要浓茶吧。”
“没问题~还请几位稍等片刻。”
服务生少女转身离开了此处。
大厅四处嘈杂，夜启却不感烦躁。
饥饿感的问题得到有效解决，眼下的他因此才能将注意力放在那名救了他的少女身上。
“她怎么样了？”
夜启问了冷心瞳。
“想必睡醒了应该就好了。”
冷心瞳轻轻抚摸着奈奈希柔顺的洁白发丝，还微微调整了自己的姿势，想要奈奈希得到尽可能多的舒适感。
“对了师姐，你对‘拉贵尔’这个名字可有什么了解？”
“拉贵尔？”
记忆在脑海中复苏，凝紫因而沉吟道：
“...有关于祂的传闻，我也只是从师父那里听来了零星半点...传说拉贵尔乃是众神时代司掌神祇至宝的大天使，有着极高的地位...不过后来，众神之域好像发生了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有关于拉贵尔的文献记载，也是在那个时间节点一并断了音尘......”
第一百七十四章 凌晨三点的西泫
“极其诡异的事情？”
冷心瞳面露不解之色。
“具体是何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你想深入了解，或许可以问问师父。”
“师父吗......”
冷心瞳对凝紫意料外的回答感到动摇，却也深深信服了。
不过，她目前也只是将凝紫的话放在心底，一切的行动动机还要以奈奈希由那为主。假若她本人本不想过多了解此事的话，冷心瞳也会遵从她的意愿。
“由那......该怎么办才好......”
她低头望着怀中的奈奈希，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打扰了~这是你们的餐点。”
背后蓦然响起的甜甜婉音，是来自刚才的那名服务生少女。
谢谢——维加拉察觉到她正站在自己身后，便和善地对她道了谢。
那名少女的右手正平端着木制棕漆托盘，托盘上方还摆有两个白色的圆碟。
“香煎鹅肝、闪电泡芙，请慢用~”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将圆碟从托盘移到了维加拉等人面前的圆桌上，接着就用含笑的口吻报出了菜名。
“量还挺大的......”
“毕竟是为了填饱肚子。”
冷心瞳被那名少女的声音拉回了神，就抬头回了夜启一句。
“浓茶的话，请问你们要几杯？”
“四杯就好。”
冷心瞳朝服务生少女说道。她应该是注意到了枕在自己腿上的奈奈希由那，才会问出如此的话吧。
好的——少女转身离去，没过多久便端着四杯看起来应该是绿茶的饮品。
茶杯的杯口正朝空中持续飘绕着淡雾般的氤氲热气。就暖胃这一项功能来讲，浓茶倒是眼下最为合适的一种饮品了。
却见那名少女将茶杯分别搁在众人身前，就又微笑着离开了此处。
“趁热喝吧。”
凝紫操着一副冷静嗓音自说自话地端起茶杯，还朝杯子里轻轻吹了几口气。
茶水的温度大概在七十到八十度左右，小心些喝的话，还是可以喝下去的。
夜启似乎是嫌刀叉麻烦，便要来了一双筷子，接连夹起鹅肝，放在嘴中大快朵颐着。那副姿态让人怀疑他是否有在好好品尝。
“...此间事了，师姐之后是准备返回圣都吗？”
冷心瞳扯起话题。
嗯——凝紫平声应道，“我来这里也只是为了圣遗物罢了。如今发展到这种局面，虽说超出了原本的预想，但就结果来看，也许以这种方式收尾才最好的。魔法侧和科技侧的冲突得以避免，我想即便换作师父，他也不会再多说什么。所以，眼下这顿饭吃完，我就回去了。”
“这样......”
望着冷心瞳欲言又止的神色，凝紫就像是看穿她内心想法似的轻轻笑了：
“是想让我和你们一起回西泫岛么？”
“啊、嗯......”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回去还得上课吧？要是为了单纯当成旅游观光，我上次就已经体验过了哦。”
“上次...？”
冷心瞳低头沉吟，接着就像是蓦地想到了什么。
师姐口中的“上次”，想必指的应该是偶遇加布瑞拉·王尔德的那一次吧......
为了获取天使后裔的血液而独自造访西泫岛，遍踏西泫岛的各个区域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事实虽是如此，但心瞳眼神中的那抹遗憾却是没有逃过凝紫的捕捉。
她刻意似的大声叹了口气，夹菜时却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身旁的紫黑发少女。
“话说回来，你们准备怎么回西泫岛？靠那个女仆小妹的空间魔法？”
“来这里是借用了CPG的私人飞机，我把它停在了倪克斯帝国靠近边境的地方。唔...但愿还在。”
“CGP...？莫非是那家电子机械制造企业？”
“是的。”恢复往日模样的冷心瞳点头说道，“向对方表明了国家攻魔师的头衔后，对方就将那架飞机借给我们了。”
“倘若真是这样，或许就有必要和你们同行了......”
意外的信息让凝紫难得地皱起了眉。
“师姐，你的意思是...？”
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紫发女子，冷心瞳不禁停下用餐的手，同时带着疑问的语气轻声唤了她一声。
“我是说，我决定和你们一并同行。”
“哦......诶？！”
“好了，快些吃吧。”
也不管一脸惊讶的心瞳，凝紫兀自冒出清冷的声音说道。
——晚餐在夜启的一声饱嗝中结束了。
最后上桌的一道菜、名为“马赛鱼汤”的餐品，几乎被夜启一个人一扫而尽。
饥饿感不复存在，伴随而来的却是积累在身体当中那股深深的倦意。
“好困......”
迈步走出餐馆大门的夜启，揉了揉貌似惺忪的睡眼，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瞧见夜启如此疲乏的状态，维加拉于是对着众人说了：
“那么，就请各位抓住我的胳膊。”
维加拉将空间坐标设定在了城门前。下一刻，众人的身影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好在出城并不需要额外再缴纳费用，不然照夜启他们眼下身无分文的状况，说不定真的会受困于此。
一行人出了城门，维加拉当即又发动起了转移术式，这一次的坐标直接设定在了停置着小型喷气式飞机的地方。
冷心瞳在上次离开这里的时候，曾布下了一层类似于光学迷彩的结界，光凭肉眼是无法看到的。
不过，灵觉异于常人的凝紫倒是一眼就发现了置有结界的痕迹，然而她却表现得像是不知端倪，只是静静跟在众人身后走着。
她属于意外贴心的那种女生。
就布置固有结界这方面，心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就是这里了......”
冷心瞳站在身前空无一物的旷野上，调动起体内魔力，按照特殊的解咒方法，解开了那道隐匿结界。
宛如揭开荧幕的展品，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的是一架外表镀银的喷气式飞机。
冷心瞳绕着喷气机走了一圈，查看着机体状况。
所幸，机体保存完好。
“学长，师姐，你们先进。”
她说着打开舱门，朝夜启等人示意道。
待所有人都上了飞机，冷心瞳这才关上舱门。
她将背后的奈奈希由那放在座椅上，便要迈步进入驾驶室。
“心瞳。”凝紫适时叫住了她，“你应该也很累了，去休息会儿吧，驾驶的任务交给我来。”
“那就...谢谢师姐了。”
冷心瞳乖巧地道了谢。
六翼契约的攻魔师或多或少都掌握了几样交通载具的驾驶技术，夜启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毕竟曾坐过凝紫驾驶的气垫艇。
飞机在平坦的土地上助跑了数十公尺，接着就离地而起，飞入了高空。
夜启向窗外望去，弯弯残月被浓云遮盖，唯留有一下幽暗的漆黑。
“终于结束了......”
他发出深深无力的感慨，并将视线从窗外的景象移到了自己对面、坐在冷心瞳身旁的银发少女身上。
两名秀色可餐的少女此时正头挨着头，兀自陷入沉睡。
映入瞳孔的温馨画面让夜启一阵恍惚。他的脑海中蓦然划过奈奈希手持枪盾的英武天使形象。
“由那......”
无意识的呢喃从夜启嘴中冒出，他摇了摇头，又看向位于二女身后的女仆装少女。
对方正微微张合着小嘴，靠着挡风玻璃窗安静地小憩。
均匀的呼吸声被喷气飞机略显嘈杂的引擎声掩盖，受于晦暗的机舱灯光照射影响，难抵倦意的夜启也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时左右的飞行时间，凝紫驾驶着的喷气飞机终于临近了靠近西泫岛西南区的港湾。
她操控飞机令其在低空盘旋，而后利用舱内广播叫醒了众人。
“心瞳，你看下位置，具体要停在哪里？”
冷心瞳揉着睡眼坐直身子，通过身侧的挡风玻璃朝下方望去。
已是凌晨三点半的夜晚，西南区的港湾仍亮着白色的灯光。
有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员在灯光下作业，冷心瞳借此辨出了飞机当前的位置。
于是她起身走至驾驶室，对半摘着耳麦的凝紫说道：
“九点钟方向，亮着红蓝指示灯光的小型停机坪那里。”
“CGP的停机坪么？”
“嗯。”
收到指示的凝紫在得到确认后便驾驶着喷气飞机朝冷心瞳说的方位飞去。
即使与专业机长相比也不遑多让的驾驶技术，使得飞机十分平稳地停在了合适的位置。
众人踩着舱门处的阶梯相继走下，最后一个自机舱内出来的则是背着奈奈希由那的冷心瞳。
夜启曾试问心瞳要不要换他来背，却被冷心瞳以“无法保证学长不会做出什么下流的事情”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
“看样子，这里目前应该没有人在。”
凝紫开启了瞳术，视野中除了散剂在空气中的魔力因子以外，并没有生人留下的痕迹。
“维加拉，将转移坐标定在米莉兒老师家吧。”
夜启朝身旁的娇小少女说道，却不曾想对方对自己的话语竟露出了些许迟疑的神色。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兴师问罪
她大概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暂时充当决策者。毕竟没有经过米莉兒的同意。
望着她貌似陷入纠结的表情，夜启旋即意识到了她的为难之处。
米莉兒虽然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还包管了她的住处，但她终归不是米莉兒的客人。
倘若话说得难听点，她的身份地位倒是与“阶下囚”类似。
——没错，米莉兒的“阶下囚”。
“呃，这也是特殊情况啦。况且米莉兒老师和老妈不是去了维拉迪基亚吗？就一晚而已，明天白天我们就回去了。”
“那，好吧......”
夜启都这样说了，维加拉也不好再推绝。
被空间魔力包裹，溶入虚空中的夜启等人再次现出身影的地方已是米莉兒家的客厅。
然而，理应漆黑的客厅此时却是灯光大亮，垂挂在客厅天花板上的吊灯朝夜启他们投下近乎灼目的白光。
与此同时，一道听来咬字不清却又莫名充满威严的嗓音响彻在了这间客厅之内，惊得夜启他们几乎同时将目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凝紫则将眼眯细，迅速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夜启，你当真是好胆。”
“米...米莉兒？”
从沙发上站起身子的娇小身影，在夜启等人的注视下现出了真面目。
纤细柔顺的金色长发，发梢处却夸张地卷起；仿若西洋人偶的精致面容看上去极为小巧，却莫名透露着几分成熟的味道。
底色为鹅黄色、表面映有柑橘图案的可爱睡衣，将她的身子几乎都裹了进去，暴露在空气的只有一对纤纤玉手。
那张散发着教师威严的脸孔，让夜启在看到的瞬间就认出她的身份。
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令夜启直接僵在了原地，甚至选择性地忽视了米莉兒身上那件造型别致的儿童睡衣。
“米、米莉兒老师......我、我们......”
冷心瞳想打圆场，可惜受制于对方散发出的强势气场，只能在那里吞吐其词。
“整整两天......”
“什么...？”
夜启战战兢兢地发问。米莉兒则显得像是在质问犯人般地开了口：
“整整两天见不到你人，倘若明天再不出现...哼，我可是已经准备好了借理事会之手立刑侦队亲自搜查你的下落......”
“我就是去了趟倪克斯帝国而已......”
被米莉兒兴师问罪的气势吓到，夜启反驳得支支吾吾。
“倪克斯帝国？你跑去那里做什么？”
米莉兒用了像是压抑着怒气的淡然口吻质疑道。
唔——夜启顿时语塞。总不能告诉她自己为了寻找拯救奈奈希由那的方法，被迫与元老会的人打了一架，并且还引来了三大圣魔导之一的“黑夜魔女”......
如果真把这件事分毫不差地告诉米莉兒，夜启难以想象对方会做出什么举动。
猛流冷汗的夜启试图转移话题，却发现对方正以极其不悦的眼光死死盯着自己。
“我劝你尽快如实道来，别惹火我。”
米莉兒一副不耐烦的语气，让夜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知道米莉兒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即便如此，夜启也生不出哪怕一丝反抗的情绪。米莉兒为何会罕见地发这么大的火，究其原因还是出于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用不着他人来特意点破，夜启对此心知肚明。
“抱歉，米莉兒......我......”
他蠕动着嘴唇，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米莉兒小姐，你大可不必如此针对夜启。要知道他此行的动机乃是为了那个名叫奈奈希由那的女孩。”
迈步走出众人之列的是一脸平静之色的凝紫。
“你又是哪一位？”
米莉兒嫌烦似的问道，然后又看向定定站在冷心瞳身旁、身穿女仆装的娇小少女。
“啧...原来如此。”
她露出恍然般的表情，接着又道：
“维加拉，我留你在身边，是让你陪着夜启干这种事的？还是说...去倪克斯帝国，其实是你在背后暗自煽惑......”
“不...我并没有...”
维加拉惊慌失措地小声反驳，她怕米莉兒一个不高兴直接将自己逐出这个家。席亚拉而今也已不在，失去精神寄托的自己如果再失去唯一的栖身之处，届时不要说走投无路，恐怕连活下去的意义都没有了。
“这件事和维加拉没关系，是我提出来的。”
夜启语气虽压抑，但此刻站了出来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哼...看不出来，你倒也有几分担当。”米莉兒用冷酷的口吻如此表示，“姑且允许你暂替她回答。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心中已有所决意的夜启斟酌着语气，随后沉声说道：
“...几天前，我在电话里曾向您提过被人袭击一事...”
“加布瑞拉·王尔德？”
米莉兒挑眉追问。
是的——夜启轻点了头表示肯定，“我想，就算能凭藉维加拉的空间魔法躲避一时，但总归躲不了一世。除非彻底断绝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方能使由那摆脱苦境......”
他说着将视线放在冷心瞳背后的银发少女上，米莉兒则跟着他的视线移目望去。
趴在冷心瞳背上安静熟睡的银发少女由于将半个头都贴在了心瞳的后背，再加上她站在貌似不怎么起眼的位置，导致米莉兒一时没有发现奈奈希的存在。
“所以你就不计后果地带着冷心瞳她们去了倪克斯帝国？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有着维加拉在，可单凭你们几个，先不说能否在元老会那帮家伙手底下保全性命......”
米莉兒话说这儿就突然停了下来。她咬牙作响，随后便认命似的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她似乎是觉得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再追究的意义，因此不久后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脸色。
自己的学生会做出这番让她意想不到的举措，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监管不力所导致的呢？米莉兒默默心想。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些事情的执行者是她，而不是夜启。不，结论从一开始就出来了。包括和琳一起去维拉迪基亚，也是为了解决天使事件的源头。
只是，她终究没能代替夜启完成这些事情。让自己的学生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帝国元老会，这种无异于羊入虎口的行为，夜启他们能安然回来就已经是一项奇迹了。
但凡发生些什么意外，米莉兒不敢保证原典还能再像上次一样将夜启从地狱成功拉回人间。
毕竟在她看来，所有的奇迹都是有代价的。
“米莉兒老师...？”
夜启见米莉兒默不作声，就忍不住轻声唤了她。
对方闻言阖上了眼眸，过了几秒后又缓缓睁开，同时将目光定焦到了维加拉身上。
维加拉被她盯得发毛，不觉何时已躲在了冷心瞳的背后。
“...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准许，你不可离开公寓半步。”
“啊...？”
少女似乎是没想到等待自己的责罚会如此之轻，不禁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是有什么不满意？”
米莉兒说着就扬起半边脸，盛气凌人的口气依旧。
“没有没有...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维加拉连忙从冷心瞳背后探出身子，着急地辩解道。
只要不是赶她出走，就算罚她跪地面壁她也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不会有一丝怨言。
“哼，量你也不敢。”
米莉兒以鼻哼示人，接着就转了话题：
“...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是指由那吗...？”夜启接过话题回道，“按照‘黑夜魔女’的话来讲...由那的灵魂如今和名为‘拉贵尔’的天使残魂融为了一体，眼下应该是动用了超过身体负荷的天使之力，才会变成这样。”
“拉贵尔？”
米莉兒狐疑似的自问。
“米莉兒老师对此可是有什么了解？”
冷心瞳从旁插话道。
“不。我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米莉兒摇了头，而后示意夜启他们来沙发这边坐下。
夜启与冷心瞳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就依言走到那圈环状沙发跟前，相继入座。
奈奈希则被冷心瞳平放在沙发上，米莉兒见状，就从别处拿来了一条轻薄的毛毯，递给了冷心瞳。少女顿时心领神会，将其盖在了奈奈希由那的身上。
“那个，我去沏茶......”
维加拉适时发挥女仆职责，双手攥着裙摆的她朝米莉兒俯身致意后，便小步跑进了厨房。
“师姐？”
冷心瞳见凝紫仍立在原地，就疑惑地唤了她一声。
“师姐...？”米莉兒闻言转头望去，然后自言自语似的咕哝，“六翼契约的攻魔师么？”
“眼下既已无事，那我便就此告辞了。”凝紫说着就回望冷心瞳，像是要解除她的担忧一般，“放心，我暂且还没有要回去的打算。至少会在这座岛上逗留两天，等你们白天睡醒后，届时再联络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