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噩耗
事实上，这并不能怪维加拉，实在是因为这个名字于她而言太过异常。
如果说除了阿斯特丽德之外，她这辈子最不可能忘记的人名，戴丝诺米娅绝对能够挤进前三。
她和席亚拉会有今天这番因果，要说皆拜阿斯特丽德所赐虽不为过，但实际上也与当时作为二人的被求助者的戴丝诺米娅有那么一丝关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叫戴丝诺米娅的女人，竟然也是一位魔女。
“这就是宿命吗......”
维加拉的思绪霎时飘荡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戴丝诺米娅既是魔女，以如今身居馆长之位这一点来看，那么就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同样任过馆长一职的阿斯特丽德。
换句话说，就算当时真的寻到了戴丝诺米娅，且获得了她的庇护，可就魔女这一身份而言，自己和姐姐想必最终也脱离不了成为魔女的下场。
即使往好的方向想，或许戴丝诺米娅不会像阿斯特丽德那样直接逼迫自己和姐姐将灵魂献给恶魔，但也无法保证她不会通过其他手段间接促使自己和姐姐变成魔女——毕竟，能成为魔女图书馆馆长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善茬。
可是...这样下来，最应该受到怀疑的反而是那名领着自己和姐姐走出雪地的无名老者。
以死亡来换取最后的信任？还是说......
“计划从一开始就已经制定好了...那场大火，包括那个老人救我和姐姐逃出，以及让我们去找戴丝诺米娅，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又或者是...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制定这一连串计划的人，没理由只将我和姐姐救出...为了让我们心藏怨恨的活下去？可是这样做的意义又在哪里...那时的我还有姐姐，只是两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而已。”
“维加拉...？”
夜启轻声唤了维加拉，可惜本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对外界的声音置若罔闻。
“假如，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戴丝诺米娅的计划——烧掉村庄，引导我和姐姐前往都城，再被阿斯特丽德抓去，继而产生对她的憎恨之心...但是那个时候的戴丝诺米娅还不是魔女图书馆的馆长，还是说，她早已预料到未来的自己会继承馆长之位？不行，无论怎么想都不合理......”
激动过后的维加拉骤然转变的认真表情让众人如坐雾中。能看得出来，那并不是刻意摆出的脸色。
“不过，无法否认的是，就培养魔女这一点来说，阿斯特丽德的能力的确足够出色，若不然我也不会晋阶如此迅速。如今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可能性...”
“——维加拉，你还好吧？”
静静立在一旁的奈奈希由那蓦然出声。如同是担心维加拉的状态一般，只见奈奈希缓步走到维加拉身边，动作轻柔地握住了她的右手。
受于从手心隐隐传来的温热触感，维加拉总算回过了神。
“谢谢，我没事。”
维加拉同样动作轻柔地摆脱了奈奈希的左手，她看向希尔德道：
“戴丝诺米娅现在就在馆内吗？我可以见见她么？”
“这个时间点，馆长她大概率会在后室......”
话说到这，希尔德就将视线移向维加拉身后的夜启和冷心瞳。不过，这并不是为了征求两人的意见。她说：
“大人身为馆内人员自可随时觐见馆长，但是你们几位......”
希尔德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夜启又怎会察觉不到她的意思。
“维加拉，我们在提亚洛里安等你。”
夜启交代完便拉着冷心瞳和奈奈希由那顺着大门口离开了。
目送三人的背影渐渐消失于街角，维加拉这才转过身，也未理会立于一旁的希尔德，而是径直地朝大厅右侧的走廊缓步行去。
希尔德所说的“后室”，维加拉自然清楚其所在。不管怎么说，她在这座图书馆也呆了不少年。要说唯一和其他魔女有所区别的地方，则是她与席亚拉并不在馆内居住。被改造成宿舍区域的图书馆二楼，包括席拉亚在内，两人甚至至今都未曾上去过。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二人无法彻底抹除对于“魔女”这个群体的心理隔阂。尽管她们自己也是魔女。
漫步在这条宽敞走廊内，维加拉思绪宛转不止。
她想到杳无音讯的姐姐，又想到阿斯特丽德临终前露出的那副凄惨表情。
“戴丝诺米娅身为现任馆长，她应该会有所头绪。”
维加拉自语着，迈步走进了陈列有一排排落地式书架的后室。
时值上午九点，尚在后室内查询书籍的人目之所及只有一位。维加拉虽然没有见过戴丝诺米娅的真容，但那人身上散发出的独特气息却是令维加拉第一时间就确认了此人的身份。
那人似乎也觉察到了维加拉的出现，她将手中之书放回到面前书架的隔板上，主动朝维加拉这边走了过来。
“牵扯命运红线之人，你终于肯现身了。”
“命运...红线？”
静静立在原地的维加拉轻吐了口气，那人的话语让她捉摸不透。
“意思是，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万物轮转，皆有定数。彼之惠临，亦复如是。”
女子轻抬右手，指向维加拉背后的扇形门扉。魔力波动乍现，门扉应声而阖。而做完这一动作的她，已然临近维加拉面前。
“若非外因袭扰，此刻的你不应是这副模样。”
女子说完便静静阖上眸子，发出如同即将沉入遥远深渊的短暂叹息。
“外因？是指那本金书么......”
当然，问出这句话的她也没想着能得到什么答复。趁着这间空当，维加拉凝目向前望去。
披肩秀发在胸前散落成两束，脖颈下方则是点缀有白色褶皱花边的墨黑长款礼裙。
胸口处垂挂着串有翡翠宝石的波洛领结，也许是白天的原因，宝石所散发出的微弱萤芒被阳光所掩盖，致使它看上去仅是一件普通的饰品。
维加拉将目光上移，最终停留在女子那张无比清冷却又十分精致的面容上。
似乎真是受于维加拉隐隐带有敌意的视线，女子重新睁开了那双深棕色的瞳眸。
“彼之来意我已知悉，若存欲探究其中因果之意向，可与我移步别处。”
女子说完也不等维加拉反应，就自顾自地朝连接着这间大厅的左侧室走去。淡然的神色就像是毫不担心维加拉会就此离开一样。
“嘁...！”
虽说自己已经陷入主导权被对方掌握在手中的立场，可那迫切想要知道一切的内心却驱使着维加拉即便心生厌恶也不得不跟上那名女子的脚步。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明明只是数十步的距离，然而在维加拉的眼中却宛如独自值守漆黑长夜般漫长。
她完全拿捏不住戴丝诺米娅的真正意图，她讨厌这种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便已然陷入对方的计划当中。
就仿佛一个只晓得遵从指令的齿轮。
吱呀。
两米宽高的方形门扉被戴丝诺米娅推了开来，而伴随这一动作，由暗逐渐转明的室内景象便清楚呈现在了维加拉眼前。
说是由暗转明，实则那并不是房间里有类似机关的构造，而是被当成壁灯一样装饰在房间四面墙壁上的透白水晶球。只需往里灌注一定量的魔力，便可成为半永久性的光源。
戴丝诺米娅当先踏入其中，摒去犹豫的维加拉也迈步跟了上去。
房间不大，却显得十分空旷。除了置放在东西两边的落地书架外，剩下能被称为“家具”的也只有横放在正对房门方向的深棕矩形香木桌，以及后方的朴素靠背椅了。
那张椅子毫无疑问属于面前的女子，这么一想，用“私人办公室”来形容倒是更为恰当些。
“如有需要，那边的座椅你可随意使用。”
戴丝诺米娅指了指靠放在东边书架旁的简易无背椅，然后便朝着她的专属座椅走去。
尽量避免站着说话——维加拉是这么理解戴丝诺米娅话中意思的。
“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
将魔力引至指尖，再传输至那个椅子，维加拉操纵着它飞到自己身前，而后与戴丝诺米娅隔着木桌相视而坐。
“关于我姐姐席亚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维加拉倒也没有表现出拘谨，她直抒其言道。
“席亚拉...”
端坐于靠背椅上的女子将先前置放在桌面上的马克杯优雅地拿起，浅啜了一口里面尚且留有半杯的冰咖啡。
“真相往往残酷至极，即便如此，你也要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么？”
戴丝诺米娅端着马克杯微微偏头反问。
维加拉略显紧张地吸气说：
“嗯，还请告诉我。”
凝视着维加拉紧张中又带有几分坚定的紫黑瞳孔，戴丝诺米娅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
“...她的生命之线已然断逝。”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幕后操手
“！！！”
话音刚落，维加拉就猛然瞪大充斥着无法置信的眼睛，同时从屁股还没坐热乎的椅子上“唰”地站起了身。
她用发抖的声音低喃道：
“你是说...姐姐她，死了...？”
戴丝诺米娅没有回话，只是面色漠然地抿了一小口杯中的褐色液体。那双平静如一滩死水的眼神像是早已看透了一切。
然而这番行为在维加拉眼中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
接触到事实真相的她，最终又失神般地塌坐在了原来的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
少女低垂着眼帘，眼眶中隐隐盈出了几滴泪珠，望向腿面的瞳孔已然失去焦距，本该混乱的思绪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
这话由其他人讲也就罢，让身为魔女图书馆馆长的戴丝诺米娅来说便令人心服口服。毕竟她，有着仿佛能看透森罗万象的不寻常瞳孔。
“是什么时候...”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维加拉原本是想这样问，可是到后面她的声音反倒越来越小，导致坐在她对面的戴丝诺米娅未能完整地听清她说的话。
不过对于戴丝诺米娅而言，有着前面几个字就已足够，她大概猜到了这时候的维加拉想要知道的东西具体是什么。
“天相二十三，下弦之夜。”
“...天相二十三，是指月龄吗...？”
这个日期所代表的含义，在维加拉的记忆中并不存在。因为那是她和席亚拉首次见到夜启和冷心瞳，并与之交锋的日子。也正是那一天，席亚拉命丧于冷心瞳的白刃之下。同时出于魔力反噬的缘故，自己也因此遗失了五年的记忆。
“以姐姐的实力，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死去...到底是什么原因...？”
精神状态貌似好转了些许，维加拉当即又追问道。
戴丝诺米娅轻放下马克杯，随后冷冷地眯细优美的双眸说：
“若无意寻死...高阶空间系魔导师，在这片大陆上几乎无人可取其性命。除非碰到实力相仿的时间系魔导师...”
戴丝诺米娅无自觉散发出的冰冷杀气让维加拉一时僵住了表情，导致其只听清楚了她所说的后半句话。
“只是...在我可见的范围内，还未出现过此类存在。”
她说着望向似乎被吓到不敢动弹的娇小少女，温柔地微笑了。
“这仅是常规思路下的合理推测罢了。席亚拉之死，自然不是此因所导致。”
“那又是...”
“真相往往就隐藏在人们最不易发现，却又离人们最为邻近的地方。”
“什么意思...？”
仿佛已陷入对方思维回路的维加拉茫然出声。
戴丝诺米娅敛去貌似罕见的笑意，兀自转了话题：
“你似乎...丧失了五年的记忆呢。”
语气与先前一般平淡，然而就是这平淡至极的言语，其中却充斥着爆炸的信息量。
“——？”
维加拉未吭声，只是将困惑的目光投向面前这个女人。然而被她盯着的对象似乎并未察觉到维加拉这番举措，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虽说尚不清楚你的身体为何也跟着倒退了五年之久......”
“请等一下。你刚刚，说了‘失忆’是吧...？我怎么会失忆...”
反应慢了半拍的维加拉愕然蹙眉道。
“那么，你可知晓今夕是何年？”
戴丝诺米娅悠然反问。
“不是西历二〇四二年...么...”
“这点倒是没错，只是...此刻的你应当好好算算。”
对方像是在有意提醒自己，可是，这又和失忆有什么关...——刚想到这，维加拉就像是被人掐住嗓子般乍然惊叫道：
“距我和姐姐来都城，已经过去了十一年？这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早已年满十七...”
维加拉声音颤抖地说。
“你的魔力与五年前一般无二，甚至可以说毫无长进...”
“等等...！”维加拉贸然插嘴道，”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连续被人打断话语，换作脾气大点的人可能当场就要开始大骂特骂了。不过反观戴丝诺米娅却是显得毫不在意，只见她用平缓的语气回道：
“自你二人迈进城门的那一刻，有关于彼等的行踪皆在我可见范围之内。即便不去刻意眷注，也大体还是知晓一些的。”
戴丝诺米娅清冷地扬了唇角，并试探似的将身子朝维加拉靠了靠。
“你，不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的么？”
维加拉闻言正了正脸色，随后深吸了口气，促使自己恢复冷静。
“...‘失忆’这件事暂且作罢，既然你先提了，那么我也就直说好了。”
戴丝诺米娅收回微微前探的身子，重新端坐在椅子上，同时端起尚未喝完的咖啡小口浅啜着，似乎是在等待维加拉的下文。
“十一年前那场大火...看似为天灾，实则却是人为。我说的可有错？”
维加拉用质疑下属般的眼神看向戴丝诺米娅，一脸在听到详细情况之前摆明不会善罢甘休的表情。
“不错。”
“那个无名老者，也是你指派的吧？”
“......”
“你将我和姐姐引至都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其中缘由并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戴丝诺米娅平淡地用含笑的嗓音予以撇清。
“哼，顺手为之？你刚刚还说，我和姐姐的行踪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又怎会听不出这其中意思？还是说，那场人祸背后的真面目，其实就是你？”
“你的推测倒是十分合理...只可惜...”
戴丝诺米娅静静摇头。
“不可能！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
维加拉大声质问。
“惨绝人寰？在你看来，当真是如此么...？”
“不、不然呢...”
维加拉紧咬嘴唇，用失去血色的脸瞪向戴丝诺米娅。
而今的维加拉虽涉世已久，但心性恰逢叛逆，因此就算面对实力强出自己几倍的对象也未吞声忍让。
不管怎么说，自己今天必须要得到一个答复——维加拉在心底默默竖起信念。
“好好想想吧，那个村庄里的人，又是如何对待彼等的。”
“村子里的人...他们...”
维加拉茫然地望了墙壁两边正向外散发柔和光芒的透白水晶球。
戴丝诺米娅则适时地合上了唇，这个时候应当由维加拉自己厘清陷入紊乱的思绪。
——对阿斯特丽德的憎恨，让自己渐渐淡忘了以前的事情。
是了，被认为不幸的象征，正是自己和姐姐。
先是致使生母惨死，后又遭到父亲舍弃。被村子里的人排挤也是出于这一点原因。
虽没有到人人喊打的境地，但不受他人待见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同龄人将自己和姐姐视为取乐的对象，光明正大强夺食物和衣物也不止一次两次。
年纪稍大些的，哪怕没有直面挖苦，背地里却也时不时低声咒骂。怨恨村子里为何会出来这么两个人。
特别是那个自己早已忘记其长相的父亲，美其名曰为了多赚一点钱，实则是承受不了村里人带有成见的目光，最终选择独自逃避罢了。
良久的沉默后，维加拉静静吐了口气，她问道：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原因...”戴丝诺米娅操着十分淡然的口吻，就仿佛在说着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它’在我的可见范围之内，仅此而已。”
“可见范围吗...”
维加拉蓦然想到，自己对于戴丝诺米娅的能力还完全不清楚。
“所以，有关于阿斯特丽德的事情，想必你也全部知晓？”
维加拉试探性地问道。
“比起你而言，还是少上那么几分。”
“是吗...这么说来，你果然和阿斯特丽德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关系。”
“我不讨厌思维灵敏的人。”
戴丝诺米娅露出不置可否的微妙表情。
“不打算正面回应么...？”维加拉用变得沙哑的声音问，“那么，你有没有让我恢复记忆的办法？”
她的眼神中夹杂着几缕期盼，可惜被她提问的对象却久久未给予回应。
“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维加拉露出仿佛认命了的神情，而戴丝诺米娅只靠着目光就表露了摇头的动静。
“如若你的身体仍保持十七岁时的模样，我或许还有办法。”
“这样...”
那是不是说，如果能借助《衍之书》的力量恢复身体，就有拿回记忆的可能性了？——维加拉暗自心想。
似乎是为了解释前言，又或者是为了让维加拉彻底死心，戴丝诺米娅又接着说道：
“载有那部分记忆的载体已经消失，即便是我，也不可能凭空创造出来一段角回。”
“好吧，我知道了。”
维加拉说着站起身子，然后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戴丝诺米娅。
“想要问的已经全部问完了。对于你的解答，我表示感谢。”
“真要感谢的话...不如就此回返图书馆如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预料之外的发展
“抱歉，这一点请容我拒绝。”
维加拉轻阖了一下眸子。
“所因为何？”
即使被人当面拒绝，戴丝诺米娅也未曾显露出讶异之类的神色。
“原因...你应当知晓。”言罢，维加拉便毅然决然地转身，“那么，再见了。”——她如是说道，而后离开了这处房间。
戴丝诺米娅会看似意外地提出这点要求，维加拉大概猜到了她的打算。
杀害自己姐姐的罪魁祸首，戴丝诺米娅绝对有所头绪。不过，想要从她嘴里问出事实真相，就得答应这个条件。可是一旦开了这个头，以后的麻烦事恐会接踵而至，没完没了。
阿斯特丽德已死，除去自身依旧是个魔女之外，如今的维加拉倒也算是半个自由身。
不必再为图书馆出生入死，自然也就没了需要战斗的理由。
虽然仍寄人篱下，但是相比于以前，而今的“主人”所要求自己做的事情，就算说成易如反掌也丝毫不为过。
就维加拉来说，现在的生活模式才不会这样轻易舍弃。
“那个女人...但愿以后也不会跟她扯上什么关系才好。”
静静走出图书馆正门的娇小少女转头望了眼身后的大厅，嘴里自语道。
“夜启他们应该还在提亚洛里安吧......”
以维加拉的能力，从这里转移到提亚洛里安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
倪克斯帝国并不像西泫岛，这里可以随意使用魔法，不过有一点倒是类似——如若主动引起不必要的战斗，就要提前做好被元老会驱逐出境的心理准备。
在被柔和灯光照亮的西式风格建筑物中，有三道人影面对面坐在二楼所处的包厢内。
其中一人是身穿胸口印有黑色字符的白色T恤的黑发少年。隐藏在T恤下的身材虽称不上特别健硕，却显得精神有力。魔法原典的持有者，夜启。不过若是抛去这一点不谈，随处可见的外表让他本人看起来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而已。
坐在夜启右侧的，是个生有银白色短发的娇柔少女。天使的后裔，奈奈希由那·格欧费茵。原本属于夜启的灰色外套，眼下却被她披在了身上。
当然，这只是出于夜启不忍看到少女受凉的结果。
位处大陆北方，已迈入十月许久的倪克斯帝国，温度较之西泫岛要低上许多。因此，以少女原本的穿着来看，仍谁也会觉得不太合时宜。
虽说坐在她身侧的黑发少女的穿着同样如此，但对于身子较为虚弱的奈奈希而言，披上一层外套会好上很多。
“学长，我还是有点担心...”
黑发少女，也就是冷心瞳如此说道。语气中透露出少许不安的气息。
“你是说，不应该让维加拉单独去见那个名叫‘戴丝诺米娅’的女人吗？”
夜启摸着下巴默默思索着。
“能被希尔德·嘉德尊称为‘馆长’，至少也是一名实力与阿斯特丽德在伯仲之间的强大魔女。我担心...”
“担心维加拉会就此回返图书馆么？”
“她如今虽然被米莉兒老师看在身边，可不管怎么说，仍改变不了她是魔女的事实。”
冷心瞳的话不无道理。夜启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没有急着妄下定论。
眼下说不定还需要用到维加拉身为空间系魔导师的力量——只要想到这一点，夜启就没办法置维加拉不管。
“再等等吧。就算她真的打算回到图书馆，至少也会过来告诉我们一声。”
“但愿...”
冷心瞳将视线从夜启身上移至面前圆桌上已然变温的红茶，与他一同静静等待着维加拉的现身。
时间约莫过去了两分钟，在这间封闭的房间内，一个耀蓝色的六芒魔法阵便自圆桌旁的地面上蓦然显现。
从魔法阵上方渐渐隐现出身形的，是一名生有一头及腰紫黑色长发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套与自身气质意外符合的黑白色女仆装，个子较之奈奈希由那还要矮上不少。
目光被吸引过去的三人在魔法阵消失的那一刻终于看清了那名少女的脸。
“你回来了。”
夜启朝少女发出问候。那人则示意般地轻点了头。
能够以空间系魔法转移到这里的，除了维加拉之外别无他人。
“怎么样，那个女人有为难你么？”
面对夜启貌似关心的发问，维加拉静静摇了头。她回道：
“我只是向她请教了几个问题——十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如何将身体恢复至原本的模样，以及...我姐姐的下落。”
“席亚拉...”
她知道那件事情了么...——低喃的冷心瞳悄然眯细了双眼。
察觉到冷心瞳心态转变的夜启朝她的方向暗自瞥了一眼，接着又看向立于众人身前的维加拉。
“你说，十一年前发生的事情？”
“是的...实际上，如今的我已经年满十七岁。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遗失了五年的记忆。”
“五年的记忆...”
“十一年前，我尚且六岁。那时的我和姐姐还并不是魔女。只是后来出于一些原因，被迫成为了魔女。戴丝诺米娅告诉了我事情变成这样的原因，但是具体的原因她没有细说。”
“成为魔女的分岔点吗...那么，身体恢复至原本的模样，那个女人是怎么说的？”
夜启接着问道。
“只要寻回那段遗失的记忆，想必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了。”
“‘想必’...么...”
看来戴丝诺米娅并未将一切都告诉她...这么说来，那个女人全部都知道？——夜启虽然讶异于戴丝诺米娅的神秘，但也没有直接表现在脸上。
“那你姐姐又是...？”
夜启代替沉默的心瞳发问道。
“姐姐已经死了...是被人杀害的。”
维加拉说到这，就样似难过地低下了头。她的声音隐隐带有几分颤抖。
“凶手是谁？”
虽说是明知故问，但夜启自认为还是有必要和维加拉好好确认一番。
因此当夜启问出这句话时，坐在他左侧的冷心瞳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这是直接构成接下来的他们是否要兵刃相向的重要因素。
密切关注维加拉一举一动的冷心瞳，只待少女说出下一句话后，就要调动起体内魔力。
气氛犹如一时沉入谷底。
然而，迎接众人的却是一种充斥着痛苦的悲伤语调。“我不知道”——维加拉如是说道。
得到意外答案的冷心瞳不禁和夜启对视了一眼。
“那个女人没有告诉你吗？”
冷心瞳用保有些许疑心的语气向维加拉确认道。
“没有。”
也不知道是出于本人性格所致，还是对此并不怎么介怀，这个时候理应表现的如一个十二岁少女般或哭泣或大喊的维加拉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回答时的语气也回到了如刚开始那般的冷静。
“除了这些，她还有和你说什么吗？”
暗暗松了口气的夜启继冷心瞳后问道。尽管没有像心瞳那样过于紧张，但夜启着实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老实说，如预料中的那种局面，夜启并不希望看到。
被夜启这么一问，维加拉忽然想到戴丝诺米娅最后和自己说的那句话。
“是哪里不舒服么？”
夜启看着立在原地貌似发呆的维加拉，便这样问了。是不是自己一下子问的有点多，导致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夜启倏然冒出这个念头。
“啊，没事。就说了这些。”
维加拉样似慌张地摆了摆双手，以此表示自己身体无碍。
就此回返图书馆什么的，维加拉心里清楚，那看似是在发出邀请，实则不然。而且自己已经拒绝掉了，这种事情也就没必要再告诉夜启他们。
“这样...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呆到晚上八点了吗？”
背靠着单人沙发，夜启仰面发出无奈的叹息。
“说起来，你有没有问她泽娜的消息？”
“对不起...”
“呃，用不着道歉吧...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哦...”
“不过，八点吗...”夜启起身，面朝维加拉说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带我们在城里熟悉熟悉路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熟人相见
距夜启等人带着奈奈希由那离开西泫岛已过去了近两天的时间。
这两天里，身处西泫岛的加布瑞拉·王尔德差不多将西南区翻了个底朝天。
已经回六翼契约的凝紫暂且不提，本应呆在西泫岛的夜启他们却一直不见踪影。
眼下这种情况，就算是心态一向平和的加布瑞拉也渐渐沉不住气了。
此时的他正立在辰羽学园高中部教学楼的楼顶，望着不知什么时候被修复好的水泥地面以及四面的网状栅栏，面色阴沉地蹙起了眉。
“即便有那个六翼契约的年轻攻魔师出手，他们也断然无可能藏匿如此之久......”他兀自低语道，“或许...他们已经不在这座岛上了。”
加布瑞拉虽不是目光短浅、狂妄自大之辈，但他对自己的实力的确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强大自信。
诸如加布瑞拉这等年纪，刚过而立之年便已莅临高阶魔导师之位，会有此心态无可厚非。然而这股自信，如今却被两个在他看来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给破了个七零八碎。
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奇耻大辱。
眼下能推测出来的，只有他们早已离开了这座岛这一种结果。
“不过...如若他们真的离开了这里，又会去哪里？圣都...？”
加布瑞拉脑海里倏然浮现出夜启和奈奈希由那的长相，那种较为端正又并不突出的五官，明显与圣都人的普遍相貌一致。
推测的方向倒是没错。只是，任加布瑞拉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而今的夜启和冷心瞳她们身在倪克斯帝国都城的事实。
“为了寻求那个紫衣，亦或是暝皓的的庇佑，逃往圣都倒是一项正确的选择。可这样下来，他们又是怎么摆脱我的魔力感知的？”
加布瑞拉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他也想到了会不会是那柄雪白长剑搞得鬼，毕竟那把武器可是当着自己的面破除掉了自己的冰域，包括后面的结界。
抵挡魔力的魔具倒算不上特殊，倪克斯帝国内也有相关店铺进行售卖。可能够中和魔力的魔具或是术式，别说是加布瑞拉自己，估计元老会的其他人也不尽知晓。
作为攻魔师的冷心瞳，单纯就其魔力而言，绝不会超过上位魔法师这一阶层。因此能联想到的可能性，只有那把雪白色的神秘长剑。
只是，那名少女手中的长剑显然不属于这一类魔具。
同系魔法师可以反向拆解对方所打出的术式，攻魔师却不在此列。像莱妮那种后来又修习了某一系魔法的只能算是极少的个例。
抛开那些魔法术式不谈，就以结界来讲，作为既成魔力术式，界成后无需再向内灌注魔力。若欲破除，唯有破坏掉内部阵眼，或以至强魔力从外部强行扰乱构成结界的阵式。
除去这两者之外，绝不会有其他破除手段。
“就当是那把武器搞得鬼，现在该考虑的...”
话刚说到这，加布瑞拉就兀地停止了嘴部的开合。
脚下靠近楼沿位置的他，看到了一束向外散发着白金色光辉的团状能量，挂着细长尾翼，正以极速自悠远天际朝自己这边猛然袭来。
加布瑞拉于瞬息间调动起体内魔力，冷眼静候着那团辉光的降临。
“这是...”
从那道离自己愈来愈近的光束当中，加布瑞拉隐隐感受到了一缕无比熟悉的魔力气息。
等待的时间尚且不到一分钟，那道光团状的能量便已临近自己眼前。
“泽娜？”
“好久不见，加布瑞拉。”
与加布瑞拉等身高的光团悄然落地，从中走出了一道身形窈窕的俏丽人影。
那道人影穿着风格与加布瑞拉类似的棕色短款披风，露出了下半身貌似是仿麂皮制的同色紧身长裤，以及未过膝的浅灰色长筒靴。
那张散发着白金色辉光的淡黄脸颊上点缀着少许雀斑，自胸前披泻而下的橘色长发微微向内卷起。
虽说浑身上下皆未佩戴类似饰品的物件，可不管怎么看，这种打扮都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居然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加布瑞拉发出困惑的疑问。
兀自迈步的泽娜无声地散去了环绕在周身附近的白金色光辉，而后在距离他三公尺左右的位置处停下了脚步。
她似乎有些失望地短短叹息了一声，接着就显露出十分无奈的表情：
“我还想问你呢。”
“问我？...你不是奥伦派来的吗？”
加布瑞拉提问的语气稍显意外。
在他看来，泽娜应当是奥伦·莱弗利派来帮助自己搜寻天使下落的帮手，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当然不是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被他这么一问，泽娜就扫兴似的抱起了胸。
“而且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啊？...啊！你不会也是问了魔女图书馆的那个女人，才来这里的吧？”
“奥伦派我来搜寻天使之血的下落。”
“天使之血？那是什么？”
泽娜貌似感兴趣地眨了眨眼睛。
倪克斯将有关解析圣遗物的“钥匙”的消息告知元老会众人时，泽娜并不在场。她会来西泫岛也是出于戴丝诺米娅所给予的一鳞半爪的消息罢了。
她是为了阿斯特丽德，以及米莉兒而来。
“就如字面所说——天使的血液。这是解析圣遗物的关键。”
加布瑞拉随口解释道，而后又反问泽娜：
“你刚刚说，‘魔女图书馆的那个女人’...是指戴丝诺米娅吧，她给你说了什么？”
“呼...”泽娜困扰似的撅嘴说，“我向她咨询了关于她们前代馆长的事情，只是，她给我的答复显得模棱两可。说什么...要想知道事实真相，就来西泫岛一探究竟。”
“前代馆长...阿斯特丽德？”
“是啊。”泽娜默默收起下巴，以右手托着腮道，“我在这座岛上呆了差不多两天的样子，别说阿斯特丽德，连个猫影都没见到。我甚至开始怀疑那个叫戴丝诺米娅的女人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两天......”
泽娜的说明让加布瑞拉垂下视线，转过身的他朝远处默默俯望着。
见他这副心神游离的模样，泽娜便开口问了：
“在想什么呢？”
“陛下对圣遗物似乎极为上心。”
“这...有什么问题吗？”
“依陛下的性子，未免有些太过罕见。”
“咦？”
泽娜没听懂加布瑞拉话中之意。
“...算了，眼下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
加布瑞拉嘀咕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接着他转头望向一旁貌似陷入困惑的泽娜，以一副别有深意的表情说道：
“我需要你的帮助。”
“是指搜寻天使之血么？”
不——加布瑞拉缓缓吐气，“我希望你去一趟圣都。”不等泽娜回复，加布瑞拉继而又道，“天使...具体来说应该是天使的后裔，前些日子我见到了本人。只可惜，被他们给逃了。”
“所以，你怀疑他们逃到了圣都？”
“不错。”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具体地点呢？圣都那么大，你总不是要我大海捞针吧？”
泽娜并未作过多思索便答应了下来。手头上虽然也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但若是将二者稍做对比，调查阿斯特丽德与米莉兒之间的关系，总没有获取天使之血这一任务迫急。
毕竟在泽娜看来，这可是倪克斯钦定的任务。
“我料想，他们应当逃进了暝皓的领域，六翼契约。”
加布瑞拉语气淡然地回道。
“六翼契约...你这是要我虎口夺食啊...”泽娜微微倒抽一口气，“我可不想和那群攻魔师交手，你还是自己去吧。”
“你多虑了。那些攻魔师知道我的长相，可你不一样。他们充其量也只是听过你的名字而已，真面目可从未见过。你大可换个名字和身份，以你的实力，只需注意不被暝皓本人撞见......”
加布瑞拉话说到这便断掉，他在等待泽娜的抉择。
“你确定所谓的天使后裔是在那里吧？”
“可能性占八成。”
“...八成吗。那你呢？准备回帝国吗？”
“嗯，这里已经没有需要我做的事了。”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为了陛下，我就去趟圣都好了。”
突然被人委以重任，泽娜虽不情愿，但心里清楚，加布瑞拉所言的确没错。就元老会其他人而言，这件事情只有进元老会时间尚且不久的自己能做。
“这便是那个天使的后裔，与他一同行动的，还有一男一女。”
见泽娜决心已定，加布瑞拉便将他记忆中的天使模样利用魔力以影像的方式显现在了泽娜面前。
耀蓝色的魔力因子构成了天使的躯体，在她身边还分别立着一个在泽娜看来面相熟悉的少年和一名握着长剑的少女。
“这两个人...”
皱着脸的泽娜像是在摸索遥远记忆，她的表情让加布瑞拉渐起疑心。
“怎么了？”
“啊！没什么。天使的后裔应该就是中间这个女孩吧？她旁边那两个人又是？”
“自称是中间这名少女的同学。至于实际关系...”
加布瑞拉轻摇了头。这表示他也不知晓。
“这样...”
“那么，我们就在此分别吧。届时如若无法将其成功抓获，你记得，只需取走她身上几滴血液即可。”
言罢，却见加布瑞拉以魔力裹住自身，冰蓝色耀光霎时浮现在他身体周围。“苍流”——他如是念道，接着便冲天而起，化为一条流光，消失在了蔚蓝天际。
泽娜抬头仰望着加布瑞拉消失的地方，未着以眼线的双眸被她悄然眯细。
第一百五十章 司簌
“米莉兒......”
泽娜轻启的朱唇间冒出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细呐声音。
加布瑞拉已离去，以他的魔力所显化出来的图像也因而消散在了周围的空气中。
“她八成已经不在岛内了，以她的性子...会去哪里呢？”
泽娜喃喃自语着。
此时的她并不知晓，自己脚下这栋建筑物，正是米莉兒平日里的办公场所。而被她惦记的正主本人，眼下却是身处圣都的维拉迪基亚，正搜寻着关于魔纹刻印程序的下落。
阿嚏！——淬不及防的喷嚏声，来自一名外表看似十二三岁的幼龄少女。
螺旋状的金色双马尾和白皙肌肤，以及有如西洋人偶的淡金豪华礼服。
她似乎觉得有些难堪，便瞥过头抱了双臂。
“你们魔综就算再怎么不会待客，也不该选在这种鬼地方。”
尽管声线稚嫩，语气却有股莫名的威压感。与其说是抱怨，更像是在诘责下属的蛮横公主。
“我向您致以歉意，女士。”
低沉至极的嗓音从一名身着黑色制式西服的男子口中冒出，同时伴随的还有代表歉意的殷勤俯身礼。
“就维拉迪基亚而言，这里算是较安全的地方了。还请您稍作忍耐。”
“嘁...！”少女样似不耐烦地咂了嘴，回过头来以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多谢您的宽容，克洛诺斯小姐。那么，我便继续了。”隔了一段不自然的沉默，男子兀自开口说道，“若要将魔纹成功刻印进人体，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量大到夸张的魔力。除此之外，被植入者还需符合两点条件。”
接着说——金发少女，也就是米莉兒·冯·克洛诺斯以眼神向男子示意道。
“其一，被植入者必须是体内拥有高浓度魔力因子的优秀灵媒；其二，必须是处子之身。”
“啧...虽然和我预想的有些许差异，大体上倒也没错。”米莉兒平静地回嘴，“那么，如若要解除被植入者体内的魔纹刻印程序，换句话说，就是要令这两个条件失效，吗...”
“不错。按理来讲，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男子说着微微笑了，“当然，方法都是人想出来。毕竟，我们魔综可没有这个程序，自然也无法保证关于它的资料皆尽掌握。”
“所以，那个所谓的魔纹刻印程序，除了你们魔综之外，圣都还有其他企业掌握有它的相关资料？”
“Celefil
Private
Enterprise
Group...不知克洛诺斯小姐是否有所耳闻。”
“西泫岛最大的电子机械制造公司，赛莱斐企业...？”米莉兒用嗜虐的目光对着西装男子，仿佛看着一条毫无管教的狗，“该不愧说...到底是魔综，手都伸到了远东的人工岛。”
“魔综企业和CPG素来有商业合作，掌握对方的动态是对彼此的基本信任。”
“呵，如你们这等企业，所谓的信任不就是一张白纸的事么？”
男子像是没有话可以反驳，只是静默地笑了笑。
米莉兒看着这样的他，冷冷问道：
“维拉迪基亚可有CPG的分部？”
“如果我说有的话，小姐是打算造访一番么？”
“你当我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不是当然的吗——男子知道米莉兒话中之意乃是如此。
“CPG确有三家分部，只是很遗憾，都在那座人工岛上。”
即使被米莉兒以盛气凌人的口吻反问，男子回话的态度仍显得不卑不亢。
“是吗......”
米莉兒盯着男子的脸，然后怀疑似的眯了眼。看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便将双眸闭阖了约莫三四秒，继而朝这片似乎是废弃工厂的广场左侧漫步走去。
那里乃是这片区域的边缘位置。
男子见状，知道米莉兒这是准备离开了。尚且立在原地的他于是微微弓了腰。
“小姐若是没有其他事宜需要了解，鄙人便就此告退了。”
米莉兒闻言停下了脚步，转头深深瞥了男子一眼，接着貌似厌烦地轻哼了一声，扭头走掉了。
目送着米莉兒离开，男子终于难得地皱起那张和煦的面容，严肃的表情看不出他此刻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维拉迪基亚作为圣都的首都，其城市规模比西泫岛高出近六十余倍。
共有十七个片区的它，哪怕乘坐城际轻轨，想要绕城一圈至少也得二十个小时。
想要在如此之大的城市中寻找对魔纹刻印程序有所了解的相关人士，以个人人力来说，难度不亚于让铁树开花。
为了扩大打听范围，原本与米莉兒同行的琳，单独去了十七片区之一的伊斯林顿——有着各大高校与研究机构的特殊区块。
与米莉兒不同的是，琳在人脉这一点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毕竟身为魔女研究所的主任，光是这一身份就已足够成为他人希望与之交好的理由了。
米莉兒的目的地，正是琳当前所在的片区。
她需要与琳交换一下彼此获得的情报。
从魔综企业员工那里得到的资料，顶替了米莉兒这几天下来所获取的杂七杂八的片面消息。
若是琳那里没有其他进展的话，米莉兒是打算就此离开圣都返回西泫岛的。
在明令禁止魔法存在的圣都，要想打听到关于天使的传闻或传说，还不如回西泫岛自己查阅资料来的稳妥。
伊斯林顿，某生物研究所地下区块——
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昏暗地下街，司簌停住了脚步。
于司簌身旁的，则是有一头乌黑亮丽长发的年轻少妇——琳。有个戴了建筑公司白色安全帽，身穿浑蓝工作服且背着斜挎包的中年男子带着紧绷的表情跟在司簌她们后面。
“确定是这条通道没错吗？”
与司簌并肩而行的琳望向用粉笔画出来的涂鸦般的标志问道。
“当然。”
司簌开朗地笑了笑，脚步未停。
与二人间隔了三四个身位的中年男子拉开斜挎包的拉链，从其中拿出了一张经过简化的手绘地图。
男子望了眼地图上其中一条分岔的地下通道，然后抬头说道：
“再有一百一十米就能抵达入口了。那里的设施较为简陋，输电网路等基础设施还未搭建完成，我这里还有两个备用手电筒，你们届时若是需要，尽管开口。”
谢谢——琳如是说道。
对于琳而言，魔纹刻印程序的重要性要在天使之下。她来到这里也是出于名为司簌的考古学博士手里有她想要知晓的信息。
有关于天使后裔的信息。
第一百五十一章 类人生命体
抵达实验区块入口后，琳探出脑袋朝里面环顾了一圈，便要迈步进入其中。
先等一下——司簌当即喊住了琳，然后从绑在白皙大腿上的皮革制枪套中拔出了手枪。
枪身为银色，枪口上嵌有蓝色颗粒状的宝石，造型乃富有美感的流线型。用于发射咒术而非实弹的护身咒术投射器械。它的操作困难度令其鲜有人使用，但在魔能枪械等以魔力为动力能源的武器当中仍属于高评价武器。
由操作熟练的施术者来用，据说其威力及射程都能凌驾于同势量下的强攻型魔法术式。
对于一般民众而言，持有魔能枪械等势能武器并不算违反圣都条令。
“里面是有什么危险么？需要你如此戒备。”
于司簌身旁静立的琳深深地望了一眼被司簌握在右手中的银色手枪后面色平静地问道。
身为魔女的她并未感觉到类似杀意或是敌意的动静。换句话说，里面绝不会有其他生物存在。
司簌见琳一脸淡然的样子，像是突然败下阵来小小叹了口气。
“这片区域可不止我们一家研究所能够随意使用，它属于和伊斯林顿其他研究机构共同享有的资产，我无法保证里面这会儿一定没有其他人。”
琳的魔女身份少有人知，司簌自然也在这当中。她会叫住琳也是出于担心白手空拳的琳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去会遭遇不必要的危险。
“是么...”琳没有反驳司簌的话，“那么，麻烦给我一个手电筒吧。”她朝身后的中年男子说道。
从男子手中接过手电，琳旋即将其打开，然后朝入口内照去。
让人联想到教堂的挑高广阔大厅。
整齐划一排在大厅中央的，是高度超过两公尺的柱形玻璃槽。玻璃槽中皆倾灌着浑浊的琥珀色未知液体，极个别的玻璃槽中则空空荡荡。
数量目测有十个左右。
“这些东西......”
“如你所见，弱碱性培养皿。”
“我想也是。”
琳说罢便当先朝里面走去。司簌与那名中年男子则于后一步紧跟而上。
身侧亮起第二道白色光束，源头来自司簌左手中的另一个手电筒。
“这些培养皿，里面原本是有什么东西的吧。”
琳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
嗯——司簌应声道，“不过看样子，这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其他研究机构捷足先登了。”
话虽这么说，但琳从她的语气中并没有听出她对此感到遗憾的意思。
“具体是什么？”
“灵格还未进化完全的试用作——类人生命体。”
“灵格...类人生命体...尽是些让人生厌的词汇。”
琳在喃喃低语的同时穿过那些行距等间的玻璃槽，打量着大厅其他角落。
零乱的电线铺满了琳脚下的水泥地面，残留在大厅的异味让她蹙起柳眉。
琳用手电来回照了照，发现这些小指粗细的黑色电线其中一端皆连接在那些柱形培养皿的底端。目光随着手电的移动，这些电线的另一端则连接在一个样似操控装置台的面前。
琳走到操控台边，瞥了一眼机器的状态。
“利用自给式发电机来供给电源么......”
操控台表面的荧幕是一片漆黑的状态，不过若是将手电暂时移开，就能发现操控台上的个别按钮还轻微亮着暗淡的萤光。那表示这台机器仍在努力运作。
让我看看——背着斜挎包的中年男子绕过二女说，“麻烦将手电打在这里。”
当强光聚集在机器表面，男子随即开始了探查。
“应该是供电不足，功率已经下降到极点了。”
在他摆弄机器表面的按钮的同时，琳兀自出声问了：
“这台机器是原本就在这里的吗？”
“是的。”司簌回道，“它真正的作用，也是我们在借助了其他研究机构之手后才一并破解出来的。发现这一点后，当初本是想以物理手段直接破坏掉......机器中所蕴藏的技术资料，不要说将其公布于世，它本身就不该被允许存在于这个世间。”
“什么东西能让你们这么重视？”
琳微微睁大了眼，稍感诧异。
“促使灵格进化的相关资料，以及...类人生命体的创造技术。”
司簌用手拨了拨披于双肩的灰色秀发，静静吐气道。
“来源于哪里？”
“这些资料的来源吗？老实说，我也不清楚。但我总感觉，好像是有人故意将这里暴露给我们一样。”
“是吗...”琳回头望向那些内里空荡荡的弱碱性培养皿，微微歪了嘴，“品味低劣的把戏。”
“你之前有问过我，那些名为‘天使’的存在，其真面目究竟为何...”
司簌说到这便蓦地阖上了唇，像是在等待琳接下文。
“所谓的类人生命体吗？”
“一半正确。”
“哦？”琳转过头来兴趣浓厚地眯细双眸。
“由类人生命体体内灵格彻底进化为神格之后的存在，便是‘天使’。祂们皆是被某种未知的意志所创造。在遥远的众神传说中，天使乃是众神的使者，超越尘世的缺陷，身负救赎人类的使命......呵，看似神圣，然而事实却是私自与人类通婚，且诞生出身具天使之血的子嗣。众神宣告将这一族群流放至彼岸，与现界相隔一条死海...”司簌朝琳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说道，“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毕竟能够将灵格进化为神格的存在，至少我们也未曾见过。”
“...距你们发现这里，至今过去了多久？”
“四月十七日...到现在的话，差不多六个月左右的样子。”
“也就是说，这六个月来，你们一直在这里进行着灵格进化实验...可那些类人生命体又是？”
“来这里之时，那些生命体就已经存在了。我们也是在破解了这台机器之后才知晓的这些。”
“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担心实验材料被人夺去呢。”
“那些生命体都有缺陷，根本无法进化出神格。如果我猜的没错，将我们引来此处的人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舍弃这里的。”
司簌这套说辞在琳听来几乎无懈可击，仿佛事实就如她所说一样。可是琳的直觉隐隐告诉她，真相并没有司簌说的这么简单。
类人生命体——这名词乍一听似乎像那么回事，但琳毕竟没有亲眼见到。不过，这些信息倒是能用作参考。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会合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从操控台上直起腰板的中年男子像是松了口气般自语道。
当他按下机器表面的最后一个按钮，周围装有琥珀色液体的柱形玻璃槽便应声亮起白光。
光照的亮度虽然不强，但刚好能够将琳等人所在的这一小片区域覆盖进去。
众人见状，相继关闭了手电筒。
琳迈步走向其中一个玻璃槽，将右手轻轻贴合在那层玻璃材质的表面，凝目端详着里面的景象。
“如果能留下些许残渣就好了......”
唔——琳难得陷入沉思。
就当司簌所说皆为事实，跟随她一路来到这里的琳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如若想要验证司簌的说法是否为实，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将她口中的“类人生命体”带回西泫岛亲自调查研究。
“对于带走它们的人，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琳虽在发问，但并未回头。
“参与实验资料共享的那些机构都有可能。”
“是么......”
琳蓦然的沉默，使得她身后的两人也不知当下要不要再说点别的什么，一时间也跟着沉默了下去。直到距离他们三人数十公尺远的入口处突兀亮起了一抹耀金色的亮光，缄默的气氛这才得以破除。
“来人了。”
司簌说着迅速端起银色手枪，并以左手托举，枪口正对着产生那抹亮光的地方。
那道亮光朝三人这边以均匀的速度行进着，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富有节奏的踢踏脚步声。
来者应该是一个人——根据这道脚步，司簌如此判断道。
琳撇头瞅了眼司簌一副严阵以待的紧张模样，貌似无奈地摇了头。
体内没有魔力的普通人无法同琳这般利用魔力就能感知到远处的动静，司簌会有这番反应也是情有可寻。
脚步声愈传愈大，这证明脚步的主人距离此处已经没有什么米了。
“站住！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司簌压低嗓音朝前方喊道，同时悄然解开手枪的安全栓。
银色枪身泛起靛蓝色青光，魔力在其内进行着充能准备。
然而，尽管司簌如此警告，那道清晰的脚步声依旧未停。
砰——
遁着那抹逐步逼近的亮光，司簌终于忍不住扣动了扳机。
耀蓝魔力在枪体内被压缩成了一条束状细线，而后自枪口猛然向前射去。
不过，射出去的能量并非如枪体内一样的蓝色细线，而是经由枪口处刻印的咒术符文所加持的特殊能量。
这股能量无法以寻常肉眼观测到其存在，属于无形物质，只有将魔力附着于瞳孔亦或是掌握有瞳术的人才能观测的到。
“啧...有点意思。”
一道似乎尚未褪去稚嫩的威严声线自司簌射出去的方向乍然冒出，将司簌惊得一颤。她又接连扣下两次扳机，可惜效果并不尽如她意。
琳在一旁漠视而立，非但没有出声，同时也未出手。
位于二女身后的中年男子貌似做出了一个吞咽口水的动作，看样子也被震彻得不轻。
终于，众人的等待并未持续多久，那道亮光中央旋即显露出了一名身形娇小的金发少女。
以白色荷叶镶边的豪华礼服与螺旋状的金色双马尾，以及具有压倒一切的蔑视眼神。
说是少女或许不太恰当，以外表来看，形容成幼女会更贴切。
会以这类独特打扮现身于此处的，自然是准备和琳会合的米莉兒。
“你是谁？”
司簌出声质问，米莉兒却没有直面回答。
“那个一言不合就开枪的...是你？”
米莉兒朝司簌样似凶猛地微笑着。不为其他，只因米莉兒注意到司簌手中那把端举着的银色长枪正直直对着自己。
这种挑衅般的行为让米莉兒藐视地舐了舐嘴唇。
“既然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那就准备准备去见哈迪斯吧。”
“我......”
司簌像是无话可说地兀然闭上了唇，紧皱的面容下隐藏着对于眼前之人来自生理上的恐惧。能毫发无伤地躲过咒术枪的射击，让她瞬间体认到对方那深不见底的实力。
手中的银枪就那样宛如僵硬的雕塑般定格在了半空中。
“好了米莉，你吓着人家了。”
琳态度慵懒地出声，让精神处于紧绷状态的司簌泄气似的长呼一口气。
这个名叫“米莉”的女子看来是琳的熟人——这么想着的她转头瞄了眼一旁的琳，然后静静放下了手中的枪。
“真是无趣...”米莉兒语气不悦地短短叹了口气，“你这边完事了么？琳。”
米莉兒在扫视了一圈那些正向外散发着琥珀色亮光的柱形玻璃槽后，便将目光移向了站在靠近操控台附近的玻璃槽之后的黑发女子。
“算是吧。”琳回答的语气中夹杂着几抹小小的遗憾，“对了，有关于那些资料，能否以电子版发一份给我？”她问向司簌。
“这个倒是没问题。”
司簌并未作过多犹豫便一口答应。在她看来，琳不是会将这些资料公布于众的人。
米莉兒意味深长地盯了司簌好一会，这才问向琳道：
“要走吗？”
“嗯。”琳轻声应道，然后转身看向一脸劫后余生的司簌，“我想要知道的差不多就这些了，你们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
好——司簌与那名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在其眼神中得到相同答复后，便朝琳轻点了头表示同意。
米莉兒见状，将“耀光术”的魔力供给又加大了几分。
她头顶那团拳头大小的白金色光球顿时亮了许多。
入口之前的地下通道内——
“我们就此分别吧。”走在司簌与那名男子身前的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朝司簌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互相帮忙而已。”
司簌微微笑了笑，可是在看到琳身旁有着小学生般身材的米莉兒时，微笑又立马变成了生硬的干笑。
毕竟自己之前可是二话没说就朝她开了枪。
不过对于米莉兒而言，要说赔罪倒也不至于，但至少没有好脸色给司簌看是肯定的。
以米莉兒的性子，若不是琳在一旁出言阻止，她说什么也要反击回去。
即使对方是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
“再见。”
司簌望着背朝自己离开这里的琳和米莉兒，幅度微小地挥了挥右手。
“博士...”
她身侧的中年男子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
男子闻言，迟疑了半晌，道：
“...真的要将资料给那个叫琳的女人么？”
“当然。”
“可是...”
“这可是西泫岛东区来的人物，若是能与之交好，对我们SPRI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司簌的口吻显得十分自信。男子听她这么一说，便也没再吭声。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战前准备
夜启漫步在可供四辆轿车并排行驶的宽敞大道一侧，抬头朝天空仰望。
傍晚的天空在头顶蔓延。北国特有的灰橙夕阳景致。染成红色的暖阳清晰照出了在空气中流转不止的飞扬尘沙。
近半天的时间，夜启一行人在维加拉的带领下算是将倪克斯帝国都城转了个大半。
刚从提亚洛里安餐厅走出的他们，此时正在去往扎克罗斯大街，也就是魔女图书馆的路上。
“还是联系不上贝蒂和莫妮卡吗？”
虽然不抱以希望，但夜启姑且还是问了维加拉一句。
多一份力量，对于接下来的计划总归是稳妥一些。
这是他们停留在倪克斯帝国的第二天。若是再找不到那两个少女，夜启是打算于今晚就行动的。加布瑞拉迟早会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西泫岛的事实，难免不会半路杀回都城。
能倚仗泽娜的力量自是最好，但若是连泽娜也没办法保证夜启等人顺利进入元老会，那么能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聊以自我安慰的乐观臆测，并不适用于眼下的夜启等人。
话虽这么说，夜启他们也只能等到晚上八点之后再确定具体的行动方针。那个叫希尔德·嘉德的女子还说之后要占用维加拉的一点时间，也不知道她究竟需要维加拉帮她做什么事情。
维加拉闻言轻摇了头。失去终端的她，当然也就没办法再和以前一样借助终端直接联系到莫妮卡她们本人。
“是吗......”
倒也是意料之中的答复。
“还有四十分钟就到约定的时间了，要是还有其他需要准备的东西，最好趁着这会儿一并弄完。”
维加拉朝夜启他们提醒道。
省去今晚的住宿费，贝蒂二人留下的钱还剩下一些。依维加拉所言，这些钱大抵还能用来进行一些魔具的购置。
不过，她所指的是那些用之即弃且性价比较高的一次性魔具。譬如可以抵挡低阶魔导师全力一击的土系防御型魔具，或是可以将身形及气息隐匿一小段时间的风系魔具。
这些对于夜启和冷心瞳或许无用，但对于手无寸铁的奈奈希由那来说却是保命的佳药。
就怕到时候真遇到了需要奈奈希由那自保，同时维加拉也恰巧不在她身边的紧急情况。
步入扎克罗斯大街，夜启四人在一家魔具售卖店前停下了脚步。
如同珠宝首饰店的装修风格，除去体型较大的魔具挂于墙壁之外，绝大部分魔具都被摆放在了条形柜台的四方玻璃仓内，方便顾客仔细挑选。
“是想要这个吗？”
夜启见奈奈希在其中一个柜台前驻足，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隔着透明玻璃挡板静静躺在以红布包饰着的木板上方的精巧魔具，是一枚造型朴素的亮银戒指。
“老板，这个多少钱？”
夜启替沉默不语的奈奈希发问。
“十六银币。”
站于柜台后方下巴留有一圈胡茬的寸头大叔回道，同时将这枚戒指从玻璃仓中取了出来，递向眼前的银发少女。
奈奈希小心翼翼地接过戒指，目光炯炯地认真端详着。
戒指周身刻有一串以菲鲁古语所书的符文，那大概是这个魔具内里所印置的魔法术式的施放祷词。
“以魔力在体外构建成一圈球形防护屏障，可抵消三次低阶魔导师的全力一击。”
在奈奈希观察戒指的同时，寸头大叔适时给予说明。
“是主动形的魔具？”
对购买流程较为熟悉的维加拉于一旁问道。
魔具可分为主动施放与被动施放。两者的区别在于是否需要本人进行主动牵引。换句话说，就是是否需要本人亲自将魔具内的魔法阵纹进行激活操作。
“是的。”店主道，“你要是需要自发形的魔具，我可以现场进行微调。”
店主说完，维加拉就转头看向夜启：“确定要这个的话，我建议让店家将魔法阵纹调成被动性质。就如字面所说，碰上来不及反应的攻击，自发形魔具会自主激活阵纹保护持有者本人。”
“由那，确定就要这个吗？”
“嗯。”奈奈希轻声应道。
“那就这个吧，麻烦你了。”
“好咧！”
从奈奈希手中重新接过戒指的寸头大叔当即朝店铺后方置有操作台的木制方桌走去。
夜启手中目前还剩有二十三枚菲鲁银币，刚够他们在之前那间旅馆再住宿一晚。除去购买戒指的钱，还剩下七枚银币。
“话说，你之前拿出的光系魔石，还有吗？”
在店主的调试过程中，夜启又问了维加拉。毕竟那块魔石可是等价于一百五十枚菲鲁银币。
“抱歉...米莉兒只给我了一块。”
“米莉兒老师么...”
夜启沉默了。
约莫过去了六七分钟，店家拿着调试完成的戒指走回了刚才站着的位置。
经过调试，戒指形魔具内的阵纹已被调整成了应激式的自发形魔法阵纹。
奈奈希将戒指戴于右手中指，对着自天花板照射而下的白色灯光端视了一番，便心满意足地将右手收回胸前，转头望向夜启。如同等待着将士发号司令的士兵。
走吧——夜启出声，当头走出店门，向着最终的目的地快步行去。
众人当前所在的位置距离魔女图书馆仅剩不到四百米的距离，哪怕是以奈奈希的脚力为标准，移动到那里也只不过是五分钟的事情。
样似传统工艺品的熟悉石雕，代表着夜启他们已然临近魔女图书馆的正门。
出乎意料的是，此时的正门前正站着一名似曾相识的纤瘦女子。
焦急的面容似乎是在等候着某人的到临。
“希尔德·嘉德...？”
维加拉眯细双眸望去，道出了这名女子的身份。
应声响起的是一道压抑不住惊喜的兴奋嗓音。
“维加拉大人！”
希尔德朝十余米开外的维加拉喊道，同时扫视了她身边的三人一圈。
“请随我来。”
没有过多的寒暄，希尔德对着维加拉说完便转身朝图书馆大厅走去。
大厅靠墙两侧分别置有供客人休息的长条沙发，希尔德的目标很明显是那里。
“情报搞到手了吗？”
呼吸着如同洁净室般的清新空气，渐起疑心的夜启忍不住开口询问。
“嗯。”与面对维加拉时的态度正好相反，希尔德回答的语气显得极为敷衍，“几位先请入座，我去拿资料。”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
望着希尔德离去的背影，夜启面露不解地嘀咕。
“交易来的情报都是以纸质的方式进行留存，分为两份，图书馆保有一份，另外一份留给买家。”
维加拉捕捉到夜启小声嘀咕的声音，就如是出言解释。
“久等了。”
重新回到沙发这里的希尔德，怀中抱着一份外观类似文件夹的蓝色纸板。
有关于泽娜的出行时间、住所等信息，皆载于那张蓝色纸板表面的牛皮纸上。
希尔德将牛皮纸递向维加拉，示意她过目。坐在她身旁的冷心瞳和夜启同时将目光朝维加拉双手间捏着的牛皮纸投去。
泽娜原本的住处由于阿斯特丽德的缘故已经毁于一旦，纸张上方的资料列出的则是泽娜新搬的住处。
令维加拉稍感意外的是，有着元老会重职的泽娜所居住的地方竟然在极为显眼的闹市区一隅。
“明天就是元老会例行开会的三日之期，若是换作平常，泽娜自然也会正常出席......”
希尔德在一旁兀自解说。
“泽娜眼下不在都城...？”
预料之外的消息令夜启紧蹙眉头。
他想过泽娜会拒绝帮助他遛进元老会的请求，却怎么也没想到泽娜于两天前就已经出了帝国。
资料上没有罗列泽娜回来的具体日期，夜启于是开口问了希尔德，得到的答复却是她也不知晓。
“身为正主的泽娜不在，能得到的有用的消息，就是明天例行会议的时间了。”
冷心瞳操着沉重的口吻说。她的语气让奈奈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哥哥......”
坐于夜启身侧的银发少女揪了夜启的T恤一角，然后用担心的眼神仰面小声唤道。
夜启回握少女柔嫩娇小的左手，向她露出安心的微笑。
“话说，贝蒂和莫妮卡两人，今天有来图书馆吗？”
夜启转头问向希尔德。
“我正准备说这件事呢。”希尔德回视夜启，“她们两人于今天中午十二点左右来了趟图书馆，还向我打听了两件事情。”
“两件...？”
夜启愕然回问。
“是的。”希尔德轻点了头道，“按规矩来说，我们是不能随意泄露他人询问的情报信息的。不过...对象是维加拉大人的话，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这也行...”夜启佩服似的瞥了维加拉一眼。看来维加拉在图书馆里还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他讶异地心想。
“看你们是大人的同伴的份上，就特例允许你们旁听吧。”
希尔德显露出塞责的神色。
第一百五十四章 “酒量惊人”
“那两个家伙意外地向我打听了关于泽娜的消息，可惜中午那会儿外出的“司书”还未将情报送回馆内......”
“所以最后不了了之了么...？”
维加拉用听似压抑着情绪的口气沉吟道。
“嗯，这是第一件事。其次就是......”
希尔德话说到这兀地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接下来的用词。
坐于沙发上的夜启等人就这样静静等候着，倒也没有催促。
却见希尔德悄然俯下身子，用余光瞥了大厅四周一眼。严肃的神情仿佛代表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重要，因此不能让其他人听到似的。
“她们说什么也要从我嘴里问出前代馆长的事情，可是现任馆长——也就是戴丝诺米娅在接手图书馆时就对全馆下了封口令。不让议论也就罢，以个人名义私自外出打探情报者，只要被馆长逮到，等待她们的下场只有一个...终生逐出图书馆。这么一来，馆内自然也就无人再敢提及关于前代馆长的消息。而贝蒂和莫妮卡，由于先前一直不在馆内，所以关于馆长交接这件事情，她俩人并不知晓，对于封口令什么的也同样如此。”
“听你这么说，馆内的大家似乎对更换馆长这件事极为在意...有没有人真正知晓这件事情的背景缘由？”
维加拉别无用意地开口确认。
有关阿斯特丽德的行踪，维加拉她们当然再清楚不过，她眼下希冀知道的，则是戴丝诺米娅是如何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成功接手的图书馆。她的来历究竟为何，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能藉由希尔德口中知晓的话......
然而，皱起细眉的希尔德却紧咬了嘴唇。她朝大厅另一端——通往图书馆后室的走廊深深望了一眼，然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司管各大部门的“主书”，对此应该当是知晓的。大人若是有意，可于私下将她们单独约出来细细询问。我所知晓的也不过是零星半点，完全无法比拟各大“主书”手中所掌握的信息。”
““主书”啊......”
“你有认识的吗？”
在维加拉静静吐气的同时，夜启不以为然地问了她。
无论是夜启自己，还是冷心瞳，亦或是奈奈希由那。维加拉和希尔德眼下所讨论的已经算是魔女图书馆内部的事情了，作为外人的他们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
“嗯。”维加拉回应道。
即便是在维加拉现存的记忆当中，认识的“主书”仍有两名。不过，已经拒绝重新回归图书馆并且失去通讯终端的她，总不能再厚着脸皮找馆内负责终端管理的人索要新的终端。
拜托希尔德联系...维加拉在刚冒出这个念头时便将其毅然否决。
戴丝诺米娅既已下了封口令，希尔德还能冒着被逐出图书馆的风险将这些透漏给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况且，现在的她必须要将注意力集中到对付元老会上。有关于这些事情还是等援助奈奈希由那彻底解决了天使事宜后，自己再深入调查也不迟。
“贝蒂和莫妮卡她们，现在在哪儿？”
将脑袋里的杂念摒去，维加拉顺口转移了话题。
“应该还在都城内，需要我帮您联系吗？”
“那就麻烦了...”
“大人言重了，这没什么的。”
得到指令的希尔德直起腰板，转身朝位于大厅后方中央的条形柜台走去。
那里有着她的工位。
“啊对了！你昨天好像有说要找我商量什么事情来着。”
从背后突然叫了她的维加拉于沙发前蓦地站起了身。
“那件事啊...”停住脚步的希尔德低声喃喃道，“果然还是算了...请忘记那件事吧。”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远去了，留下干傻眼的维加拉，以及一脸好奇的夜启。
“大人从未将戴丝诺米娅称呼为‘馆长’，也许暂时还未认同馆长的位置吧。这件事情还是留到以后再说好了......”希尔德默默忖量着。
维加拉将目光从希尔德的背影收回，转头看向夜启。
“怎么了？”夜启狐疑道。
“具体的行动时间，你打算定在什么时候？”
“就今晚。”
“今晚吗...”维加拉“嗯”了一声表示理解和赞同，“泽娜和加布瑞拉目前都不在都城，倪克斯陛下就算会现身也只会是明天，毕竟有着例行会议。除去需要时时维系结界的贾巴里·帕克，元老会只剩下奥伦·莱弗利和达米安两人。可以说是防御最薄弱的时候。”
“不过说实话，要想突破这两人的保护圈搜寻到目标圣遗物，对我们而言依旧困难无比。”
联想到加布瑞拉的强大实力，板着脸的心瞳静静道出残酷事实。
“情势不容乐观啊......”
听着二人的分析，夜启深深地叹了口气。
留给夜启等人的时间非常紧迫，他们必须赶在明早八点的例行会议开始之前结束掉这件事。否则届时万一倪克斯遽然现身元老会，夜启他们将再无一丝成功的可能，说不定还得将命搭在那儿。
四人皆沉默了下去。
“抱歉，让您久等了。”
打破这份沉闷的是朝他们迈步走来的希尔德。
应该是刚获晓莫妮卡她们所在的位置，抱着想要将之尽快告诉维加拉的她因而并未察觉到环绕在维加拉四人周边那股压抑的肃穆气氛。
“她们在市西区，一家名为萨郦的酒馆。”
“酒馆...？”
意外的答复令冷心瞳不禁咂舌。
“还真是有闲情...”稍感无言的夜启摇了摇头，“...总之，先过去看看吧。维加拉，你知道具体地点吗？”
“当然。”
抛开西泫岛不谈，维加拉对帝国都城的各个街区位置还是十分清楚的。
“事不宜迟，这便动身吧。”
夜启说着从沙发上站起。他打算等出了魔女图书馆的大门后藉由维加拉的转移术式直接转移到目的地。
“希尔德。”看着夜启三人离去的身影，尚且站在原地未迈步的维加拉喊了希尔德一声。
啊？——希尔德被小小地吓了一跳，注视着维加拉的眼神忍不住向两边闪躲。
“谢谢。”
丢下这句让希尔德想入非非的话语后，维加拉小跑着跟上了夜启。
“......”目送着四人离开，希尔德当即做出了一套深呼吸的动作，“...该下班了。”
散入大气的魔力，伴同在维加拉轻启的樱唇下，立于门口的四人霎时化为虚影溶入虚空，同时消失在了静谧的夜色之中。
此时，一家装修气派的单层酒馆内——
“呜呜呜...馆长不见了...就连队长也不肯告诉我...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生有一头藏蓝色及腰卷发的少女将脸埋在面前的实木长桌表面，双臂呈两个“八”字形随意搭放在脑袋两侧。
如同一块棉花糖的她，将上半身的重力全部压在了桌面上。给人以软绵绵的无力感的右手却紧紧攥着一个容积六百毫升的玻璃质透明扎啤杯的把手。
嘴里胡乱呜嚷的她像是丝毫不介意将自己这副失态的模样展现给同坐于这家酒馆内的其他顾客。
“贝蒂...你喝醉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喊了贝蒂的是正坐在她对面的茶发少女——莫妮卡。
望着杯盘狼藉的桌面，莫妮卡发出了深感头痛的无奈叹息。
戴丝诺米娅也好，希尔德也罢。凡是贝蒂想要知道的消息，两方皆没有告诉于她。
在这种情形下，莫妮卡自然是顺遂了贝蒂借酒消愁的提议。
不过，她们两人喝的也只是一种口味介于啤酒和饮料之间的低度酒精饮料。
以量来算的话，莫妮卡喝的要比贝蒂还多一些，然而优先浮起醉意的却是明明只喝了三杯的贝蒂。
“我没醉...我这只是...微醺。嗝~！”以下巴撑起整张脸的贝蒂瞧见莫妮卡一脸无奈的表情，嘿嘿笑了笑，“莫妮卡...来干...干杯~！”
她说着就用套了泡泡袖的纤细手臂用力举起扎啤杯，然后挣扎着坐起身子，不等莫妮卡举杯就把手中的扎啤杯对准了自己微微张开的双唇，将里面还剩有一小半的液体朝着喉咙倾灌而下。
“咕噜...咕噜...”
饮料不断入肚的声音，伴随着“哈”的一声，只见贝蒂将杯底一干二净的扎啤杯猛地砸在长桌表面，还向莫妮卡投去胜利似的骄傲表情。接着就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没了动静。
“真是受不了......”眼前光景让莫妮卡无言以对，“这下心满意足了吧？”
言罢，她悠悠起身，准备走至贝蒂身旁搀扶着她回旅馆。然而——
在刚迈出一步的莫妮卡面前，有四道人影荡漾如涟漪地从虚空中隐现。
熟悉的面孔，令莫妮卡当场就认出了四人的身份。
“维加拉？”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试探决心
并肩站在维加拉身后的三人，在从虚空中现身后的那一刻便不约而同地朝声音源望去。
和她们相隔不到两公尺的是一脸讶异的莫妮卡，以及右侧方正趴倒在长桌上悄然无息的藏蓝卷发少女。
虽然那名少女将脸全部埋进了桌面，但通过那头独特的发色，结合长桌附近只有她们两人的情形，夜启很快就猜出了这名少女的身份。
“可真能喝......”
大致扫了莫妮卡身后的长桌一眼，夜启感慨地发出叹息。
桌面底端的位置零散摆放着七八个空酒瓶。看样子应该是他们来之前，贝蒂和莫妮卡二女的战果。
就其结果而言，趴倒在桌面上的贝蒂大概是已经到了自身酒量的极限。相比于贝蒂，没事人儿一样的莫妮卡倒是令夜启稍稍有些意外。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乍然发生的变数，令原本想伸手搀扶贝蒂的莫妮卡兀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准备行动了。”
维加拉面色平静地绕过莫妮卡，走至贝蒂身侧，打算喊她起来。
“行动...元老会么？...泽娜的踪迹你们已经打听到了？”
莫妮卡自动忽视维加拉那不近人情的态度，压低声音问道。
“嗯。”代替维加拉回答的是夜启，“从昨天下午到刚才那会儿一直不见你们身影，还以为你俩不打算帮忙了呢。”
“处理私事占了点时间......”
莫妮卡正说着，贝蒂那边就发出了一连串貌似呜咽的声音。
众人闻声皆移目望去，正好看到维加拉拼命拽贝蒂左臂的诙谐场景。
“贝蒂，起来了，别睡了。”嘴里呼唤的同时，手上的动作也没闲着。然而贝蒂却样似无意识地晃了晃身体，甩开了正抓着她左臂的维加拉。
“放开我......我还能喝......我还......”
猛然坐直身子的贝蒂蓦地站起，不等维加拉反应便撒开腿朝一个方向跑去。倒映在众人眼中的唯剩一道狼狈的娇小背影。
那里是萨郦酒馆的洗手间。
“呕......”
疑似呕吐的声音霎时传至众人耳边，留下尴尬的沉默。
“没办法...还是先等等吧...”
莫妮卡嘀咕的口气好似呓语。
她示意夜启三人入座，直挺挺地站在这里怪难堪的。
“话说...你们是从哪打听到泽娜的消息的？”
收回神的莫妮卡重新整理思绪，面朝对坐的夜启认真发出疑问。
“魔女图书馆。”
“可是......”
“我们也是刚刚知道这则消息。”
夜启断然针砭让抱着困惑想法的莫妮卡一时吞声。注视着夜启不像是在信口雌黄的眼神，静静吐了口气的莫妮卡接着又问：
“...那么，接下来是准备去见泽娜吗？”
“很遗憾，泽娜眼下并不在都城，本来是打算与你和贝蒂会合后便动身...”陷入烦恼的夜启仍努力摆出平淡的口吻回答，“可是贝蒂那副模样，能不能照顾好她自己都是个问题，接下来的行动真的不要紧吗...？”
“我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快行动...若不然也不会...”
也不会答应陪贝蒂来这种地方——夜启知道她的言下之意乃是如此，便也没再追问。
“最后再向你确认一下，莫妮卡。”
“什么？”
面对维加拉意义不明的话语，莫妮卡稍稍睁大了眼问道。
“虽说之前在西泫岛是我向你们发出的邀请，但接下来要做的事，其危险程度即便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从元老会里平安走出...”
“换句话说，动辄就会牵扯到性命，是么...？”
“嗯。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再次慎重考虑一番，如果真的做好了介入这件事的心理准备...就和我签订契约吧。”见莫妮卡陷入沉思，维加拉又适时补充道，“我无法给予你们一些实质上的利益，但如果以后遇到需要我帮忙的事，只要不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你和贝蒂大可开口。”
“人情，么...”
“不介意的话，也请算上我一个。”
夜启紧跟着直面坦言。然而他这副看似下定决心的表态却遭到莫妮卡不着痕迹的白眼。
在她看来，维加拉的承诺才是利益换算的重中之重。夜启只能算附送的赠品，可有可无。
而今，失去阿斯特丽德庇护的她们，如果再碰到不得不与伊莎贝拉之流交手的情况，维加拉的存在不管是于她还是于贝蒂而言，皆是一道不可多得的保命护身符。
毕竟维加拉可是举世罕见的高阶空间系魔导师。
虽说记忆的遗失导致眼下的维加拉空有高阶的噱头就是了。
当然，维加拉也没打算把自己失忆的事情告诉她俩。
至于戴丝诺米娅，贝蒂似乎对那个女人缺乏必要的好感，因此不在莫妮卡的考虑范围之内。
“等贝蒂解决完生理问题...听听她的意思。”
能看得出来，莫妮卡明显已经有些动摇了。维加拉的提案不可说没有任何效果，只是，她总不能代替贝蒂也答应下来。
“呼......久等了！贝蒂宣告正式复活~！啾！”
发出莫名其妙的可爱声音并且朝众人迎面走来的，正是去而复返的俏皮少女贝蒂。
意外的语气让包括冷心瞳和奈奈希在内的众人皆露出傻眼的不解表情。
“这...啥玩意？”
“醉酒后的后遗症吗？”
夜启和冷心瞳呆呆地望着临近长桌的贝蒂的模样，发出困惑之语。
贝蒂听了他俩的话，顿时转过头对二人亲切地微笑。
“后遗症？那种东西不存在的啦~！啾！”
贝蒂吐出香舌，还摆出莫名可爱的姿势——捏成拳头的右手轻轻点在了脑袋右侧。
“啾什么啾，现在不是瞎扯的时候吧喂......”
“她喝了酒后就是这样子的吗？”
维加拉也用疲倦的语气无力发问。被她提问的对象却表示贝蒂并没有哪里出问题。
“你们是在等贝蒂吗？这多不好意思。为了表达歉意，贝蒂提议向服务生再要十瓶啤酒~！”
她说着便要朝酒馆柜台招手，还好被莫妮卡及时拦了下来。
“这家伙的体质就是这样......”
拉着贝蒂于自己身旁安稳落座后，莫妮卡对维加拉几人随口解释道。
“步入正题吧。”
和冷心瞳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夜启对这种异常状况也开始慢慢习惯了。
在莫妮卡的详细复述下，贝蒂大概了解了现状。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似乎还未考虑多久的她当即提出了拒绝。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诡秘长廊
“我想知道原因。”
“如果真遇上不得不与元老会中人正面交锋的情况，我和莫妮卡的身份肯定会遭到暴露。”
面对维加拉正经的疑问，贝蒂从容地笑着回答。
“可是......”
“倘若能顺利溜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你们的目标物件也罢，但如果计划失败了呢？与元老会为敌，等待我们的下场会是什么，莫妮卡你不会不清楚。”
贝蒂的话令原本想努力劝解她的一番的莫妮卡面色沉重地垂下了眸子。
结合贝蒂方才所言，夜启抱着尝试的想法向她俩求证道：
“身份暴露，也就意味着...无论事情成功与否，你们都会被元老会逐出帝国？”
提问的夜启表情认真，和贝蒂互为对比。
“答对了。遗憾的是没有奖励可以给你！啾~！”
贝蒂回答的语气如同一个局外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改胡闹似的语气，以某种意义来说，或许蛮了不起。
这片大陆上，能够真正接纳魔法师的除了倪克斯帝国以外，其他国家皆秉承拒之门外的立场。不过，西泫岛的魔法师却不在此范围之内。
不管是进岛还是出岛，有着理事会的重重筛选和把关，相比于从帝国出来的魔法师，西泫岛的魔法师反而没有多少危险性。
就贝蒂和莫妮卡而言，最后留给她俩的恐怕只有暂居西泫岛这唯一一条选项了。
老实说，这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住在西泫岛与倪克斯帝国，除了气候或许难以一时适应之外，也就是不能再乱用魔法而已。
当然，贝蒂肯定有她自己的考量，夜启对此没有任何强迫的权利。
“...你的意思我了解了。抱歉擅自将你们牵扯进来。”维加拉略显遗憾地叹了气，接着便转头看向夜启。要走吗？——她大概是在等夜启发话。
“走吧。”深深吸气的夜启从长椅上起身，“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们。”
这句话则是对莫妮卡和贝蒂说的。
一直默默听众人对话的冷心瞳主动牵了奈奈希由那的手，看样子是准备随夜启离开了。
“贝蒂，这样真的好吗......”
目送着夜启四人离去的背影，莫妮卡紧咬嘴唇，用隐藏着期待的眼神回望贝蒂。
“没有泽娜的帮忙，我们去无异是找死。元老会那帮家伙，任何一个都不是我们目前所能抗衡的。”
贝蒂像是突然平静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夸张。
她望着神色复杂的莫妮卡，露出无奈表情叹了气：
“...你要是真下不了决心，就偷偷跟上去看看。不过我先说好，只是看看而已，可千万不要做出越轨的事情。”
“谢谢你，贝蒂。”
“哼~！我可不是为了你才这样说的。”
贝蒂赌气似的双手抱了胸，撇过头发出略显不满的轻哼。
“是~是~”
望着这样的贝蒂，莫妮卡终于展露出一丝安心的笑意。
凭藉维加拉的转移术式，夜启他们移动到元老会所属的那座古堡附近是在离开萨郦酒馆五秒钟之后的事情。
古堡周围布有大型结界，以心瞳的“清雪”应该很轻易就能将其破除。然而担心打草惊蛇的夜启并未选择利用这一方式进入元老会。
头上是近似深海的幽靛天空，满天星斗占满了夜启等人的视野，银色月光悄悄照亮矗立于空旷大地的悬铃木。
平缓绵延的规整石铺路上，安静的只剩下干燥冷风徐徐吹拂的声音。
冷而朦胧的夜雾逐渐将众人的身影蒙上一层灰芒。
“你的转移术式能穿过那层结界吗？”
夜启皱着眉问了身体一侧穿着黑白女仆装的娇小少女。
“我不知道...”也许维加拉是介意这话听起来嫌虚假，便转头对着夜启说，“...但我可以试一试。”
她示意夜启等人在这里稍等片刻，自己先过去打探一番。如果转移术式不受影响，再回来接夜启他们。
夜启朝她点了头，得到应允的维加拉当即施放出转移术式，溶入虚空的身影须臾便消失在了夜启三人眼前。
虽有微弱月光映射，但夜晚的亮光强度仍旧低下。身处漆黑之中的夜启无法看清前方的具体景象，只能面带焦虑的静静等候维加拉的归来。
约莫过去了十几秒的时间，去而复返的维加拉压抑着惊喜的情绪向夜启传达了一则好消息——她顺利转移进了古堡内部。
暗自松了口气的夜启强制自己集中精神。
是成是败，就看接下来的行动了。
“进去之后，你们注意不要离开我身边。”
维加拉操着慎重的口吻认真叮嘱道，而后示意夜启三人抓住她的臂膀。
魔力波动乍现，四人的身影宛如轻触平静水面后荡起的涟漪般悄然消失在了这片似无人的大地上。
这座古堡的建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了，给人以厚重感的嵬巍石墙后方是成片的草坪。
草坪被修裁的十分齐整，让人不忍心踏其而过。
自虚空中现出身影的夜启快速扫视了周围一圈，然后将目光定格在草坪后方疑似主堡的四层建筑物。
直觉告诉他，要找的目标就藏在那栋建筑物当中。
没有过多言语，读懂夜启眼神的维加拉旋即再次发动起转移术式，坐标设定在了那栋建筑物的正门之前。
“心瞳。”
立于门前的夜启轻声唤道。轻点了头的冷心瞳便自身侧的虚空中抽出“清雪”，同时开启瞳术以灵视之力朝门前看去。
代表着魔力流动轨迹的蓝色之线遍布于正门附近，好在那些线并不属于某种结界。
冷心瞳将长剑刺入门缝，随后用力一劈，站于门两侧的夜启和维加拉轻易就将这扇门推了开来。
跃入众人视野的是一片样似圣洁教堂的挑高大厅。
大厅两边分别连接着一条长廊走道，正前方则是通往二层的旋转楼梯。
华美装横虽少，铺满纯白瓷砖的地面仍向外散发着高级感。
悬挂于大厅天花板的水晶垂钻吊灯由于没有被打开，导致映透在众人瞳孔中的这间幽黑大厅显得诡异无比。
不过这么一看，这栋建筑物的构造倒是比想象中要来的简单。
“由那，握紧我的手。”
夜启向神色不安的奈奈希伸出右手，避免她在黑暗中和众人走散。
嗯——轻声回应的奈奈希乖巧地牵住了夜启的手，娇柔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朝他靠了靠。
“应该不在这一层，我们得继续往上走。”
语气莫名笃定的心瞳对维加拉如是说道，持剑的右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几分。
以维加拉为中心，身处转移术式当中的四人身形倏然一闪，出现在了建筑物二层。
“...应该还在更上面。”
冷心瞳话音落罢，众人便再次转移，现身于三层。
随着脚下景象不断地变换，包括冷心瞳在内的众人，其心跳正以断层似的速度逐渐升高。
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闯入龙潭虎穴的他们，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冷静下来——夜启反复深呼吸，这种时候更不能放弃思考。首先要让心态保持镇定。
““线”的存在更稠密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离目的地应该不远了。”
大厅没有照明，夜启一行人只能仰赖自走廊窗户透进的幽微月光，跟在冷心瞳身后一步步朝充斥着诡秘气息的右侧走廊缓缓前进。
众人压着脚步，避免发出声音。
“话说...”在心底默默计算距离的夜启，终于像是忍不住，面带困惑地朝三人发问，“这条走廊...有这么长吗？”
就算凭借大致的目测，夜启差不多也能推测出这段走廊的长度。然而眼下的情况却是他们至少已经走了有个两三百米的路程，却依旧处在大约是走廊中心的位置。
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学长。我们，被发现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危急
冷心瞳话音刚落，夜启三人脸色顿时为之一僵。
这证明这条走廊除了他们以外，还存在着其他人。
直到冷心瞳出声提醒，他们才惘然警觉。
“对方的具体位置在哪？”
夜启以超乎平常的语速朝冷心瞳发问，同时示意维加拉护好奈奈希由那。若论魔力感知，在场的恐怕无人能比过有着灵视之力的冷心瞳。
“西侧约八十公尺。”
“达米安...还是奥伦·莱弗利...？”
有如无垠汪洋般的异样魔力洋溢于整条走廊，令维加拉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
要想在元老会手底下保住性命，眼下能倚恃的只有自己的空间系魔法。
“...具体是谁尚不清楚，但是那里的“线”浓稠到几乎快要渗到这边来了。”
“也就是说...对方正在朝我们这边走来。”
三人皆摆出战斗的架势，密切关注着走廊西侧的动静。
没有任何脚步声的传出，四周愈来愈凝重的空气使夜启屏气凝神。
身体左侧是一扇未被打开的老旧玻璃窗，冷彻月光透过窗静静打在四人脸上。
镜花水月般梦幻柔和的静谧景象，如今却让人感觉有些诡异。
“...结界。”
当先体会到宛如步入异世界空间的错感的心瞳，开口道出了这股奇异感觉的真面目。
“几位深夜造访此处，所为何事？”
昏暗长廊深处突兀响起了一道欠缺紧张感的低沉嗓音。
夜启等人并未吭声回话，毕竟声音的主人还未向他们亮出身份。
趁着此间空当，夜启小声问了冷心瞳：
“能感应到那个东西的坐标吗？”
“有两团彼此交织的“线”，距离这里不算很远。只是...我们被那人困在了结界中，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眼下还不是“清雪”该发挥效用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迟迟未能等到回应的缘故，先前那名说话之人终于自阴影中迈步走出，显露出全貌。
漆黑长袍笼罩全身。
敞露在空气中的深灰短发无一丝杂色。
预示老化的皱眉交错于面容之上。
环绕在他身边的气息既像是某种蛊惑，又像是唤醒人们本能恐惧的迷离香气。
敏锐觉察到奇异的气息，维加拉神色不安地低喃：
“不是奥伦和达米安......贾巴里·帕克？”
以排除法来看，维加拉能想到与之吻合的只有名为贾巴里·帕克的神秘存在。
前两者的样貌只要是都城的居民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印象，可后者除去元老会其他人以外，外界之人几乎从未见他露脸过。
“听闻贾巴里乃是管理帝国结界的人，他所掌握的...应该都是固有类的术式。”
“类似金书的那种？”
夜启压低声音问道。
“...没错。”
维加拉深深吸了口气，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被他注视着的对象似是稍感意外，显露在外界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记得你们。”
他一边开口一边朝夜启这边迈步移动，散布于周围的异常气味因而愈来愈凝重。
“多重结界......”
冷心瞳轻微变了脸色，握着“清雪”的右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几分。
“我们的目的不是与元老会交手，得尽快找到那个东西后离开这里。”
心瞳呢喃得有如自言自语，接着就将感知力全部集中在了寻找方才那两团彼此交融的“线”上。
察觉到冷心瞳状态变化的夜启旋即意识到自己眼下该做的事情是什么——拖延时间，尽量避免与对方产生冲突。
于是这么想的他冷静地开口问了：
“你说‘记得我们’，可我却没有对你这张脸的印象。”
“你自然是没有。”
淡然答话的贾巴里眸间蕴藏着感觉不到人情味的幽冷寒光。
他像是对自己陷入被问话的立场感到厌恶，因此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夜启深究。
“虽然不清楚你们用的什么手段顺利突破了外面那层结界，但也就止步于此了。不想被我亲自送回，劝你们还是主动离开这里的好。”
语气虽不强烈，却有股奇妙的说服力。要遵从他的言语的确没有难度，但夜启他们断然不可能就这样听之任之。
夜启侧目隐晦地瞥了冷心瞳一眼。见她似乎还未确定下具体位置，便重新开了口：
“即便你这么说，布置下的结界依旧运转如常。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我们离开这里，不是么？”
“呵...”贾巴里不置可否地冷笑，而后蓦然眯细了双眸，“那个女孩......”
两方相隔的间距在贾巴里一动一下缩短至二十公尺。
“维加拉！”反应过来的夜启沉声速喊，同时将奈奈希由那挡在了自己身后。
全身戒备的维加拉随时准备念出转移术式的起语，因为她发现贾巴里的目光已明确聚焦在了奈奈希由那的身上。
一触即发的紧张感爬满了夜启周身每一个角落。他有意反抗这股迟滞沉重的空气，然而眼前的男子却无视夜启和维加拉的动作，携着惊人威迫力缓步踏前而来。
“那个女孩是什么人？”
贾巴里沉声喝问，紧蹙眉头的脸孔尽显凛然。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道急促的呐喊——
“幻影移形！”
声音落罢，却见夜启带着其余三人瞬间出现在了贾巴里反方向五十公尺左右的位置。
与转移术式不同的是，“幻影移形”的移动距离相对较短，数十乃至数百公尺就已是极限。
夜启选择施放此术式，也是源于担心如果让贾巴里肆意靠近，他们的安全指数绝对会跌至谷底。
“空间系魔法师，怪不得...”贾巴里以不带感情的冰冷口吻说道，“不过想要就此逃出我的结界，不过是痴人说梦。”瞳眸同时散发出足以震慑人的虚无光芒。
“心瞳，还没好吗？”
夜启无视贾巴里挑衅似的言论，不与之对视。
然而精神高度集中的冷心瞳似是没有听见夜启的询问，凝视某处的赤红瞳孔于黑暗中隐隐摇曳。
“看来你们是有所目的才潜入的这里...既然如此...”
贾巴里说着停下了脚步，而后缓缓举起右掌，掌心向下，口中沉喝道：
“虚式——閤。”
刹那间，有如被增强了百倍的重力遍及至夜启等人脚下的地面。
翻搅的大气开始猛然轰鸣，如同赛车发动机的重金属声响萦绕于众人耳畔。
剧烈的耳鸣以及头痛使夜启不禁捂住耳朵。
受于这股力量的影响，包括冷心瞳在内的四人当即被压地半跪在了地上。
“这是...重力魔法...还是...结界的效果...？”
紧咬银牙的维加拉艰难出声发问，支撑着自己身躯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勉强听清维加拉话语的夜启伸手拼命触向她和冷心瞳，觉察他心思的维加拉旋即牵住了奈奈希由那的手。
“幻影移形”——左右手终于抓住冷心瞳与维加拉的夜启在心里快速默念道。紧接着，宛如虚空扭曲的恍惚景象伴随着四人身形的转移，夜启他们出现在了离贾巴里更远的地方。
“保命的能力倒是不差。”
贾巴里漠然遥视夜启四人。他似乎是认为夜启他们能在自己手底下撑过一个回合实属意外。
正当他准备再次施放与先前一般无二的术式之时，冷心瞳做出了一个轻阖眼眸的微小动作。
蕴有英气的赤色光芒自她瞳眸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平常那般沉着的眼神。
“维加拉，将转移坐标设在东偏北七十五度方向，距此处二百三十米的位置。”
“Transfer.”
调整好空间坐标的维加拉当即道出术式起语，于大气中溶入虚空的身影同时还包括冷心瞳、夜启和奈奈希由那。
“跑不掉的。”
立于原地的贾巴里静静吐出这句话，意识便沉入深海般透过古堡内的固有结界搜寻起了夜启他们的踪迹。
与此同时，重新现身于外界的维加拉抓紧时间似的深呼吸，力求尽快调整好体内涌荡的魔力，以便应对下一次的突发转移。
“由那，没事吧？”
夜启急忙出声发问。
“嗯...我不要紧。”
抓着维加拉右手不放的奈奈希心有余悸地小小松了口气，然后朝夜启投去示意他放心的眼神。
“心瞳。”
“我没事，学长。”
冷心瞳冷静回应，同时还不忘环伺四周。
夜启见状，这才开始打量起周围景况。
“这里是...？”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间空旷无比的幽暗大厅。
暗红色的烛火于四周墙壁上悬浮生辉，兀自晃荡。
脚下传来的质感仿佛是用软木铺成的地板。
光线仍旧不足，只能靠着自窗外透进的皎洁月光以及墙壁上的烛火推测这间大厅的具体面积。
四下无人的景象，反倒使夜启精神紧绷。
“不出意外的话，圣遗物就藏在这里。”
冷心瞳轻甩长剑，便要迈开腿朝大厅中央走去。然而——
“居然能找到这里来，勇气可嘉。”
突兀响起的磁性嗓音像是要不着痕迹地化去众人的警戒之意，随之而来的则是“啪”的一声轻微钝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一样。
大厅里乍然亮起的白光，瞬间填满了夜启等人的视野。
——毫无破坏力可言，和蔼温静的白色辉光。
第一百五十八章 暗幕降临
“喂！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维加拉她们有危险！”
“你是想找死吗！？不行，我绝不允许你进去。”
“别拦着我，贝蒂。再晚的话就迟了！”
“我不！”
秋风萧瑟的石铺路上，两名倩影正交缠在一起。独属于夜晚的冷风，将她们用以藏身的悬铃木枝叶刮得沙沙作响。
没有空间系魔具的她们，尾随夜启等人临至元老会所在古堡花费了不少时间。莫妮卡会急着闯入古堡，也是源于她和贝蒂在这里没有感应到夜启他们的气息。
当然，光凭这一点尚且说明不了什么，然而拥有极视之力的莫妮卡，利用周边树龄较大的悬铃木作为落脚点，恰好看到了古堡内部那抹骤然亮起的白色辉光。
四下阒然的古堡，在这个时间点会突然亮起白光就已经让人十分在意。再加上夜启他们适才潜入古堡不久，以常理衡之，留给莫妮卡想象的空间只有夜启他们被发现了这一个可能。
“就算我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有维加拉在，最糟糕的结果也就只是计划失败而已，他们起码还有保住性命的可能。你别忘了！我们可没有维加拉那种便利的转移能力！...届时碰上元老会，难不成你还打算和他们动手吗？”
贝蒂用双臂从背后拼命钳住莫妮卡的肚子，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走，甚至不惜用上了魔力。
焦炙不安的莫妮卡满脸通红地大喊，挣扎着欲脱离贝蒂那宛如螃蟹一般坚实的双钳。
“就算再不济，至少也算一份战力。而且维加拉肯定就在那里！让我袖手旁观，我做不到！...贝蒂，你放开我！”
“死心吧！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虽说贝蒂的个子要比莫妮卡矮上那么一截，但莫妮卡竟出乎意料地无论用什么手段也无法突破贝蒂的拦截圈，甚至整个人都陷入即将被贝蒂抱的双脚离地而起的困境。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贝蒂此刻的决心有多么坚定。
“馆长已经不见了，薇薇安也不理我，要是连你都走了...我、我...”像是中意玩偶突然被人抢去的婴儿，贝蒂说话的语气渐起哭腔，“...我不准你擅自将自己的性命视如儿戏。”
贝蒂的言语如同一针强效剂般重重打进了莫妮卡心里。
挣扎着四肢的莫妮卡逐渐停下了这番看似任性的行为，耷拉下肩膀的她安静的宛如一个毫无生气的稻草人。
“莫、莫妮卡...？”
察觉莫妮卡奇怪表现的贝蒂轻启樱唇，面色惘然地问道。手上的力道似乎也因而松了几分。
“对不起...贝蒂。”
莫妮卡微低着头，凝视着脚下地面。
从她那副失落的语气中，贝蒂听出了三分黯然，以及七分内疚。
她似乎是心里过意不去，便松开了双臂，撇过头轻哼道：
“是、是吗...既然你诚心道歉了，那我就特例原谅你好了。”是特例哦！——她说完又兀自强调了一句。
莫妮卡没有吭声，只是面朝贝蒂缓缓转过了身，然后虎扑似的一下抱住了她。
贝蒂被她这股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呆立在了原地，就这么任由她抱着自己。
“是我救人心切了，没有注意到贝蒂的心绪...”
“莫妮卡...”贝蒂伸手回抱住了莫妮卡，“哼，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贝蒂？”莫妮卡将脑袋从贝蒂的右肩上收回，面色不解地望着她的瞳孔。
“真打算帮他们的话，就应该考虑好更详密、安全性更高的作战方案。”
“这么说...你是打算帮我了？”
莫妮卡大睁发亮的双眸，直视贝蒂的表情中隐藏着无法形容的惊喜。
“...就这么一次而已，你可不要得意忘形了。”
贝蒂将莫妮卡轻轻推了开来，接着就双手抱胸貌似不悦地说道。
然而莫妮卡心里清楚，贝蒂只是表面上对自己趾高气昂，但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忸怩的内心罢了。
贝蒂的心意或许传到了莫妮卡的心里，茶发少女因而露出坦然的幸福微笑。
见莫妮卡已恢复至平常状态，贝蒂便整理思绪，开口对莫妮卡说了：
“正面交锋这一选项当先排除，我们的目的是协助维加拉她们顺利夺走圣遗物。当前最好的办法，在我看来是减轻他们那边的对敌压力。”
“意思是吸引元老会的注意力吗？”
“没错。我们只需在古堡周边营造出譬如要攻打元老会的假象，将那帮家伙的注意力从维加拉她们身上转移到我们这里。专注逃跑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抓到的吧。”
尽管贝蒂的口气听起来有那么几分不大确定，但这无疑是目前最能起到成效并且最为保险的提案——尤其是相比于直接和维加拉她们会合，直面迎对元老会而言。
“具体要怎么做？”
莫妮卡正色问道。
“具体...”贝蒂将视线从莫妮卡身上转至前方不远处的古堡正门，“这样做。”
却见她于身前平举起右手，掌心正对前方，自体内向外扩散而出的魔力在其掌前凝聚成了一个漆黑无比的六芒魔法阵。
“暗幕降临。”——她沉声念道。
呼应其声而绽放出黑色光芒的六芒魔法阵，向外散发着玄虚的不详气息。
魔法阵中并未喷射出某种由魔力构成的能量，相反，这则术式只是为了凝聚飘荡在大气中的暗素（蕴藏暗系能量的魔力因子），并藉由魔法阵的牵引，将其单独提取出来，从而打向特定的位置。
所谓的暗幕，就如字面意思所说，在古堡周围布下一层可隔绝魔力感知和降低魔力提取效率的半球形黑色光幕。
在贝蒂将此术式打出的那一刻，光幕便会在接下来的五秒之内逐渐成型。
覆盖于整座古堡上空的黑色光幕，将莹白的月光阻挡在了外面。
贝蒂作为单修暗系魔法的魔导师，实力处于这一阶层的中间位置。尽管如此，暗系魔法的绝大多术式她都有所涉猎——无论是偏辅助性质的还是单纯的强攻类魔法。
而她眼下所施放的便是辅助类的术式，不具备杀伤力，但在对敌中却极为有效。
当然，自术式成型的那一刹那，位于术式之内人立马就会感受到这则术式的效果。
一般来说，施术者都是身处术式覆及范围之外的。古堡内的人要想解除这道术式，就必须离开光幕内部，从外部揪出施术者。
虽说没什么杀伤力，但若是让其持续运转，体内的魔力调取速度就会愈来愈慢，直至完全无法调动出魔力，陷入与普通人无异的泥淖。
贝蒂向魔法阵内缓缓灌输着魔力，避免其因魔力后继供给不足而自行停止。
在此期间，莫妮卡提起万分警备，密切关注着暗幕内的动静。
“障眼法？”
奥伦和达米安所在的大厅布有重重结界，贾巴里虽然不认为夜启他们会傻到直接跑去找那两位存在，但结界告诉他，夜启四人所在的位置不出意外就在那间大厅。
自觉即将追寻到夜启等人踪影的贾巴里·帕克，在贝蒂施放出那则术式的瞬间便觉察到了暗幕的存在。
思索片刻后的他，选择优先揪出施放暗幕的人。
毕竟以奥伦和达米安的实力，贾巴里不信夜启他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
第一百五十九章 强敌终现
“虽然很好奇你们是如何悄无声息潜入的堡内...但也就到此而止了。”
“这声音...奥伦·莱弗利？”
维加拉揣着戒心嘀咕。冷心瞳闻言当即顿足，动作流畅地摆好战斗架势，同时开启瞳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窥望。
刺人眼膜的纯白强光散去，原本漆黑的大厅拨云见日般在众人眼前现出全貌。
装潢普通的空旷大厅中央，立着一名貌似上了年纪、须发皆白的老者。
以白色为主基调的披身长袍自其肩头一路延伸至脚下，露出双手的袖口较寻常衣袖宽大不少。
毫无华美纹饰的长袍虽显朴素，但即便是冷心瞳也能看得出，所选用的一定是极其上好的料子。
长袍表面似乎被刻满了难懂的魔法阵纹。虽然隐藏于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但凭藉灵视，冷心瞳还是隐约看出了些许端倪。
自发型防御术式、阻碍魔法认识的辅助型术式、与石化魔法原理大相径庭的硬化魔法术式......这还仅仅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该说不愧是元老会吗......”
冷心瞳发出冷冷的慨叹，紧接着就将目光上移。
照亮大厅的光源源头来自悬浮在挑高天花板近前的一颗拳头大小的球形光团。
和“耀光术”的特质有那么几分相似，但效果明显更高一筹。
施术者不出意外的话当是立于这枚光团正下方的老者。
却见他轻抚胡须，在众人盯着他的同时也在打量着夜启他们。
“——“清雪”！”
冷心瞳眼神一冽，口中清喝剑铭。
剑刃对灌注的魔力产生反应，发出淡淡荧光。
被剑刃直指着的老者有了一刹那的微弱动容，但很快便被他不着痕迹地掩去。
“圣都的攻魔师......原来如此，你们是为了圣遗物而来。”
奥伦从那柄雪白长剑中感应到了某种奇怪的特殊能量，他因而借此辨识出了冷心瞳的身份。
“他就是奥伦·莱弗利吗......”
位于冷心瞳左侧方的夜启将眼眯细，盯着奥伦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孔。
“这里只有他一人，达米安不在...”以魔力感知完整间大厅的维加拉静静吐气，“要小心了。”
考虑到最坏的情形，本就比他们强的敌人而今却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这让众人当前所面临的危险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看来我感应的没错，圣遗物就在这里。”
冷心瞳以余光快速扫视了大厅一圈，可惜并没有其他发现。
不过奥伦既然一下就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与来意，他或许将自己这边误认成了圣都其他的攻魔师组织——那些或者某个为了夺回圣遗物的组织。
“没想到最先沉不住气的，反而是EC那帮家伙。莫非......”
奥伦沉吟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冷心瞳听到熟悉的名词，旋即有了眉目，于是索性将计就计，把“EC”的身份坐实。
“交出圣遗物。”
她说着向前小小地踏出了一步。那动作似乎是在告诉对方如果不遵照她的话就会立马出手一样。
奥伦沉默了约莫三四秒，而后开口问道：
“你们是从哪里打听到“钥匙”的消息的？”
““钥匙”？...是指天使后裔的血液么？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能从我们这里顺利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夜启表面用同情他似的口气回嘴，内心却早已竖起万分警戒。
“嗯...不管怎么说，你们来到这里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既然如此，我倒是也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就是不知道...你们代表的仅仅是EC，还是整个圣都？”
奥伦面色平静地反问。
“我们的任务只是取回圣遗物，仅此而已。”
冷心瞳话音落下，维加拉便小声说了：“大厅内感应不到其他魔力，圣遗物或许藏在奥伦身上。”
“...这样的话，只能与其一战了。”心瞳说着深深吸了口气，“他身上那件衣服刻有防御型的魔法阵纹，寻常的强攻类魔法恐怕无法对他本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在我与他交手之时，希望学长可以尽快寻找到其他有效手段。对方不是一般的高阶魔导师，他应该是处于高阶中最顶层的位置，我撑不了太久的。”
“我知道了...”夜启沉声应道，“维加拉，保护好由那。”
“嗯。”
维加拉牵着奈奈希由那的手不禁紧了几分。
锵——
来自“清雪”的剑鸣，仿佛成了信号。
冷心瞳头一个行动，挽出剑花的“清雪”携着本人强大的魔力化为惊人压迫感侵袭向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白须老者。
先下手为强。
在不知晓对手所掌握术式及所修系别的情况下，见招拆招并非良策。
更何况心瞳还掌握着举世难寻的武器——刻印有中和术式的“清雪”。
伴随在冷心瞳一跃之下，夜启同时施放出以混淆奥伦视听为目的的中级暗系魔法“恒暝之纱”，为心瞳创造有利的进攻环境。
之所以不用“思维聚爆”等心灵系术式，是因为担心奥伦会有其他预料之外的反制手段。届时若是一个不备被奥伦闯入识海，自己身负原典的秘密就要暴露了。这是比没有成功夺回圣遗物更糟糕的结果。
“亟雷！”
隐入黑雾之中的心瞳口中高喝，而后将环绕雷光的刃尖对准视野斜下方的奥伦。
“撼鸣吧！”
冷心瞳轻抖右臂，以寸劲之力控制着长剑刺向目标。
白色辉光与紫色雷光交缠，混杂在少女的清叱下，向奥伦打出强劲无比的攻击。
一出手便是至强咒式。
冷心瞳深知眼下不能有丝毫实力的保留，对付奥伦这种实力未知的高阶魔导师，只得这么做才行。
间隔一拍，夜启做出了反应。尽管反射神经不及久经锻炼的心瞳，但至少出手时机也不算晚。冷心瞳虽然提前给自己打了“强攻类魔法不一定管用”的预防针，可起码得先试上一试。
夜启舍弃了攻击力最高的火系魔法，转而选择利用“重力磁场”的控制效果将“雨灵雾散”的漫天水珠压缩至一定范围，为的是将攻击集中于奥伦。经压缩过后的水珠会爆发出几倍于以往的威力。
冷心瞳长剑先至，夜启的术式则于后一步跟上。然而——
“你倒是不负攻魔师之名。”
静立在原地的奥伦吐出了一句听来貌似是在赞赏心瞳的话语，紧接着就抬起了右手。
他的手中平平无奇。
这一动作让冷心瞳起了一瞬的动摇之心。她在这张布有苍老掌纹的手掌上莫名感受到了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恐惧。
尽管如此，她还是咬着银牙将长剑狠狠送向奥伦那张毫无情绪波动的面庞。
与此同时，夜启打出的成片水珠伺绕在奥伦头顶、身侧、以及背后，而后一股脑地朝奥伦直冲。仿佛那些不是水珠，而是自机炮中射出的实弹。
预料之外的场面出现在众人眼前——奥伦向前平举的掌间迸发出冲击力惊人的纯白光束，伞形的光束蕴含着无法计算的庞大魔力量，吞没了冷心瞳整个身体。
在此间隙，长剑的剑尖距离奥伦的眉心仅剩短短的一公分。
由于光束的迎面阻挡，夜启因而没能观察到先前那则术式具体给奥伦造成了多少损伤。
“嘭”的一声钝响自光束中传出，反馈到夜启这边，似乎是在证明奥伦的确吃下了夜启的攻击。
然而，这道声音的真面目却是冷心瞳被光束的冲击打到了墙壁上所引发的动静。
事实上，“雨灵雾散”在即将命中奥伦的一刹那便已全部消失。刻印于长袍表面的魔法阵纹显现在了外界，将那些水珠一一化解掉后，又隐没在了长袍表面。
光束散去，冷心瞳的身影从其中似自由落体般地坠落而下，贴着四米多高的墙壁重重跌在了地上。
奥伦似乎有意控制了出手时的力道，这道极为粗壮的纯白光束并未击穿夜启等人背后的墙壁。
见此情形的夜启二话不说就施放出“幻影移形”，将似乎失去意识的冷心瞳抱回到了自己这边。
“心瞳！心瞳！”
夜启促声呼唤，躺在他怀里的少女轻微眨动了几下睫毛。
“心瞳，快醒醒！千万别睡过去！”
在夜启的呼唤之下，冷心瞳终于缓缓睁开了原本闭阖着的双眸。
“...学长。”
她轻声叫了夜启，又连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了一缕赤红的鲜血，内脏受到重击。
身上的黄白制服在这一击之下几近破碎，胸前的粉色内衣半敞在夜启的视野当中。然而此时的夜启根本无心关注这一点，他的目光已聚焦在心瞳那张苍白的脸颊上。
“还能站起来吗...？”
夜启一边问一边用治愈术治疗着冷心瞳的身体。
“嗯...不要紧...”
逐渐恢复元气的心瞳凝视夜启充斥着担忧的瞳孔，便要挣扎着站起身子。
几十公尺以外的奥伦收回手臂，化为了一道白光渐渐隐没在了原地。
当他再次现身之时，距离夜启已不足两公尺。
“放心，这就送你们一并上路。”
乍然响彻在耳边的声音惊得夜启连忙抬头望去，临近眼前的却不是奥伦的脸，而是一张平平无奇的手掌。
第一百六十章 觉悟
魔力弥漫在众人周围，第二道白色光束眼看着就要紧随而至。
反应过来的夜启带着冷心瞳及时转移到了另一处。牵着奈奈希的维加拉同时施放出“幻影移形”，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一波攻击。
“混账！...”
移目望去，映入眼帘的娇弱惨相终于点燃了压抑在夜启心底的愤怒之火。
他搀扶着冷心瞳倚靠住墙壁，随后挡在她的身前，摒去畏惧直视奥伦的瞳孔。
眼前之人不可力敌，夜启当然清楚，但这不能成为他就此退缩的理由。
失去这一次机会，以后恐再难有踏足这座古堡的可能。
与此同时，贝蒂所在另一边——
“有人过来了！”凭藉极视之力观测到暗幕内动静的莫妮卡对一旁的贝蒂低声唤道，“不知道来者是谁...贝蒂，准备切断魔力维系，我们要跑路了。”
“只来了一个吗？”
“应该是的，他或许也发现我们了。”
莫妮卡说完，贝蒂就停止了术式的魔力供给。
暗幕还会再持续存在些许时间，在这期间内，莫妮卡她们必须要将对方引至尽可能远离古堡的地方。
“这气息...似乎有点熟悉。”
自城壁一跃而下的贾巴里·帕克，将设置在身体周围的固有魔法范围提升至方圆一千公尺，以此来探知生人的气息。
贾巴里所掌握的乃是以结界为主的无属性魔法——以自身为阵眼，于周身布下广域性结界。
就其他一般魔法而言，结界耗费的主要是施术者的计算力与精神力。用以维持结界的魔力实际上并不怎么多。
以贾巴里的能力，想要在这座古堡内以及附近定位到某个特定的目标实在过于简单，布置于古堡内外的各类结界便是他最好的眼目。冷心瞳的“清雪”可以打破这种看似无解的手段，然而莫妮卡和贝蒂就不行了。
只要被贾巴里拉近距离，二人便无可遁形。
话虽如此，她们也没有想过要远远逃离贾巴里。只要将接下来的战场拉到数千公尺以外就行了。
二女在飞奔的同时也在默默计算着距离，她们的目的地是古堡南边的无人森林。
高耸在两人身侧的泛黄悬铃木于视野中向着后方不断掠过，贴地疾冲的莫妮卡趁势转头朝后望了一眼，而后便讶异地瞪大了双眸。
跃入视野的是一道微小的人形黑影。
目测下来，对方离这边仅剩七百公尺左右的距离了。
“看来想要引他进太酉之森是不可能了......贝蒂！做好交战准备！”
“已经追上来了？”
莫妮卡满是慎重的脸色让贝蒂精神为之一绷。
鼻腔中呼出热气，后又被萧瑟的冷风吹散。冲在莫妮卡前方的贝蒂不禁加大了腿部魔力的供给。她的速度正在持续飙升。
既然对方已然追至，应该不会做出途中调头走掉的行为。在这最后的时间里，贝蒂想要尽可能再拉远一些距离。
觉察贝蒂意图的莫妮卡旋即紧紧跟上了上去。
双方距离在二女骤然提速之下被拉至九百公尺，然而对方不知怎地也跟着猛然提速，九百公尺的距离眼看着已愈来愈短。
“...那是？”
在莫妮卡回望的视线中，有一道完全由魔力构成的月牙状宽大巨刃自远处朝着她和贝蒂扫了过来。
若是单纯以肉眼观测，在漆黑夜里根本无法看清这道不可视巨刃。它似乎可以根据周遭环境进行伪装拟态，从而隐藏原本的面目。
莫妮卡快速转身，在站稳身子的同时将意识下沉于识海，感应着体内那道似有若无的微弱联系。
“莫妮卡？”
贝蒂见莫妮卡突然停下了疾驰，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尽管她的确察觉到了背后似跟着一股庞大的魔力源，但她无从得知那股魔力源其实是来自对方的不可视攻击。在她眼中，停下脚步的莫妮卡于其身前倏然浮现的虚空纹波中抽出了一把魔气凛然的十字钢剑。
一颗球形的深蓝色晶体被架构在剑柄与剑刃之间，向外散透着微弱蓝光。
佛拉格拉克——寄宿于莫妮卡体内的奇异魔剑。
手执魔剑的莫妮卡，浑身气场发生改变，体内魔力正井喷式地不断提高。
月牙状巨刃转瞬即至，莫妮卡用魔剑挡下不可视的这一劈。以魔力构成的锋刃，在与佛拉格拉克的对冲之下瞬间显露出身影。
刺耳乍响响起，炽热的冲击拂过贝蒂的脸颊。
僵持仅持续了一秒，特性为汲取目标魔力的魔剑虽说化解了巨刃的魔力攻击，并且还将其纳入了自身体内，但却无法将这一劈所造成的动能也完全抵消，防御造成的冲击让莫妮卡直接被震飞近数公尺才勉强稳住身形。
“莫妮卡！”
反应过来的贝蒂连忙奔至莫妮卡身边，在确定她身体无碍后便安心似的松了口气。
在这短暂的停滞期间，攻击者本人终于在二女眼前现出全貌。
“这家伙...莫非是贾巴里·帕克？”
灰色短发下稍显苍老的面孔，那是与奥伦、达米安，以及加布瑞拉都不相符的陌生相貌。
与二女相隔数十公尺，那人在停住脚步的同时狐疑似地开了口：
“...魔女？”
声音传至莫妮卡和贝蒂耳中，令两人心顿时一沉。
“他居然能够一眼就认出我们的身份...”
莫妮卡自语道，接着就举起魔剑，剑尖正对贾巴里，摆出攻击的架势。
“你们俩个是魔女图书馆的人吧？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贾巴里感到非常的不解。都城内生活的魔女没有理由攻击元老会，至少在贾巴里在任期间从未发生过此类事件。
在弄清楚个中缘由之前，贾巴里不打算对二女再次出手。
不过对于莫妮卡和贝蒂而言，这反倒成了她们所期望的局面。
贝蒂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以便沉着应对贾巴里的质问。
“你是贾巴里·帕克吗？”
“不错。”
贾巴里沉声回道，并未对此否认。
“刚刚那道攻击也是来自于你吗？”
“自然。”
“你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
反正也是拖延时间，贝蒂于是尽挑了些看似毫无营养的对话。
似乎察觉到这一点的贾巴里直视贝蒂的瞳眸，严肃的面孔令他看上去有些吓人。
贝蒂望着这样的他，就像是要把话往肚子里回吞似的说：
“你、你干嘛不说话...？”
然而贾巴里却只以鼻哼示予回应。他似乎不愿再和贝蒂继续纠缠下去，转过身打算就此离去。
“——站住！”
贝蒂奋然大喊，企图叫停贾巴里，可惜对方根本不置予理会，双脚离地悬浮于低空中的他眼看着就要飞离此处。
大概是在犹豫该不该主动挑起战斗，一时间慌神无主的贝蒂只是呆呆立在原地，凝视着贾巴里的背影。直到莫妮卡唤了她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我们得拦下他。”
“时间已经拖够了吧...真要拦住他的话，就凭我们两个...”
“没时间考虑了！”
莫妮卡猛然断喝。不管贝蒂如何，自己当先冲了过去。
方才吸收了贾巴里魔力的魔剑，此时受于莫妮卡的全面激活，瞬间绽放出灼目的苍蓝耀光。
剑身轻鸣，那是魔剑在诉说对于魔力的渴求。
数十公尺的距离在莫妮卡暴驰之下刚过一息便已缩短至零。
上升至半空腰的贾巴里刚要催动阵纹进行移动，下方乍然出现的狂暴魔力随即引起了他的注意。
莫妮卡与贾巴里的直线距离约莫有六米左右，然而莫妮卡却硬生生凭藉腿部瞬间的爆发力蹬地跃起，在即将临至贾巴里身前时便向前方决然刺出手中钢剑。
在贾巴里眼中，如同孤注一掷的少女所刺出的这一击，已然带了必死的决心。
面对这惊世一剑，他的神色终于认真了几分。
凭空出现于脚下的暗灰色六芒魔法阵，将莫妮卡的刺击挡在了外面。
“这怎么可能！？”
刻画魔法阵只需耗费极少的魔力，因此佛拉格拉克汲取的并不是魔法阵的魔力，而是藉由魔法阵施放出的术式。然而眼下的状况却是那个灰色魔法阵中无任何术式的魔力波动传出，也就是说，贾巴里光是凭藉单纯的魔法阵就挡住了莫妮卡的攻击。
二者的对碰点没有魔力能流动荡，莫妮卡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佛拉格拉克哪里出了问题。
“勇气可嘉。不过，你能以这副姿态撑到什么时候？”
淡然的口吻越发显得贾巴里实力高深。当然，也有种莫名的瞧不起人。
“可恶...！”
莫妮卡拼命向魔剑中灌输魔力，却始终无法突破那道看似普通的灰色魔法阵。
实际上，这并不是佛拉格拉克的问题。
这个灰色魔法阵是借由其他阵纹覆写后的魔法阵，后被贾巴里改成了附魔有硬化魔法的结界。
硬化魔法不是提高物质强度的魔法，而是固定物体相对位置的魔法。
佛拉格拉克的剑尖被硬化魔法固定在了与结界间隔一公分的位置上，所以才突破不了这层外形为魔法阵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