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地域囚牢
久屹闻言道:“有这个可能。”顿了顿,又沉声道:“也不排除是其他势力的可能。”
他站在后面,湛暝看不清他隐在黑暗中的脸庞,只听他接着道:“但,他们之中恐有伤亡流血。”
湛暝知道久屹闻见了血腥气,便道:“看来这里必定危机四伏。我们须得格外小心,若遇情况,我们且先暗中观察再行定夺。”
低头见小丫头仍盯着久屹不做声,不知在想什么,湛暝只得摆摆手,示意众人继续前行。
果不其然,在众人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穿行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后,众人在一条趋势一路下坡的廊道中听到了尽头传来的厮杀声。
“有声……”
小丫头话说了半句,回身见湛暝食指立刻立在唇前,忙将话噎了回去。大家也跟着绷紧了心弦。
众人越走越近,约么能看见尽头摇曳的火光时,湛暝熄了手中的火把。
大家借着微弱的光线,悄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
“天啊!真的是他们!”小丫头看着眼前的场景惊讶的控制不住声音,不得不捂起嘴巴闷声闷气的道:“他们什么时候……也来到这里的?我们一路过来都没有看见他们啊?”
几个人趴在廊道尽头门口的地面上看着眼前这间深处与于下面近十丈之深的石室中一片狼藉的境况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这间石室很大,自上面向下望去,除了最下面摇曳的火光,和昏暗中晃动的人影,满眼充斥的皆是不知从上面何处挂下来的粗大的青铜链条。
链条偶尔晃动,发出令人不安的细碎声响。
这间奇怪的石室上面黑洞洞的,看不见到底有多高。顺下来的铜链足有十多条,四布于整间石室,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石室四壁非常的简陋,有些地方已经出现脱落的迹象,甚至还有奇怪的抓痕,更别想会有什么精美的刻画能够为来者提供任何的信息了。
而下面不可开交的混战场景也是让人看得一头雾水。
虽然离得有几分远,但大家也能够肯定,下面打成一片的两队中,其中一队正是他们来时在羚冉客栈偶遇的差卫。
虽然先前从湛暝和久屹的口中的推断能够隐隐猜测到小丫头所闻得混杂的妖气就是他们所留。但真的在这样的场景下亲眼所见仍然不免有些恍惚。
“他们一定是从别的方向来的。”老爷子在一旁摸着下巴道:“只是奇怪,他们在和什么大打出手?”
小丫头撇撇嘴道:“太暗了,看不清。”
“他们是谁啊?”一旁不明所以的小檎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家。
“我们来时路上遇到的妖族差卫。他们被下面不知道什么东西围困了。”小丫头说着朝后面探望的久屹瞟着,边道:“要不要……”
显然她询问的目光中透着好奇和蠢蠢欲动,想下去看看。
可此时久屹定在那里,目光一直落在昏暗的下面,隐在破烂帷纱后面的脸看不清神情,不知在思考什么。
旁边的湛暝神色也不是很好,难得看起来有些不安,定定地看着久屹问道:“想到什么?”
久屹闻声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湛暝又瞧了瞧老爷子,似乎在回忆刚刚几人说了什么。良久像是恢复记忆了一般缓缓道:“他们……在和腾狗相搏。”
“腾狗?”小檎闻言又探头向下望过去,确认了一番后纳闷道:“我有在简册中见过腾狗部族的画像。可下面的影子怎么……不太像啊?”
确实下面的东西身影看起来有些大,起码与正常的腾狗相较要健硕许多。
背后面隐约能看见背着什么东西。那东西支翘着,像个长走样了的大蜘蛛。
而且动起来非常迅速,围着下面的几个人迅速突击,一时竟看不出个数。总之,从数量上来看,是占优势的。
“我想,这次若真有命回去,恐怕妖族势必要解封边境向外界求援了。”
听着久屹淡然的语气,老爷子却起了一身颤栗,回身惊恐的向久屹确认道:“什么意思?它们……你说它们真的是,魔化的妖吗?”
老爷子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压低了的声音最后几乎不敢出口。
久屹并没回应他,目光依然落在下面的石室,沉声道:“这些都是后话,眼下重要的问题在于下面。”
久屹指了指下面让大家细看,接着道:“差卫数目不对。”
小丫头闻言奇怪的看了看久屹,又眯起眼睛,伸出小手朝下面的影子点着数了数。
“十个差卫。”小丫头奇怪的看了看久屹,接着道:“有什么问题吗?”
一旁的老爷子立刻摆起手来道:“不对不对不对,我记得,当时羚冉客栈中遇到的差卫有九个。”
小檎闻言吓得捂着嘴巴低声道:“多了一个!”
却听湛暝道:“不,是少了。”
久屹跟着点了点头:“阎邵云还带了四个,他们应该是一同随行的才对。”
“难道说,他们也遇见了那些大虫,然后牺牲了一部分?”一旁的方廖忽然道出了猜测。
久屹却没有点头,看了看下面道:“有这个可能,但下面这十个差卫中,只有五个是我们来时遇到的。”
“什么!”众人闻言皆惊,立刻跟着探头望去。然而完全看不清哪几个是来时遇见过的,况且只匆匆几眼,哪里会记得那些差卫都长什么模样。
“公子莫不是看花了眼,这哪里辨得出来啊?”
久屹没有理会老爷子的质疑,只自顾自的道:“另外五个,被连在了这里的链条上。”
众人闻言都不由自主的看向面前挂下来的链条,细碎的碰撞声此时显得格外渗人。
久屹接着道:“从状态来看,应该已经被囚很久了。他们初到这里的时日定然比我们要早上许多。”
方廖反应最快,立刻回身惊道:“难道是上一批进岭探查的妖族差卫?”
湛暝也道:“这里就是他们的监牢。”
见久屹点了点头,小檎也才反应过来,双眼顿时一亮:“这么说,他们还有存活下来的?那,那蒋哥……”
久屹拍了拍小檎的肩头,让他暂且先冷静下来:“或许会像这样被囚在其他地方。”
众人闻言还未及做出反应,便见久屹忽然一恍神,立刻回身看向后面的廊道。
“他看起来有些不安。”方廖指着久屹有些微抖的手腕小声提醒小檎道。
这时湛暝将手抬了起来打断了他们,示意大家悄声。
他轻步走至久屹身边,只见久屹眉头大皱,压低声音在湛暝耳边道:“有血腥气。很浓,正在慢慢靠近。”
第四章伤患
湛暝自然知道久屹因何不安。
未免他食欲大发,湛暝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留在这里不要动。起身向廊道尽头走去。
他步子极轻极快,迅速走进了廊道尽头的黑暗之中。
众人见状皆屏住了呼吸,提心吊胆的盯向幽深的暗色中。
空气一时凝滞,只留身后深坑中遥远的打杀声。
久屹见他侧身站定在尽头的墙边,似是在听着拐角后面的声响伺机而动。
等了大概两分后,黑暗的廊道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刺眼的紫光,紧接着传来了两声惊叫,便又静了下来。
久屹见黑暗中的湛暝猛然甩出剑魂直接架在了来者的颈间,吓的拐进来的两个小妖破口大叫。
其中一个还丢掉了手中的火把。
湛暝冷声提醒他们别动,接着上下打量着他们。
久屹清楚的看见,那两个小妖衣衫褴褛,满是血渍。
其中一个似乎伤得很重,血色集中在肩颈处,面色惨白,看起来随时会呜呼哀哉。
另一个叫出声的相比就精神了不少,看这一瘸一拐,的样子,应该是伤了腿脚。
众人远远的见他们聊着什么,不禁都好奇又焦急的扯长了脖子观望着。
“帅哥哥在和他们聊什么啊,这两个小妖哪来的啊?”
“那位公子不是鲁莽之人,定然是要盘问一番的。”
“难道他们也是差卫?”
“看不清,太暗了。”
久屹听着他们在后面七嘴八舌的小声嘀咕着,目光落在朦胧的紫光中不自主的开始出神。
待他缓过神时,只见那两个小妖已然推开湛暝朝这边跑来。
久屹不禁猛然动身躲开了他们,身后的几人也吓了一跳,纷纷向一旁躲了躲,让出了一条路来。
这两个看上去也是方知道这里的情形,而且看样子也是通过湛暝才知悉的。
伤重的那位捂着肩头看起来血肉模糊的伤口焦虑的向下望着,面色跟着越来越差,最后咳出了一口发黑的鲜血。
另一个忙帮他抚平气血。
久屹见状捂着鼻子向已经走过来的湛暝身后躲了躲。
“督帅!他们被围困了!不行,得想办法下去救他们!”说着那妖便抹去满口的鲜血,起身便向离得最近的铜链探去。
另一个看起来还算理智,忙拉住他道:“我的姑爷爷,你都这德行了,可安分些吧。
虽说看你这样子也像活不了多久了,但也不必如此着急送死吧。
你现在下去除了拖累他们,你还能做什么。
摔下去还不够塞牙缝的,可安分些吧。”
这直率小伙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挺有效用。重伤的闻言直接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瞪着他摊在了地上。
小伙一脸无奈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只是实话实说。
“你们两个同是隶属来时的那几个差卫?”
见一旁的小丫头问话,小伙连忙起身摆手道:“哎哎哎,我可不是嗷。我是跟着我们阎长师的和他们不是一路……”
小伙说着朝几人细看了两眼,接着表情浮夸了起来:“嚯,还真是羚冉客栈的那几位!什么情况,怎么拖家带口的呢?”
和这群差卫比起来,久屹几人的队伍堪称逊色。不仅年岁差距极大,而且经验方面极差,整个一个踏青赏春小团组。
小丫头闻言立刻不高兴了,提高了嗓门道:“你拽什么?我们走到现在可没有一个受伤的……”
说着心虚的瞟了瞟老爷子的腿。
小伙见状起势要反驳,裤腿被脚边重伤的狠狠拽了两下。
小伙低头见他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沉声道:“讲正事……”说的太用力,口中直喷血泡。
小伙无奈朝他摆了摆手,抬头问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老爷子见状出手拦住了要开口的小丫头,背着手道:“别装了,都这个时候了,老朽不信你们这些妖猜不出来。”
果不其然,小伙闻言面上露出了一丝皎洁的笑容,像是捉弄他人被发现的孩子。
“嗨,不能这么说啦。虽然知道人界派来了一批探查的法修,但从你们这架势来看……
若是不亲口承认我们也实是不敢笃定的。”
小伙说着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妖瞪来的目光,立刻无视了小丫头忍无可忍的面色,收起了东拉西扯的架势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道:“看来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既然几位一路走来毫发无损,想来这身手定然不凡,几位何不……”
说着目光投向了下面的石室之中。
言外之意‘我慷慨的赞誉应该能换来各位仁慈的援手。’
一旁的方廖忽然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没跟他们一起行动啊?”
小伙撇撇嘴,看了看脚边的那个道:“这位小朋友,话不能这么说。
还好我们两个受了伤,行动不便,长师他们安排我们在外面等他们。
不燃现在岂不是一锅端了?”
“好像也没什么两样。”小檎在一旁情不自禁的就帮起腔来。
摊在一旁的那位不等小伙反驳,立刻接过了话头:“我们在外面等了很久,感觉情况不妙,便,跟着路上的记号寻来。
一路……找到了这里……”气息虽然断断续续,但说的话绝对比那小伙的有用许多。
“那阎邵云呢?”后面的湛暝突然开口,吓了大家一跳。
小伙看样子对湛暝颇有几分忌惮,见湛暝问话便不由得正色几分。拧眉道:“不就在下面吗?”
湛暝大概是忍了太久,气得拧眉闭目,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他不在下面。”
小伙闻言大惊,立刻探身向下确认。
良久呆呆的回头,自言自语道:“好像是哦。”
见老爷子绝望的拍着额头,还掩饰道:“这么远,看不清也情有可原嘛。”
湛暝侧头对身后的久屹道:“看来他们是分开行动了。”
“没错,若是来救人的,分头搜索更为妥当。”
小伙顺声看了看隐在后面黑暗中的久屹,也跟着道:“长师定然是带着我们的队伍单独行动了……”
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惊道:“会不会也被困在了别处!”
小檎闻言立刻扭头道:“那里会不会遇到蒋哥?”
久屹知道小檎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只得开口问小伙:“你可找得到你长师的踪迹?”
小伙闻言正色道:“一路过来的记号皆是他们差卫所留,若长师在此同他们分路而行,定然会再留下自己的标记。
如果我能找见,寻得他们不是问题。”
湛暝见状回身看着久屹,眼神中多了些许不安。
久屹看了看小檎,轻声叹了口气对湛暝道:“我们得分头走了。”
“我可以去。”湛暝并不希望久屹和阎邵云碰面,声音显得有些急切。
“可这里需要你。”
久屹语气坚定,因为眼下的情况众人不得不分开行动。
他们不可能对眼前唾手可得的线索视而不见,也不能放过阎邵云一行手中的线索。
这同独自在错综复杂的山洞中盲目探查相比,显然算是眼前最为合适的捷径。
如若在阎邵云那边能够找到蒋灼的线索,那他们这趟可怕的探寻也算是可以接近尾声了。
至于这里为何会有魔化的妖族,是否有魔物筹备何等滔天祸乱,妖族的失踪现象是否是他们造成的,又有怎样的目的?
待救出了蒋灼,这一切便都与他们无关了。
却见湛暝冷声道:“我说过了,其他非我所责。你若想去,我们可以一起走。”
久屹闻言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湛暝的意思。
湛暝说过他只管救蒋灼,其他非他所责。
言外之意他可以不去管这下面的差卫的生死,也可以放弃这些差卫手中的线索。
既然这里没有蒋灼的身影,那他们大可绕开这里,随久屹一同去找阎邵云一行的行踪。
第五章紫微北辰
久屹下意识的瞟了眼后面摊在地上的小妖,见他露出了一丝无法掩盖的绝望神情,一时没忍住无奈的笑了。
久屹知道湛暝不过是不想他自己去见阎邵云,一时表现的像个耍赖的孩子。
可以他现在的装扮,即便同阎邵云碰面也未必会被认出。
久屹只得缓声道:“你看得出我们手中的线索不及他们多……”
久屹顿了顿,又忽然想到,他其实没有权利指使湛暝如何行事。
他原本确是想劝湛暝留下,看能否救出几个差卫,顺便从他们口中得出些有用的线索。
然而他险些忘记了这不是一件易事。
即便湛暝的能力很强,但他仍有他的难处在,谁也不能将这样的重担随随便便强加于他。
纵使湛暝逃避,谁也不该阻止。
久屹缓了缓,最后只道:“如若你真的不便管这些,那我们便一同走罢。
毕竟很多事,我们也无能为力。”
气氛又凝滞了起来,后面小伙动着眼珠看着他们,显然有些尴尬。
而地上的那位面色已然崩溃,只剩硬撑着的一口气了。
后面的几个拖油瓶更是大气也不敢喘,毕竟他们什么也决定不了。
久屹不知湛暝究竟能否看清自己的眼睛,但他的目光确是一直定定的看过来的。
良久,湛暝的面色才缓和起来,道了句:“自己小心。”声音听起来莫名失落。
“你们也是。”
气氛立时跟着缓和了起来,瘫在地上的小妖整个妖都亮了。
小伙也拿出了火折子点燃被湛暝吓掉了的火把,准备出发。
“久哥,我和你一起去。”
久屹闻声看向了小檎,原本准备拒绝的话在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梗塞住了。
那一刻小檎的目光透着少有的决绝。
或许湛暝出口阻拦,久屹也就顺着回绝他了。
不过在这些事情上,湛暝总是不在意的。
久屹皱了皱眉,最后只好道:“好吧……”
“我会听话的。”不等久屹讲完,小檎便无比认真的接道。
这时后面方廖忽然跟来一步:“我呢?我……”
“其他人留在这。”久屹知道方廖还在意着为小檎周全负责的事,立刻打断道:“我力所不及,周全不得。”
方廖闻言立即退了回去,剩下的拖油瓶也只得听从安排。
小伙举着火把一瘸一拐的凑了过来,准备出发。看清久屹后大惊:“我嘞个去!什么鬼?”
这四下漆黑中还带着破糟糟的帷帽,一身烂布条露着两条白花花的清瘦手臂。
如此阴郁的形象着实吓了小伙一大跳。
小伙立即指着久屹,转头质问小丫头:“我以为我们已经够惨的了,不想这位兄台比我们还惨!
你们这也叫‘没有一个受伤的’?”
久屹被他一身血气呛的捂着鼻子未作声,无心搭理他这茬。
可小丫头就没这好性子了,见他叫板便气不打一处来,怒喊道:“伤你个鬼,蒙面哥哥才没有伤。
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猴嘴,少在那咒,唔……”
话还没叫完,便被老爷子捂住了。老爷子不耐烦的朝愣愣的小伙摆了摆手。示意他少浪费时间,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实际上直到久屹三人离开的时候,久屹依然在为湛暝的决定感到不安。
他不确定这样是否真的最为妥当,总感觉自己本打算劝湛暝放弃冒险的话似乎适得其反了。
总之他感受到了从未有的不安。
这让他没有心思去理会面前小伙喋喋不休的自我介绍。
这小伙名叫白虹,一只三百岁的少年猴妖。
声称是前些年因偶然机遇被阎邵云收为亲随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人界听候阎邵云的吩咐。
虽然很少能够有机会来异境,但还有些在这里混的经历。
说到这里,白虹还拍了拍胸脯,打算将自己为数不多游历异境的英勇事迹一一细数。
久屹无声的叹了口气,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嘴:“余名久屹,这位钟小檎。”
算是对白虹自我介绍的回复。
却见白虹闻言好奇的问道:“久屹?兄台尊姓久吗?久兄?”
显然这话题引的他更加多话起来。
久屹终于深切的体会到了刚刚那位伤者的感受了。
缓了缓神色,捂着鼻子躲了躲他身上袭来的血腥气。依然耐心的神态道:“白虹,我想我们可以再快一点。”
好在他这猴妖的血闻起来并不那么美味,久屹忍住了咬上一口让他闭嘴的冲动。
“哦,对了对了。”白虹才想起来正事,开始四处寻找阎邵云一行的踪迹。
果然在廊道尽头附近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阎邵云的记号,看来他们发现这间石室后便和督府的差卫分头行动了。
白虹发现了记号看起来更加兴奋了,一瘸一拐的加快了脚步向前走,一边喋喋不休的讲着他们此行途中的不易。
久屹跟在后面有意无意的应着,斜眼瞟了一眼阎邵云留下的记号。目光落下时不由得一愣,猛地停下了脚步。
小檎跟着白虹疾走着,忽听后面没了脚步声,回身时久屹已落下了数步。
“怎么了,久哥?”
白虹闻声也拐了回来,将火光靠近记号,奇怪的看了看愣在那里的久屹:“这记号有什么问题吗久兄?”
久屹看着面前浅浅的不足半个巴掌大的北斗记号,思绪飞速转动。
面上没有表示太多的波动转头问道:“这可是阎邵云专用的记号?还是箖青宗弟子惯用?”
白虹闻言奇怪的看了看久屹道:“并非箖青宗惯用,这记号是长师所定,乃我们阎府亲随秘用。”
白虹顿了顿,盯着久屹问道:“难道……久兄见别人用过?”
久屹摇了摇头,定神道:“只是好奇这符号的寓意,可是北斗星图?”
白虹心下奇怪这破烂公子方才还急吼吼的催促,现下倒是来了稳劲开始好学起来。
不过还是晃了晃火把,得意的龇牙道:“久兄眼力不错,不过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这是紫微北辰图,不是北斗图。”
久屹一愣,伸手摸了摸浅淡的刻痕。
久屹清楚的记得当时在穷奇墓中,腾龙阁所用的记号。那的的确确是北斗星图没错。
因而再见这样的记号久屹立时先入为主的以为他们用的是同一个符号。
北斗和紫微北辰非常相似,但收尾处有所不同。
现下细看,倒真不是阎邵云手抖画错了,完全是不同的标记。
久屹虽然心中思绪万千,却未过多表示。只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倒也新奇。”
白虹看了看久屹,并未看出他真的觉得新奇,也没看出有什么新奇的,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
见久屹抬了抬手,只觉久屹少见多怪,转头继续向前。
第六章鞭策
三人在廊道中穿行了许久,因急于寻找线索,行的不慢。
白虹嘴碎,路上滔滔不绝。久屹耐着性子听,但也不容他怠慢,时而催促他快着点。
所以纵使拖着伤病,白虹也被‘黄世仁’催的连跑带颠。
最后已经没有力气多话,扶着墙踉跄的喘着粗气。
“久兄……歇……歇会……”白虹朝后面的久屹摆手道。
却见久屹又停了下来,盯着一旁的墙面看,不知在想什么。
小檎也跑的有些累,和白虹回身慢悠悠的凑了过来。
“久哥,怎么了?”小檎看了看久屹对面的记号,问道:“这记号又出什么问题了?”
小檎不知道久屹对这记号尤为在意的原因,奇怪的看着他。
“我看的不是它。”久屹边道边拉过白虹的手腕,迫使他弯下身,让火光向下照去。
光靠了过去两人才看见,阎邵云的记号下方远一点的距离处又出现了一个相似的记号。
那位置贴近地面,要弯身才能看见。
“诶!怎么两个记号?”
久屹看着颇为惊讶的白虹,见他神情确实很疑惑不像是装出来的,看起来不像是知情人。
便又故意问道:“阎邵云的手笔?”
白虹摸着下巴嘶了一声:“不像啊,长师做事很规矩的,做什么无缘无故多画一个在这。”
说着又佩服的看着久屹:“久兄你眼神也太厉害了,你头上带着那东西真的不会妨碍你诶!”
久屹没搭理他跑偏的思绪,矮身摸了摸那记号,心中的猜测越发了然。
那记号痕迹并不新鲜,起码已刻了十几日了。而且也不是阎邵云刻的,因为它不是紫微北辰,而是北斗。
自这偏僻的刻画方位来看,难免让久屹想起腾龙阁的手笔。
看来这连绵飞雪下的飞鸿岭,并非像它表面那般万籁俱寂。
白虹想不明白,但倒是借机坐下来歇了歇,看着久屹拿刀在壁上刻下自己的标记。
久屹一路使用的皆是方向标记,虽然会有些偏差,但大致相差不会太远,因而还能勉强辨得出方向。
“我们现下仍在向东向行,中途有绕远和迂回。
显然当时阎邵云他们走的时候也并非灵台清醒的。我们加快步子,或许能赶上他们。”
白虹听闻久屹的话脸都绿了,咧着嘴不可思议的看着久屹,俨然一副‘还不够快?’的神情。
久屹收了短刀,索性靠在墙上幽幽的道:“他是你的长师,救不救全在你。”
白虹有些不解:“你怎么肯定他们会遇到危险?你可不要拿我长师他们同那些无用的差卫做比较……”
“阎邵云头脑身手到底如何我清楚。”久屹拦下了他的话,仍是一副随和的样子,但话语莫名让人生畏。
见白虹乖乖闭了嘴,久屹接着道:“我且问你,你们来这里的目的?”
见白虹不解的看着他,接着补充道:“我说的不是那些差卫,而是你们,阎邵云和你们。”
白虹闻言似是回忆了一番:“我们……我……我不知。”
见久屹歪了歪头,似是不信,白虹忙摆摆手道:“我不是诓你,起初我以为是雪狼部落长老请长师回异境援手的。
但后来发现长师此行所带亲随及少,仅我们四个。
进异境后,我们才知道部落长老皆不知长师回到异境的消息。
长师带领我们进异境后,径直来找了进岭的督府队伍。
至于具体来做什么,我们起初便问过,但长师一直只说是来救人的,并不肯多讲。
我们也不能多问,只是听长师吩咐罢了。”
久屹理了理肩上残破的衣袖,漫不经心的道:“很简单,你的长师此行目的与我们、与那些督府相同,都是来救人的。
督府差卫是来寻先前失踪在飞鸿岭中的同僚,我们是来救失踪在这里的同伴,所以大家都出现在了这里。”
“可救谁呢?我们没听说过长师有派什么人进异境啊?更何况,什么人会要长师亲自动身相救?”
见一脸天真的白虹这样问,久屹将猜测隐在了心中,耸了耸肩道:“这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久屹顿了顿,接着原来的话头道:“我们这么多人能想到来救人,你以为,那些魔化的歹徒会预想不到?”
小檎和白虹闻言都一惊,两双惊恐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久屹。
久屹轻叹了声接着道:“刚刚那里,不是什么囚牢,也不是监狱,而是一个硕大的陷阱。”
“久哥……你什么意思?”
见小檎有些害怕,久屹起身坐在了他旁边拍了拍他的头,缓声道:“下面拴在铜链上的人不是囚徒,是诱饵。
引来相救者落入陷阱,再进行包围。
一网打尽一箭双雕。
有诱饵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猎物落入陷阱。”
久屹手上冰冷的气息和这些话顺着小檎的头瞬间流入了小檎的周身,从头冷到了脚。
久屹话音落后,廊道中静的吓人,两个孩子一大一小,愣愣的盯着久屹不做声。
俨然是才看清血淋淋的人间真相,一副颤栗惊恐又不敢相敢信的模样。
“所以,无论谁来救人,都必然不得不落入其中。
就如你想去同蜘蛛争夺食物,就不得不同他的粘网纠缠。
现在,你还不能想象阎邵云的处境吗?”久屹抬眼盯着白虹问道。
白虹闻言静了一瞬,接着猛然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拿起火把便向前走。
久屹笑了笑,拉起一旁的小檎准备跟上。
果然,很多时候喋喋不休的催促都不如说破真相来的有效。
久屹心下其实很急,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
但是冷静的处理事情似乎是他的习惯。他不得不这样表现,以期遏制同伴的慌乱,以防乱中出错。
比如小檎。
而如果遇到像白虹这样过于心宽不上劲的,就另当别论了,必要时,还得施些手腕给他。
小檎被久屹拉起来,走的有些慢。久屹无声的叹了口气,低头问道:“累了?我背你?”
“久哥,你早就知道那是陷阱?”小檎低着头问着,没有看他。
久屹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想骗他:“嗯,知道。”
久屹顿了顿,没等小檎再说话,直截了当道:“湛暝他应付得来。”
见小檎抬头盯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恐惧与不安。
久屹抬手放在他的肩头:“如果想救蒋灼,就必须要得到他们手中的线索,所以我们不得不落入陷阱。
湛暝这样选择了,我也这样选择了,而你也一样。”
小檎闻言愣了愣,但无可反驳。
久屹接着道:“但我向你保证。得到这边的线索,我会尽快赶回去,用不了太久。”
见小檎的眼神动了动,久屹立刻故意追问:“你不信我?”
小檎立刻摇了摇头低头道:“信。”
久屹笑了笑揉了揉他额前的发丝,冰冷的手似乎因着温和的动作也变暖了许多。
随即转身蹲在小檎前面:“好了上来吧。时不我与,我们得快些。”
久屹背起小檎,同白虹随记号一路向前。
这小伙果然是属懒牛的,不打不动。现下动作虽然还是一瘸一拐的,竟比先前要快许多。
久屹跟在后面,留意着壁上阎邵云留下的记号,如他所料,附近皆会看见腾龙阁的记号。
痕迹很浅,有的甚至已经被灰尘盖住。
第七章掩护
三人很快在一间廊道的尽头看见了熟悉的场景,依然是一间挂满铜链的地下石室。
然而下面的情况显然比先前那里更加混乱。
远远向下望去,腾狗的数目要多出十几个。整间石室充斥着令久屹不安的人血气息。
白虹焦急的向下望了好一会,忽然道:“真的是长师!”
“下面的都是你们长师的手下吗?”久屹盯着下面龙秋池小小的人影忽然问道。
白虹眯着眼睛盯了好一会才道:“这……有几个不像啊……啧,太远了看不清啊。”
久屹闻言叹了口气,看来白虹当真不是知情之人,便不再试探。
起身在鼻前扇了扇道:“他们的情况不妙,得下去看看。”
“得嘞。”白虹应着便撸起袖子准备动身。
却被久屹抬手拦了下来:“你在这接应,小檎陪我下去。”
白虹闻言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久屹,满脸写着不服气:“久兄,小弟虽然腿伤,却也不至于逊色于一个小孩儿吧。”
久屹瞟了一眼面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几百岁的小妖,实际同十三四的少年没差,居然还嫌小檎是个孩子。
不过还是掩了嫌弃的神色道:“并非因你腿伤,而是这里需要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接应。
这上面并不安全,很可能会出现敌人的增援。
所以留候的人既要有能力接应,又要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现下我们人少,因而这个人无论如何都得是你。可懂?”
白虹闻言眨了眨眼睛,随后不好意思的低头道了句:“哦,好吧。你们小心啊。”
久屹点了点头,提醒他提高警惕,时刻注意廊道里面的动静。
又叮嘱小檎跟紧自己,中途要听从安排不可自作主张。
接着便和小檎顺就近的一条铜链小心的悄声爬了下去。
小檎向下爬了不到一半的行程便已能够看清下面的情形。
然而这越来越清晰的情景和厮杀声令他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小檎是法修世家出身,打杀的场面虽说不是家常便饭,但也正经经历过几次。
可现下眼前的,并不能随意的与过去那些经历相提并论。
这群数目不小的怪物,狰狞的气息和身影,让人未及近身便会生出无可自控的恐惧。
它们的外貌很似腾狗,但兽形却是依双足而行,庞大的身影立起比常人要高出一头。
而同它们背后相比,那通身漆黑的毛刺,硕大殷红的双眼,长嘴獠牙这些都已不足为奇。
它们背后的毛刺中伸着八条像蜘蛛一样的长爪。
这些漆黑细长的长爪灵活的挥动着,顶尖带着尖长的黑刺。
与背上贴合的部分能够清晰的看见狰狞的胫骨呈网状向皮肉下的肋骨延伸。
活似后背上又长了另一个生命,看了让人头皮发麻。
它们矮身奔跑的时候前爪着地,背上的八条腿也一并用力,速度非常之快。
那种狼奔冢突的袭击方式远见便让人心慌,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身处其中的人会有着怎样的心境。
下面的人背靠背围在一起抵挡着他们,状态明显已经疲惫不堪,即便依然团结却略显吃力。
就小檎停下观察的功夫便已有人中招倒地。气势骤降之迅肉眼可见。
小檎咽了咽口水,出汗的手心用力攥紧打滑的铜链。他看着挂在下面仰头等着他的久屹,努力让自己镇定。
久屹看了看他额前的汗珠,抬手朝他比了个深呼吸的动作。
待爬至中间的位置,久屹便停了下来,拽着铜链挂在小檎的对面悄声道:“好了,就到这里。”
见小檎奇怪的盯着他,便接着道:“把你的符纸拿出来。”
久屹腾出一只手来拉着小檎,方便他在包裹中翻找符纸。
“这几张,会用吧。”久屹指了指他手中的一打烟火符问道。
见他点了点头,接着解释:“你就停在这里,拿着烟火符掩护我。一会在我哨响之时你便将所有的烟火符抛向下面。
紧接着第二声哨响,便将这几张青光贴自西向东依次丢下,直至丢尽为止。
接下来在火光熄灭之前你都会处于非常被动和危险中。所以你要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用尽全力爬上去,不管下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
到了上面叫白虹接应你,到了那时相较现在会安全许多,但你们两个不要放松警惕,在上面等我们的消息,时刻提防暗中的偷袭。
若在那些东西上去时我还没有上去,就不必在多想了,快向原路逃,找到湛暝他们为止。”
见小檎愣愣的看着他,便轻笑了声,放缓了语气:“记住了吗?”
又拍了拍他的头:“你我不必紧张,我想你也知道我只是安排了必要的后路。”
小檎皱了皱眉,随即咬着嘴唇狠狠地点了点头。
“你长大了。”小檎只听到久屹这样叹了句,便见他松开了手,顺着铜链迅速向下滑去。
看着久屹向下越来越小的身影,小檎立时绷紧了心弦,攥紧了手中的符纸。似是攥着发烫的命运灼热却不敢松手。
就在久屹接近下面众妖的头顶时,一声响亮的哨声从他口中传出。
小檎闻声紧张的一抖,随即冷静了下来,甩出了手中所有的烟火符。
一瞬间整个石室腾升起了四溅的火花和辣眼的浓烟,四处慌乱的嘶吼声和喊叫声以及一听就呛出了眼泪的咳嗽声。
随即铜链碰撞之下久屹落地,紧接着石室四下的石灯统统熄灭,整间石室立时陷入了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慌与浓浓的黑暗之中。
“谁!”
“刚刚有个黑影从上面下来!”
“怎么回事?”
“别慌!聚在一起,尽量别出声。”
石室中立刻传来了许多琐碎的碰撞声,嘶吼声,惊慌失措的喊声,和压低的商议声。
环境骤然变暗,就算原本暗夜中能够视物的妖族也需要适应的时间。
更何况四处浓烟滚滚,呛的人睁不开眼睛,更是什么也看不见。
原本同妖魔打斗的几个竭力控制着慌乱凑在了一起。紧接着忽然听到某处开始传来妖魔的嘶叫声。
那声音非常凄厉,黑暗中简直令人脊背发寒。随即掺杂着此起彼伏的倒地声。
这样的声音迅速向西蔓延开来,像是什么东西一路摧枯拉朽劈波斩浪,声音令人骇然。
原本被围攻的狼狈不堪的几个提心吊胆的瞪着黑洞洞雾气森森的黑暗中顺着不断移动的声音一时不知所措。
第八章施救
很快,这样的声音中开始掺杂着撕抖声。
这些魔化的腾狗常年生活在地下,似乎适应黑暗的能力要比其他妖强上许多。
即便顶着辣眼的烟雾,依然开始了猛烈的反击。
很多腾狗又开始对阎邵云几个展开了摸索试的攻击。大家在黑暗之中凭着模糊的声音背靠背艰难的发起抵抗。
虽然条件艰苦,但此时双方都处在劣势之中,对峙起来进展也格外的慢。
另一边,久屹的打斗声渐渐向西移动。忽然,一声响亮的哨声从打斗的中心响了起来。
随即石室的上方又一次落下了亮眼的火球。
小火球向石室西侧飞去,正是刚刚哨向之处。随即猛地炸了开来。
只听有人叫了一声:“青光贴!”
炸眼的青光立时在那群打在一团的身影中蔓延开来。
黑暗中猛然的强光炸的远处阎邵云几个眼前一片清白,近处的那些妖魔会怎样,可想而知。
随即惨叫声又一次此起彼伏的在撕斗中响了起来。
随着惨叫声的移动,青光贴再次从天而降,顺声落了过去。
整间石室被照的惨白一片睁不开眼睛。
白茫茫的一片中惨叫声、打杀声、嘶吼声和铜链碰撞声乱做一团。
久屹之所以选择了这样的策略进攻,一来能够为自己争取优势,二来也是为了在阎邵云他们面前掩盖作为僵尸攻击中独有的特点。
不过好在这些妖魔似乎还是初练而成,不善用法术及灵器,不过是同久屹一样全靠惊人的速度及力量,以及数量优势占得上风罢了。
加之久屹独有通明暗的一双尸目,以及过人的心智,久屹有信心可以一战。
小檎扔光了所有的青光贴,犹豫了一瞬想起了久屹临走的那句‘你长大了’,咬了咬牙,拼命的向上爬去。
“白虹哥哥!”
听见小檎叫他,白虹立刻拿着火把向最近的铜链靠近。
见小檎满头大汉的爬了上来,忙探身前去接应。
“什么情况!下面的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久兄呢?”
白虹断线珠似的问个没完,小檎只能喘着粗气向他摆摆手,叫他等等。
待他平息了,才艰难道:“都……都还在下面,久哥叫我先上来躲着,叫……叫我们别放松警惕。”
白虹看了看他,见他还不能多说什么的样子,无奈又回身看了看下面。被晃的眨了眨眼,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急的拿着火把来回踱步。
此时下面围在一起的阎邵云几个紧闭双目,在白茫茫一片中受到了几次腾狗的袭击。
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几个因此又伤了几位,整个队伍几乎在支撑不下去的崩溃边缘。
好在很快,伴随着一声嘶吼的惨叫结束,石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只留四下紧绷过度的喘息声。
众人仿佛坠入了惨白的噩梦,等待着未知的恐惧,体味着暴风前的死寂。
久屹看了看横尸遍野中聚在一起的阎邵云一行五个,个个周身血色斑驳,疲累的面色中还透着绝望。
闭着眼睛,惊魂未定的喘息着。手中紧握的武器依然高高的举着,伴着喘息微微抖动着。
这样安静的场景不禁令人唏嘘。
久屹目光慢慢落在了阎邵云的身上,大概是许久不见他这般狼狈,一时有些出神。
良久又看了看旁边的龙秋池。他果然在这里。
久屹看了看他脖颈处大片殷红的血渍,皱眉捂住了口鼻。良久定了定心神没敢再多想,立刻开始检查了一下自己。
外面的冬衣是破的不能再破了,除了四处浸满了妖魔黑色的污血外,一边肩背和一侧的肋下已然破了好大个狰狞的破洞。
不过还好,梵文锦没有受损。久屹不由得感慨自己这是穿了件价值连城的玉氅,时时刻刻怕摔碎了磕破了。
他缓了缓折了几处的手臂,疼痛从麻痹中慢慢苏醒,紧接着伤处开始愈合,骨骼发出了令人战栗的声音。
原本围在一起的几人闻声立刻艰难的睁开双目朝这边看来。
四处的青光已经开始渐渐淡去,露出了久屹暗淡的轮廓。
龙秋池立刻警惕的问了句:“谁!”
甚至还有个小妖慌乱的喊了句:“那还有一只……”
久屹闻言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己再怎么寒酸也不至于看起来像那些丑东西。
还是阎邵云通情达理,冷静的朝同伴一抬手,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久屹没有立即应声,而是看了看石室的四壁,竟然瞧见了一扇紧锁的石门。
他心中颇有前去查看的冲动,可心急湛暝他们的处境,还是决定立即回转。
他瞧了瞧阎邵云几人,现下淡下来的光亮已然可以任他们睁开双目。
久屹压了压维帽,快步上前道:“异境联络人界入境协查魔物踪迹的法修。
久屹。”
龙秋池闻言一愣,目光盯了过来,直至久屹走近,都没有移开过。
久屹隔着老远朝龙秋池点了点头简单道了句:“龙公子,别来无恙。”
接着便向几个愣在那里用一种盯着神仙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小妖摆了摆手:“几位快些动身离开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有什么话,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再问不迟。”
语出惊醒梦中人,想起了那些很可能在今后噩梦中挥之不去的画面,几位立即动起身顺铜链向上爬去。
“长师!你没事吧?伤势如何?”
白虹见阎邵云第一个爬了上来,忙激动的上前接应。
阎邵云道了句:“还好。”便回身同他一同接应后面的同伴。
小檎见状伸长了脖子,焦急的在后面喊道:“久哥呢?久哥?”
被扶上来的龙秋池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道:“在后面。”
待最后久屹跳上来的时候,几个伤患总算都爬了上来。
五个中两个伤势较重。一个是龙秋池,另一个看起来颇为稳重的中年人,同龙秋池一样颈间相同的地方染着大片的血渍,散发着诱人的血气。
两人撕扯身上的衣片匆忙包扎着,久屹听闻那中年人唤龙秋池‘长师兄’,言语间尽是敬重。
显然他们两个同是腾龙阁的人,阎邵云此行难道就是为了他们吗。
久屹心中疑问莫名。
白虹看着剩下的三人,惊慌的动了动眼珠,盯着阎邵云问道:“长师……小枞呢?”
阎邵云抬眼看着白虹,满眼沉重,良久摇了摇头,没说出口。
“什么意思?”白虹显然已经明白了阎邵云的意思,可依然倔强的问道。
一旁的小妖磕了磕嘴唇,最后只得皱眉道:“小枞和督帅派来同行的枫林都……都没,没能出来。”
白虹闻言跌坐在地,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出神。良久湿润慢慢染红了双目。
如此看来他们原是一行五个前来此处救人,如今出来的依然是五个。
只可惜已全然不同了,物是人非,不禁令人怅然若失,百感交集。
第九章惊梦幻语
“久哥,你还好吧?”小檎见久屹满身黑色的污血,也分不清是妖魔的血还是他的。
原本就破烂的衣衫此时更加褴褛,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狼狈。
也不知若是摘下那破烂帷纱后,清秀面孔是否还能显的他气质文雅。
不过估摸着也是看起来清贫病弱的破落书生。
久屹身上的伤痛早已愈合,没什么必要让他担心,理了理理不整的衣衫道:“无妨,你们二人在上面可遇到了什么……”
一旁自顾伤心的白虹闻言未等久屹说完便是一惊,像是想起了什么。
久屹立时警惕的看着他,等他开口。
白虹转过呆滞的目光盯着久屹,磕了磕嘴唇,猛地起身道:“刚刚……
小檎还未上来之前,廊道尽头有一队……一队妖魔向……
向那个方向匆匆赶去……”
白虹看着久屹猛然攥起的手指,缩了缩脖子补充道:“大概十几个左右……”
“是增援!”久屹咬牙道了句,转身便要向来时的廊道赶去。
可随即又猛的停了下来,似是冷静了下来。回身看了看跟过来撞在自己屁股上的小檎。
“久哥?到底怎么了?”
久屹蹲下身按住小檎的肩膀叮嘱道:“小檎,我须得先赶去湛暝那边。
你听话,乖乖同阎长师他们一道随后赶来便可。不可任性使气恣意妄为,更不可一个人乱跑。”
久屹说着未待小檎回答,径直向阎邵云施礼道:“阎公子,现下督府差卫所处危境急需援手,在下挚友也身陷其中。
我知公子亲随多有重伤,但还望公子念在方才援手之恩,能够分神照看贤弟钟小檎,并休整处理伤患后带他赶来会合。”
见久屹说的有些急,阎邵云愣了愣忙拱手道:“久公子言重了,此等小事我等责无旁贷。
孩子的安危便交由我等负责。至于能否赶去驰援。
公子无需顾虑,纵使我等一行重伤,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公子可先行前往,我等简单休整立即随后。”
阎邵云的脾气秉性久屹深知,因而将小檎信托于他绝对可靠。
小檎愣愣的看着他们,仍不知什么情况,慌乱的抓住施礼后立即要走的久屹。
“小檎,我得走了。”
久屹的声音很沉,听起来没什么波澜却明显带着敌意。
小檎吓的一愣,他从未见久屹如此失态过。虽然依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
而且是连久屹都无法控制的危险。
于是他缓缓松开了久屹冰凉的手腕,缓声道:“久哥你多加小心。”
语气同久屹安抚他时的如出一辙。
久屹也松了一瞬,轻笑了声拍了拍小檎的头,只道:“好。”
随即迈腿消失在了廊道尽头。
久屹起初来救阎邵云等人时便觉这里的妖魔要比起湛暝那边的明显要少一些。
然而在得知有一队妖魔向湛暝他们的方向赶去后,到底哪边更多便不敢言说了。
而白虹传达的消息又有所耽搁,现下湛暝几人的处境可想而知。
不过这些也不能怪白虹,久屹不禁开始自责自己思虑不周、行事拖沓、瞻前顾后、我行我素又刚愎自用。
种种情绪凌乱的充斥着久屹的思绪,一时的不可控让其心惊又慌乱不已。
久屹皱了皱眉,尽量平复自己杂乱的心绪,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然而这样勉强的冷静在他远远闻见廊道尽头石室处传来的人血气时不攻自破了。
就在下一瞬,久屹远远望见石室门口处躺着的身影,令久屹无法自控的顿在了原地。
这种冰冷的感觉他头一遭经受,那是与玉棺中完全不同的冰冷。似乎来自于身体内在的某处,并非刺骨却透彻心扉。
情绪来的突然,一瞬间从头冷到了脚。
他莫名其妙的低头看着自己抖动的手指。
直觉告诉他,在深藏的意识中,这种畏惧与慌乱之感是绝对不应该、不允许出现的。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矛盾。
就像乜寒涯所说,七情六欲乃人生常态,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他的内心怎就如此抵触这些不自禁的情绪呢。
久屹用了一瞬压下了全部杂乱的心绪,几乎一闪便来到了石室的门前。
在远处的打杀声中愣愣的盯着面前的尸体。
久屹不得不承认,当他看清这人是老爷子的一瞬间他松了口气。
这个距离不远,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人是湛暝。
然而当看清眼前的一切后,稍纵即逝的释然,随后涌上来的情绪也并不能让他好受。
久屹蹲下身伸手合上何晨惊恐的双目,良久才起身。
此时他眉头深皱,浸在浓烈的血气中,却没心思在意这些。
此时他强迫自己在心中重复念着‘冷静’,刚刚他的表现太失态了。
事实上,他应该知道,无论如何湛暝都不会如此轻易的死去。
他需要足够的冷静压抑冲动,否则只会让慌乱冲昏头脑。
细微的差错都会使更多的人在他面前如此冰冷的沉睡。
可就在这时,他脑中忽然间响起了一个声音:“如果你再犯同样的错误,就永远别出来了!”
这声音来的突然,冰冷凌厉的音色让他不由得为之一颤。
这是谁的话!
久屹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又为何会对这句话产生莫名其妙的巨大惶恐?
更不理解为何偏偏在自己试图冷静自我的情况下突然产生这样的错觉。
他感觉这声音就像刚刚在他耳边炸开来一般近在咫尺,毫无陌生和模糊之感。
而且,那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年岁不轻,底蕴十足,还带着久屹莫名畏惧的威严。
可久屹再缓过神来时,除了石室下面的打斗声什么都没有了。
久屹用力攥起了颤抖的手指,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打斗的石室内,众人仍在奋力搏斗。赶来驰援的那队妖魔让原本残败的督府队伍雪上加霜。
而再看看赶来救援他们的人……
是一个身手不错的年轻人,带着后续赶下来的两个孩子……
纵然都会些功夫,但显然是两个拖油瓶的存在。
湛暝见小丫头和方廖也下来的时候相当头痛,但此时再叫他们回去显然为时已晚。
这些妖魔将他们团团围困,集中袭击,使得他们无能设法回至铜链之上。
攀爬铜链的人不得不手脚并用,此时也正是攻击的最佳时机。
即便大家几番尝试掩护,试图再爬上去的人都被集中奇袭的妖魔所害。
如此几番下来督府仅剩的十人,已牺牲近半。
他们若想上去,必得先铲除不断围攻的妖魔。
湛暝得护着两个孩子,三级剑阵用起来已经应接不暇。
他看了看越来越少的差卫,皱了皱眉,挥臂化出了八级金翅白泽阵。
那位督帅本不屑于这个拖家带口出来公干的人族法修,可看见他剑阵的瞬间竟隐隐觉得这人有些靠谱。
能化出八级剑阵的虽算不得高手,但金翅白泽阵乃是四大宗中荣明宗的成名技。
虽说不是荣明宗的独门秘技,但也却成了四大宗中唯一一个从阴阳道的宗派的招牌。
小丫头见状忍不住多瞧了一眼,便被袭来的腾狗勾了一抓。
方廖立即凑过来帮忙,二对一都显得有些勉强。
湛暝叹了口气,忙分神过来帮他们隔挡。
第十章芥蒂激化
而再看那督府督帅,确实也还有些本事,看上去依然很镇定。
一边挥动长剑,一边指挥剩下的人手开始列阵。
但他们人手多多少少皆有伤,所剩数目又不多,阵法见效甚微。
湛暝看了看他们,暂且放下了进一步展露身手的想法。
眼下人多,他为了避讳,已经使用了荣明宗的阴阳道法术。
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办既能保住这些人,又可以收敛锋芒。
而且他能够隐隐感觉到这些督府的妖族似乎对外族有着格外的排斥和忌惮,即便受到攻击也很少向他们这边靠拢接近。
这使得湛暝的援手力所不及。
但他也知道这些差卫手中有他和久屹需要的线索,又不能当真放手不管,情境一度僵持又尴尬。
这时耳边忽然又传来了方廖的惊叫声。
湛暝一皱眉,这两只当真是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回身将面前的剑阵甩了过去护住了他们。
这时身旁的妖魔趁机袭来。尖长的脚刺擦着他的发丝雨点般打来。
湛暝闪身一一躲过。
然而长久以来,他为敛锋芒,步子难免不够迅速,一支尖刺直冲他胸口刺来。
那一瞬间他本在犹豫是否要用仙道宗的回龙玄躲开。
在斟酌这刺来的位置致命与否的刹那间,一道黑影猛然顺上方的铜链落下,正砸在这只突袭的腾狗头上。
久屹落下后压着身下的腾狗,徒手扯下了它背上的八条怪腿。
黑色的污血溅起数尺之高。一声凄厉的惨叫中,眼前魔化的腾狗昏死了过去。
“你没事吧!”久屹起身看着盯着自己的湛暝问道。
意识到自己行为过激,急躁的情绪全然未经遮掩,俨然是忘记了刚刚自己警告自己要冷静的话语。
久屹不由得懊悔了起来。烦躁的皱起眉头后又立时冷静了下来,缓和了声色道:“你们都没事吧?”
湛暝盯着久屹的眼神中起初满是惊讶,在听到久屹的话后立时变得空洞了起来。
随即又在久屹躲闪变化的面色中回过了神。
湛暝缓过神来上下打量着久屹又破了许多的衣衫,拉着久屹躲过后面的袭击边道:“没什么大碍。你们那边如何?怎么伤成这样?”
久屹同他背靠背抵御袭击,边看了看自己破的有些夸张的衣衫,道:“我无碍。
囚在那边的是腾龙阁的人,原本七个,只救出了两个,阎邵云带去的五个亲随也折了两个。
成效不甚理想。最后就只剩了五个,还有所中伤,赶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得靠我们了。”
湛暝一脚踢开了一个,边问道:“有什么计划?”
久屹皱了皱眉,想到的依然是原来的计划。但这里有个变数,是湛暝。
以湛暝的身手绝对是个尚佳的帮手。但突然完全暗下来的境况会影响妖魔更会影响湛暝。
更何况现下没有了小檎的配合,在腾狗适应了黑暗后没有了烟雾和青光的掩护,境况会更危险许多。
久屹不知道这样的策略下是不是给湛暝带来了更大的阻碍,他还要照看两个经验不足的小孩。
而且湛暝的剑魂在黑暗中会非常惹眼,更加会引来危险。
瞻前顾后了这么多,久屹看了看湛暝,犹豫道:“若是灭了石灯,你……”
湛暝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随即点头道:“可以。两个小的交给我。”
见湛暝如此痛快,久屹也告诉自己莫再过多顾虑,闪身向外围的石灯跑去。
灯灭的那一瞬间,湛暝的剑魂便收回了掌中,两个小的被突然袭来的黑暗吓慌了神。
另一边的差卫也骚动起来,乱作了一团。
“小方!”小丫头不由得伸手抓向了一旁的方廖,结果揪住了对方的头发。
疼的方廖直喊:“诶呦,凤姐,头发头发……”
这时忽然听到两人头顶传来湛暝的声音:“别出声。”
小丫头感觉到了身后的湛暝,忙吓的拉着小方靠了过去,抓着他的衣摆瑟瑟发抖。
随即远处传来了可怕的嘶鸣声和打斗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旁差卫们乱作一团的声音。
“怎么回事!”
“小心,定是它们要偷袭了!”
“都给我冷静!”
“督帅小心!”
久屹在黑暗中同这群妖魔撕抖之余分出精力瞟向他们,不禁由衷的翻了个白眼。
这群差卫应激的能力莫不如阎邵云一行,慌乱之中引去了很多妖魔的袭击。
不多时便又开始了伤亡。
而相较之下,湛暝三人便冷静了许多。黑暗之中唯有宁心静气,方能隐秘踪迹,通感四境。
纵使湛暝不用剑魂,似乎也能在黑暗中应对的游刃有余。
虽然没有小檎符纸的掩护,好在这里的妖魔已经被湛暝他们铲除了许多,省了久屹的许多麻烦。
困境中的时间似乎过得非常漫长,待周遭的厮杀声明显小了许多时,湛暝亮起了剑魂,迅速加入了争斗之中。
这时忽然有火光顺石室上方的铜链滑下,久屹抬眼,见是阎邵云带了两个轻伤的亲随持火把顺了下来。
阎邵云落地无再多话,直接亮出了手中的银扇,卷入了斗争。
很快石室中便安静了下来,只剩四处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直至久屹拿着火折燃起了四下的石灯,众人方从惶惶之中醒了过来。
突然一个声音朝久屹吼了过来:“你这施的什么鬼计策,何故要灭了全部的灯火,害我们又折损了两位同袍!”
久屹静静的看着那个中年差卫抱着自己死去的同伴怨怒的朝自己大吼,一旁一个年轻的跟着也愤愤的站了起来。
这种时候同族之间往往会开始展现莫名其妙的团结,而异族之间矛盾、偏见与芥蒂也会在不自觉间放大和激化。
小丫头闻言立刻从惊恐中振奋了起来,捂着肩臂的伤大声吼了回去:“喂!你知不知好歹,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诶?有点良心的都说不出你这样的话来!”
“就是,我劝几位好大年岁的前辈莫要因过度哀痛便将这些罪责随意推至他人身上。
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的,即是自己的同袍,还是自省的好。”方廖也看不下去,开口辩驳。
那中年的忍了忍眼中的泪光,冷眼起身道:“哼,我还从未见哪些正经的法修会带着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公干的。
简直是荒谬至极,我们两位同僚皆是因你们鲁莽行事丢了性命……”
“我劝你慎言。”湛暝冷声拦下了他的话头,动身挡在了默不作声的久屹身前。
第十一章曾经的秘密
阎邵云见这架势,忙拦在当中撮合道:“各位,现下还未完全脱险,还请各自放下芥蒂。
纵然久公子某策另辟蹊径,却也立竿见影行之有效。
即便承了些代价,却也终归轮不到无功之人开口谴责。
况贵府无半纸两全之策,全然绝境之时,何以如此不分清白便出口伤人?”
阎邵云立场中正,句句在理,正适合为这些心思偏激者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那中年的被噎的直咬牙,年轻的便上来帮腔:“姓阎的你少在这信口雌黄,怕不是在人界呆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好了。”
那位带头的督帅总算看够了热闹,显然他对自己手下的牺牲也是相当不满,却也不得不拦下了越来越激化的争执,免得抢白起那些敏感的异族矛盾。
抬了抬手接着道:“注意你们的言辞,本督教你如此同阎长师讲话的吗?不懂礼数。”
说着抬眼瞟了一眼阎邵云,言语中明显带着言不由衷的惺惺作态之意,看着令人憎恶。
阎邵云淡淡的看了看他,显然也懒得同他们计较。
久屹并不想过多理会他们,朝两个小孩招招手,催促他们尽快顺铜链上去。
他可不想留在这里等待下一批妖魔的到来。
见他们四个已经开始动身,阎邵云也带人紧随其后,总算是陆陆续续的开始撤离。
待久屹顺铜链爬至上面,便见前面的小丫头和方廖皆愣愣的站在了何晨的尸首旁,对面接应的小檎和龙秋池几人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
小丫头看着老爷子的尸体,良久艰难道了句:“何、何伯。”
久屹几人只能皱着眉头看着小丫头蹲在那里发愣,良久不得不道:“彩明,我们该走了,这里不安全。”
小丫头闻言愣了愣神,起身抿了抿衣摆,没再开口。
众人离开了这间炼狱般的石室,一路皆无人开口,气势低靡,气氛凝重。
由于大家多多少少皆有中伤,于是找了间远些的小石洞。勘察一番未见不妥,便都挤了进去开始修整。
这个时辰已至深夜,停下休息也引起了藏匿已久的困顿。
三队人各自安排守夜,其余的咽着干粮,处理伤患,后便鼾声此起彼伏。
久屹靠着墙壁,淡淡篝火映过残破的帷纱,洒入空洞的双眼,漫不经心的望向对面靠墙蜷起的小丫头。
小丫头抱着膝头,脸埋在臂弯之中,肩头微微抖着,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这样的画面,不知还要见多少次。久屹这样想着,似是终于体会到了所谓的人间疾苦到底如何。捏了捏眉心,忽然疲惫的不想说话。
好在一旁的小檎起身悄悄坐了过去。听着他们压低了声音交谈着,伴随着烧的劈啪作响的篝火,久屹缓缓闭上了眼睛。
过不多时,交谈声停了,久屹感觉到小檎又悄悄坐回了自己的旁边。
再睁开眼睛,对面的小丫头已经靠在那里睡着了,干净的脸蛋上仍然挂着泪痕和疲惫。
“她好多了。方廖哥哥也帮她包好了伤口。”小檎侧头看着久屹悄悄道。说罢还乖巧的勾起了嘴角。
久屹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低头看了看他忽然问道:“那你呢?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小檎闻言愣愣地看着久屹,大眼睛动了动,看起来忽然很不安。
久屹随意的将手腕落在膝头,接着道:“你的来意到底是什么呢?”
没等小檎说什么,又自顾自的念道:“起初我也以为是为了蒋灼。
但自在飞鸿岭的风雪中,看见了兀自闯入异境的你,我便不这样猜测了。”
久屹没有看小檎,目光落在一旁湛暝被火光映照的睡颜上,顿了顿接着道:“无论什么人,做任何事总有他自己的用意。
我想你费劲心力一路跟来,多多少少是有挂心蒋灼的成因在的。
而在我言明你的所作所为并不能对行动有所进益后你依然固执己见,甚至会独自同陌生人擅闯是非之地。
如此胆量想必不单单来自那一点执着吧。
再想想钟楼主的反常言行,我觉得你应该,想交代些什么。”
“对不起久哥,又拖累你们了。”
小檎这样说着,见久屹没做声,只得继续道:“其实我只是来故地重游罢了。”
久屹闻言终于看了看他。
小檎抿了抿嘴唇道:“我确实有曾听过一位通冥坊的仆役提及过我的身世,在我很小的时候。
我还记得那人在我的一再追问下只是提到我的家乡在就在神秘的飞鸿岭东面,一片皑皑白雪之中。
其实我当时只是在追问为什么自己不像其他人一样有爹有娘,我想知道我的爹娘在哪里。
他给我的并不算是个满意的答复。
可第二天,那人便在通冥坊中消失了。”
小檎说着看了看久屹,童稚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该有的恐惧。
“我再也没见过他。我跑去质问过姐姐那仆役去了哪里,也因此大闹了一场。
但我依然一无所获。
自此我也便将这没有答复的疑问丢在了一边。直到……我听见你们要去飞鸿岭找蒋哥……”
“你的疑问便又重睹天日?”
小檎闻言点了点头,却见久屹又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之所以会被你姐姐一再回避,或许是因为真相对你而言真的没有必要了解。”
却听小檎破天荒的辩了句:“我以为你会说,或许真相是让人无法接受的。”
“在我这里,是一样的。”久屹勾着嘴角歪头笑道,整个人难得多了几分洒脱不羁的气息。
接着垂眼看着小檎,等待他对上一个问题的答复。
小檎摇了摇头,学着他的姿势支起膝头道:“想过吧,记不清了。
但是如果你是我,会因为这样的念头便抹掉揭露真相的好奇心吗?”
说着还俏皮的挑了挑双眉,可爱的挑衅着。
久屹轻笑了一声,点头道:“说的对。我不会。”
顿了顿接着道:“这是你的选择,做好该有的准备吧。”
小檎打着哈欠点头含糊的应着,还不忘抬起小指向他晃了晃。
久屹也伸出小指,同他幼稚的拉起了钩钩。
接着小脑袋一歪,靠着久屹立时掉进了周公的宴邀之中。
久屹第一次感觉到夜可以这样长,昏暗的石室中一切似乎凝滞了一般。
所有的人除了在酣睡便是在低着头打着瞌睡。就连平日时常警觉的湛暝也睡的很沉。
疲惫充斥着石室的每一个缝隙。
第十二章不眠夜
不知就这样静了多久,对面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久屹抬眼见原本靠在那里静睡的小丫头此时正不安的抽动着。
眉头紧皱,双目合闭,面色看起来相当不安。
急速喘息了几声,下一瞬猛的睁开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言说的惊恐。
久屹看着她面上的惊恐慢慢平息,随即呆滞的盯着面前跳动的火苗一动不动,眼中开始慢慢溢出浅淡的泪光。
待久屹轻轻坐在她声旁时,她才微微回神。
“做噩梦了?”久屹轻声问了句。
小丫头没有看他,眨了眨眼意图收回眼中的泪光。
平复心绪后方开口:“其实……得知楼主要遣我二人进岭时,何伯便说过,这恐怕是最后一遭了。”
“是啊,如此年岁,踏此凶险之地,确是为难了他。”
久屹淡淡的答着,却见小丫头忍了许久的泪水一滴滴的掉了下来。
久屹叹了口气,抬手在她头上拍了拍。
清冷的气息温和的落下,竟真的让她跟着平静了许多。
只听久屹缓声道:“无论如何,你都不必自责。”
小丫头闻言一愣,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久屹。委屈巴巴的噘了噘嘴:“蒙面哥哥,你怎么总像个半仙一样。”
久屹闻言轻笑了起来,歪头看着她:“世事无常,全靠心明眼亮。”
见小丫头不以为意的晃了晃脑袋,久屹便耐着性子接着道:“说罢,憋着难受,我愿闻其详。”
小丫头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索性将头像小檎那样靠了过去。
“你走以后,帅哥哥自己下入了石室前去救人。让我们几人在上面等着。
后来同我们一起的那位受伤的差卫缓了过来,便嚷着要下去救他的督帅。
我们拦他不住,便让他下去了。
然后便飞蛾扑火再没了动静。
再后来,我和小方等的心急,没忍住便……便留他一人在上面……”
小丫头说着,声音又颤了起来。
久屹接过了她的话:“后来妖魔的援军赶来,他一个人在上面,自然首当其冲。”
久屹低头看了看呜咽的小丫头接着道:“这样的事情你无需自责。
试想若当时你二人没走,此时情况恐怕不会更好。这样的牺牲毋需再多了。”
小丫头盯着对面的篝火,良久点了点头。
“所以有些事情,不需要想太多,既然已经发生,无可改变了,便顺其自然,看开些即可。”
小丫头听着久屹缓缓地说着,慢慢升出了些许的困意,目光不自主的瞟向了对面的小檎。忽然拽了拽久屹的衣摆,嘀咕道:“蒙面哥哥,小檎是你什么人啊。”
久屹闻言一愣,好笑的低头看着靠着自己的小脑袋,心道小娃娃的脑袋果真皆如此跳脱。
还是耐着性子笑道:“不是什么人,同修的孩子而已。”
“那你怎么对他那么好啊,像他亲哥哥。
我要是有这样的哥哥,一定开心死了。”
久屹低头看着昏昏欲睡的小丫头,向后靠了靠,也望向对面的小檎:“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过是,第一个开口收留我的人罢了……”
良久未听到回音,再看小丫头已经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久屹便将她靠在一旁,又悄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她睡下了?”久屹刚坐下,便听旁边仍在闭目的湛暝忽然沉声问道。
久屹侧头看了看他还在惺忪的眨着眼睛,忙轻声道:“打搅你了。并无大事,你接着睡吧。”
湛暝侧头看了看久屹,一双好看的眼睛因着睡意少了平日的凌厉,看起来既温和又深邃。
这样看着久屹似乎能够透过帷纱一目洞穿,精准的找见久屹的眼睛。
久屹被他看的有些慌,活似自己没穿衣衫伤风败俗,如坐针毡一般回看着他。
好在湛暝动了动眼神便不再看了,反而转头看向石室另一边的阎邵云。
久屹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道:“他并没能得见我的样貌,也没有认出我来。”
见湛暝回过头来点了点头,久屹自顾自的接着道:“或许我同生前的举止习性大相径庭,少了许多从前的影子罢。”
“你们本就不是同一人。”湛暝忽然看着久屹沉声道:“他的过去应与你无关。”
久屹见他这样执着的样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无奈低头笑道:“你再睡会吧,明日还要冒险。”
湛暝知道他对这些总是不肯多言,皱了皱眉,忍下话头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几个时辰,石室中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渐渐转醒。
久屹抬眼扫了一眼,仅剩的四个差卫中,除了先前那个向久屹发脾气的年轻小妖在守夜外,只有一个醒了。
就是那个督府的督帅。
剩下的两个中,有一个是他们从陷阱中救出的,伤的不轻。虽然昨夜已简单处理过,但状态依然不好,看起来一时半刻还醒不过来。
另外的那个中年样子的也在营救的过程中伤的不轻,睡的也很沉。
阎府的四个只有一个醒着的小妖在昏昏欲睡的守着。阎邵云看起来睡的很浅,但还没醒的样子。
而他们从陷阱中救出的两个腾龙阁的都醒了。龙秋池一看就不像个会放松警惕的人,如此重伤,夜里也是拘谨的靠在角落里。
同他一同被救出的中年人看起来也是被一身的伤痛折磨的早早脱离了梦乡。
而久屹这边,几个孩子都还睡着。湛暝也未醒。久屹静静的靠在那里在他人看来,估计同睡熟了也没什么两样。
久屹这样靠着,听着石室中偶尔传来的几句低语,忽然发现醒来的龙秋池幽幽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
久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打量的意味。便依然不动声色的靠在那里同他隔着帷纱对视。
不过这样盯了没多久,湛暝便醒了。向后靠了靠抬起了惺忪的睡眼,便对上了龙秋池的脸。
只见湛暝立时警觉的看了看久屹。察觉到久屹是醒着的,起先松了口气。
接着明显又警惕了起来。抬眼瞪着龙秋池不做声,直到龙秋池自觉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休息的如何?”久屹并没有动,依然原来的姿势,低声问了句。
湛暝动了动疲惫的身体没有回答,只是问:“你一直未睡?”
久屹闻言轻笑了一声,想说,你还真把我当人了?
想了想又觉别扭,摇头道:“不进食不会出意外。守夜的事交给我,你放心好了。”
第十三章线索
湛暝闻言刚要说什么,却见不远处闭目养神的阎邵云忽然睁开眼睛,动了动朝这边轻声道:“二位都醒了?”
见湛暝抬眼瞧了瞧阎邵云,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久屹便笑了笑坐正了些:“看来让阎公子久等了。”
阎邵云也不兜圈子,起身拍了拍灰。轻轻绕过地上横七竖八的酣睡者,来到了久屹面前。
盘腿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道:“昨日便觉二位眼熟,现下静下来细看方想起来,原是在上次北荒赏猎之时与二位有过一面之缘。
若在下没记错,旱魃之战二位都有参加吧。
当时有一位蒙面的高人还参与了梵音法师的布阵。从身段来看,应该就是阁下吧?”
久屹闻言心弦不由得绷紧了一瞬,面上却未动声色,淡然道:“高人谈不上,不过承梵音法师不弃,有幸参战。但也只是杯水车薪,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说着久屹便向湛暝抬了抬掌,向阎邵云简单介绍了一下,转移了他留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
阎邵云见状也把话扯上了正题:“二位今日有何打算?
听督府的说过,上一批进异境探查的有你们的人,想必你们此行也是来救人的吧”
“此言不假。”久屹抬手回绝了湛暝递来的水袋,又接着道:“不过,同是来此救人,我们倒不及阎府和督府运气好。
碰了两鼻子灰,救了七个妖两个人,却偏是没遇到要找的。”
阎邵云闻言低头笑了笑道:“昨日的事……阁下也莫放在心上。”
阎邵云说着,金瞳瞟了一眼远处的督帅,又道:“他们不过是伤痛过度以致口不择言。
实质上我等能够逃出生天,全赖二位昨日鼎力相助。
这些我等心中皆是一清二楚,感激之言我也不多讲,若今日二位有需,我们阎府上下皆会鼎力相助,绝无怨言。”
久屹知道阎邵云说的绝非客气词,点了点头道:“阎公子全全之意在下领情。既已如此,在下便直言了。
从督府和阎府此行进展来看,二位手中定然有我们值得一观的重要线索。我想,今日行程的谋划,还需着列位手中的线索而定。”
阎邵云没想到他知道这些,愣了愣,但仍然毫无犹疑的自怀中取出了一张羊皮图。
这张图摊开后乍一看画的像蜂窝一般凌乱,看了叫人头皮发麻。
“这图乃是我手下自一位私货商贩手中所得,据称是朏族遗迹古图。”
阎邵云伸手点了点图中密密麻麻的小方框中的几个略大一些的,接着道:“其中,这几个稍大些的,就是先前我受困的那种石室。
那些石室实则是原朏族城中囚困牢犯之地。
据那私贩所述,这些妖魔盘踞此地,利用早已荒废的朏族慌城做着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他们所掳之囚,通常都会缉押在这些地牢之中。所以,我们同督府,是据这些图样找来的。
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想真的找到了失踪的亲随。”
“还有此等好事。”久屹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道:“何处的私货商贩如此神通?”
阎邵云对久屹在意的点不甚理解,有些疑惑,还是道:“是虚无界鬼城中的商贩。”
“虚无!”久屹闻言大惊,头脑中一丝寒光瞬间闪过。他猛地看向湛暝,显然湛暝也很惊讶,两人对视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阎邵云看了看两人,以为他们对虚无有质疑,便道:“对,虚无并非什么传说,却有此地。
而且,同人界有所关联……”
“你们如何找到这私贩的?”久屹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显然虚无到底是否存在,久屹并不需他来强调。
阎邵云愣了愣,似乎对此并不了解,良久转头看向后面躺在地上酣睡的白虹。
“这件事是白虹带人去办的,据称是无意间打探到有人兜售异境古物,具体过程我不甚清楚。
因为急于入境,也未深究。”
阎邵云说着看了看久屹,似是考虑要不要把流口水的白虹叫醒。
久屹摇了摇头,决定在他下定结论前暂且先将这些放一放。他拿起面前的地图仔细瞧了瞧道:“只有半张?”
“是,到手时便如此。”阎邵云说着接过图样摸着上面的路线接着道:“这张图中这样的牢室不多,一共四间。
其他这些小的,皆是各种山穴,自一路赶来的情况来看,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价值。
而这四间牢室,有一间我们来时已经路过,并无收获。剩下两间,我们昨夜也都见识过了。
现下你若想寻同伴的下落,也只能从最后一间着手了。
如果那里也没能找见,那我等也爱莫能助了,最多在干粮耗尽前再进行几番盲目搜寻。
不过依我看,这里规模浩大,地势繁杂。若无指路,找寻的希望颇为渺茫。
更何况,我们还要躲避这里遍布的妖魔兵团。”
就在这时,原本睡在一旁的一个差卫忽然坐起身来道:“这里的魔物数目相当之多,而且多半分散驻扎在不同的山穴之中。”
久屹闻声抬眼看了看那差卫,正是三个幸存的差卫拼死从地牢中救出的同僚。
他看上去应是被困很久了,中年样貌的脸上满是污渍和胡茬,模样即沧桑憔悴又狼狈。
他动了动身,神情因伤痛不禁痉挛起来。
良久又接着道:“到目前为止,我们仍不知这些妖魔的真正巢穴到底在这茫茫大山之中具体何处。
他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神出鬼没的魂魄,居无定所,行无规律,看起来似乎也没有组织。
因为,自被这些东西抓获那日起至现在,我们还从未见过他们的统帅亦或是头领。更摸不清他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他们似乎是觅食的蝼蚁,散乱的分部在整个山体之中。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相较白日,他们在夜间的活动会变得极为频繁。
现下若是快要天明了,我们也算是又熬过了及其危险的一夜。
也就是有相对安全的六个时辰可以逃生。”
显然他也是受够了这里,若是可以,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呆。
久屹也早想到了这样的状况,现下一队进来的无论督府还是阎府,皆损伤惨重。虽然救出了受困的同伴,但显然已经得不偿失。
而这样的境况下,他们能带着这些冒九死一生之险探知的细枝末节逃出生天已是求之不得,哪还有什么心思同久屹这些陌路之人寻什么毫不相干的人。
但在他们一走了之前,久屹得将他们口中的消息全部挖出来才行。
久屹手指漫不经心的敲着膝头问道:“所以,你是上一批来此探查的差卫?”
那妖闻言点了点头道:“是的,你们要找的那个同伴大抵也是同我们那批人一起进的山谷。”
他揉了揉脸,看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相当不想面对的痛苦经历。
“那天我们在境西的腾狗部落查到了关于魔物的线索,在那里恰逢一队进境探查的人族法修。但他们没有和我们一路同行。
后来我们按照线索一路赶往飞鸿岭查察。
起初在茫茫风雪中一无所获,我们本已打算放弃。后来,有同僚提议冒险向岭东北侧探寻。
我们虽然都不太赞同这样的想法,但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向北走了一段时间。
可没想到,我们迷路了,不知走了多久,在几乎绝望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峡谷上面的那座古城之中。
在古城之中,我们又遇见了那批人。
后来,我们理所当然的遭遇了那些可怕的虫子。”
他说道这里,几乎哽咽了起来,皱眉压抑着涌上来的情绪,良久又接着讲道:“大部分的……都被吃了。
全尸都没一个。”
他难受的抹了一把眼睛,最后平静道:“我想,你们的遭遇也都是一样的吧。走投无路,便来到了这里。
本以为逃出生天,谁知却是沦落炼狱。
到这里时我们便已不剩几个了,后来遭遇了这些妖不妖魔不魔的东西,便被抓了起来。
像猎物一样被锁在那里。”
他抬眼看了看久屹,面无表情的又道:“不知为何,他们将我们和一道被抓来的那两个人族分开关押了起来。
所以,那两人到底被关在了何处,现下状况如何,我们也不知。”
第十四章真相
久屹闻言摸了摸下巴问道:“就剩两个?”
那妖点了点头,看着久屹满脸无奈和疲惫:“我不记得他们叫什么了,那段时间经历非常混乱。
现下也记不清那两人长什么样子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
久屹吐了口气,看了看湛暝,见他只是靠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听着,似乎什么都不愿去多想。
久屹也只能点了点头,看了看对面已经醒了的几个孩子,想到索性也说了这些,便直言道:“言尽于此,其他也便罢了。同行一场,我还是建议你们待入夜再过樱林。”
“你怕不是在说笑,要我们等到天黑?”没等眼前这差卫说什么,先前那个同久屹争执的年轻的差卫立时接过了话头。
接着又嚷道:“等那些妖魔歇息好了来抓我们吗?”
久屹闻声抬眼盯着他,似是不想再说什么。
“展梧。”那位督帅难得抬手制止了自己的手下,盯着久屹问道:“阁下想说什么?”
久屹轻笑了声,不急不慢的道:“我说了,叫你们入夜再过樱林,并非叫你们入夜再出山谷。
樱林中有什么诸位不是没见识过。
妖魔之所以在夜间频繁活动,除了原本的习性外,更多是在规避林中夜伏昼出的胄虫罢了。
倘若青Ⅰ天白日堂而皇之的过林,恐怕仅剩的几位还要折损一番。”
久屹说着瞧了瞧那重伤的差卫,只见他闻言立刻僵在了那里,绷紧的后颈显然是又回忆起了恐怖的经历。
“不过建言耳。几位也无需在意。”久屹浅笑着无所谓的补充了句。
阎邵云见督府的想走也未打算管,索性阎府的人皆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便点了点图样问久屹接下来的计划。
“自然是先去这最后一间地牢。”久屹手中顺着图上蜿蜒交错的线划过,抬眼看向阎邵云道:“至于阎公子,我希望贵府几位能够帮在下照看几个孩子。”
阎邵云闻言一愣:“阁下的意思是……”
“我同湛暝去救人,阎公子一行留下保全几个孩子。”
听到久屹的话,一旁的三个小孩立刻起势要反驳,只见湛暝‘啧’了一声,抬眼盯了过去。
三个立刻被吓的齐齐缩了一下脖子。
湛暝估计还在对昨夜地牢中小丫头和方廖两人的拖后腿行为耿耿于怀。
不过既然湛暝都已经开口了,那便是真的不能再放肆了。
久屹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三个小的道:“若蒋灼活着,多半就在此处,成败在此一举。
你们三个,乖乖护好你们自己。待我们救出他来,便可回家了。”
“看阁下似乎胜券在握?”阎邵云闻言歪头看着久屹好奇道:“为何如此笃定若他活着便定然在那里?”
此话一问,石室中醒着的统统都看了过来。那个叫展梧的小妖更是将一脸鄙夷表现的毫不遮掩,恨不能将‘坐等你出丑’写在了脸上了。
久屹倒是没空理这些闲杂人等,颠了颠手中的地图,对阎邵云道:“阎公子还不明白吗,你不觉得我们这三队会出现在这里有些过于巧合了吗?”
见他愣愣的盯着自己吸了一口冷气,久屹便自顾自的接着道:“这里规模不小,可巧合的是,公子手中的半个残图偏偏就仅局限于这一小片几位要找的地界。
这也是我为何打探公子得此图的渠道。
我想,定然是有人利用了众人救援心切的情态故意透露了这里的消息,从而引得众人来此。”
“你是说……那卖我羊皮图的人有问题?”一旁不知何时醒了的白虹闻言满面惊恐地凑了过来问道。
久屹点了点头,看了看阎邵云攥紧的手指,又道:“同是因为有想救之人,所以我们三队人马都出现于此处。
而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即动手杀死这些俘虏,不过是因为钓鱼之人手中须得握有鱼钩才是。
绵延飞鸿岭,千年地下城,不过都是引我们来此的噱头罢了。”
阎邵云闻言皱眉到:“你的意思是,整个朏族古城,都是陷阱!”
在场众人闻言当即周身颤栗。
久屹没有答他,仰了仰头,微微靠在墙上接着道:“蒋灼一行因为境西腾狗族中获得的线索,被引来了此处全军覆没。
而你们,因虚无中一张残图,也来了此处。
好巧不巧,在来异境前,我曾被虚无中的一神秘人跟踪。纵然我有所察觉,终也未能查出任何端倪。
然而没过多久,坊中楼主便查到了飞鸿岭遗失珍品的线索,于是我们也来到了此地。
所以我说,如若蒋灼没死,那么他一定在这。”
久屹伸指点了点图上的方框,笑道:“猎物都已就位,诱饵又怎会后续乏力能。”
至此,一旁一直未做声的那位督帅忽然开口问道:“目的为何?”
久屹抬眼瞧了瞧他,沉声道:“定然是同他们大肆虏获妖族的目的相同。只要有诱饵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猎物赶来。”
阎邵云盯着面前的两人目光炯炯,良久叹息一声道:“阁下所言可谓一语中的,醍醐灌顶。
事到如今,即已明知是陷阱,二位依然决定以身犯险,想来也是大义大勇之人。”
那伤重的差卫见状立时愁道:“既已知是陷阱,那我们还能出得去吗?现下妖魔活动已开始消减,我们更该立即设法脱身才是……”
白虹坐在一旁闻言翘起腿来,咬着嘴里的干饼冷哼了声,不屑道:“你们督府的要走便走,我们也没拦你们。”
久屹也不觉督府的这些小妖留下能有何助益,左右也是拖后腿,该叮嘱的也都讲了,便根本没有打算再多加开口阻拦的样子。
那差卫正打算起势说些什么,却听后面叫展梧的小差卫忽然焦急喊着:“傅川哥!傅川哥!”
众人闻声看过去,展梧正蹲在那个一直睡着的中年差卫身旁。
那差卫躺在地上,满色烧红唇色惨白,眉头皱起,看起来情况很是不妙。
督帅见状起身过去查看,展梧立刻将傅川从地上扶了起来:“督帅,傅川哥不太好,烧的厉害,怎么办。”
久屹记得,之前这中年差卫出言顶撞自己时,这展梧就竭力帮腔来着,现下看这紧张的模样,看来感情当真是不错。
阎邵云见状也起身前去查看。
这傅川昨日晚间情况看起来便不好,现下众人皆已醒来,唯他仍沉沉睡着。面上神情看起来也是相当痛苦,想来身上伤痛已是有所感染。
那督帅虽是看起来年岁不高,但行事还算稳重。
他立刻招手让手下递来包裹中的几瓶药。找来散热丸予他喂下。
接着掀开他身上的衣衫检查他的伤处。
第十五章再启程
“这些皆是浅伤,应不至于昏迷如此。”
阎邵云跟着一同检查,皱眉奇怪道。
他乃箖青宗药宗子弟,师傅更是神农传人,医药方面地位也算举足轻重。现下妖命关天,他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那督帅也算知个好歹,默许了阎邵云的掺和。
阎邵云从他们的药品中选了几样,让展梧替傅川上药,忽然一转眼看见了傅川腰侧的一道略浅的伤口‘嘶’了一声。
依阎邵云经年学医的经验来看,这道伤口与其他伤口略有不同。
其他伤口虽然又深又重,但显然是抓伤。
而这一道狭长窄小,血色不重,微微发黄,看起来像是感染了一般的伤口却更像是剐蹭伤。
“感染了?”阎邵云奇怪的看了两眼,皱眉压低目光凑近了研究起来。
之前队伍中也有不少人伤亡,阎邵云也都亲眼目睹,他笃定这样类似的伤口自己见过。
正当他研究时,忽听身后一声冷淡的嗓音道:“这是胄虫齿痕。”
回身见湛暝已经走了过来站定在他身后,正垂眸看着他们。
“你是说那虫子?”
湛暝看了看问来的阎邵云,点了点头:“胄毒的病症,高热、溃烂,还会伴随阶段性的昏迷。”
阎邵云医道不浅,可对湛暝口中的胄虫和所谓胄毒却一无所知,一时竟不知是自己孤陋寡闻还是湛暝太博闻强记。
久屹看了看一旁那个被困了许久的差卫,顺口问道:“你应该对这样的伤很熟吧。”
他闻言奇怪的看了看久屹,转而也凑过去瞧那伤口,良久忽然一惊,回身盯着久屹,眼中满是惊悸。
张了张嘴良久道:“公子的意思是……他,他也会那样?”
见久屹没再做声,又看向湛暝,就见湛暝木着脸点了点头,他顿时慌乱的站了起来。
展梧见状立刻急道:“会哪样?你们什么意思?说清楚啊!”
那差卫低头看了看展梧,面色惨白道:“当时,我们被抓的几个中,有几个也受了这样的伤,都是被那些虫子所害。不过却不致死命。
但他们后来……后来病况越来越严重,伤口处的溃烂会逐渐蔓延,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
以致最后……周身溃烂而亡。”
此言一出,众人皆静了下来,胸中堵的不知说什么好。
白虹吓的看了看自己的腿伤,好在他这伤处是与胄虫搏斗中摔伤所致,却还是不由得心有余悸起来。
展梧闻言晃着脑袋沉声道:“不……不可能,不可能。
这,这不过就是个小伤,小伤而已。
一定有办法可医的。
你们莫要杯弓蛇影,白白误了我哥的救治。”
阎邵云理了理面前的药瓶,抬头问湛暝道:“若,剜去溃烂的患处?能否有效?”
湛暝看了看展梧,回身自顾自坐回了久屹的身旁,边道:“就算你剐去他腰腹的大片皮肉也无济于事。
还是让他少遭些罪,兴许还能多活几日。”
湛暝这话说的直白,不过他没用‘药石无医、无药可救’这样的话已是嘴下留情了。
就算如此梧听了自然也相当刺耳,红着眼睛瞪着湛暝脱口挤出句:“你……”
随即见湛暝抬起眼皮盯了回来,一时只得憋回了话头。心中恶语万千,却是敢怒不敢言。
阎邵云觉得湛暝说的在理,若剜肉的方法行不通,又何必白白加注他的痛苦。
更何况,这手起刀落,创口会更大,伤者的负担也会随即加重。届时病上加病岂不更是火上浇油。
而且依他看来,这位湛公子不像是会信口雌黄之人,言辞间分量可见一般。
而他自己又拿不准这胄毒的情况,保守起见,阎邵云还是挑了些药粉帮傅川处理了伤口,以期减缓溃烂和疼痛,助他尽快转醒。
若无这样的插曲,督府的几个定然已经动身出谷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的。
然而傅川的伤势突然加重让他们意识到了外面胄虫的可怕之处。
他们已是所剩无几了,再有折损,这一趟便白来了,什么也带不出去。
因而也不得不斟酌先前久屹的建言。
不过,他们考虑他们的,久屹仍要按自己原来的筹划进行。
见久屹同湛暝动身要走,阎邵云还有意委派亲随同两人同行以助一臂之力。却被久屹回绝了。
先不说他们跟在身边大大有碍湛暝和久屹两人的发挥,就看他阎府的这四个中,除了阎邵云,伤的最轻的竟然还属白虹。
而阎邵云不得不留下照看几个孩子,脱不开身。
这样情形下,无论哪个跟着都属实拖了后腿。
久屹临行叮嘱了阎邵云一行暂且在洞中熄暗篝火躲着,待他二人回转。
并轮流遣人在廊道口处警戒,一旦有情况,立刻带众人转移。一路留下记号,以便两人回来时寻找。
并且还为他们规划了合适的逃跑路线,策划了既能安身逃离,又能尽量靠近山谷出口的几条生路,以备不测。
为此,他还取了布片,用焦炭将手中的图样按原样拓下,一式两份。
这样分开行动的两队人马皆有图可依。
阎邵云看着这顶着帷帽的年轻人为几人部署着,言行举止堪称缜密周全,面面俱到,眼中不由更多了些钦佩敬重之意。
在湛暝动了动挡住了他的视线后才收回了目光。
安排完一切,久屹又召来三个孩子简单叙话。
虽说小丫头和方廖已经算是大孩子了,这个年岁,同大人随行,参与赏猎也是常有之事。但像这样踏入险绝之地,历经生死的恐怕没有几个。
而小檎更不用说,用他人之话讲,乳臭未干。
久屹蹲下身,压低了声音同他们讲道:“你们听好,此处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
所以,我们不在,你们几个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戒备。一切按计划行事,不得自作主张擅自离队。”
见几个人乖乖点头,久屹最后又压低了几分,郑重警告道:“还有,这里的,除了阎邵云,谁都不可轻信。”
三个小孩听了不由得愣在了那里。就见久屹起身勾起了浅笑,恢复了原来的声音道了句:“都明白了吗?”
未等他们回答,便同身后的湛暝动身离开了。
久屹两人临走时都不见几个督府的有先走之意,看样子一时半刻也不敢擅自行动。
而腾龙阁的两个明摆着是跟随阎邵云的。
龙秋池看着擦肩而过的久屹,还颔首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久屹拿着图样同湛暝在廊道中走着,忽听身后的湛暝问道:“阎邵云可信?”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问的久屹不由得一愣,但还是顺嘴应道:“这不必担心,阎邵云应下的事,绝不会食言而肥。”
想是久屹最后提醒几个小孩的话引起了湛暝的注意。
这也无可厚非,小檎几个都是人族孩童,而剩下的一队中,除了腾龙阁的两个外,其他全是妖。
不是久屹对妖族另眼相待,实是异族差异不可无视。
尤其是督府几个,都是异境的妖族,常年不接触人族,对人颇有戒惧成见。如此危急关头,久屹不得不防他们举止极端,以免腹背受敌。
可却听湛暝立刻拦下了他的话,轻声问道:“你很了解他?”
久屹闻言下意识的回身看他,只见他像个意识到自己说漏话的孩子,闭了嘴巴扭头看向一旁,目光无处安放的上下移动。
久屹差点被他这幼稚的举止逗笑,勾着嘴角憋笑不答他。
他确定湛暝身上这隐隐的醋意不是他的错觉,先前他对湛暝的许多猜测似乎在此时已更加笃定。
就在他故作聚精会神的低头研究图样时,瞟见了旁边湛暝的手腕忽然动了动。
久屹几乎以为下一刻那只手便要伸过来,可那手腕终究还是没再动。
久屹一瞬间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期待什么。他向来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也从不自欺欺人。
可有时太过清醒难免让会为自己带来烦恼。
他拿着图样不由得加快了几步,同湛暝拉开了些许距离。
湛暝看着久屹的背影,攥了攥手指,压着心下绷紧的心弦,良久沉声道:“抱歉,我多言了。”
久屹想不出如何回他,湛暝以为他不想做声,抿着手指又道:“也并非,不信任你。”
听他这样讲,久屹还是笑了。湛暝已经发现了久屹内心的敏感多疑,甚至在意的有些迁就。
久屹不想他自己别扭自己,便开口道:“我知道,也没有这样想。”因为久屹对他已经开始在建立信任了。
回身见湛暝似是松了口气,久屹又接着道:“乜寒涯对阎邵云很了解,所以我对他也略知一二。因而也自有一套应对他的办法。
所以你不必对他太过忌惮。”
湛暝握着火把的手闻言又紧了几分。
他感觉久屹似是知道了他对阎邵云的在意,又不确定久屹是否知道他因何如此在意。冷静的神态下难得无法抑制的惴惴不安。
久屹也不知这安抚是否起效,见湛暝闻言只默默的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第十六章单栓冢
按照图样,两人很快找见了最后一间囚牢。
“下面怎么样?”
湛暝探身向面前下面的石室望去,一边向一旁的久屹问道。
同前两间炼狱般的囚室相比,这间静的令人内心发慌。
昏暗的石灯带动着晃动的光色,黑压压的铜链间被染的更加压抑。
久屹伸手指了指石室下面的中央:“蒋灼,在下面。”
久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将声音压低了些:“我下去,你在上面接应。”
说着便起身向前面的铜链探去。
可他刚探起来一半,湛暝便已迅速站了起来,同时出手嵌住了久屹的手臂。
湛暝不愧是能和旱魃针锋相对不相上下的法修,没了旁人在场,这手上的力气也没个收敛。
久屹被他拽的猛地一栽,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他的怀里,清冷的气息立刻充斥满怀。
湛暝心中一动,被久屹身上冰凉的触感激的回过了神,忙松开了手臂,轻声道:“不是说他们一定会在这里设伏?
既然已是非涉险不可,不如我们一起闯。”
久屹稳住了脚下,退了回来,低头没有看他。
想到一会下去要带蒋灼上来,多一个帮手也是好事。
况且这上面也确不是什么安全之地。久屹又想到了何晨老爷子,皱了皱眉,点头道了句:“也罢。”
话不多说,两人抓着铜链迅速滑至石室中。
久屹落地扫视了一圈,在石室一角处又看见了一扇眼熟的石门。
这种石门叫单栓冢,栓门的机巧在门后,门启门落皆只能从门后操控。这样的石门常见于祭殿祀坛之中,乃是近几百年现世之物。
这样一个同遗迹古城格格不入的石门自然是在每每遇见之时都会吸引住久屹的目光。
但久屹的顾虑并没有影响他的步子,他径直向石室中央而去。
拨开层层铜链,两个浅浅的黑影渐渐浮现。
久屹看着眼前吊在铜链上相隔较远的两人,径直朝蒋灼而去。
他们并非被捆绑在那,而是被一种残忍的刑罚所禁锢。
铜链连着铜环直穿劲下巨骨,造成了一片不小的创口,大片鲜血由此渗出。
巨骨被锁,脉穴被穿,受困之人不仅内力尽锁,只要稍有挣动便会疼痛钻心痛不欲生,更别提逃脱。
而这些铜链这样吊着,被扣之人就算体力不支也无法倒卧,不得不跪立以减轻痛苦。
这样被源源不断的剧痛和疲惫折磨着,就算不死,也是垂死在崩溃的边沿。可想一直被困在这里是饱受着怎样的煎熬和折磨。
久屹强忍着迎面袭来的血气向蒋灼靠去。
蒋灼跪在那里低着头,劲侧顺铜环渗出大片的血渍,因为时间过久已经开始发黑。
久屹捂着鼻子看着蒋灼,瞧不见他喘息的起伏,不得不伸出两指向他的经脉探去。
摸了片刻才松了口气。
转眼看向正摸另一个被囚者的湛暝,只见他默然向久屹摇了摇头。
看来那个已经没有必要施救了。单看那人跪在那里歪着身子,巨骨上的铜链被扯的笔直,黑色的血渍染满了大半身,便知希望渺茫。
没时间多想,久屹单手捏断了穿过蒋灼巨骨的铜环。
取下铜环的一刻蒋灼面上明显有了反应,眉头和紧闭的双目跟着抽动了起来。
久屹见他灰头土脸,面色惨白,唇色青紫干裂,显然一时半刻还无法清醒。
久屹拉过死狗一样的蒋灼就背了起来,抬头见走过来的湛暝伸过来的手还悬在空中。
久屹这小身板背着个同他身高不相上下的男人难免有些违和,但显然并不费什么力气。
湛暝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听见了四周的石壁上传来了轻微的机巧声。两人立时警觉了起来。
就在他们同时伸手向身侧铜链,准备迅速动身离开之时,石室的上方瞬间传来了铜链崩裂之声。
紧接着,石室中的铜链一个接一个的落了下来。
沉重的铜链从高处摔落在地,巨大的声响中腾起了一地的灰尘。
久屹背着蒋灼,闪身躲过头顶甩来的铜链,劲风几乎贴着耳侧呼啸而过。
除了满室落地的巨响,便只闻角落里传来石灯被打碎的声音。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石室中的铜链统统摔落,整间石室尘埃未定,灰蒙蒙一的片。仅剩的几盏石灯昏暗暗的晃动着。
“看来这次他们想换个方法。”湛暝抬头看了看遥不可及的出口道,手中剑魂已出。
久屹闻言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冷笑还是趣笑,边捂着嘴巴道:“异境对这种断后路的把戏还真是情有独钟。”
湛暝看了眼久屹,又抬起了先前落下的手道:“他血气太重了,我来背吧。”
然而还未等久屹回话,四壁再一次传来了机巧的声音。
只见四周的石壁上忽然挪出了许多方形的孔洞,下一瞬,无数条带着铜尖的链条从孔洞中激射而出。
两人急快步闪身躲过。四下只闻铜尖撞裂石壁的巨响,石室中的铜链瞬间交错成了天罗地网。
久屹看着面前的铜链奇怪的歪了歪眉头。这唱的是哪一出啊,知道他二人上去费劲,特地供他们攀爬之用?
久屹盯着铜链上隐现的错落纹理,心中立时有了猜测。不过还是忍不住伸手试探。
“小心!”湛暝阻止的手还未及落在他的手腕,他的手掌便已握上了链条。
手掌尚未握紧,链条立时炸开耀眼的电光。久屹迅速抬起了手腕,但掌心已然焦化露骨。
湛暝猛地抓着久屹的手腕‘啧’了一声,吓的久屹手腕一颤。
看着缓缓愈合的手掌,久屹忙打起哈哈:“还真是灵器,还好无事。”
“死不了也不能胡来。”湛暝盯着久屹冷下脸道。
久屹见他大有埋怨之意,忙落下手腕,转开话头:“看来,这里同前两间囚室大不相同。”
湛暝皱了皱眉,抬起手掌,掌中剑魂骤然旋起。
随着手掌一挥,剑锋猛然撞向面前的铜链,发出了刺目的火花。
随即只听‘啪’的一声,粗壮的铜链立时断裂开来,甩起老高才摔落在地。
湛暝收回剑魂托于掌中,目光扫向周遭。经此一试,俨然开始打量如何处置这些碍眼的东西,到底是先斩除,还是先用来做垫脚之用。
这时久屹忽然感觉背上的蒋灼动了动,气若游丝的在久屹耳边说了句什么。
久屹没听清,奇怪的侧头问道:“什么送饭?”
见蒋灼又像死狗一样爬着不动了,不知到底是醒还是没醒,久屹询问的看了看湛暝:“他都这样了还在想着吃?”
湛暝也疑惑的皱了皱眉,而这时,侧墙石门开启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这吸引了久屹许久的单栓冢总算是开启了,久屹心中莫名随之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第十七章冤家路窄
“呀!看来今日这饭竟是白送了。”
石门启,门中立着黑色的身影盯着久屹两人用慵懒的声音故作惊讶的道了句。
久屹看见那人时不由得一惊,一声“是他!”不由得轻声脱口而出。
湛暝闻言感觉不妙,盯着石门中走出的身影和那人身后重新落下的石门握紧了剑魂。
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应该是人。因为湛暝看不见他身上的妖气,也不觉得他像是能收敛妖气的高手。
但湛暝敏锐的察觉到,这人轻功不错。步子轻盈落地无声,够得上坊间高手的能力。
那人手里端着一碗泛黄的米饭,上面还堆着几颗看起来便没什么胃口的清水菜。看样子是前来探监送饭的。
湛暝没看出什么别的特别的,向久屹歪了歪头,低声问道:“认识?”
久屹提高了声音,没有一丝掩盖的意思,勾着浅笑道:“人定街、虚无界,有缘得见几面。”
湛暝立时了然,原是先前小檎口中所述在虚无跟丢了的尾随犯。
那人看着两人舔了舔嘴唇,一副痞气的模样笑道:“久公子也是贵人多记事,这点小愁还记到现在?”
说着将手中的碗筷随意的向一旁一抛,碎了一地。
久屹盯着眼前这个令他浑身不适的人耐着性子道:“你进来这里,实属不智之举。”
那人闻言歪头笑了笑:“确实,我可不是二位的对手,不过我进来自有进来的目的。”
说着又摸了摸下巴,‘嘶’了一声,接着问道:“我以为你起码会先问‘在人定街上为何尾随于我?
’或者‘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此?’云云……”
“这些疑问原本心中是有的,但见你出现于此,便迎刃而解了。”
久屹轻描淡写的答着,边抬眼扫着这石室的四周,以期察觉出这家伙有恃无恐的缘由。
那人听了讪讪的笑了起来,显然一副‘你框谁呢?’的神情。
久屹知道这些妖魔想干什么,但一时却看不出他们想怎样出手,他需要时间。
“腾龙阁里有你们的眼线吧。”
久屹这样说着,就见这人面上的笑容一僵,挂着僵硬的嘴角盯着久屹不动了。
久屹笑了笑,还以为他是什么狠角色,现下这外厉内荏神情煞是好笑。
久屹见他不说话,又接着道:“你们在异境的行动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触角便早早的伸向了人界。而北荒的尸灾,就是个开端。”
这人见久屹说的话显然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但在未完全看透久屹之前,他不敢同他多讲重要的事情。
这有了灵智的尸太可怕了。
“呦,说道尸灾,我倒是有些问题要问久公子。”这人缕了缕束起的发辫开始拐开话题,接着道:“这帮着别人猎杀自己的同族,换取银钱的日子可还好过?”
久屹闻言笑了起来,原来这是想先打感情牌,诛心不成再动武。
湛暝看了看笑着的久屹,想是也很想知道久屹内心的答案吧。
“还成吧。
不过,同族不同族的谁又界定的清呢?这世道,亲近的便是同族,不利的便都是异类。
更何况是我们这种,最不招待见的。
想要个同类,何时不能造出几个?”
久屹说着,目光落在了那人的颈间,饶有兴致的打着圈。
是啊,什么同类不同类的,若是久屹在他颈间来上那么一口,他便可成为久屹的同类。
不过这样无意义的‘同族’二字,久屹不会真的挂怀。
那人感受到久屹的目光,不易察觉的缩了缩肩头。
面上仍是自然的,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哦!我还以为久公子是个多么清高自持的存在,竟不惜对同族痛下杀手。
原也不过如此。
那我就好奇了,这些法修到底给了公子多少好处值得公子如此鼎力相助。
不会就是为那几粒碎银子吧?这我们也出得起啊。”
说到这里,久屹已经将这里看了几圈。除了单栓冢,似乎两人只能蹬着这些灼手的铜链爬上去。
这令人头痛的单栓冢似乎没有想再打开的意思,而对面这家伙耐着性子在这耗时间,定然留有后手,久屹没时间等他,要尽快行动。
如此一来,只有从上面出去了。
这也都是小事,灵器只会伤到久屹,对湛暝倒是没什么影响。而这样的伤害对久屹而言……也不是大问题。
可再往上,就只能徒手攀着四周的石壁爬上去。
这倒是难不倒久屹,徒手碎石久屹也不是没干过。
那湛暝呢?
他背着蒋灼,久屹再背着他?
这画面……也不是接受不了。
久屹暗自点了点头,不过千万别叫别人看见,这狼狈又有些好笑的场景,想想都令人抬不起头。不知道湛暝受不受得住这荒唐法子。
久屹想着,嘴上也没闲着,盯着那人轻描淡写的回道:“说白了,我觉得,你们没有胜算。”
说着背后托着蒋灼的手向湛暝比了比手势,示意湛暝找时机准备动身上去。
“没有胜算!”那人惊奇的叹了一声,活似见了鬼一样。随即又勾着嘴角笑了起来,露出了一脸阴鸷的模样。
“上!”久屹感到不妙,低喝一声,几乎同时,湛暝已经就近跳上了铜链。
久屹也跳上了附近的一条铜链,但意外的是,他脚下这一条栓的并不那么牢靠。
在铜链断裂的瞬间,他本能抓向了头顶的铜链。
久屹几乎闻见了自己手上传来的焦香,一时间食欲竟盖过了疼痛。
下一瞬湛暝已经跳了过来,拽着他的手腕将他们拉了上去。
就在这时,石室四壁的机巧声又一次响了起来,久屹顿时闻见了一股令他不安的味道。
他低头看见下面的那人一脸奸诈的笑容对着他们,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这种味道是从石室四围的孔洞中渗出的,味道中掺杂着新鲜的血气和诱人的甘甜气息。
随着味道渐浓,久屹看见石壁上的孔洞中渗出了殷红的血色,大片的片的粘稠血液顺石壁向下淌去。
顷刻间,久屹便被自己心中的躁动激的有些失神。
“久屹!清醒些!”湛暝猛地用力握紧了他颤抖的手腕,大声提醒道。
久屹立时定了定神,将背上的蒋灼甩给了湛暝,随即向后退了数步。
同周遭铜链接触的灼烧感能够让他尽量看清眼前的两人:“带着他先走……”
这些从孔洞中流出的血色让他想起了北荒铜棺上的黑色血渍。
他记得,当时那些早已干掉的黑渍就对他有着难以抵挡的诱惑和可怕的蛊惑力。
这种感觉就像他是一个已经干渴了许久的人,原本已经麻木的双唇,忽然间侵染了甘甜的圣露。
沉寂已久的欲望猛然间挣脱牢笼,排山举鼎、搅海翻江破空而出。
看来下面那人胜券在握的神情并非空穴来风。
现在久屹眼中的湛暝和蒋灼,尤其是蒋灼,散发的味道对久屹而言堪称勾魂摄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