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 平旦:恨意
王子沐把抱起的成萌扔到一边,凭借在试炼中身经百战磨炼而出的战斗意识矮身避过貌冲锋枪的弹链,然后快步冲将上前,挥拳击向对方的鼻梁。
但这终究不是在试炼之中,王子沐的这一拳,对于从小就在刀尖上打滚的貌而言,太慢太弱了,轻松就能避开。“你他妈这么想死吗?”貌骂道,同时屈肘捣在王子沐脸上直接将他放倒,“那我成全你!”
貌移动七九式的枪口,对准王子沐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咔…咔…”只不过七九式的弹匣容量只有二十发,在刚刚的扫射当中已被貌挥霍一空。“啊!!”在肾上腺素作用下王子沐此时完全无视了对死亡的畏惧,暴起环抱住貌的腰将他扑倒,包厢中的根雕茶几被径直撞碎,两人在木根碎片中扭打成一团。
“貌,你他妈在搞什么?”老龙吼道,他收起勇士冲锋枪取出腰间的匕首正欲上前解决王子沐时,一直紧盯着他的潘沁一把抄起钢琴琴凳向老龙后心砸去。只不过以她的气力能举起琴凳已是极限,这一偷袭虽得手却并没有对老龙造成有效的伤害。另一边凌曦月见状咬咬牙也不再迟疑,翻过沙发扑到老龙的身上以援助潘沁。
一片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一纸残页穿墙而来,落在了倒地的可徽额间。
在梦魇空间中潘沁与凌曦月二人并非近战专精,眼下自不可能是老龙的对手,被他轻易击倒在地。“老子宰了你!”老龙双眼通红,反握住匕首刺向面前的凌曦月。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挂在腰间的冲锋枪。之前的疯狂扫射使得勇士冲锋枪的枪管已经通红,但那只手却好似感觉不到血肉烧灼的疼痛一般,仍然紧紧抓住枪管不放。
“汝欲死乎?”“可徽”冷冷地问道。“什么鸡巴东西?”老龙略有些诧异眼前的女孩竟然还能站起来,但手上动作不停,回身出刀。“可徽”旋身避开刀锋的同时发力将冲锋枪从老龙的腰间扯下,双手如同握剑一般抓住枪管。
“这是…杀气…”老龙敏锐地觉察到女孩身上气息的变化,但他并未因此而顾忌,在温室中长大的女孩,怎可能威胁到自己。即使勇士冲锋枪在她手上,但这握枪姿势简直是滑稽。
老龙连连对着“可徽”的要害戳出数刀,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辗转腾挪间,他的匕首甚至都没能擦到对方的衣衫。固然“可徽”现在正面硬碰硬依旧不可能是老龙的对手,可她利用身法,避免了与老龙缠斗,在不断避开刀锋的同时还瞅准机会挥剑,啊不,挥枪砸在老龙握刀的手腕上,老龙吃痛,匕首脱手而飞。
“你…你究竟是…”几轮交锋下来,老龙已经陷入了惊恐之中,他终于明白,“可徽”的杀意绝不是虚张声势,在这一轮的战斗中,仅凭近战,自己并不是她的对手。“殁者何须知之?”“可徽”纵身一跃,回身在包厢墙上一蹬借力,将重力势能转化为动能倾注于手中的勇士冲锋枪上,枪托重重砸在躲闪不及的老龙太阳穴上。一击之下,老龙的右眼球都蹦出了眼眶,他嘶吼着仰面倒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杀死自己的女孩衣袂,最终却也只能无力地垂在身旁。..
“可徽”没有回头看老龙的尸体一眼,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郭嘉…郭奉孝…”她蹒跚着向门口走去,嗫嚅的声音虽微弱,眼中却是十足的恨意。“可徽”最终没能走出门,积攒的灵魂能量便已耗尽。可徽慢慢跪倒在地,重新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另一边貌则完全没注意自己的同伴已经被解决,他此刻正亢奋不已地骑在王子沐身上死死扼住他的脖颈,对方临死前的不甘挣扎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哈哈,长得人高马大却只有空架子啊!”貌狞笑道,“像你这种垃圾,在丛林中一天都活不了!”
进入肺部的空气受阻,王子沐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远去。他不甘地抬起手,却也只是无力地垂死挣扎。弥留之际,温热的腥味液体滴落在了王子沐的脸上,唤醒了他最后的意识。“靠!”几乎是耗尽全身气力,王子沐睁开了双眼,骑在他身上的貌正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心口,一柄匕首从他的后背插入,贯穿了整个胸腔。
辛琪喘着粗气跪倒在地。她没有王子沐的体格,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冲破人群挤入包厢当中。讽刺的是,那些粉丝本身是为见她而来,惊恐逃命之时却没有一人认出挤在人群当中的辛琪。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等人群散尽辛琪冲进包厢正看到王子沐即将被貌活活掐死,她立刻捡起老龙丢在地上的匕首,借助冲锋的力道将刀刃插入了貌的后心之中。
“啊…咳咳…”王子沐想要道谢,张开嘴却是一口血喷出。而辛琪在救下王子沐后便瘫坐在地,颤抖着转过头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一把抓住了王子沐的手。“他们都是我害死的…”她惊恐道,“是我…叫他们来这里的…”
虽然辛琪确实想让所有的私生饭狂热粉消失,但她从没想过让这些无辜的人因自己而死。如果提前知道包厢中的暴徒如此丧心病狂,还有自动武器,她绝不会失心疯般发那样一条微博来叫人送死。此刻,辛琪的内心满是悔恨与痛苦,求助一般看向王子沐。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苏翎一般冷酷无情。
王子沐努力爬起身,一把将辛琪抱进怀中,虽然这么做既肉麻又意义不大,但这却让辛琪短暂地心安了下来。
“没关系,即使前方是地狱,我和你一起趟,”王子沐低声喑哑道,“嗯,我走你前面。”
窗外,警笛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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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状态很不对,长久以来,我第一次,失去了理智。
我想杀人。
我不再思考眼下最佳的破局方式,只是一心想着把蚍蜉之徒全部杀光,把高霅、老龙以及其他所有的东南亚猴子,送去冥府。某种意义下,这也是一种破局方式,但绝非最佳。
夜雨落下,并没有让我冷静下来,反而心中的躁动更甚。不知过了多久,我捏紧拳头,下定决心。
血债,血偿。
心念意动,人字卷具现,我将青釭剑扔回书中,然后冲进厢车中翻找起乘五的PP91冲锋枪。在现实生活中,这玩意可比剑好用多了。
不多时,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从乘五的尸体上又摸出两个弹匣后便跳下了车。车祸之后,即使这辆厢车还能发动,想要开着它上路也得先把驾驶舱中纷乱的杂物收拾一番。我眼下既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做这件事,便提着枪沿路狂奔,准备找一位“热心”市民“借”一辆交通工具以驶回“不亦乐乎”。
只不过,这个时间段,这种天气下,平时能堵到怀疑人生的帝都市区路上,空空如也。直到十几分钟后,才有一辆破旧的捷达,从路对面驶了过来。
它还很识趣地在我旁边停了下来。
紧接着,便从车上跳下三个精壮汉子,把我摁倒在地。
在我的手指即将扣动扳机之时,一纸残页,落在了我的额间,瞬间,帝都繁华却又空旷的街道如同潮水一般在我的眼前退却,我的意识陷入了黑暗的泥淖之中。
第五百八十六章 官渡
阳春四月,大河冰消雪融,两岸春和景明,生机勃勃,但却并不能掩盖住驻扎的南北两军的杀气。
“喂,再拿点钉子来!”夏侯渊呲牙咧嘴地站直身子嚷嚷道,身为一军统帅,他正很没有形象地光着膀子修缮营口的鹿角。我看着好笑,出言讥道:“那个军匠先放下手中的活,叫你们夏侯将军来见我!”..
“奉孝你个竖子!”夏侯渊听出了我的声音,把木槌随手递给一旁的戍卒,带着一身臭汗迎了过来。“妙才,你一个大将不在军中坐镇,跑营门口干些杂活意欲何为啊?”我一边下马一边数落道,“小心敌军斥候直接冲过来把你给宰了!”
“噫,”夏侯渊哂之,“光天化日之下贼徒岂敢肆意妄为?而且为将者当与士卒共甘苦,有活一起干,有酒一起喝!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帮帮工。”
这也大概就是夏侯兄弟深得军心的原因吧。虽然两人的军事水平在这乱世当中都不算顶尖水平(尤其是夏侯惇,我就没见他打过胜仗),但得军心者,才堪为将。
“你要是因此而死到了冥府可别怨我没提醒你啊!”不过该说的话我还是得嘱托嘱托,虽然他个莽夫肯定不会听。“啊呸呸呸,大战当即你这狗嘴积点德吧!”夏侯渊不爽道,“要真让你说中了,我下辈子愿为人先替你牵马执辔!不若,你这辈子就得帮我偷壶老大的藏酒来劳军!”
我心说亏你想得出这笔买卖,不愧为妙才之名,鬼知道你下辈子人在哪呢,说不定阎王老儿看你长得五大三粗直接留你在冥府屠狗了,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你可真敢说啊…”我嘴角抽了抽,“老曹让我来巡营,你却反问我要酒?”“昂,”夏侯渊瞬间对我失去了所有的兴致,“那请‘军事祭酒’入营好生巡察!我这不管饭啊!”
“免了免了,”我摆摆手,“你那营里什么光景自己晓得,我也知道,老曹也明白,反正能保证战斗力就行了。不过你有时间还是多向你哥学习学习吧,我刚从他那边过来,那才叫军容甚伟啊。”
“他把兵卒训练得再好,他能打胜仗吗?”夏侯渊笑道,“花架子罢了!”我忍不住嘴角上扬,损夏侯惇这种事我们俩一向乐此不疲。
“行了,你接着干你的活吧,”我跨上自己的老马,“我再去其他砦转转。”“昂,慢走不送,”夏侯渊立刻重新抄起自己的木槌,看样子是真没想留我吃饭,“等告捷后,咱回许都再好好喝老大的酒!”
“告捷吗?”我苦笑着心道,“希望吧。”
告别夏侯渊后我骑马顺河岸漫无目的地踏着春。我这一次赶赴前线,巡营不过是借口,老曹手下有比我更适合做鹰犬的家伙儿,我纯粹是为了逛而逛。自败刘备、降张绣之后,曹操与袁绍,彻底进入了对峙状态。只不过,河北袁军,二十万;河南曹军,五万。
开战前我们还是低估了河北的实力。袁绍之所以没有配合刘备夹击,并不是他不懂战机稍纵即逝,而是他征讨公孙瓒的部队没办法直接从辽东飞过来,调兵是需要时间的。况且有如此规模的军队,刘备那几千人的死活,又何足挂齿?
在如此劣势下,老曹这边只能让所有人全部顶上,恨不得把一个兵卒拆成两个用,我们这帮“闲人”也不可能再无所事事了。荀彧留守许都,居中调度粮草供应,只不过连年征战仓廪空虚哪还有存粮,为此他头发都要愁没了。荀攸被派到前线监军,每天和一堆丘八混在一起,活得很“滋润”。
刚刚归附的贾诩被老曹留在自己帐中处理来往文书,虽说屈才,但他还没有完全取得老曹的信任,因此不敢外放,生怕又搞出一手官渡之变再搭进去几个子侄和大将。程昱本身为军职,现在正带军驻扎在张绣部背后,如其有异变就把宛城军给做成军粮。
至于我郭奉孝,“你个竖子,之前给孤说什么十胜十败,现在来点实际的,究竟如何消灭二十万河北军,给孤去想!”这是老曹的原话,所以我只能“自愿”接下了设计破敌之职。这活看起来抽象,其实也简单,并不用“挂怀”。能想出法子,那就等着论功行赏就行。想不出来也无妨,届时也没有追责的人了。
所以,我巡营是假,出来实地考察以图破敌之策为真。不过很显然,夏侯渊这莽夫没办法给我提供有用的建议。
“那是二十万经历战阵考验的精锐啊!就算是二十万头上过战场的豕,集结起来都能把人踩成肉泥啊!此战,计将安出?”我随手从路边摘下一颗野果送到马嘴边,它啃完后开心地打了个响鼻,但走得还是一如既往地慢。
我接连在脑海中演算了好几个所谓的破敌之策,然后一一否决。河北那帮谋士虽然不过庸碌之辈,但也不是傻子,绝非随随便便雕虫小技能糊弄过去。“可恶的袁绍,你要打就打,不打就退,搁这临河对峙算怎么一回事?”我忿忿想道。河北大军早已集结完毕,却一直没有动作,只是驻扎在大河以北窥伺着我们。不过也能理解,袁本初粮足,我军缺粮,这么僵持下去我方早晚会崩溃。
即便明知如此,我们这边却还是无可奈何,总不能主动去攻打河北以破局。那样的话,我们五万军马就变成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眼看日近西颓,我却一无所获,依旧只能用马鞭指着河北痛骂袁绍匹夫,可大将军本人又听不见我的唾骂,这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泄愤罢了。“回中军吗?”我苦恼地挠了挠头,出来晃了一圈一计未成,现在回去老曹也不会有好脸色,不如在前线过夜算了。
念及至此我继续驱马沿河而行,再往东便是白马津了,是我军驻地的边缘地带,主要由关羽、张辽驻守。派出他们两位降将绝非老曹用人不疑,纯粹是面对兵精将广的袁绍时实在是捉襟见肘不得已而为之。好在这两位将军倒是真忠勇之士,落在老曹手中也算是机缘巧合,不太可能做出叛曹降袁之事。而且他们手上的嫡系部队在之前已被老曹消灭了七七八八,即使想干坏事也没有亲兵相助。如果像张绣那种,老曹绝不会给他们这么大的自主权。
天黑之前,老马总算是把我驼到了关羽部的营门口。“谁啊?”戍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洋洋地问道。此地毕竟远离中央战区,而且老曹手下的精兵相当匮乏,需要优先拨给二夏侯二曹这些亲信,因此只能给关羽手下塞些痞兵了。这些废物在青州军中都属于垫底的存在,即使碰上劫掠城池这种“好事”都比其他兵要跑得慢的那种。
“请通报关将军,军事祭酒郭嘉前来蹭…前来巡营。”我从怀中取出名刺在戍卒面前晃了晃。“哦…”他随手把矛扔下,然后回身慢悠悠地走进营中。
“要是靠这种兵来打袁绍,我等只有死路一条…”我咂咂嘴,心想明天回中军后劝诫老曹整顿军纪应该能暂时应付了差使,不过这破敌之策可并不靠谱,即使把军纪整得都和夏侯惇所部一样也没用啊,元让老哥这几年自身经历足以告诫大家,军纪好并不代表着一定能打胜仗。
行吧,我还是抓紧想想其他办法来交差吧…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天赐石麟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关羽跟在戍卒身后不急不慢地向门口走来。虽然他的重枣红面上挂着一丝急切,但依旧端着架子不愿加快脚步来迎接巡营的“上级领导”。我看着好笑,明明都已沦为客将,云长却还是如此傲然。说实话这要是换成他那个老大哥刘备,估计会连滚带爬冲到砦门口迎接我。
不过我也应该满足了,能让关羽亲自出门迎接已实属不易,和老曹一个待遇了。如果来访的是夏侯兄弟或者曹仁曹洪,云长怕是连自己的营帐门都不会出一步。他最看不上老曹的这些“皇亲国戚”,而老曹对他的殊遇也让自家几位将军深感不爽。要不是给老曹面子,这几个武将即使大敌当前也肯定会先窝里争斗一番才肯罢休。
“郭祭酒,请入营。”关羽踱至我面前后挤出一丝笑微微拱手道,我尚未还礼他便迫切问道:“敢问祭酒,此次前来可是有我大哥的消息?”“啊?没有没有…”我急忙澄清道,“此次只为巡营前来…”
自徐州被我军一触即溃后,刘备势力几乎覆灭,带军出城野战的刘玄德与张翼德不知所踪,我估计是已经死在乱军之中,尸骨无存。不然的话现在的刘备可是香饽饽,抛开他那捡来的便宜皇叔身份不谈,单是接受了衣带诏这一条,就能让捡到他的诸侯获得对曹宣战的法理借口。
所以如果刘备侥幸逃脱投奔了其他势力自然不会被雪藏,正常情况应该会被锣鼓喧天迎进城中好生软禁。如今数月过去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要么他走海路跑到邪马台当海寇去了,要么已经去阎王麾下画卯了,不然老曹坐镇中原不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听不到。无论是以上哪种情况,刘备逐鹿天下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嘞。
如此一搞,当时留守下邳的关羽傻眼了,慌乱之下又中了计,被骗围在了城外土山上。绝境之中,张辽在老曹的授意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服关羽降了…天子,倒是还掉了曾经白门楼他欠下的人情。
不过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关羽本身就是天子之臣又何来再降天子之说?无非是为了顾全自己的气节名声故意说成不降曹罢了,刘备战死我认定他早已心向老曹,只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低下那颗骄傲的脑袋罢了。老曹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对关羽恩遇有加,甚至超过了夏侯惇。
听闻我所说,关羽明显失落了下来,长髯都耷拉了下来,他依然没有接受大哥已死这一既定事实。此刻关羽怔在原地怅然若失,甚至忘了继续招呼我,让我很是有些尴尬,不由得在心中骂自己为何想不开要来关羽这蹭饭。
“呃,那个关将军,小弟还有…”我正欲找个借口抽身,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口粗犷的雁门口音。“喂,通报你家将军,张辽来访…欸,郭祭酒你怎么也在啊?你不会是来巡查营的吧?”张辽看见我后有些傻眼,他双臂各抱坛酒,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是来祭酒的…”我嘴角抽了抽,巡营只是个噱头罢了,此刻不提也罢。虽说整军备战时将领在营中饮酒作乐是大忌,除非你名叫夏侯渊是老曹的亲戚并且保证饮酒不误事,否则一经发现定军法处置不饶。但具体问题具体对待,张辽现在跑来找关羽(很明显他不可能是来找我的)饮酒,即使被告发老曹也必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者张辽所为本身就是在完成老曹的政治任务,刘备死后他虽不怀疑关羽会背叛自己,但天天听着云长在耳边念叨玄德也不是事,还得让张辽这个关羽的老乡兼好友出马拉拢,最好直接顶替刘备在关羽心中的地位。
二者他们两人的防区本身就在边缘地带,且不说袁绍在河北已按兵不动数月有余,就算他脑袋抽了突然发兵也不可能绕过来攻打白马,那样的话驻扎在正面战场的我军精锐便能直击其腹地,纵使夺得白马让我军如鲠在喉,他自己那边也不会舒服。在这种局势下,张辽擅离职守来找关羽推杯换盏也便无可厚非。
“我就不打扰二位将军的雅兴了,先行告辞。”我当然不可能真给他们两个汉子“祭酒”,便躬身告辞道,心想还是绕回去找夏侯渊蹭饭吧。这是张辽求之不得的结果,立刻还礼道:“郭祭酒慢走不送!”
“这个竖子…”我在心中很不爽地暗骂了一句。张辽当初在白门楼时表现得一副忠诚无畏的模样,结果加入我军后却变得异常胆小怕事—单指平时为人处世,战场上的他还是相当勇猛,不减当年。张辽害怕老曹对自己有所怀疑,从不随意结交其他谋臣武将,整天谨言善行。即使他和关羽惺惺相惜,如果没有老曹的嘱托他也绝不敢亲自拜会。
我正欲上马离开,老马却望着关羽营中有些躁动不安,八成是被那马中赤兔的气息给勾引了。“你个畜生都多老了?别想着老马吃嫩草了,赤兔才不会看上你的!”我随口说着污言秽语,老马很不通人性地完全不理我。正当我无可奈何在想要不要拉下面子求两位将军帮忙驯驯马时,又一道骑马的身影沿河边赶来。
今日关羽营前真是异常热闹了,只不过这次驰马而来之人并非为他关云长,而是找我郭奉孝。“生了!天赐石麟,德门生辉!”司马懿在我还没认出他时就大声喊道。我一下子有些懵,没反应过来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你干嘛啊?这里是前线,你一介书生往这瞎跑啥?”我一边将司马懿扶下马一边皱起眉头责备道。之前家族长辈让他来许都找我鬼混,啊不是,学习,但我一直没敢让他上战场,要是司马家二公子伤到哪,即使司马家与郭家世交,司马防老爷子也得找我拼命。
“嫂夫人生了!”司马懿反手抓住我的手腕,仿佛很铁不成钢道。“啊?什么嫂夫人?…酆雨临盆了?”我猛地反应了过来,不禁狠狠敲了一下额头,这段时间我全身心投在大河两岸,把自家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之前我整天游手好闲浪荡街头,每天不是烂醉归家就是在外面欢度良宵,几年下来愣是没和家中正妻留下一点章瓦,把家族长辈给急得不行。去年老曹与袁绍大战在即,在各种原因下我投身在了繁重的公务之中,再没有亲近烟火人间的机会,结果酆雨反而有喜了。
“母子平安…”司马懿斜眼看着我道,他这竖子不上道,认为顾家是男子之责任。也可以理解,他才刚结婚没多久,与张家的大丫头成天如胶似漆,等他长大了就知道家花与野花之别了。
听到酆雨生子的消息后我第一反应是惶恐,这一天终于来了,礼法约束,为父那一刻起,只怕再没有自由了。恍惚间我似乎又看见了当年星空下的那张脸,不由慨叹人生苦短。
“奉孝兄,你怎么一脸苦闷?不开心吗?”司马懿好似看穿我心中所想,似笑非笑道。他一向看不惯我对家庭的不管不问,八成是在借机嘲讽。不过他这么一说我确实感觉到了一丝负罪感,酆雨怀胎十月,我给她的关心只怕还没有给夏侯渊的多。
也许酆雨这一生跟了我,才是最大的错误。
第五百八十八章 夜宴
不过身为兄长我当然不能在司马懿面前认错,便板起脸来甩锅道:“你也太不懂事了,如此大事为什么不早点来告知?临盆之时我需在场才是!”
“哼,”司马懿冷笑一声,似乎是知道我会这么说一般,“嫂夫人亲口所说‘夫君身负国家大事,不应以私事让其费心",若非我一再坚持,临盆后嫂夫人都不愿让兄长你知晓。”
“哦…”我有点蔫了,“那…走吧,随我回家看看儿子与酆雨…”同时心道这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有理由找老曹还假,一段时间内不用担心因河北之事受他指摘了。
“嫂夫人又说了,‘万望夫君以大事为重,先有国才有家,河北不定又怎能有太平人间?"”司马懿这小子学酆雨说话学得活灵活现。
“也行吧,酆雨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再自由几天,晚些再尽父之责任…”我总能找到自我宽慰的借口。说实话与其回家当一个父亲,我更愿意留在前线与河北那些鼓噪的谋士斗智。
这时关羽也及时醒悟过来刚才把我晾在一边有些失礼,立刻走上前来抓住我的手红着脸(不过他脸本身就是红的)笑道,“恭喜郭祭酒了!如此天大好事,可要好好庆祝一番啊!正好文远带来两壶好酒,今晚还请奉孝兄入营畅饮,共庆弄璋之喜。”
骄傲的关羽眼中压根没有司马懿这个臭弟弟,根本没想着招呼他,让司马懿有些恼火。但他怎么也是世家子弟,涵养还是有的,只是微微冷笑,没有出言不逊。
还好之前在徐州以及许都我和关羽哥三有过短暂的交集,不然八成也会被甩脸子。这让我感觉稍稍把刚刚在司马懿那丢的场子找回来了不少,因此也不替他说话,年轻人嘛,总得被呛一呛才能长大。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感谢云长兄厚意了。”我反抓住关羽的手,一起向营中走去。“文远,愣着干啥?走啊!”关羽招呼呆愣着的张辽,我则用空着的左手对被落在身后司马懿摆了摆示意他跟上,一行四人在一丝微妙十分尴尬之中一起向主营走去,留下戍卒继续站在砦门口打哈欠。
关羽先是把我和司马懿安排到了远离兵卒的一顶偏帐中让我们先行歇息,然后拉着张辽去安排下酒菜肉。司马懿看样子憋了很久了,立刻滔滔不绝地和我讲起他这段时间所想的破袁之策。虽然这小子十分机灵,但对于前线的情报掌握并不够多,很多计谋看似十分精密实则不切实际。
不过听了他的分析后我的思绪倒是稍稍清晰了不少,见帐中有笔墨便坐到案边随便抓起一卷竹简,随手在上面涂画起两军在大河南北的布防图。我死死盯着笔毫勾勒的粗线条,几乎能感觉到破敌之策就在眼前,只差一步就能抓住了…
“郭祭酒,还有这位小兄弟,咱去主帐吧…”我有理有据地怀疑张文远这个竖子是袁绍的刺女干,关键时刻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忿忿地将被涂画的面目全非的竹简扔到案上,瞪了张辽一眼后向外走去,搞得他莫名其妙。
关羽已在主帐中等候,我们分主次坐定后,不多时几个兵卒便将几道菜食分别呈到了我们各自的案几上。虽简单但好歹是口热的,在前线已经算是十分难得的佳肴了。
宴席最初只有我和关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本身我们四个之间就没什么矛盾冲突,加之也都是性情中人,随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四人熟络了起来,都打开了话匣子。张辽讲着年轻时掏鸟窝子的糗事,引得关羽抚须哈哈大笑。司马懿的脸色也缓和了很多,悄悄在我耳边评价关羽说不愧是老曹看上的汉子,气度果然非凡,堪称美髯公!
“话说奉孝兄,你打算给大侄子起什么名呢?”司马懿小酌一口酒后问道,虽然我不愿照顾孩子,但起名这种事还是能做的,简单思考后道:“弈,天下棋盘,我愿与诸位英杰一弈!”
“呵呵…”司马懿白了我一眼,“你自己想与天下弈,与你幼子又有何干?”“你懂啥,这叫望子成龙!”我脸微微有些羞红,“行了,我去小解一下。”
虽然关羽帐中有便壶,但抱着逃避司马懿这竖子冷嘲热讽的想法我还是出去解决吧。只不过茅坑在营砦外的下风口处,现在天色已全黑,我人生地不熟生怕掉进去,干脆就近去马厩找个槽解决了,反正以我的身份哪怕被逮到也无妨,只要没尿到赤兔头上想必关羽也不会责怪我。
扎好裤带后我心满意足地往回走,路过自己之前休息的偏帐时发现里面竟是亮的,心说关羽真是心细,提前都帮我们安排好了烛火。但定睛一看却发现帐中亮点竟然在移动,这不是提前点好的烛火,而是有人在我帐中!
“袁军的探子吗…不对,打着光翻找情报,袁军的探子要是这水平公孙瓒岂会败亡…哼,八成是哪个兵痞想偷摸些值钱东西吧…”,我想了想这点小事没必要通报关羽,他本身就要面子,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帐下会让他下不来台,我自己把这个兵痞赶走得了。
我掀开帐幡,正欲呵责,一柄黑剑却先一步抵在了我的喉咙上。我怔了一下,而后苦笑道:“好久不久,可珏。”
任可珏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厌恶,她咬了咬嘴唇,收回了青釭剑,并不理我而是继续在帐中翻找。“喂,你能不能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啊?我搁这站着你还这么肆无忌惮?”我嘴角抽了抽,“而且哪方诸侯如此不幸雇了你做探子,大晚上竟敢打着灯翻找情报?生怕不会被人发现是吧?”
可珏回过头狠狠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谁与曹贼为敌,我就帮谁。”“哈?就袁绍那水平,哪怕你帮他击败了老曹,你觉得他能带来你所想的太平盛世吗?”我失笑道。
“谁坐拥天下与我无关,”可珏停下手上的动作,“我只知道袁公既没有干过屠城之事,也没有为一己私利让百姓淹没在冰水之中。”“当今乱世,所谓仁政可救不了天下,”我冷笑道,“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镇压乱贼,荡平天下。天下为敌,一切仁慈不过是托辞罢了。”
“君者,舟也;庶民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可珏不甘示弱道。“如果人性可信,大汉天下岂能走到今天?”我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却被她直接甩开,“除非用绝对的霸道彻底压制人性,才能终结这个乱世。停手吧,请…相信我,我会竭尽此生,许你梦中的太平盛世!”
可珏完全不为所动。
由于并未在帐中找到一丝一毫的军国机密,无奈之下可珏只能抓起我之前扔在案几上随手涂画的竹简举到我面前,努力用凶恶的语气威胁道:“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畅想中盛世之下你我一并泛舟大河的场景…”我微微笑道,我知道她不可能对我动手,因此有恃无恐。
可珏被我气得双颊通红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悻悻地将竹简塞入上衣之中。“不要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她不甘心道,“我袁军智能之士车载斗量,一定有人能看穿你的把戏!”
“是吗?”我冷哼一声,这竹简上又不是什么谜题,只不过是我随手画下的两军布防,只有结合我自己的思绪才能看懂其中奥秘,离开了我,不过是废简罢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私情与愚忠
即使是司马懿这样的青年才俊,对于我的手稿也只能读懂个大概。虽然袁绍麾下所谓谋士数量确实不少,但在我看来尽皆夸夸其谈之辈,没有能比肩司马懿的存在,所以自是不用担心会有人通过可珏盗走的书简看破我的思绪。
“我一路跟你到此,还以为能拿到曹贼的机密,未曾想你竟如此不堪!”可珏眼看在我这捞不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就欲离开,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衣袂。“你想干啥?”可珏一把甩开我的手,警惕地看向我,同时左手游弋在腰间的剑柄附近,却始终没有拔出剑来。
“呃,许久未见了,你…你就不打算多留一会吗?”我挠挠头讪笑道。“你在说什么啊?这里是曹营!”可珏被我气笑了,“要是我被人逮到就再难走脱了…你不会是想拖住我等人来捉我吧?”
“你知道我不可能那么做,就像我知道你不可能用剑刺穿我的胸膺,”我再一次尝试握住了可珏的手,这一次她并未再挣脱,“况且这里是云长的地盘,咱们这点破事以他的性子是不稀罕管的,要不…你今晚留在这吧…”
“呵,”可珏嘲笑一声,“云长兄的地盘啊,那我可就放心了,老交情了。而且玄德兄现在我们这边,咱俩要打起来云长兄不一定帮…”她话还没说完,帐幡突然被掀开,关羽、张辽以及司马懿三人一股脑涌入了我的帐中。
“噫嘘唏!搞什么鬼?”我吓了一跳。刚刚在酒桌上时这三人还其乐融融,现在却满身杀气地冲入了我的营帐当中。关羽和张辽简单披穿着盔甲,手持着各自的兵器。司马懿也拿着一把櫑具剑,小心翼翼地跟在两人身后。
让我不寒而栗的是,关羽那如有实质的杀气,直指的目标竟是我。
“仲…仲达,这是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同时向后微微挪步,试图与关羽之间拉开一点距离,但营帐就这么大一点地,无论怎样他手上的青龙偃月刀都能轻松落在我身上。
“啊?哦…你出去以后不久有巡夜的士卒进来报告在左砦发现了两具我军巡哨的尸身。”司马懿答道,我侧身看了一眼可珏,她脸不红心不跳,就好像那两名士卒的死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我推断有袁军的刺女干混入了营中,两位将军自恃武艺高超,便没有召集其他士卒(等关羽麾下这帮废物集结完毕怕是刺女干都已经跑回河北邺城了),简单佩戴好盔甲拿上武器后便一同前去巡营。由于奉孝兄你迟迟未归,我们担心你的安危就先来找你了,毕竟你才刚刚为人父。”司马懿盯着我拉着可珏的手特别强调了这一点。“你当爹啦?”可珏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不重要…”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瞪了司马懿一眼,也不看看这什么场合竟还在这对你的兄长说教。
“奉孝兄你的秉性我还是挺了解的,绝不可能去营外的茅坑,估计八成会在营中找个犄角旮旯的地解决,”司马懿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三就近找你,结果,嗯…捉女干在帐…”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用双关语讽刺我。
“那…云长兄为何会如此…生怒?”我挤出一丝讨好的笑问道,同时心道关羽应该不会和可珏有什么关系,不至于为她一刀砍了我。
“关某并未生怒…”关羽眯起丹凤眼死死盯着我,“只是…今日再与玉人相遇,”他对可徽微微颔首,“有幸得知了兄长下落,自当效死追随而去!且昔日我与曹公有约在先,也不必再请辞,不过需借郭祭酒脑袋一用,做投袁的见面礼!”
“兄长?投袁?”我猛地反应过来之前可珏被打断的话语中的含义,“嗟!刘备竟还活着?还跑到袁绍那边去了?”想到这一点后我脑袋中一团乱麻,但现在不是理顺它们的时候,关羽已经手持青龙偃月刀向我逼来了。
“云长兄,有话好说,把刀放下先…别…别冲动,”我赔笑道,却收效甚微,“还有你张文远!你那退后半步的样子是认真的吗?”
现在关羽甚至没有想着抓我当活口来做投名状,只想着砍掉我的脑袋,完全听不进去人话。而帐中唯一有能力拦下关羽的只有张辽一人,但这怂包不进反退,不发一言就想溜出帐外。
“呃,郭祭酒你知道我不是云长的对手,不如给你们让出些空间好好叙旧,哎呀仲达你别推我啊!”张辽一边摆手一边后退道,只不过腰身被司马懿死命顶住。“张文远你上去拉架啊!”司马懿怒道,“今日无论是郭奉孝被斩还是关云长不辞而别,你在老曹那都难辞其咎!”
他说得很对,但张辽宁可面对老曹的怒火也不想和关羽掰手腕,无论司马懿怎么说都不肯向前一步。而这边关羽已经举起偃月刀,我怒骂一句,将可珏护到身上,同时心念意动,《太平要术—人字卷》具现,倚天剑落在了我的手上。我一介书生竟不得不准备和关羽硬碰硬,真是白昼见鬼了。很难想象不久前我们还在一起把酒言欢,现在我却要死在他的大刀之下(对于自身实力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可珏轻叹一声,将我随意拨拉到一边,挡在了关羽面前喝道:“云长兄且慢动手!”“敢问玉人,此为何意?”关羽轻捻长髯不解问道,“为何要保护此曹贼走狗?你应该是袁将军那边的人才对吧?”
“喂,我怎么就变成走狗了?”我不爽地抗议道,但没人理我。
可珏脸上浮现了一丝挣扎,关羽若能投袁无疑是对袁军的巨大增强,曹军的严重削弱,但为了保全我,她还是咬牙道:“适才相戏耳,玄德兄并不在河北。”“你…你怎敢拿我大哥用作戏言?”关羽怒道,刚刚涌起的希望在这一刹那儿化作了失望。但他念及往日在许都时可徽曾帮过自己兄弟三人,倒也没有为难她。
“我…”关羽的失望、懊恼与愤怒让可珏一时有些语塞。“她并未不尊重玄德兄,”我帮她解围道,“她只不过是想从我嘴里套话,看我知不知道玄德兄身在何处,可惜这点小伎俩瞒我不过!她现在虽委身事袁,但肯定是更想投奔玄德兄,毕竟在她心中,这乱世之下愿为黎民而战的英雄只有一个,那就是玄德兄。”
可珏回头难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我在她说“我没有”之前捂住了她的嘴。听闻我所说,关羽怅然若失地跪坐在地,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滑落。他本来以为能很快便能再与兄长相遇,如今却不得不回归现实,难免悲痛。
“真乃义士,可惜愚忠。”我在心中小小慨叹道,同时庆幸今晚脑袋是能保住了。
“但云长兄,你一样可以和我去投奔袁公啊,何必屈身曹贼!呃…不过也不用给袁公带什么见面礼就是了…”可珏还想再争取一下,这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急道:“不可不可,云长兄的两位嫂嫂还在许都城内,若自己去投了袁绍,玄德公的妻妾该怎么办?哎唷…”
可珏狠狠踩了我一脚以发泄不满。
“曹公对关某不薄,若兄长不在河北,我怎能违背曹公厚恩!”关羽抹掉眼泪,起身走到我面前拱手道:“郭祭酒,适才关某多有得罪还望见谅!为表歉意,我愿听祭酒驱驰,共图破袁!”
第五百九十章 破解
“呃,关将军言重了,无需挂怀。”我扶住关羽,感觉可珏的目光如同刀刃一般落在我的背后,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眼见在曹营既不可能从我身上捞到想要的情报,也不可能劝降关羽共同投袁,干脆冷哼一声直接向营帐外走去,甚至没想着和我告别一声。
“站住!”张文远一个箭步挡在了可珏的面前,虽然面对关羽时他唯唯诺诺,但在可珏这个女子面前他还是相当硬气的。“你这袁军的刺奸,怎能让你就这么走脱?”张辽拦下可珏后抬头看向关羽问道:“云长兄,她想偷偷溜走,被我逮住了,咱们怎么处理她?”
“谁要偷偷溜走了?”可珏怒道,“我是光明正大地离开!”
张辽这个竖子,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和关羽已是默许了可珏的离开才不发一言,还自以为立了功,让我十分无语。关羽轻抚长髯,道:“军师祭酒在此,自当由郭祭酒决断。”他很干脆地把皮球踢给了我。
“关云长你也是个竖子!”我忍不住在心里骂道,明明他也并不想为难可徽,却偏要让我来开口。如果是关羽放走可珏,事后被老曹得知也无所谓,不会苛责于他。毕竟他是关云长,老曹最爱的壮士,而且一向以忠义闻名,放走故旧这种事全天下人都能理解。
我就不一样了,以我的身份放走任何袁军的刺奸,老曹得知后都必定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但此时我更不可能下令捉拿可珏,一时陷入了两难境地中。司马懿显然也意识到了我的处境,正躲在一旁掩嘴偷笑。
一时间可徽挑衅的目光,关羽意味深长的目光,还有张辽不信任的目光全聚在了我身上。“没一个好东西…”我嘟囔了一句,清了清嗓子后开口道:“别管她,让她走吧。”
“这…放她走…不好吧…”张辽眉头紧蹙,并不认可我的决定,依旧挡在营帐门边不让可珏通过。关羽一个箭步上前把他拉到一旁,同时道:“无妨,文远不必担心,即使曹司空追查下来也是郭祭酒做的决定,你我二人不用担心受到牵连。”他看穿张文远并非是担心重要信息被刺奸窃取,而是害怕自己被老曹秋后算账,因此说话直击关键。
只不过这话落到我耳中,我也只能嘴角抽搐了…
“没关系,她什么都没得到,放她走还能向河北展现我军的大度…”我信口胡诌道,试图找补一些回来,但营中没一个人相信我的鬼话,也没人理我。“云长兄,此间恩义我记下来,”可珏对关羽躬身行礼道,“来日方长,定将回报!”她头都不回地走出我的营帐,都没有和我告别。
剩下我们四人在帐中面面相觑,全都“心怀鬼胎”。“要不咱们回去继续喝酒?”司马懿小心地提议道。
我很高兴地看到并没有人理会他。
一夜烦闷。我本就预料到今晚会难以入眠,但没有想到并不是因为思考破敌之策无果,而是因为与可珏意外的重逢。她铁心要和老曹作对,而我又认定终结这乱世之人唯有老曹可行,所以虽然我们最终的目标相同,却注定要在不同的路上渐行渐远。
“我许你太平盛世,用我自己的方式以实现…”司马懿轻微的鼾声中我捏紧了拳头,也不知道他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至于酆雨和我那新出生的犬子,说实话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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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之时,河北军营中,烛光短暂从一顶青色的牙帐冲出,又很快被关了回去。有人掀开帐幡,将一份从河南军驻地中新窃取到的机密递了进去。
一相貌猥琐的男人一言不发地将窃来的竹简在案几上铺开,几乎贪婪地将小眼睛贴在了竹简之上,只不过数秒过后他便忍不住一把把它从桌上拍飞了出去,怒骂道:“这是什么玩意?鬼画符吗?这怎能算是曹军机密?”
只不过旁边就是主公营帐,让他不得不按耐住自己的怒火不再对着空气发泄,毕竟自家主公的性子他是了解的,打扰了他休息很可能自己就要回邺城大牢里去和田丰老儿作伴了。
攻破公孙瓒后,河北军从上到下都陷在了骄靡之中,自以为天下无敌,河南弱军何足惧哉。但男人从小就和对方曹孟德一起长大,知道对方绝不会被轻松击败。若不是袁氏四世三公名生故吏遍布天下,这一战中他八成会把宝压在河南身上。
现在的大将军袁绍自认消灭曹操势力只需要下令全军突击即可,需要考虑的只不过是什么时候下令罢了。整个袁军营中,只有这个男人仍始终在思索着破曹良策。
“这些刺奸的水平真是越来越低了,得找时间找郭公则聊聊让他好生教育手下了…还是算了,就他那水平不给颍川郭氏抹黑就不错了,哪能对他有太大的指望。”男人恨恨地想道。
他盯着桌上的烛火,眉头紧蹙,突然间想到了某个关键信息。“等等…”他从地上重新捡起竹简,“这是从郭嘉帐中窃来的机密…也就是说…”他重新审视起这鬼画符一般的草图,慢慢将自己代入了对方的角色当中,“如果是郭嘉的话,现在思考的肯定就是如何攻破我军…那么如果倒过来的话…”
豁然开朗,在竹简倒过来的刹那儿,其上最长的那条弯曲曲线,在男人眼中化成了大河的走向,只不过已经变换成了北岸的视角。
“如此一来…”一个节点被打通,剩下所有的谜题豁然开朗,“北岸寥寥无几笔勾勒,这是因为郭嘉不知道我军的具体驻扎,南岸的图形,岂不正是敌军的布防情况?”
男人的小眼睛落在了大河的东侧。从竹简上可以看出,曹军在这里驻扎的军力,相当有限。
“白马!东郡!”男人大吼出声,他不再害怕吵醒袁绍,因为接下来他将直接冲进主公营帐之中把本初老兄从被窝里拉起来,向他献上自己的破敌妙策。
许攸坚信,凭借此功,他将为河北立下赫赫功劳,永葆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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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我便顶着黑眼圈踢醒司马懿一同去向关羽辞别,他和张辽昨晚抵足而眠,现在两人都还没起,我毫不客气地把他们给叫了起来,也算是稍稍整顿了一下“懒散”的军纪。
虽然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昨晚的事,但现实的不幸却让我不得不再次念叨两句可珏的好。她昨晚,顺手把我的老马给骑走了!也不知道黑灯瞎火她是怎么准确找到我的马的,而且惦记我这老马干嘛,拜托正眼看看旁边的赤兔好不好?
关羽还算讲义气,强忍着笑送了我一匹精壮的军马,打发我和司马懿上了路。只不过,军马虽大部分时间服从性很好,但如果遇到它看不上的骑手,那真是寸步难行。
不幸的是,这匹马,并看不上我。它也不把我甩下去,就是随心所欲地乱走,除了我要去的方向外它都很有兴趣。导致我和司马懿直到日上竿头,还在大河南岸盘桓。
我怀疑昨晚自己是不是就尿在它的槽枥当中,导致这畜生现在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司马懿打趣说去附近村民家中给我找头毛驴都比现在走得快,我没好气地让他去执行时又支支吾吾说大战在即这附近村庄的人早都跑没了,上哪找毛驴去,真是指望不上的竖子一个。
不过走得慢也有好处,这样关羽的人没费太大功夫就追上了我们。
第五百九十一章 白马渡之危
正当我和战马较劲时,一骑从我们旁边的大路上飞驰而过。“诶,那是?”司马懿眼尖,认出骑手是关羽的一名亲兵,是关将军能指挥和指望上的为数不多的兵卒之一。
“喂,如此匆忙是要往哪里去?”司马懿大声喝问道。他以为是我落下了东西关羽派人给送了过来。骑手被吓了一跳,差点摔了下来。他转过身来正欲骂娘,看到了我,不得不将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表情就像吃了只苍蝇一样难看。
“郭祭酒,有紧急军情需立刻禀报司空。”他对着我喊道,非常焦急,甚至没有下马行礼,让我略微有些不爽。“你们那边能有啥紧急军情啊?张文远掉茅坑里啦?”我没好气地问道。
“袁军先锋黎明时分经白马渡渡河,目前正急攻东郡!”
我捏紧了手中的缰绳。
“他们怎敢就此派精锐渡河?”我咬牙心道,“难道不怕我军抓住机会直扑中军吗?但这一击…确实打在了我军最薄弱的部位上…难道说是昨晚可珏拿走的那份竹简暴露了我军驻防信息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另一边司马懿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威胁道:“我警告你,谎报军情是要按军法处置的!”听闻此言骑手眼神中透露出了不屑,仿佛在说爱信不信,继续扯淡浪费时间贻误了军情那才是真正要被军法处置的。
“奉孝兄,现在怎么办?”饶是聪慧过人的司马懿此时也有些慌了神。“仲达,你跟着这位军士一同去禀报司空,让他立刻派夏侯兄弟带兵从延津渡河攻打袁军中军,”我快速思考道,“攻其所必救,既然白马东郡失守已难以避免,那就得让袁绍老儿也难受难受!”
“那你呢?”司马懿定定神问道。“我回去找云长,我们得想办法拖住这边袁军,”我咬牙道,“我们拖得越久,你们的行动时间也就越充裕。”
“你…”司马懿欲言又止,权衡后捏紧拳头道,“那你一定不要逞能!别让嫂子为你守寡!”“轮到你来教训我?”要不是情况紧急我真想给这小子一脚,“赶快滚!我自有分寸!”
“要走就请尽快!”一旁骑手早已不耐烦,此刻忍不住催促道。司马懿最后看了我一眼,调转马头和骑手一同向中军奔去。我则跳下自己的军马,现在没时间干驯马的活了,只能一路向着关羽的营砦小跑而去。
而关羽部驻地此时在乱成一锅粥的同时却也当得上有条不紊这个评价。兵痞们一边哭爹喊娘,一边快速而又精准地收拾好行囊,有组织地向南边溃逃,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训练有素了,至少溃军没去冲击己方中军。关羽也不制止这帮兵痞,自顾自地带着亲兵也开始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我一路冲进了关羽帐中,此刻营寨卫兵早已跑得没影了,自是无人阻拦。“关…关将军!”看着正打包行李的关羽我一下有些语塞,本来还想让他帮我组织起部队来拦截袁军先锋,却没想到关云长自己就已经在准备跑路了。
“嗯?是奉孝啊?”我的去而复返让关羽有些惊讶,他小心翼翼地把一本精致的《春秋》包好塞进行囊之中,一边问道:“你得知了吗?袁军马上要打过来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你最好快跑!”
“那关将军你呢?”我没好气道,“身为统兵大将却任由手下兵卒临阵脱逃,你有何面目回去见老曹?”
“哼,把这种没有胆气的士卒强行逼上战场也无甚用,”关羽眯起丹凤眼冷哼道,“关某身受曹司空厚恩,今日自当效死以报,不立功必不回见曹公!”他将打包完毕的行囊递到身边一亲兵手上,“就这样吧,取我偃月刀来,备马!你们有想立功的就随吾一起去迎战袁军,不愿从者但去无妨!”
“愿随关将军上阵杀敌!”关羽麾下几十个亲兵齐整答道,他满意地点点头,道:“好!请诸位随某一同建功立业!小赵,你带两个兄弟护送郭祭酒回大营!”
此刻我才发现自己之前误以为关羽也准备逃跑,一时间有些尴尬。不过他应该没有看出这一点,想到这我觉得自己又行了。“就这么点人不是去送死吗?”我伸手抓住关羽的衣袂道,“对方可是袁军的精锐前锋啊!我觉得咱们最好另图它策!”
“关某打的就是精锐!”关羽傲然笑道,“郭祭酒无需多虑!”“行吧,那我也跟着你去!”我咬了咬牙,凭借关羽的武勇与自信,加上我的智计与谋略,也许真有办法拖住袁军前锋的进攻速度,给我军的反击争取时间。
“嗯?”我的举动有些超乎关羽的预料,他上下扫视了我一圈后,爽朗笑道:“哈哈,有奉孝帮助,这一仗只怕会更加轻松了!不过刀枪无眼,还请郭祭酒多注意保重!”他翻身骑上赤兔,挥斥青龙偃月刀,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天神下凡。
“我们走,前去驰援张将军!”关羽下令道。我抓紧时间挤上一名亲兵的马背,听闻此言忍不住说道:“张文远那么怂一人,他的驻地又首当其冲,此时只怕已经逃之夭夭了吧?”
“文远此人,平时虽然怂包,在战场上却是条真汉子,”关羽笑道,“在不会死人的生活中他谨小慎微,但在会死人的战场上他绝不会后退半步!”
张辽没有跑。
今晨刚回营他便得知了袁军进攻的“好消息”,只不过其所部兵员质量相较于关羽所部有过之而无不及,肯留袁军的必经之路上列开阵型,在东郡陷落后他们是阻挡袁军进攻我军中军的唯一一道防线。
河岸边,一支支由河北军士组成的整齐方阵不断逼近。攻克东郡后,袁绍的先锋此时充满了信心。所谓曹军,不过如此,被己方轻而易举地渡了黄河。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已经开始惦记起主公许诺的先拔头筹的奖赏。其中有些士卒时不时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腰间挂着的包裹,里面正荡着几双血淋淋的耳朵。对于他们而言,这些就是赏银。至于被割下耳朵的曹军士卒,没人会关心几具无足轻重的尸体。
而没能有所斩获的士卒见状更加心痒痒,巴不得多碰上几支曹军。既然敌人如此不堪一击,那他们当然想遇上更多,割更多的耳朵,拿更多的赏银。
汗水,沿着张辽黝黑的面颊滑落。他意识到,在来犯的袁军面前,自己不过是刀殂上的鱼肉罢了。
但张辽不会后退半步。武将的骄傲,让他有勇气面对一切来犯之敌,即使寡不敌众。
在他的一生之中,这一条被一直坚守了下去。
“来将何人?岂敢螳臂当车?还不快快束手而降!”麾盖之下,一膀大腰圆身着重甲的武将骑着马走出阵中,看着张辽以及他战战兢兢的手下咧嘴嘲笑道。
“吾乃雁门张文远!贼将休得猖狂!”单论气势,张辽完全不输对方。
“张文远?没听说过,无名小将!”袁军将领嘲讽道,“你可知我是何人?我乃河北上将军颜如玉!劝汝速降,否则我刀下多一亡魂矣!”
“颜良!”张辽眉头紧皱,握紧枪杆。他知道,今日将会是一场血仗了。对方是勇冠三军的大将颜良,自己只不过是一介败军降将。这一战,在实力差距下,只能拼命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万军取首
“嘶…”坐在我身前的骑手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因为我的指甲此时正隔着短褐刺入他的皮肉之中。“颜良!”我咬牙念出袁军先锋主将的名号,无计可施的无力感逐渐笼罩了心头。
颜良,字如玉,河北大将。在之前和袁军的交锋中,颜良一己之力斩掉了我军将领宋宪、魏续,再击败大将徐晃,逼迫老曹不得不放弃所有河北的据点后撤至大河南岸,此人勇武,不下我那倒霉姐夫吕布吕奉先。
先锋由颜良率领,那我之前设想的布局就完全无法开展了。此时我们十几骑人马正埋伏在大河旁的小土山上,张辽部与袁军先锋的对峙一览无余。我原想当袁军定将自乱阵脚。但如果对方是颜良的话,虽云长勇武过人,却也很难偷袭得手,反而可能会陷入敌军包围之中,最终与张辽一同战死或被俘。
“如此,不得不牺牲张将军了,你我先行后撤与老曹会合,再设法击退颜良!”我看向身旁的关羽,沉吟片刻后说道。却不料他冷笑一声,眯起丹凤眼看向土山下方,开口道:“哼,吾观颜良,如插标卖首耳!”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眼下这种情况可绝非给这帮莽夫逞能之时。“云长不可轻敌!”我急道,“颜良之前可是…”“某虽不才,今日却正要为徐公明报此仇!”关羽猜到我要说什么,直接开口打断道,他胯下赤兔马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战意,跃跃欲试地打着响鼻。
此时土山下两方人马已经混战在了一起,张辽部宛如被掷入大河中的石头一般,瞬间被袁军淹没了,即使我们居高临下,也很难再找到我军骑兵的身影,只能勉强看见张辽正奋力与颜良战在一起。
见此情景,关羽不再犹豫,双腿猛夹赤兔马腹,犹如一支离弦之箭,射将向厮杀的战场。“诶!呸呸呸…”我开口试图制止他这愚蠢的行为,却白白吃了一口赤兔马后蹄踩溅起的尘土。其他几十个亲兵面面相觑,关羽并没有给他们下令,此时也并不知道该不该跟着自己的将军一同冲锋。
起初袁军并没有在意从战场侧方杀将而来的一骑,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关羽一人的冲击都是在送死。相比较这一人,袁军士卒更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从同伴手里多抢几个张辽部曹军的耳朵,因此关羽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杀入了战阵之中。赤兔本身就比普通战马要壮硕,又是自高向下冲锋,外围的袁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撞得人仰马翻。紧接着偃月刀挥舞,伴随着凄厉的惨叫,炽热的鲜血在空中飞溅而起。
颜良正全身心对付着张辽,对方虽是他眼中的无名之辈,但武艺却比他想象中要强,虽比不上自己在界桥交手的那名白马勇将,却与曹军的其他酒囊饭袋不尽相同,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付。就在这时,一阵凌厉的劲风从颜良侧后方袭来,他急忙挥枪逼退张辽转过身来应对,正看到一红脸长髯大将向这边冲来。
与张辽不同,颜良直接认出了来将,也因此松了一口气,收回了长枪。“云长,吾并不需汝助…”颜良话还没有说完,只觉脖颈一凉,下一秒他便感觉到了天地颠倒,所看到的最后景象是,一具穿着甲胄的无头尸身,正从自己所骑的战马上摔落。
“云长兄!来得正是时候!”张辽惊喜道。关羽对他微微点头,同时伸手一把抓住颜良被斩下的头颅高高举起,大声喊道:“逆贼颜良已伏诛!”乱作一团的战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真的很难相信,有人能够如此轻而易举,万军丛中,取下敌将首级。
此刻横刀立马的关羽,宛如天神!
“老曹,我悟了…”我喃喃自语道。
恐慌、畏惧在袁军中飞速传播开来。他们虽死死盯着屹立阵中的关羽与张辽,但双腿却不由自主地打颤。主将颜良被阵斩,让袁军士卒士气战意俱失。不过毕竟是袁军的精锐,他们依然没有退却,只等上级下令,仍会冲将向重围中的二将。
只不过士卒可以等伍长的命令,伍长可以等什长的命令,什长可以等司马的命令,司马可以等偏将的命令,但偏将却并不能等到主将的命令。因此一时间,战场陷入了莫名的对峙之中。
我立刻意识到,现在需要再给袁军加一把火。
“跟着夏侯将军冲啊!”“杀光袁军!”“虎豹骑前来驰援!关张将军无虑!”在我的命令下,原本土山上看戏看得目瞪口呆的亲兵打着随便哪个夏侯将军的名号一同冲将下了山,虽然只有几十骑,但扬起的土尘却宛如有一整支虎豹骑编队冲锋下山一般。加之袁军此时因主将被阵斩已经胆寒,眼见我军“驰援”已到,再无心恋战,溃逃一触即发,哭爹喊娘地向背后的东郡涌去。
“哈哈,奉孝来得真是及时!”关羽将颜良的首级拴在赤兔的马颈上,大笑道,“袁军鼠辈已退军,咱接下来怎么办?”“现在你知道问我了?”我没好气道,同时努力抑制住双腿的颤动,一想到昨晚天神一般的关羽差点也给我来一刀,如今忍不住有些后怕。
“敌军胆寒,正是夺回东郡的好时机!”张辽信心满满道。“你癔症了?”我难以置信道,“就这么几十人去打东郡?袁军把门一关你是打算去啃城门还是凿城墙?能暂时遏制袁军的攻势给中军争取时间已经是万幸了!现在我们应尽快撤回中军,与老曹会和。”
“哦…”看着远处已经落入袁军之手的东郡的城墙张辽颇有些失落,但也不再多说什么,掉转马头带头沿河西行。到底是性情中人,不一会他就恢复了兴致,兴冲冲地和关羽聊起刚刚的阵斩。
“云长兄万军取首吾尤为佩服!”张辽看着一晃一晃的颜良脑袋对关羽拱手道,“今日张文远也算是长见识了,竟有如此战法!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像云长兄一般,突击敌阵,夺敌军锐气,杀敌方士气!”
“哈哈哈,文远武艺不在我之下,定有建功立业之时!”关羽轻抚长髯骄傲笑道。“不过我刚才似乎听到颜良这厮死之前说了什么…”张辽皱起眉头,“…好像是…叫云长兄你不需帮助他?”
“我没太听清,”关羽摇了摇头,不以为意道,“应该是认错人了吧,他看了我一眼后就回过头去了,完全没有防备…不过结局都一样,此等插标卖首者,岂是我关云长之敌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跟在两人后面的我听闻此言心底一颤,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关羽能如此轻松地斩杀颜良。“是了!刘备那厮在袁军之中!”本来我对可珏昨夜所说还有一些些怀疑,此时却不得不认定刘备还没有死这一事实,我不太清楚刘备在河北瞎咧咧了些什么,但很显然没起到积极作用,反而让颜良把关羽当作了自己人,因此在刚才云长冲阵时完全没有防备。
“若让关羽知晓刘备去向,只怕老曹再挽留不住。但此人,绝不可放虎归山…”我看向关羽的背影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杀机,“如能为我军所用自然最好,如若不能…只能设计杀之,断不能使其投袁!”
第五百九十三章 延津之败
夏侯渊挥刀的手越来越沉,但四下蜂拥而来的袁军却完全不见少。他们眼中闪烁的贪婪让夏侯渊这个即使已混迹战场多年的骁将依旧感觉到了一丝惧栗,他知道如果再保持现状,自己终究会变成河北军的战功,一如这些盯着自己如狼似虎的士卒所期盼的一样。
无奈之下,夏侯渊大吼:“撤!往渡口撤!”然后振奋精神,再鼓起气力,掩护自己麾下的虎豹骑混乱地调转马头奔向延津。
在得知白马被破后,老曹听从司马懿的建议,立刻派遣己方主力经延津渡河,直取袁绍中军。由于袁绍并未预料到老曹兵行如此一着险棋敢于渡河以小博大,将重心放在了攻打白马之上,自己大营防御力量并不完备,被夏侯渊所部虎豹骑轻松攻入。
但在这危机之际,袁本初不愧为世之枭雄。面对周围横冲直撞的虎豹骑,他毫不畏惧(很大可能是装的),亲自坐镇中军指挥,稳定了军心。加之调度及时,左右后军及时驰援,相较于袁军曹军军力还是太单薄了,不多时便在潮水般驰援而来的袁军夹击下不得不放弃既得战果,向河南撤退。
然而,对于袁军而言,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放跑曹军最精锐的虎豹骑。在许攸的谏言下,数千骑人马集结,追击向南撤的夏侯渊所部。
“贼杀才!”看着后方扬起的尘土夏侯渊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很清楚这是袁军追兵快马驰骋扬起的灰尘。眼下己方人困马乏,只怕不出半日就会被敌军咬住。如果不舍弃些肉喂饱袁军派出来的狗,只怕整个虎豹骑营都会被他们咬碎吃掉。
念及至此,夏侯渊下定了决心,准备率亲兵断后,尽可能为南撤的部队争取时间。想必他这一身肉,足够喂饱袁军的追兵了。
“夏侯将军!”副将徐晃快步驱马来到夏侯渊身边。“又咋啦?你不在前面整军跑后面来干吗?”夏侯渊没好气道,“不过正好,徐将军听令,我去喂狗了,接下来你来担任主将,这是兵符。”
“啊?”徐晃没理清夏侯渊的逻辑,但他显然并不在意自家主将的疯言疯语,“我军接应来了,将军无需再忧虑!”“哦?敢问谁为主将?”夏侯渊问道,心说要是自己的元让老哥带兵前来接应那还是需要忧虑忧虑的。
“司空自引一军,前来接应我军!”徐晃答道。“呜呼,想不到我夏侯妙才堪当如此殊荣,大哥竟亲冒矢石!”夏侯渊慨叹道。“末将认为,司空亲来并非为接应将军,而是因此役我军挫败,故想全歼追击之军。”徐晃直接戳穿,完全没顾及夏侯渊脸上的囧相,引得周围几个骑兵哈哈大笑,自家主将的丢面反而使得原本低迷的士气重新振作了一些。
“去去去,谁再笑今晚喝酒时谁就去站岗!”夏侯渊恼怒道,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老曹亲来,他身上的担子顿时减轻了大半。
两个时辰后,当袁军先锋赶到曹军前军营地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狼藉。整片营地中空无一人,大批辎重被随意丢在地上,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细软。袁军前锋眼睛都看直了,主将旁边的骑兵结巴道:“将军,咱还追吗?曹操狡猾,郭嘉奸诈,这…这随意深入敌后只怕会中埋伏呀。”
“是啊,将军!咱们把曹军的前军阵地夺下已是立下功绩,应当稳步推进,不可冒失啊!”另一名骑手帮腔道。
文丑冷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手下是被眼前这些辎重迷住了双眼,此时已无心追击。若是自己强令进军,他们会服从不假,但战意和士气却会受到极大影响,能发挥的战力只怕都无法达到全盛时期的一半。“敢问玄德如何看呢?”他转头看向侧后方骑在马上的大耳长臂之人,“欸呀呀,备全听将军安排。”刘备诚惶诚恐地答道,就好像能和文丑说话是自己的荣幸一般。
“如此,全军停止追击,下马收拾曹军丢下的辎重,等与主公所部会合再行进军,”文丑眯眼道,然后特意补充了一句“注意留一些让我好给主公交差啊。”“得嘞!”骑手们欢天喜地地下了马,在废弃的曹军营寨中四处翻找起来,搜寻起战利品。虽然曹军丢下的东西很多,但争执吵闹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两名偏将为了争夺一把将营中找到的佩剑,因为谁也没办法证明是自己先发现的,所以都快要用拳脚的方式来解决争端了。
文丑见状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他现在没心情为这点小事大动肝火。颜良战死的消息已经被先锋部证实,现在文丑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在那“红脸长须大将”身上,只恨不能立刻手刃此贼,为自己的好兄弟报仇。
刘备也没有下马,依旧低眉顺眼地跟在文丑马后。颜良战死的信息传入袁营后,袁绍第一时间就下令拿下了这大耳贼,毕竟能战胜颜将军的“红脸长须大将”世间只怕独此一位——刘备的结义兄弟关羽关云长。杀人偿命,折损爱将的袁绍当即便准备下令将刘备斩首告慰颜良之灵,却不料被这老小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给打动,轻信了刘备的说辞,认定曹营中那名虎将不过是关羽拙劣的模仿者,靠着“偷吸”暗算了颜良。
袁绍不仅放了刘备一马,甚至还听从他的建议让他担任文丑的副将一同追击曹操。文丑清楚这大耳贼来给自己帮忙是假,避乱是真,虽然他把主公忽悠过去了,但袁营中一帮子大老粗武将可没那么好糊弄,这帮家伙可听不懂刘备的胡说八道,一个个恨不得当场给他剁了。刘备知道,眼下袁绍在场还能镇得住场子,等下散会了只怕自己随时都可能被放倒,干脆主动申请出战,保全自身安全。
文丑虽也恨不得一刀砍了刘备,但与其它粗人不同,文丑好读经书,虽比不上名士大儒,却也算知书达理,深知自己不能坏了主公礼贤下士之名,因此强忍着怒火一路上对刘备恭敬有加。
“玄德在想些什么?”文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刘备一直在东张西望,便开口问道。“将军,备只是在想,如果此时曹军虎豹骑对我军突袭…”刘备话还没说完,冲天的喊杀声自四周响起,数百名曹魏精骑自藏身的树林中杀出,直冲向散乱着的袁军前锋。
“恶哉!中伏矣!”文丑一惊。本身就为拼抢曹军丢弃辎重而变得一盘散沙的袁军在突袭面前毫无准备,直到此时那两名偏将在找自己马的同时还在争抢着那把将剑,气得文丑举起长槊欲先曹军一步送他们去黄泉,但最终却也没有挥下,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俩。偏将也知道自家主将十分愤怒了,十分默契地同时松开手把将剑扔到地上,乖乖上马应战。
然而文丑的统率能力并不能顾全大局,曹军的骑兵迅速冲杀而至,很多袁军士兵还没上马便被砍翻在地。“不要乱!他们人少,应战!应战!”文丑大声吼道,同时在马上矮身躲过迎面刺来的两挺长枪,反身挥舞长槊将擦身而过的两名曹军骑兵击落马下。
“忒!敌将可敢与我徐公明一战?”文丑的勇猛很快便引起了曹军的注意,一员虎将自斜向冲将而来。“惧你不成?”文丑迎上,与徐晃战做一团,长槊与宣斧正面相交,数合之下,势均力敌。
第五百九十四章 大河东逝
“这是…饵敌之策…”我眯着眼看了一会,判断出了我军采取的战术,说白了就是散落一些辎重细软在袁军追击的路上,待其被吸引了注意力后派骑军突袭,不知道是老曹自己设计的还是荀攸谏言的。
“但是…即使此策成效,”我沉吟道,“我军不过数百骑,袁军则有数千骑,十倍于我,即使初期取得一定战果,若待其回过神来,很可能反过来将我军围住消灭。”
相较于兵精粮足、财大气粗的河北,我们的战力还是太过薄弱了。哪怕达到敌我十比一的战损,最后撑不住的依旧会是我军。
“那吾等可得帮帮场子!”关羽开口道,同时眯眼观察着下方战场,跃跃欲试。我们自撤离白马后,本欲前往中军与老曹会合,但在半路碰上了夏侯渊所部传令兵,得知袁军已占领前军营砦。本来和我们这几十骑人马没什么关系,但关羽和张辽两个都是闲不住的主,非要去援救。我拧不过他们两人,而且也确实有些担心夏侯渊那夯货的安危,因此调转马头向北进发,正遇上袁军先锋中伏之刻。
“眼下只怕还得请关将军出马斩将,”我转头看向关羽道,“如若敌军主将被阵斩,残勇不能成气候;若敌军主将尚在,袁军早晚能重整阵型。只是不知道,此处袁军主将何许人也。”
“颜良吾尚能一刀斩之,河北何人能媲美颜良?”关羽傲然道,却引得一旁张辽坐不住了。“杀鸡焉用牛刀!此次容我建功!”他快速说道,之前关羽万人丛中斩翻主将颜良让他既崇敬又羡慕,眼见关羽又准备提刀冲阵自不愿再当看客,飞快驱马前冲,生怕慢一步被我和关羽制止。
“欸,你个…啊呸呸…”我正欲阻止,却又吃了满满一口马蹄扬沙。
“贼将休走,张文远来也!”这夯货生怕敌军不知道自己的突袭,还大声嚷嚷起自己的名号。正与徐晃交手的文丑见状心中一惊,虽然他不清楚张文远是哪一号人物,但肯定不是来帮自己的。情急之下文丑驱马前冲与徐晃又一轮交错后拉开身位,将长槊插在地上,反手从背上取下一把雕花长弓,拈弓搭箭,箭矢直指冲将而来的张辽。
在这一刻张辽的脑子是懵的。毕竟在刚才的示范中,关羽师傅没有教授他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应对敌将射箭。
弓弦震动,箭矢射出。张辽几乎本能地向右侧扑,虽避开了弓箭,但也十分狼狈地从马背上滚落了下去,摔得眼冒金星。“跳梁小丑!”文丑背起长弓笑骂一句,然后从地上抽起长槊挡下徐晃从背后追将而来的一记劈砍,同时驱马冲向倒地不起的张辽,意欲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将践踏而死。
武将间的冲杀不是我的擅长,我还没看出张辽已经危急,还在嘲笑这竖子笨拙之时,关羽已驱使赤兔马快步冲出前去解救,咧着嘴大笑的我又又又吃了一口扬沙。关羽比张辽聪明多了,他压根没打算报名号,最大限度避免在交锋前被敌将注意到。
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此刻喊出了他的名号。
“二弟?…”游弋在战场边缘的刘备一直避开正面战斗,只是四下观望着战场形势(实则在找寻跑路的方向)。他完全没有考虑自己副将的责任,任凭袁军士卒被不断砍杀也没有想着帮助主将文丑重整队伍。因此,刘备是第一个注意到从斜后方冲杀进阵的“红脸长须大将”。这一刻,他几乎呆滞,然后情不自禁声嘶力竭地吼道:“云长!云长!是我啊!”
听到呼唤,关羽循声望去,瞬间呆立原地。“大哥!”他的眼眶中瞬间噙满热泪,毫不犹豫地想要调转马头冲过去与大哥会合。至于曹袁之战,对于此时的关羽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但就在这时,一只手坚决地抓住了赤兔的马辔,制止了他。“何人阻我?”关羽怒道,挥舞起偃月刀就欲将这个不识趣的家伙砍翻,只不过当他对上张辽充斥着歉意、畏惧却又十分坚决的双眼后,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怔。
“文远,放手。”关羽冷冷说道。
“绝不。”张辽答道。
而在战场上被刘备这一声吆喝吸引了注意力的不止关羽一人。“关羽?贼厮何在?”文丑立刻开始四下张望。由于赤兔马实在太过出挑,他很轻松地就看到了战场外围的“红脸长须大将”,以及在他胯下战马上挂着的战利品一般的头颅——自己的好兄弟,颜良死不瞑目的头颅。
瞬间,怒气让文丑丧失了所有理智,他咆哮一声,直冲向关羽张辽二人。文丑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关羽身上,完全忽视了自身周围,这在混战当中十分致命。狂怒之下文丑甚至都没听到自己护心镜被长枪戳穿的声音,便被一名冲杀而来的虎豹骑兵戳将下马。
紧接着,不计其数的马蹄,践踏在了文丑的身上,有曹军的人马,亦有袁军自己的人马。
文丑再也没能从地上爬起。
刘备这一嗓子嚎出后自知失言,正欲逃跑,却被之前哄抢将剑的两名偏将一左一右夹住,带离了战阵。在抢夺战利品时他们俩恨不得拔刀相向,但在战场之上他们却又是默契的战友,配合之下彻底断绝了刘备跑路的可能。而此时不知道哪个骑兵大喊了一声“文丑伏诛!”,瞬间袁军军心战意俱丧失得一干二净,溃不成军,整片战场变成了曹军虎豹骑单方面的屠杀。
至于在远方观战的我,见此情此景,立马开溜,以避免关羽反应过来回过头来给我一刀——我绝不认为我有张辽那么大面子。
这也是,我与关羽的最后一次无言的告别。
三天后,大河南岸,我下马后慢慢走到了正看着汹涌的河水沉思的老曹背后。他知道是我来了,苦笑道:“云长,走矣?”
“走了…”我颓然道。
我深知放走关羽的危害性,因此虽然老曹忍痛答应了他的请求,我却依旧私底下调遣夏侯惇带三千虎豹骑前去追杀关羽。即使他勇猛过人,想必也不可能带着十几步卒摆脱我军精锐骑兵的追杀。
但关羽做到了。
因为在得知我的调遣后,老曹立马亲自下令让张辽轻骑前去调和,还带上了自己的手令,其实就是帮关羽解围。目前看来,在夏侯惇的独眼中,老曹的手令显然比我的口令更有说服力。
我私自派人追杀关羽其实算是违了老曹的命令,但他并不会为此处罚我,因为他也知道,我这么做才是正确的。但可惜,他曹孟德能够面不改色屠徐州,淹下邳,用万民之血铺就自己的霸业,却狠不下心来诛杀一员良将。
我相信,老曹终有一天会为自己眼下的选择而后悔。
“奉孝,你说,孤还能再看到大河吗?”曹操苦笑着问我道。
这一轮交锋下来,我军虽连斩颜良文丑两员大将,击溃袁军数千精骑,却丢失了东郡,让袁军跨过了大河天险,兵锋直指许昌。没有了大河的庇护,袁军能把我军包围起来剁成饺子馅——他们兵力足够这么玩。
“一条破河,看不看得到有何所谓…”我长叹一口气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触怒了河神,突然间混沌如黄泥汤般的河水腾跃而起,我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浪潮给淹没,瞬间陷入天旋地转之中。
“这是…咖啡?”
第五百九十五章 日出:对峙
滚烫的暗黄色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流下,烫痛得我呲牙咧嘴,硬生生将我从尘封千年的梦中拖拽回了现实。顺着嘴角渗入的味道,我尝出这液体是咖啡,一种绝不可能出现在汉末的饮料。
“清醒了?”一个头发油腻的男子半蹲在我面前咧着嘴笑道,“前面大吵大闹还想开枪拒捕,现在又想装睡搞抗拒,那就怪不得哥们上手段了,请你喝杯咖啡咯。”
“你们是谁?”我咬牙问道,试图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牢牢地铐锁在墙面上。听闻我发问,男子轻蔑地冷哼一声后道:“小子,你给我听好了,现在我们问,你答,其他时刻一律给我保持沉默。”
我努力睁大被咖啡迷住的双眼,才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几人,男女都有,只不过一个个都是蓬头垢面。但这种邋遢的感觉与蚍蜉那帮人不同,东南亚猴子身上的脏臭给人的感觉是与生俱来的,而这些人则更像很多天没有洗过头洗过澡一般。
此时我处于一密闭房间当中,视野范围内看不见窗户,只有一扇铁门。耳边能听到嘈杂的电扇转动的声音,却并感觉不到气流的流动,有可能是通气扇。“我难道…是在某处地下设施?”我暗自思忖道。
“姓名。”似乎是注意到我在观察周遭环境,男子扳住我的下巴让我面向他并且发问道。
“我是…郭嘉…”我的大脑尚未完全清醒。
“噗嗤…”坐在另一边桌后正在敲电脑的一女子听到我回答后忍不住轻笑出声,审问我的男子脸上也挂上了和蔼的笑容,他们似乎是被我逗笑了一般。“看样子…你是打算抗拒到底了呀…”他似乎漫不经心地从桌上拿起一枝钢笔,然后使劲戳在了我的右胳肢窝下。
“我操你妈!”鲜血四溅中,刚刚在睡梦中沉息的怒意再次升腾而起,“你们他妈的究竟是什么人?冤有头债有主,去他妈找诸葛畿算账啊!”
此时我还坚定地认为诸葛畿是靠得住的好伙计。
“耍狠是吧?还以为诸葛局长能保你?”男子挑眉,同时转动手上钢笔撕开我的腋窝。“呸…”我朝他吐出一口唾沫,却被轻松避开,“有能耐你就弄死爷,爷今天喊一声痛爷是你孙子!”
“有趣!”男子哈哈笑道,“天亮还有段时间呢,孙子咱们慢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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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不是猪哥公子吗,几小时不见这么拉了?”司马醴冲进审讯室后,虽然眼下情况有一丝丝的紧张,但她在威逼陈国胜的同时还是没忘抽空和诸葛畿打了个招呼,目的在于告诉对方,你的囧样我已经看完了。
诸葛畿努力想让自己坐得优雅一些,但双手被拷在椅腿上让他只能十分不雅地半躺着,眼下能做的只是挺胯,这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加猥琐了。
为了找回场子,诸葛畿立刻开口嘲讽道:“死马小姐,看样子对你寄予厚望真是我的一大败笔,你也太慢了吧,我在被追捕的情况下都能先你一步抓出来国安中的内…内个泄密的人。”眼下他还是不忍心对自己一向敬重的陈叔冠以内鬼之名。
“呵呵,你这不叫抓到内鬼,你这叫被内鬼给抓住,”司马醴不甘示弱道,紧接着话锋一转,“陈国胜我警告你,别轻举妄动。”即使在和诸葛畿拌嘴,她的注意力也没完全从陈国胜身上移开。
“你不敢对我开枪的,而且,我也不怕死,你威胁不了我,”陈国胜冷笑道,完全不理会司马醴的警告,从容地从腋下拔出自己的配枪,枪口瞄向她的脑袋。诚如他所说,司马醴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确实不能拿陈国胜怎么样,一旦她先开了枪,诸葛畿的叛变就坐实了。
没唬住陈国胜的后果就是眼下对峙的主动权到了他的手上。“司马醴,你立刻给我放下武器。”陈国胜威胁道。“同样的,我是白名单成员,你一样不可能对我开枪。”司马醴冷哼一声说道。
“哈哈哈,正常情况下国安的人如果在没有接受到命令的情况下对白名单成员进行攻击会被视为叛乱,这也是你亲爱的诸葛畿为什么会瞬间从副局长被撸到底的原因,但一旦白名单成员开始对国安局有严重攻击行为时,可直接被击杀,显然,攻闯国安基地就是这种行为,”看到司马醴错愕的眼神,陈国胜继续挖苦道,“怎么?这一点诸葛畿没和你说明吗?”
司马醴狠狠瞪了诸葛畿一眼。诸葛畿嘴角抽了抽,嘟囔道:“我之前怎么会预料到你会有硬闯我们基地的时候,既然你又用不上我给你说这个干嘛…”他之前设法将司马醴安排进国安的白名单本意是想保护她不会被陈国胜利用国安的力量给干掉,但眼下显然这一层保护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现在咱们来谈谈交易吧,”陈国胜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说道,“诸葛畿,你如果对自己叛变罪行供认不讳,我会饶司马醴一命;司马醴,如果你现在乖乖放下武器,我保证不会让诸葛畿蒙受牢狱之苦。”诸葛畿与司马醴两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即使自己已经成功揪出了真正的内鬼,可陈国胜所说却是他们唯一能全身而退的选择。
但是,两个人短暂目光接触后,异口同声道:“不。”“嗯?”陈国胜本已垂下的枪口再度抬起,“那就怪不得我了。”
“我宁愿去监狱里捡肥皂,也不可能和毁掉帝都的家伙沆瀣一气,”诸葛畿坚定道,“这不仅是为我自己,这是为了诸葛家千百年来的名声,为了不辜负我父亲的嘱托!”
“你没资格提你的父亲,”陈国胜冷冷说道,“你和黑道抱团的行为才真正丢光了他的脸面。”
“我可没有背叛华夏!”司马醴怒道,“不像你,内鬼,叛徒,汉奸!”
“我不是内鬼,我是为了保护华夏!”陈国胜怒吼道,正当他想要扣下扳机时,手机铃声及时响起让他短暂恢复了理智。“讲,”陈国胜按下接通键,紧接着脸色惊变,“什么?”
他收到消息,帝都闹市区k包厢的枪击案,其中有两具并非死于枪杀的尸体上有明显的东南亚人体征。而眼下,能和东南亚人扯上关系,只怕蜉蝣并脱不了干系。
本来国安收到(其实是截获)帝都警方的警情信息时还以为只是稍稍有些过火了的黑帮火拼,虽然这个年代在帝都已经不太可能见到黑帮枪战但也并非不能接受,所以并没有特别关注,只是派了一个小组去协助警方办案。但当死者中出现了不明身份、不明国籍之人时,国安便需要认真介入了,因此案情被一层层上报,最后到了陈国胜的耳中。
陈国胜烦躁不安地在审讯室中踱步,他并没有考虑如果事态真如诸葛畿所说蚍蜉运了一枚核弹头藏在帝都国安该如何处置,而是在脑海中不断想着怎么替蚍蜉的行为(如果“不亦乐乎”枪击事件真和高霅有关的话)开脱。
“也许他们这帮东南亚猴子没见过大城市,好不容易来趟帝都想去k玩乐玩乐,而本身又不懂礼法所以和他人起了冲突。对,一定是这样!不然他们要做坏事的话岂会如此大张旗鼓?”陈国胜在心中说道。
很难说他内心深处自己相不相信这个论述。
但他不得不信。
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是内鬼的事实,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第五百九十六章 日出:终局
陈国胜在审问室中来回踱步,此刻已完全没有心情继续唇枪舌剑,诸葛畿和司马醴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好开口,房间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直到陈国胜的电话再一次响起。
“讲。”他接通后才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瞟一眼来电人是谁。
“找到目标了,在向阳区砖厂北巷护城河旁的老厂房里,”南伯一边看着手下干员正操作的热传感器屏幕一边说道,“老组长,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在那等我,我去和他谈。”陈国胜挂断电话,随手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夹克,正欲推门离去,却迎面撞上了刚刚带人制服珠江组前来汇报的北妪,才想起来审讯室里还有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嫌疑人”。
“看住他们,我回来之前一只虫子也别放出去。”他简单对北妪吩咐道。“欸呀呀,这可有点难…”北妪看着两只正顺着门缝爬出的马陆嘟囔道,陈国胜没再理她,披上夹克大步向外走去。
此时正是夜晚黑得最深沉的时刻,捷达的灯光努力想要撕破黑暗,却最终败在了厚重的雨幕之下。
半个小时后,陈国胜在老旧的砖厂小巷中停稳了车,改造过的引擎低沉的轰鸣声不甘地逐渐消散。很难想象帝都向阳区如今还能有如此废弃场所,砖厂在上世纪的帝都开发中也曾大放异彩,其领导也赚了个盆满钵满,但随着时代变迁,在几个赚了钱的管理举家移民了国外后,这里的炉子已经很久没有开过火了。这可能对于帝都的环境治理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但讽刺的是,砖厂停产后不久,它门前那条明清朝留下的护城河就再没有水流过,彻底干涸了。
“老组长,今天竟然没坐您的红旗?哟,甚至还是自己开的车。”南伯从陈国胜并没注意到的角落中溜达出来打趣道。“出任务呢,严肃点。”陈国胜反手关上车门踏入雨幕之中,在他头发被淋湿之前南伯已经很贴心地将一把伞打到了他的头顶。
“我们根据沿路的摄像头一路追踪,您要找的那个手机的主人现在就窝在厂房里,”南伯指了指砖厂院中的一栋建筑,“已经用热成像传感器确认过了,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留下一个兄弟盯梢,其他人跟我走。”陈国胜短暂思索后说道。“啊?按照流程在行动前我们还需要用无人机确认一下建筑内部有无爆炸物或化学武器…”南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小声说道。
“你小子现在真是被科技宠坏了,”陈国胜瞪眼道,“当初我带你们出任务时哪有无人机这些,不照样该上也得上吗!而且对方就一个人…他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南伯苦笑一下,他早就猜到自己的老组长会是如此说法。“小武,你在高架上架好枪,看到有人进出砖厂及时报告,其他人迅速来我这集合。”南伯通过耳麦对长江组的干员下令道,不多时三道人影便迅速从附近的角落中靠拢在了陈国胜周边,在雨中小心戒备。
“走吧。”陈国胜带头向厂房走去。院中道路年久失修,在大雨浇灌下已变成一片烂泥地,但厂房却出人意料地外部结构十分完整,就像最近被人整修过一般,破窗效应在这里似乎并不成立,虽然厂房建筑已十分老旧,但没有一扇窗户是破裂的。
走在前面的两名干员一人戒备,一人上前打开了厂房的大门。铁门已是锈迹斑驳,门缝处却不知道被何人贴心地塞上了防水条,因此厂房内并没有受到雨气的侵扰,还算干爽。
在走过一条昏暗的走廊后,五人再度碰上了另一扇相似的门,如法炮制后,陈国胜带头走进了厂房中心区域,一盏与周围格格不入的led充电台灯勉强照亮了这个房间,两个巨大的烧炉一左一右像巨人一般拱卫在房间两侧,正中间一个少年正坐在几块砖垫成的凳子上,面前用三合板搭起的桌子上,诸多盘碟包裹着的一个电锅,正汩汩冒着热气。
“火锅?”南伯闻到了房间中的味道,略有些诧异,在他看来陈国胜让自己追查的角色多少得是个心狠手辣、翻云覆雨的狠角,而绝不应该是躲在废弃砖厂里偷吃火锅的家伙。
“哟,陈叔您来啦,”高霅笑道,同时就着充电台灯从火锅中夹起一片毛肚,“我就知道您会想来见我的了!因此都准备好了,快上桌一起吃…嗯您还带兄弟们了啊,没事我食材准备得足够,大家都请坐,别客气啊。”
陈国胜向高霅走去,南伯四人小心地护卫在四周。厂房地面上铺满了碎砖,在他们的踩踏之下发出了不详的嘎吱声,有不少直接被踩碎开来。“你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陈国胜当然不是去吃火锅的,在与高霅保持一定戒备距离的位置站定后冷声诘问道,“‘不亦乐乎"的枪战是你们干的不?”
高霅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自从老龙三人失联后他就知道针对苏翎那边的行动出岔子了,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命令开了枪。“还好陈国胜够蠢,依然没有意识到我要做什么,只带这么几人就来拿我了。”他心道,努力压制住翻腾的怒意。
“首先,是我们做的,”高霅翘起二郎腿边嘎叽嘎叽嚼着毛肚边说道,“其次,我要做的您还猜不到吗?呵呵,我要毁灭帝都,对这个虚妄的国度的心脏,狠狠剐上一刀!”
陈国胜的大脑一阵空白。“你…你认真的吗?”他结巴道,“你竟敢…”
“我是认真的,”高霅开口打断陈国胜威胁的话语,饱含恨意道,“我的阿爸死在华夏手上,我的家园毁在你们的燃烧弹下,我的族人死在你们所谓维和行动中,我觉得,我有充足的理由向华夏复仇!”
南伯的手已经悄悄搭在枪套上了,只等陈国胜一声令下。但后者构筑的心理防线此时已被现实无情击碎,一时嗫嚅不知所措,导致南伯和长江组的干员不敢轻举妄动。
见状南伯只好开口道:“小年轻别不自量力,就你一人还想威胁帝都?可笑可笑,趁早收起不切实际的妄想!可能老组长还能看往日交情放你一马!”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思量,”高霅又从火锅中夹起一块鱼丸,“这位叔,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仇恨哦,这次行动是我们整个蚍蜉的夙愿。不过你说得对,仅凭我们确实很难功成,需要恳请陈叔,给予我们帮助。”
“什…什么?”陈国胜一时没反应过来高霅所说。
“我这个人一向敬重长辈,而您一直是蚍蜉的好长辈,”高霅看着陈国胜真诚道,“所以我真心希望您能加入到我们的大业之中,而不想与您兵戎相见。”
“不,绝不可…”听明白高霅意思的陈国胜眼中在最后时刻浮现了坚决,正如他一直所说,他可以联合境外势力算计诸葛畿,但绝不会背叛华夏。
那是他许诺用一生守护的存在。
但陈国胜的话并没有说完的机会了,在他“不”字刚出口的时候,高霅翘着的二郎腿便似乎是在不经意间滑了下去,他的左脚准确踩在了一块凸起的碎砖上,紧接着一连串的爆破声响起,厂房房顶被瞬间炸裂开来。
“你的死,也是对蚍蜉的帮助。”
第五百九十七章 日出:悼别
高霅纵身向旁边烧炉后扑去,当长江组其他三个干员注意力被头顶上的爆炸吸引住时,南伯及时反应过来抽出枪开火,但差之毫厘没有命中高霅。
他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了。
伴随着炸裂开来的天花板一起落下的还有蓄积在屋顶上的雨水,南伯四人护住头部狼狈地躲闪着落下的碎石,却被雨水淋了个透彻。只不过他们还没有体会到夜雨的冰凉,澎湃的热气便已从脚底的碎砖中涌出,整个厂房瞬间化作蒸笼一般。
“这是你们应得的地狱…”高霅最后留下的声音在周围环境衬托下,显得如此冰冷。
数秒之内,南伯裸露的皮肤就已经被烫出数个水泡,他忍痛用脚踢开地上的碎砖,在弥漫的水汽中辨认出了高霅给己方准备的杀招,“生石灰!”
冰冷的雨水渗过碎砖,落在埋在其下的氧化钙上,由于高霅提前对厂房进行了简单的密闭处理,因此虽然今夜大雨瓢盆,但大部分生石灰并没有变质成熟石灰。如今突然与雨水接触,朴实无华的化学反应之后,留下的只有氢氧化钙,以及散发的大量热量。
足以蒸熟鸡蛋的热量。
“阿渝!宜荆!小九!先别管任务了,快冲出去!”南伯咬牙大声吼道,同时再度撑开雨伞,但并不是为了给局长挡雨,而是将伞面指向身下挡住蒸腾而起的水汽。
南伯带进来的三个干员中,小九在高霅与陈国胜交谈分神时正试图从侧边靠近到一个能一举制敌的位置,如今却身处在了距离出口最远的位置,也是热量最集中的位置,几乎没有挣扎,他就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皮肤血肉如融化了一般渗入了碎砖的缝隙之中。
阿渝和宜荆距离门口较近,听到队长的呼喊后两人忍痛咬牙着向进入厂房的铁门蹒跚而去。他们没有雨伞来屏蔽自己不与蒸腾而起的水汽直接接触,因此完全没办法抵抗不断从脚下升起的热量。
阿渝没能坚持太久便倒下了,再没能起来。宜荆坚持爬到了门口伸手推向铁门,纹丝不动。见此绝望情境他却反而像是心满意足一般长舒一口气,垂下了头。
“老组长!你在哪?”氤氲水汽中,南伯四下寻找着陈国胜,于情于理,他不能把曾经的组长现在的局长丢在这绝境之中独自跑路。只不过此时的陈国胜再不可能给南伯任何回应,他跪倒在碎砖上,像是在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在用最后的气力来抗争,他可以死亡,但他坚决不倒下。
“他妈的…”南伯几乎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熟肉香味,虽然他有雨伞做护,但他也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多存活的几十秒时间只能一边感受着自己被蒸熟的过程一边梳理遗言思绪。
南伯不惧怕死亡,事实上长江组的所有成员都已经数次经历过险死还生,当然有选择的话他希望能死得更轻松一些。但让南伯感觉悲哀的是,他五十六年的韶华,到了最后,却想不到该给谁留遗言。
南伯一生都在暗中,没有成家,更没有子女。“妈的,反正老子这辈子无愧于心了!”南伯打趣自己道,闭上眼睛准备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但紧接着他就又睁开了双眼,“还有一件事!还有一件事要做!”
南伯蜷缩在伞后,颤抖着从怀中掏出手机,摁亮屏幕。“他娘的不愧是华夏制造,人都要没了这玩意还能工作!”南伯此时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只能凭感觉拨下那一串号码,好在虽然这个号他从没有拨打过,但在不经意间早已烂熟于心。
电话立刻被接通了。
“你不是在出任务吗?干啥啊?”北妪捏紧手机急切道,她深知电话另一头的那个男人一直以来都把国安的规矩刻入骨髓,不可能在执行任务的中途与其他无关小组联络。
除非,他不得不摈弃曾奉为圭臬的规矩。
“银夏,你听我说,”南伯努力用平静的声音盖过厂房中生石灰不断爆裂的声音,“让诸葛局长去干他该干的事…”
在北妪的印象中,这是自特训营后南伯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镇扬,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她控制不住失声喊道。
“请听我的,这是唯一的…”
南伯再坚持不住,无法说完这句话了。
手机,与他掌心的皮肉一同滑落了下去。
曾经我无数次告诫你要按规矩办事,你却总想让我知道规矩并不是一切的行事准则,存天理灭人欲早已过时。几十年斗下来,最终我赢了,但在最后,我希望你,放弃规矩,为我,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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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霅跌跌撞撞地走下石梯,进到了一个涵洞之中。虽然这条下水道已废弃良久,但永乐年间留下的石砖依旧在坚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确保这条地下沟渠不会塌陷。
高霅半跪在河道边,几百年前古人留下的污秽早就干涸,现在汩汩流淌着的水流来自于渗透下来的雨水。虽然高霅及时从提前布置好的密道钻出了厂房,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烫伤了,额头也被掉落的碎石砸中,此时鲜血正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从陈国胜那里高霅大致了解过国安局小组行动时的流程,为避免布置的陷阱被传感器发现,他只能用极少量的炸药定点破坏掉厂房的天花板,真正的杀招是埋藏在层层碎砖之下的数吨生石灰——在国安局的行动守则中,并没有对场所中的化学光谱进行检测这一项,因此发现埋藏的生石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只不过和高霅设想的不太一样,在陈国胜的带领下,长江组完全没按规矩办事,就这样没做太多防备直勾勾地步入了彀中。
但,最终一切还是按照高霅的计划在进行着。
“嗯…还算成功,”高霅用流水胡乱擦掉脸上的血,“这样一来,国安局再不能对我的计划有所威胁了。只是可惜…算了,没啥可惜的,他也并没有真正关心过我们…”
陈国胜的死让高霅有些难过,他知道无论是与父亲还是自己,陈国胜从没把蚍蜉当成过自己人,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但长久以来,高霅却早已将对方当成了一直照顾着自己的陈叔叔,在父亲死后,这份感情弥足珍贵。
可惜的是,他挡在了自己向华夏复仇的计划前进的方向上。
无法合作,就只能铲除了。
高霅站起身,在漆黑中贴着石砖墙向前走去,这一片的封建时代残留的下水道水网排布他早已在心中记熟,连续转了几个弯后他从一个栏杆被暴力拆卸开的半人高的涵洞口钻了出去,站到了护城河的河岸上。此时太阳已经悄然升起,但阳光并不能穿透积聚在帝都上空的重重阴霾,整座城市依旧笼罩在昏暗之中。
“该下一步棋了,”高霅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只不过,还有与我对弈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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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没有挂断,却再听不到任何来自南伯的声音了。
北妪抬起头不自然地看向诸葛畿,她犹豫片刻走到诸葛畿面前俯下身子,司马醴见状立刻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一般警觉问道:“你要干什么?”她知道北妪刚接的电话不寻常,但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北妪没理她,从头上取下一枚发卡对着限制诸葛畿双手的手铐一阵捣鼓,“咔闼”。
“您这是…”诸葛畿一边活动着酸痛的手腕,一边轻声问道。
“镇扬最后的…遗言…”北妪咬牙一般说出了那两个字,“是让你去做该做的事…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嗯…”诸葛畿面露沉重,“请问下南伯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北妪还没来得及回答,审讯室的门便被人大力推开。
“陈局,那孙子招了!欸,陈局长去哪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食时:相遇
中年男子推开门,垂头丧气地走到我身边,不过态度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走吧,有人要见你。”他不情不愿地解开镣铐,挥手招呼房间中另一个年轻干员过来,两个人把如同一滩烂泥的我扶住。“谁…谁要见我?”我有气无力地问道,但并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他们两人几乎是拖着我一般走出门,拐进了旁边的一条走廊当中,但具体环境我并分辨不清,之前那杯滚烫的咖啡把我的眼皮烫肿了,现在几乎睁不开眼,遑论观察周围环境。
“妈逼的你个孙子怎么这么菜,刚才不还挺牛逼的吗?”年轻干员不爽道,同时发劲把快要从他左肩上滑落的我往上提了提,“我们还没认真呢,你就受不了了?”我心说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在你们专业的拷问下没第一时间叫爷爷已经不容易了,就别搁这苛责了行吗。
“好了,少说两句。”中年男子对着年轻干员使了个眼色。一路跌跌撞撞,他俩最后把我带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里,进门时还把我的脑袋重重撞在了门框上,我合理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给,敷上,一会儿就好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司马醴?”我不确定地询问道,同时接过冰毛巾摊在眼部,一阵冰凉瞬间冲淡了肿痛。
“朋友,你被逼供了也交代一些靠谱的啊,”另一个声音打趣道,“你说我带你去津沽嫖娼算个什么意思啊?”
听到这个声音后,熟悉而陌生的怒意瞬间在我心头炸裂,“诸葛畿!”我愤怒地抓起脸上的冰毛巾摔向他,“你他喵的还好意思在这给我叫?蚍蜉都他喵的在帝都逛大街了你的人却反而把我拿了?国安局干什么吃的都?还他喵的有脸搁这抱怨我招供你嫖娼,奶奶的我要不抖露点出来我就得废这了!嫖娼已经够不错的了,你总不想让我举报你造反吧?操,要是可徽那边有什么情况,我一定把…”
“归海可徽已经安全了,那两个东南亚恐怖分子被干掉了,不过具体情况我也没完全掌握,”诸葛畿温和地打断了我的咆哮,“现在归海可徽、成萌、王子沐那一帮人正处于警方的监护下,虽然伤得比较重,但已无生命之虞。”
“哦…”我重重坐回椅子上,心头悬着的石头落了下去,但脸上的烫伤又开始灼痛起来,让我开始想念砸向诸葛畿的那条冰毛巾,此时正被他攥在手里,而且完全没有还给我的意思。
“关王子沐什么事啊?怎么把他也扯进来了?今晚到底咋啦?”我没好气地问道,生着房间中每一个人的气。
再一次,没人理会我的问题。
司马醴担忧地看向诸葛畿,轻声问道:“猪哥,你确定他是苏翎吗?感觉…不太像他,会不会是假冒的?”“嗯…我只能说我认识的苏翎绝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发这么大火,”诸葛畿沉思道,“当初我和他第一次碰面时我差点弄死他,也没见他生这么大气。”
“这是小事?”我的火气又一次被挑拨了起来,“来来来,你给我举个例子,和今晚的事相比,什么算大事?”此时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变化。
“诸葛局…畿长,”中年男子开口道,他下意识还想称呼诸葛畿为局长,话说一半却想到对方已被撤职再这么叫并不合适,临时改了说法,更加不伦不类,“他就是苏翎,我们澜沧江组已经盯梢了一个多月,不会出错。”
“诸葛畿,你竟然暗中派人监视我!”我指着诸葛畿的鼻子想破口大骂,“你…”我话说一半却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合上了嘴,差点咬到舌头。人界事务司的保密限制让我没办法在这些干员面前提到梦魇空间及相关的事。
“虽然我今晚背的锅够多了,但这锅我不背。”诸葛畿耸肩道,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开口道:“你这属于是自己暴露了可疑身份,一个多月前全国各地多个毫无关系的人前前后后在不经意间提及了一同名计划,虽不违禁,但也同样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而你,我记得是在七月初的某个凌晨在帝都星空大学旁边那家网吧里,一局云顶之弈的游戏当中,你与一个无法追查所属的Ip
站在一旁的澜沧江组组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再三后还是闭上了嘴。
“哦…”我又一次坐回了椅子上,七月初我刚毕设答辩完晚上去打夜放松时戏运为了提醒我好好准备麒麟计划专门跑云顶之弈对局里面“鼓励”我,而人界事务司防止暴露梦魇空间及神界存在的限制只作用在我们试炼者身上,对于戏运这些神位完全不管(也可能是管不了),所以他能够堂而皇之地在现实中提及“麒麟计划”。目前看来,不止他一个神位这么干了,结果成功引起了人界执法部门的注意。
“但至于今天他们为啥要拿你,我就不清楚了,老苏你尽可以相信,我这一晚过得可比你糟糕得多,绝没那个闲心来算计你。”诸葛畿边说边看向澜沧江组组长。“呃…”中年男子挠了挠鼻尖,他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掌握的情况说出来,按照国安局的章程他在目前的状况下有完全的保密责任。
“说吧,小景,”缩在角落里的一个打扮得像居委会大妈一样的老阿姨缓缓开口道,“和我相比,你违反的这点规章制度恐怕都不算是事。”
景洪并不清楚北妪今晚做了什么,也没搞懂为什么她违反了章程自己再违反就不算犯事了的逻辑,但照目前来看诸葛畿似有官复原职的趋势,自己也不好违命,于是吞咽了口口水后开口道:“今晚监测到我组监察对象苏翎试图与国安局叛变者诸葛畿…局长联系,请示陈国胜局长后,我组决定对苏翎进行控制,并侦询诸葛畿局长的相关背叛证据。”
“你真叛变了?!”我斜着眼看向诸葛畿,“算了这不重要,那岂不是说明我只是因你波及才会被国安拿下?”
“这事其实挺重要…”诸葛畿小声说道。
“不重要!”我再一次强调道,“我还以为国安局被蚍蜉给渗透了才对我动的手,既然国安局还站在咱们这一边,那小小蚍蜉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呃…”诸葛畿嘴角抽了抽,“虽然但是,对于今晚的行动国安内部还是起到了一些推波助澜的作用…”
“你不会已经是蚍蜉的形状了吧?”我怀疑地问道。
“不,叛变的是国安局另一个副局长,”司马醴抢在诸葛畿前面咬牙切齿道,“陈国胜,蚍蜉今晚搞这么大动静,完全得益于背后他的支持!”
“呃…”我挠了挠头,本以为国安局接手后我就能高枕无忧了,现在看诸葛畿和司马醴的表现反而我的枕头芯要被抽走了,“到底怎么个情况?”
“目前我也不清楚,我在你进来前十分钟才刚刚洗清嫌疑,”诸葛畿指着自己旁边桌上的两套手铐说道,“但我已经不是国安局副局长了,所以具体情况还得请北妪姨解释解释。”
第五百九十九章 食时:无首
那个被诸葛畿称作北妪的大妈从手机上抬起头来,努力用正常的语调说道:“已核实,在今晚的行动中,陈国胜副局长与长江组除武陂外其他成员,全部牺牲。”
“长江组除武坡外其他人员牺牲,副局长陈国胜遇害,”司马醴纠正道,“那个叛徒,不配拥有牺牲的美名。”
“但这样一来…”我又觉得我懂了,“国安局叛变的高层挂了,那国安不再受错误的领导掣肘,在自己的主场对付小小蚍蜉岂不是手到擒来?”
“现在国安不是没有错误的领导了,”诸葛畿苦笑道,“现在国安是没有领导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和司马醴一同直勾勾地看着他。“指望不上我啦,”诸葛畿双手一摊,“我的副局长已经被撤了,别说指挥国安行动了,正常情况下我反而得被国安控制。”
“那其他副局长呢?这么大个部门就你们两个分管?”我问道。“就我们两个,国安和其他机构不一样,不好分权,自成立至今副局长的人数就没有超过三个。”诸葛畿耸肩道。
“眼下这种情况,那一位得出来掌控局面了吧?”司马醴紧接着问道,“那位并不公开的兼任国安局长的大佬…”
“他跟着***在米国访问呢,”诸葛畿无奈道,“而且就算他在国内也指望不上,所谓局长只有任免副局长的权力,对于各行动小组并无直接指挥权。”
“你们这是什么病态的垂管系统啊…”我嘴角忍不住开始抽搐。“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诸葛畿挠了挠头,“国安这种部门,上层建筑肯定是想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因此历来都是由一位***信得过的常委来担任局长。但国安的业务又不是能随便上手的,让常委全盘接手就会造成外行指挥内行的情况,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国安这边通常都是由常委不公开担任局长,只掌握对副局长的任免权,然后由一两名熟手担任副局长,具体指挥国安事宜。”
“那让局长给您恢复身份不就好了…”景洪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没那么简单,”司马醴替诸葛畿回答道,“如果你是局长,几小时前陈国胜打报告说猪哥叛变了,你授命他去控制住猪哥,然后几小时后猪哥又跟你联系说陈国胜叛变了,要求恢复自己的身份,这时你得问陈国胜去哪了,抱歉他死了没办法接电话了,那你觉得你是信猪哥所说,还是更愿相信陈国胜的捉拿行动失败了,现在国安的局面已经被猪哥一手掌控了?”
“不管局长信哪种,在他回来彻查清楚之前,都不可能再让我掌握国安的指挥权了。”诸葛畿长叹一口气。
“呃,原来您没有指挥权…”景洪皱起了眉头,“那我就不该把这孙子给放出来啊!”他不怀好意地看向我。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景洪的目光。
“行了,眼下危局,你也别关注他这种小人物了…”司马醴烦躁道,“有那功夫还是抓紧想想怎么对付流窜帝都的几十个恐怖分子吧,虽然估计我们也指望不上你们澜沧江组…”
“搞这么紧张干啥啊…”对于场面的凝重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蚍蜉只不过就是想报云帆号的仇罢了,哪怕国安不出面,我们通知帝都警方将当时船上人员保护起来不就好了,而且我相信以那些公子小姐的身份,即使在日常生活中他们受到的保护力度也不会低。”
“这谁给你说的?”司马醴一脸怀疑地问道。
“啊?我自己推断的,他们来找我和可徽不就是为这事吗?”我不解问道。
“关于蚍蜉为什么要找你我不得而知,”诸葛畿捏紧拳头,“但他们要做的可不只是想杀掉几个人,真要那样也不用这么紧张了。事实上,帝都城内,现在很可能有他们藏下的一枚核弹。”
“哦,这可真是,令人惊喜啊…”我干笑两声,“确实,我们需要国安的力量。”
“北妪姨,能不能靠你组的影响力,要知道,在国安内部,黄河组的名号还是很响亮的…”诸葛畿试探地问道。“不能,”北妪斩钉截铁道,“我之所以会帮你,纯粹是因为他…最后的请求,但其他组…我没权力指挥。而且拜之前陈局长的通报所赐,现在所有干员都认定你是国安的叛徒,不会有人愿意跟着你谋反的。即使是黄河组其他干员,我都不能保证他们会帮你。”
“我们坚决听从组长任何的安排。”站在北妪身后的几个干员听闻此言立刻表了态,北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哦…”虽然得到了黄河组的支持,但诸葛畿还是有些失望。他看向房中另一群人,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刚刚才被揍了一顿。“你们珠江组我应该可以信赖吧?”诸葛畿试探地问道。“不,你不能。”珠江组为首的男子直接拒绝道,然后站到了司马醴的身后,“我们只听司马小姐的安排。”
“我安排你们跟着猪哥干。”司马醴颇有些不耐烦道。
“收到,那诸葛局长,现在我们听从您的指示了。”珠江组组长的态度立马转变了,给我看傻了,这真是国安的小组吗?怎么感觉更像是司马醴的私兵。
“行吧,至于你们澜沧江组…请离开吧,我知道不能强求你们加入行动,但请至少暂时保守秘密,”诸葛畿恳求道,“再给我们一点时间,蚍蜉的疯狂行为必须被遏止。”
押送我过来的两人对视了一下。“走…走吗?”年轻的小伙咬牙问向组长。“走?走什么啊!”景洪没好气道,“没看出来吗?他们可不打算把这孙子还给我们!留下是跟着诸葛局长叛乱,离开是违令释放缉拿的犯人,都是犯错误,不如…”
“不如留下来!”年轻小伙坚定道,“如果诸葛局长在忽悠我们,顶多就是咱们组五人被处理,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
“唉,好吧好吧,”景洪似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诸葛局长,澜沧江组听候差遣。”
“呃,其实这孙子可以给你们带走的…”诸葛畿思考片刻后说道。
我和珠江组两人一起狠狠瞪向他。
“好吧好吧,人多力量大!”诸葛畿急忙改口道,他其实并不十分信任澜沧江组,万一等下在对蚍蜉行动时他们想通了再次反水,搞不好就满盘皆输了,因此其实挺想把他们打发走的,只不过眼下这局面并不由他说的算。
“麻烦你们三组去准备装备,等下我们在大会议室碰面。”诸葛畿找了个借口把三组国安的人马支开,珠江组和黄河组在出去的时候还在互相瞪眼,一副不服干我的样子,看样子刚才那一场群架双方都还没打爽。毕竟虽然总体来说珠江组被揍得很惨,但司马醴也给了北妪一拳,双方都认为自己吃了大亏。
“现在都是自己人了,咱们商量一下,眼下该不该找神国出手帮忙呢?”在干员走完后,诸葛畿深吸一口气后问道。我们也不用担心这间审讯室中有监听设备,因为有的话他是不可能把这话说出口的。
“指望神国?”我冷笑道,“你还不如指望蚍蜉那帮人吃早饭的时候把自己噎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