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赎罪
杨阳大步流星冲了上去，韦诚哪能真放任杨阳送死，也立刻追了上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撞上杨阳施展出的一招防护盾。
“这是模仿版的灵域，里面包含了我的抵抗意识，接触它虽然不会受伤，但强烈的排斥感也会让你很难受。”
杨阳凝视着漂浮的女鬼，低沉的语调表明他现在清醒得很。
韦诚别无他法，杨阳的能力蕴藏着煞灵的构造，光凭他根本无法击溃。
干等着也不是事儿，只好想办法尽快找到冉雪了。
只是他刚转身，就见一抹绿光自漆黑的身后袭来。
“哟，想不到我们想一起了嘛。”
清亮的声音如一阵甘露，将飘散而来的毒雾吹散。
柔和的光芒缠绕在韦诚身边，身上的不适顷刻消失。
韦诚不敢相信，还以为自己出了幻觉，使劲儿搓了搓眼睛，大喊道：“哇雪雪，救命啊！”
神兵天降的冉雪“抱着”哭哭嚷嚷像个小婴儿的韦诚，旁边的两名小女孩都忍不住前进两步。
她们在监狱醒来后，也第一时间就展开了行动，在梁萍的谨慎指挥下，可比韦诚这边闹出的动静要小不少。
并且，她们觉得贸然闯到空旷且没有掩体的广场上很冒险，于是选择了从中间的楼里潜入。
一开始进展得很顺利，毕竟三人都拥有探查精灵的能力，很快就避开女鬼来到了中部。
哪成想这楼说爆炸就爆炸，中间一下整出一个大洞来，还好三人反应快，没有被波及到。
仔细探查一些动静后，她们才最终确定，这居然是杨阳韦诚他们引起的，这才赶了过来。
“我们听到动静，立刻就过来了，还好赶上了。”
粱萍平静地看着女鬼，走到防护罩的边缘，手中有赤蛇游荡。
她这么说，显然是想告诉杨阳，“我们可以一起战斗。”
但后者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中了邪似的不领情，直直冲到深处。
面对无头女鬼，恐惧随着距离而急剧增大，杨阳的步伐却更加坚定。
来到三米距离，女鬼周围再次凭空显现数柄飞镖，在原地飞速旋转，锯子一般等待着猎物上门。
杨阳脚下一旋，以诡异的路线向上跃起，密密麻麻的飞镖就那么背轻而易举的穿过。
熟悉，太熟悉了，这种对战的思路，对战的手法，杨阳曾经回忆过无数次。
当他亲手造成这个恶果后，曾无数次从各类书籍中获取她的信息，以此来纪念她。
【在她的研究下，成功改良的飞镖对高级精灵的杀伤率提高50%】
【人类小队遭遇伏击无一人伤亡，她的诱敌陷阱构造思路…】
如果她还是人类，现在已经能成长为独挡一面的女侠了吧。
杨阳就这么一瞬间的分神，忽觉右臂一阵酥麻，侧头一看，赫然是已经划破的伤口。
居然还是被命中了？！
杨阳这才猛然回忆起来，原来女鬼最开始布置的飞镖阵，根本就是个障眼法，她早就料到自己有能力穿过，所以在阵中的死角处放置了许多隐蔽的小暗器。
这种暗器单个不会造成致命伤，但会让受害者身体麻痹一段时间。
而瞬息万变的战斗中，哪怕是一小段时间，也许有被人抓住破绽了。
杨阳右臂失去知觉，进攻已是奢望，赶紧想办法撤回来。
然而返身寻找路线时，发现那些飞镖居然统统变换了位置，将退路堵死了！
杨阳心中冷笑，果然自己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中计啊。
女鬼再次汇聚飞镖，潮水一般刺向杨阳胸口。
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要命陨。
令他意外的是，原本一直事不关己的智械小球，这一刻突然挡在身前。
它没有用什么高科技技术，只是凭借坚硬的外壳和渺小的躯体充当杨阳的盾牌。
即便是最顶级的科技造物，小球仍是几乎被飞镖贯穿，不断有电火花从前边冒出。
但它的背后却安然无损，没有一只飞镖从里面穿出。
不过，这也仅仅是让杨阳没受到致命伤当场毙命而已，四面八方刺来的下一波飞镖仍是让他伤痕累累。
面对这种情况，就连冉雪这种从来不爱与人争辩的人，都气得直跺脚。
“杨阳！快点把防护解除！”
倒在地上的杨阳几乎快要哭出来，看着那喷涌的血脖子，叹道：“可是，那是我亲手酿成的恶果啊。”
不过当他触摸到智械残破的躯体，他才终于看开一切，解除了护盾。
至少，不能因为我一人的矫情，让整支小队陷入绝境。
直到这时，绞尽脑汁的暮萍才想起事情的原委。
当时她跟姐姐暮荷刚到武者村没多久，后者感激收留的恩情，便帮村长孟凡做事。
一次任务，他们要去临近的弓弩营抓捕殓魂，便跟随一个小队一起出发。
之后，爆发了一场相当激烈的战斗。
而那场战斗的结果，虽然殓魂重伤逃走，但杨阳也落下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他被殓魂使诈，亲手打掉了一名同伴的脑袋。
那名同伴，叫王慧。
再仔细观察着女鬼的姿态，不正是跟她的形态差不多？
并且第一次遇到梁萍的时候，黑化的她也是变得如此瘆人。
绝对是她没错了！
暮萍赶紧将情报分享给三人，韦诚也恍然大悟。
“我确实记得，武者村有个爱用暗器的女子，而且她还喜欢研究精灵的历史。”
“卧槽，难道说之前在坠魂渊与我交谈的，也是她？！”
那时的她，声音还很清脆，语气也柔柔的，除了是个没有色彩的影子，几乎与人类无异。
并且言谈举止当中，她其实对人类还是充满了美好的回忆的，就算真的被怨念侵蚀，也不可能堕落成现在这样。
所以很明显，她成为了精灵的重点研究对象，被狠狠得照顾了。
想到这里，韦诚鼓足气息，大喊道：“王慧！你还认识我吗！”
喉咙都震得破裂，女鬼也没有反应，仍是气势汹汹地冲向杨阳。
韦诚手中金光泛起，冉雪的绿光同时环绕，而小暮萍在明白了一切后，也不留余力的施展灵力，尽可能让众人隐身。
韦诚抹了抹嘴，一直以来的浪荡表情消散不见，坚韧的眼神昭示着他曾是一名真正的士兵。
“杨阳，你不过是想赎罪嘛。”
“但赎罪不是送死，你照顾我家雪雪这么久，我也该帮你做点什么才对啊。”
“呵，净化的能力，对我来说，真的相当契合呢。”
“王慧，等不及了吧，我们现在来救你了！”
第47章 王慧，亡人再会
杨阳一手捧着几乎成了废铁的智械小球，一边看着蓄势待发的四人。
“没事儿，你先把那小玩意收好，”韦诚活动了下筋骨，只是并没有咔吱咔吱的声音，“一路走来见它一直绕在身边，也没好意思发问，不过见你有些不舍，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先前智械一直发出嘈杂的声音，杨阳可是动了好几十遍摆脱它的心思。
但现在真的彻底安静下来，还真有些舍不得。
人呐，就是这么口是心非。
快速将散落一地的残片收集好，虽然不知道它的损坏会怎么影响自己的旅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么心灵手巧，但起码要留下一个修复的可能性。
就在杨阳收集残片的时候，廊道两侧，一场大战也拉开序幕。
异变的王慧第一时间就甩出飞镖突袭就近的杨阳，但还没等其靠近多少，数条吐着信子的蟒蛇就从两侧窜出。
飞镖要么扎在散发着红雾的皮肤上被融成液滴，要么被蟒蛇口中的尖锐毒牙刺成碎片。
总之，在杨阳捡拾碎片的过程中，他没有顾虑任何防御，也没有任何一枚飞镖漏网。
梁萍在韦诚的旨意下，特地一上来就火力全开，目的就是为了将王慧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
并且暮萍也及时跟上，将杨阳隐形。
效果拔群，那大家伙也认清楚了，现在真正棘手的是这四人小队，于是乎接下来一波的飞镖，都齐齐加快了转速，同时朝向这边飞来。
韦诚双臂向外一推，全身轮廓外围乍现数十柄金光灿灿的短箭。
箭矢并不锋利，光芒却异常夺目，昏暗的廊道瞬间变得亳无死角，而那女鬼也似乎真正察觉到了威胁，再一次提高飞镖的速度。
见铺满整个空间的飞镖潮水涌来，韦诚大喊一声：“雪雪，我们这是第一次联合作战吧，可得来个开门红啊！”
“梁萍和小暮萍，按照计划行动！”
身处后方的冉雪柔柔抬起右手，清澈的蓝光裹在韦诚周围，后者全身涌起一阵舒适。
直面招数的梁萍双手弯似鹰爪，蟒蛇在飞镖海里左扑右咬，偶有漏网之鱼也被冉雪的罩子挡住，构不成威胁。
不过这次的飞镖并不以正面命中为主，而是在被破坏后，第一时间释放出阵阵毒雾，看样子，王慧是打算让这些人自掘坟墓了。
但这些做法，吃过亏的韦诚早有预料，一个健步就冲了上去，后方的暮萍也抬手作势，嘴里还不忘吐槽一下韦诚的发号施令。
“哼，为啥就我带个‘小’字！”
周身的短箭开始飞速旋转起来，行成一个个微小风扇，将毒雾吹走。
另一边的王慧在层层毒雾外自然看不清他的动作，为了保险，她再次凝聚一整个空间的武器，准备来个落井下石。
然而下一刻，出现在前方的场景，就连她也呆住了。
只见浓浓的毒雾之中，突然窜出数十名满身金光的男子，除了动作不一致，其他的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这可不是韦诚的招数，而是暮萍的杰作了。
其本质也是与隐身类似，靠迷惑对手视线的招式。
女鬼也不管这个，反正也不知道哪个是真身，那全干掉就好了！
将飞镖分成同等份，毫无保留地刺向那几道光影。
令她意外的是，原以为起码会有几个影子扛不住而被消灭，可这些影子竟然全都健在，前进丝毫没受到影响。
难不成，这是那男子的某个招数？
加大疑虑，女鬼不得不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影子上面，犀利的攻击再次汇聚，俨然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时间。
待攻击发出，她才突觉端倪。
飞镖冲到影子前方，光影并没有做出什么抵抗动作，甚至可以说就是没有动作，只是周身的短箭象征性的摆动了几下。
每一支箭的摆动幅度都很微小，但组合到一起，配合炫目的光影，给人的感觉就像其动作快到不能捕捉一样。
随后，不出意料的，这些飞镖全部从影子内部穿了过去。
刚才根本不是全被挡了下来，而是压根就没一个真身，做得障眼法而已！
恰在此时，右后方传来一道异响。
是一支箭刺破空气的嗖嗖声。
暮萍的分身是第一层，韦诚的假动作是第二层，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韦诚尽可能接近她！
但擅长陷阱的王慧怎么可能没准备，箭矢突至身边一米距离后，全身突然笼罩起一道屏障，将其撕碎。
望着飘落着、散发着光芒的碎片，韦诚勾了勾嘴角，确认道：“果然如此，一向以陷阱著称的家伙，怎么可能不在身边布下防御。”
“若是我贸然接近，就会像箭矢一样被搅碎吧。”
女鬼不再关注虚假的韦诚影子，转过头来对准这名真身。
杀戮的气息流窜，这次不再是飞镖，而是触之即死的血祭。
她已经不像再拖下去了。
同样，韦诚也是如此。
他双手一握，面对汹涌的气流却是没有动弹。
而还在思索他究竟刷出什么花招的女鬼，则突觉大事不妙。
因为那气流扑杀而至后，竟是与先前一样穿了过去。
这也是假象！
只是这次，女鬼再也没有机会找寻真身了。
更近的上空传来一阵沙沙沙的声音，如同纸片飞舞。
那是刚才被折断的短箭，化作碎片后被操纵着来到这里。
真正的韦诚这时才现身，看着不断冒血的脖颈，语气带着些怜悯，
“我们都是战争的牺牲品，本该化作历史的尘埃渐渐消散。可不料，思念的力量将我们记忆保留，将我们的存在凝固。”
“是福是祸呢？对我来说，是福，因为我还能见到心爱的人。”
“对你来说呢，二者相依吧。坏处不言而喻，毕竟谁也不想遭受精灵的折磨。”
“而好处嘛，当然就是，这世上还有人在惦念着你吧。”
“在那遥远的、可能永远也回不去的小村庄里，在某座坟墓前，总会有人为你哭泣、为你献花，与你说着近期的趣闻轶事。”
说话间，金光灿灿的箭矢碎片落在脖子上，接着便开始骤然发亮。
光芒很强烈，刺眼如白昼，而那本已经没了脑袋看不见的女鬼，却开始痛苦的尖叫哀嚎起来。
韦诚从半空中下落，手掌接触到女鬼外围的防护，顿时感觉如同捏着一块烙铁。
他却没做出半点痛苦表情，反而面带微笑。
像是做给那没头的女鬼看一样。
“回来吧，我们都等着你呢。”
“已故的事，已亡的人，在这个世界，都不会就此止步。”
与此同时，世界的另一头。
摆放在王慧墓前的四角飞镖，突然抽动了一下。
而正在祭奠的丁姚和李涯，则在同一时间瞪大眼眸。
一朵浅蓝色的勿忘我花，渐渐盛开在飞镖的正中央。
而飞镖四角的蝴蝶刻印，则开始煽动翅膀，竟是从里面飞了出来！
四只蝴蝶拎着四个角，将沉重的飞镖抬起，轻轻放在丁姚的手中。
微风带着往日的欢声笑语，晴朗潵在飞镖上。
丁姚抬头望着天，耳边隐约有谢语传来。
那是她想听过无数遍的声音。
“谢谢你们，我回来了。”
第48章 来龙去脉
女鬼的嚎叫声尤其刺耳，韦诚的耳朵都透出丝丝血花。
就像良药苦口一样，这是净化的能力在真正起作用，所以现在可不是轻言放弃的时候。
另一侧的杨阳正在帮冉雪众人驱散毒雾，自己这边可不能先掉链子。
刚才说了那么多好话，其实王慧真正能听见去多少，韦诚确实不抱太大希望。
只是他觉得，时刻都相信着世界的美好，比总是哀叹那些不愉快要活得轻松许多。
带着这种心情，即使右手已经被搅得血肉模糊，他也没有放弃。
很快，一阵眩晕感流窜全身。
当时在金棱村防守，被撼地者一巴掌砸穿城墙后，也是这种眩晕感。
但韦诚相信，这次不会像上次那样醒不过来了。
筋疲力尽，韦诚重重地砸到地上，因为是团烟雾，所以只是看上去很痛而已，实际并没有什么感觉。
再次睁开眼，眼前是四名同伴的围观。
“雪雪、杨阳、梁萍、小家伙，你们都没事呀，王慧怎么样了？”
除了方才还一脸担忧的暮萍轻哼一声，唰得一下撤开，其余三人都松了口气。
杨阳平静道：“已经彻底安分下来了，估计没多久就会恢复原样了。”
韦诚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个小袋子，应该是用来存放智械小球了。
杨阳当然不会一门心思全去照顾失去机能的玩意，他也是在确认女鬼不再动弹之后才去附近找的。
看见韦诚没事，他让冉雪赶紧为其治疗，自己则带着梁萍继续查看王慧的状态。
周围的护盾已经消失，梁萍伸手触摸着冰冷的皮肤。
皱眉了一小会，她转过头来看了看一脸惆怅的杨阳，摇了摇头。
“难道，还是没办法挽回恶果嘛。”杨阳心里嘀咕着。
突然，他察觉到女鬼背后有些异常，便谨慎地走了过去。
来到身后，他发现，一团缩在一起的漆黑烟雾正孤零零的漂浮着。
一起一落，似乎根本没有发觉他的靠近。
杨阳瞪大眼睛，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问道：“是，王慧嘛？”
烟雾动了动，似是看了看杨阳。
然后就是一阵熟悉的声音。
“是我，王慧。”
杨阳瞳孔止不住的颤抖，恐怕全天下只有雨露知道，他那段时间到底有多绝望。
他伸出手探向烟雾，一点点触感估计都能填补内心的伤痛。
但令人意外的是，烟雾向后退了退。
这一退，杨阳几乎都绝望了。
而接下来的话，则更是给他的歉意宣布了死刑。
“你觉得，我真的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你么？”
杨阳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满脑子只想接近王慧，诉说这段时间为了赎罪而做的努力。
她的家人，杨阳不止一次去帮过忙；原先她负责的事物，哪怕只是枯燥的体力活，杨阳也义不容辞。
而罪魁祸首殓魂，也最终被他们消灭。
杨阳有许多话想说，丝毫没注意四下情况，几步就迈了过去。
与此同时，坐起的韦诚看到这一幕，噗嗤一笑。
“这傻小子，真是不长记性。”
只见杨阳周围响起若干道嘭嘭声。
紧接着，便是五颜六色的彩带腾空而起。
在天上形成一道道彩虹，落在杨阳脑袋上。
他还是一只手探出的姿态，只不过全身都停止了动作，活生生像个游乐园门口揽客的小丑。
见此情景，王慧才褪去烟雾形态，露出人的样子，捂嘴笑道：“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记恨过你呀。”
杨阳被整得不明所以，几名同伴这时也围了上来，尤其是梁萍，她居然半点都没察觉到王慧的布置。
许是看到了小女孩的惊讶，王慧飞出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种程度的陷阱，若是还要被人发现，可就愧对着暗器大师的名号啦。”
梁萍抿了抿嘴，抬起头观察这位深不可测的大姐姐。
她的样貌不算出众，端正的五官，半长的发丝，加上匀称的身材，属于中规中矩的类型。
全身最明显的地方，绝对是腰间的一个小挎包了。
暗棕色的挎包鼓鼓囊囊的，几乎都有腰宽的一半，外面看形状就知道绝对有尖锐的物件，有好几个明显的凸起。
王慧笑着拍了拍，解释道：“哈哈，你真有眼光，这里面可都是我潜心研究的暗器哦，每一样拿出来都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梁萍倒没多大反应，本来好奇想摸一下的暮萍则立刻缩回了手，咽了咽口水。
韦诚一手按在小脑袋上，做了个鬼脸，呵呵道：“小鬼害怕啦，来，看我，笑一个～”
暮萍气汹汹地拿开手，突然，房顶坠下一条足有十米的巨型钢筋。
暮萍反应不及，神经一贯紧绷的杨阳就要出手，就见钢筋如同一块橡皮泥被人掰弯，数秒内就弯成了大大的U型。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上方笼罩的浅色的罩子。
王慧指了指自己，笑嘻嘻道：“暗器大师，当然要时刻准备充分呀。”
“不过，这里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刚才的战斗把房屋的主要结构打得稀烂，估计撑不了多久了，还是先去广场吧。”
纷纷赞同，几人雷厉风行，没一会就撤了出来。
不出所料，中间的楼房果然坍塌，很快就成了一片废墟。
望着象征结束的废墟，杨阳轻声问道：“那之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呢？”
“你说不记恨我，再结合韦诚的描述，你应该是与他一样的存在才对啊？”
王慧长叹了口气，正色道：“好吧，那我就大概说一下来龙去脉。”
“首先，我的死亡不是意外，也不是殓魂一时兴起，而是精灵方早有的预谋。”
“因为我对精灵的研究，通常都是直接解剖啊什么的，再加上一些新式的武器，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所以这些家伙也打算让我尝尝当小白鼠的滋味。”
“所以，殓魂那天并没有去找丁晓小队的麻烦，而是直接拦在我们这边。”
“之后来到虚境，我就作为他们的重点照顾对象，总是被施加各种恐怖的思想和扭曲的精神。”
“其实我的意志也不算弱，再加上长期以来韦诚的开导，所以哪怕是在坠魂渊这种地方也没有彻底沦陷。”
“但我小看了精灵的做法，他们收集大量能力者的力量，混合在一起，并且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地折磨我。”
“在彻底疯狂化之前，我了解到，他们这么做都是为了辅助某个东西，进行攻占人类世界的计划。”
“所以，我现在不仅有着摆放暗器的能力，同时，”说着，王慧双手合十，一个圆形光轮以她为中心逐渐散开。
“这就是我的第二种能力，增幅器，可以很大程度上加强某种能力的效果。”
讲到这，杨阳头脑风暴，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如果说，王慧的实验结果是要增幅某样东西，那这里，谁最符合条件呢？”
无念魔。
众人突然提起戒心，因为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在被某样东西窥视着。
如同置身在黯淡无光的深海中，只能照亮身边的一条灯笼鱼，看不见隐藏在阴影中的庞大怪兽。
而“久违”的黑雾，也在这一刻围了过来。
第49章 没有实体
敌袭！
仅是一瞬间，众人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哪怕前一刻还在闲聊，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战斗天赋也让他们动了起来。
这次的黑雾没有像先前一样迅猛如兽，而是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将男女囚犯楼也包含在内。
难道说，敌人改主意了？
一边思索着，众人一边寻找到底是谁搞得鬼。
因为按照常理，不管是多么庞大的精神攻击，背后一定要有一名操纵者。
操纵者具体是小到像暮萍那样，还是类似异化之后的粱萍那般都差不多，也就体内蕴藏的精灵细胞有所不同而已。
只是在他们四下张望的时候，身处中央的王慧突然发话了。
“等一下！”
作为最早一批来到虚境，且还幸存下来的人类，王慧对里面的各种事物都有着更深的了解，而她这一声惊呼，也立刻引起了同伴的注意。
“无念魔的能力是……”
她几乎没有半点停顿，想要将这名最棘手的敌人的能力公之于众。
然而速度还是晚了一步，可能那位无念魔也早就注意到王慧的小动作，一缕烟雾似一枚出鞘长剑，从外围射出。
本是一团烟雾，但飞行的过程中如同真正的长剑破空，摧枯拉朽的呼啸声震慑天地，地动山摇。
哪怕王慧早就在附近设置好层层防御屏障，长剑仍然银针扎气球一般，将一切戳成碎片。
最后，长剑毫不留情地从她的后脖子刺入，再从嘴里射出，而那马上就要脱出口的字，也被其扎烂。
众人虽然惊讶，但心底好歹还留有一丝慰藉：毕竟王慧是精灵方谋划多年的最终武器，不可能还没投入使用就销毁，所以剑里面并没有附带过多的精神力量，只是让她痛苦一阵而已。
因为她和韦诚是早已失去肉体的灵魂形态，所以这种看上去致死的伤势不过是唬人眼球。
但哪怕剑里的精神能量不值一提，尚未完全恢复的王慧仍然痛不欲生，她趴在地上，双手吃力地扣着沙土，想要将疼痛传导到地上。
咬着牙抬起头，她仍想将情报传给同伴们。
而冉雪也早就准备治疗，虽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份能力，但起码也要试了再说。
只是无念魔并不给她机会，先前的那次攻击，不止让王慧失去战斗力，恐怕真正的目的是对她施加了什么锁定。
只见王慧如同被人拎起，像是地里的萝卜被人粗暴的抛开，一下子跃向高空。
杨阳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对手不想误伤“自己人”，所以提前给她拿开了。
下面的战斗，无念魔就会使出全力了！
果不其然，就在王慧被吊走的同时，两栋囚犯楼乌泱泱涌出一堆精灵战士。
他们的瞳孔已经全部被黑色浸染，明显是被无念魔操纵了。
杨阳立刻布下策略：
“粱萍和我负责寻找无念魔真身，韦诚在附近策应，冉雪施加防护和治疗，暮萍则给他们来点幻影吸引注意力。”
小队执行力很强，命令下达的最后一刻，众人就齐刷刷散开。
这也让天上的王慧犹为安心，杨阳现在真的成长了。
即将脱离视野之前，她将自身的一部分能力送到广场上，凝聚为一颗白净如珍珠的小球，安稳地浮在空中。
“希望，我也能贡献一点力量吧，加油啊，伙伴们。”
冉雪暮萍肃穆看了王慧一眼，立刻来到小球旁边，她们还不知道怎么用，但至少要先保管好才行。
另一侧，韦诚的攻击声势浩大，其实作为一名弓手，他不应该如此吸引眼球，但目光所及实在没有看上去是头领的目标，而背后又有冉雪和暮萍作为掩护，索性就大开大合了。
金光熠熠的飞箭在广场上肆意飞舞，而光芒照不到的角落，杨阳和粱萍则开始了他们的战斗。
“察觉到了！在东南方向一百米的位置！”满头大汉的粱萍突然睁开眼，欢喜地叫着。
杨阳揉了揉小脑袋，擦去滚落的汗珠，牵着小手，身形激动。
路线上还有零零散散的精灵战士以及房屋残骸，统统被杨阳撞成齑粉。
来到目标点，果然有一名双手合十的彩色影子笔挺站立，手中的彩色光束和嘴里不停念动的咒语，无不在说明他与无念魔的关系。
二话没说，杨阳放下粱萍，右手凝聚憎恨之力，再加之强化的肉体攻击，以双重攻击的方式对其动手。
不管你是靠肉体为生的家伙，还是依仗精神为存的精灵，我都要消灭你！
就结果而言，那彩色影子确实躲闪不及，杨阳只是一拳就将其打成一片烟。
但令他奇怪的是，整座监狱的异动并没有因此停下来，而自己则感觉到一股微妙的力量，正在环绕四周，像是松动的枷锁，在一点一点捆严一样。
粱萍也是，刚松了口气，意外的感觉也同时传来。
“东北方向120米的位置，也出现了相同的气息！”
这次，粱萍更加感觉到气息的沉重了。
二人的分工很明确，她负责搜寻位置，杨阳负责正面迎敌，但粱萍却发现，自己只要动用念头，脑海里只要浮现出无念魔这三个字，就会立刻感到一种骨子里的刺痛。
所以，虽然都是杨阳拉着梁萍在东奔西跑，但后者满头的虚汗表明，她比前者遭受了更多痛楚。
情况紧急，杨阳只好安慰几句，再立刻带着她冲到目标位置。
过程还是一样，打碎影子，感到异常，影子再次出现。
这样反复了4、5次，杨阳和粱萍都已浑身使不上力气了。
杨阳使劲儿牵着粱萍，像人海中的大人紧紧抓住子嗣一样。
他一手撑着膝盖，喘息道：“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能力！”
粱萍还想再试一次，不料广场中央同时传来同伴的大喊：“杨阳粱萍，我们快顶不住了！”
韦诚哪怕有冉雪的治疗，潮水般的敌人还是让他筋疲力竭，敌人的包围越来越近，而那团黑雾也加快了收缩势头。
要是再耽搁点时间，他们绝对会葬身此地！
很快，杨阳粱萍赶了回来，将结果告知，众人皆眉头紧锁。
杨阳看着外面气势汹汹的敌人，以及身边绞尽脑汁的同伴，突然发现了某个共同点。
不管是拥有肉体的自己，还是只剩灵魂的韦诚，再者是被控制的精灵战士，他们终归还是有一种表现形式的。
肉体也好，灵魂也罢，在虚境里，两种形态相差无几。
而无念魔要被当作精灵方的大杀器，若是以这种平平无奇的形式表现，岂不是很没水平？
所以，杨阳大胆猜测道：“这个无念魔，很可能根本就没有实体！”
此言一出，众人皆瞠目结舌，但现在显然不是辩论的时候，敌人马上就冲过来，他们如果不能消灭对手，那能做的就只剩一件事了。
跑！
“好，那你们先走，我来殿后！”冉雪很快就做好了牺牲的觉悟。
不过杨阳笑了笑，摸了摸王慧留下的白色小球，道：“不用谁殿后，王慧早就给我们留下一条生路了。”
第50章 一念成魔
“喂，那我们该咋做啊！”韦诚敲打着自己脑壳，想不出来什么方法。
杨阳则胸有成竹道：“既然敌人是无实体的形态，那感应我们的方式自然也就限定了。”
“唯有精神。”
“而我们的队伍里，不是正好有名干扰精神著称的小家伙嘛！”
闻言，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向暮萍，后者先是一阵羞赧，接着反应过来，叉着腰嘟嘴道：“喂，杨阳，你怎么跟韦诚学坏啦！我才不是小家伙！”
气氛缓解了不少，众人也没再不合时宜的闲聊，赶紧行动起来。
杨阳韦诚粱萍阻止敌人靠近，而暮萍则在冉雪的协助下，汲取白球的能量。
王慧称自己为增幅器果然不是没道理，暮萍在吸收了白球的能量后，整个人都如同一颗璀璨明珠，散发出的能量磅礴大气，令所有敌人都望而生畏。
施展力量，强烈的光芒笼罩了整座监狱，敌人被白光覆盖之后，立刻像喝醉了的酒客一般，晃晃悠悠倒在地上。
而杨阳则感到一阵虚幻，自己像是被同化成某种物质，这种感觉与丁晓施展凤舞穿越围墙时如出一辙。
身边的同伴皆是咬牙切齿，看起来忍得很辛苦，但他却并无大碍。
强光的笼罩下，外围急速迫近的烟雾也不再明显，纷纷变成朦胧的罗纱。
暮萍扛着压力，一手托起，所有人的脚下绽放一朵朵白莲花，载着他们前进。
很快突出重围，直到附近再无敌人，暮萍才收回力量。
昏昏欲坠，还好梁萍过来借了个肩膀，才不至于倒下。
冉雪赶紧进行治疗，小女孩则虚弱地看着杨阳，低声道：“杨阳哥哥，你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杨阳心头一惊，这句话，当初丁晓也说过一模一样的。
当时是因为体内情懿的缘故，才让自然的力量难以施展。可现在，自己与冉雪梁萍一样，体内都同时蕴藏着人类和精灵的力量，怎么她只针对自己？
难道说，自己身上还有猫腻？
杨阳思索片刻，抬了抬头，才发现，现在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
他们已经离开了百花郡的残破地带，环境也从幽深黑暗变为晴朗开阔。
百花郡万里飞花，这里的风景向来都以鲜艳为主。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天空中的一道黑影尤其扎眼。
那是被抓住的王慧力量的表现。
很显然，无念魔已经在用她做什么事了。
但就目前来看，周围并没有什么危险，就连将感知开放到最大的杨阳都没察觉到什么。
仅是片刻，天空中的王慧就已消失。
韦诚大叹了口气，气哼哼道：“这个无念魔，我们好不容易救下的同伴，又给它带走了。”
梁萍也是一脸生气，暮萍因为刚才发力过度，现在还在缓神。
冉雪没有应和男朋友，而是瞅了眼凝视远方的杨阳。
注意到他神情肃穆，便询问道：“怎么？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杨阳点了点头，纵使环境宜人，气息也没什么不对，但他还是觉得，心里有种压抑。
“我们去前边看看吧，光在这里想也救不出王慧。”
来到嘈杂的闹市区，这里与前几天一样，大家享受着环境带来的好心情，有个别嗓门大的，恨不得让一条街的人都听见他的高谈阔论。
韦诚也听不出什么花样，便戳了戳杨阳后背，低声道：“喂，我们还是赶紧想想对策吧，王慧知道无念魔的能力，我们只要救出她，一切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杨阳摇了摇头，反驳道：“可如果不打败无念魔，我们拿什么救王慧呢？”
“敌人显然也意识到这点，在王慧刚要分享情报的时候就把她掳走，说明这份情报不止是一些简单的信息，很有可能是致胜的关键。”
“而足以颠倒战局的情报，对手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杨阳已经意识到了，这种对手，并不依靠强大的力量碾压取胜，而是仗着特殊的能力来消磨敌人的意志。
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给你一刀，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什么事会成为它手中的刀。
现在唯有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找出敌人的武器。
当它的一切攻击手段都被自己看穿时，胜利就是囊中之物了。
几名同伴大气也不敢喘，他们都觉得，现在的杨阳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活跃着，各处的能量都江河入海，汇入大脑当中，让他对周围一切的感知再上一层楼。
全世界的进程宛如慢放，呼吸声、脚步声、风声流水声、交谈声，所有的声音都成为杨阳思考的养料，在名为答案的树开花之前，滋滋不断地送入脑海。
“你们知道吗，听说警戒线那头，有一只特别强大的精灵，叫无念魔……”
“我还以为我们检查组是即将废弃的兵种呢，原来上面一直有无念魔大人的指挥，哈哈，这下总算安心了……”
“什么？有没有无念魔大人的款式，不好意思，我也没见过它，没办法做诶。要不，你给我讲讲它的故事，我找找灵感？”
……
【无念魔】
每一句话都不约而同的带了这三个字，不同的人、不同的场景，还是不同的语气，所有人的话题都离不开它。
神龙见首不见尾，它从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但从每个人的反应来看，大家都无比期望亲眼目睹它的姿态。
杨阳再次皱眉，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放在人类世界，如果有人建下丰功伟业，那市井百姓也会像现在这样谈论他，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无念魔。”杨阳情不自禁说出这三个字，也恰在这一瞬间，四周风云骤起。
天空形成一道深海一般的漩涡，给光鲜亮丽的百花郡泼上一层黑漆。
人们尖叫着逃开，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无念魔的大名。
“无念魔大人，您在哪里，求求您救救我们！”
狂风四起，一些没什么支撑的小摊一瞬间就被卷入高空，与截断的树木和沙土混到一起。
四名同伴在冉雪的帮助下还算安稳，而独占潮头的杨阳则宛如泰山一般，傲然屹立。
现在的他终于茅塞顿开，因为一个小物件凑巧地进入视线。
被刮开的衣角下，别着那名女商贩送来的一个红色小风车。
而那名女商贩说的话，则不断地回荡在杨阳耳畔。
“送给谁来者。”“记忆有些模糊了。”“我也忘了。”
猛然抬起头，赫然发现，那女商贩正安然无恙的站在街边。
记忆的画面不停回溯，那女商贩在这段时间内，从来没有说过无念魔这三个字。
至此，杨阳终于确认了敌人的能力。
仰望天空，自己正在漩涡的正中心，层层乌云卷着紫色的雷电，宛如天空塌陷，向着他们坠来。
他冷笑一声，却没有作势反击，而是缓缓闭上眼，任凭那声势浩大的雷电降下。
“以他人的念想为食粮，构成你的力量啊。”
“如果没人认识你，恐怕你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吧。”
“这份能力，真的可悲。”
第51章 一花重生
先前在警戒线时，那人说出要让无念魔大人不放过他，并不是无能狂怒，而是真的将这三个字灌输到他脑海。
之后每当自己默念那三个字时，不管身在何处，都会遭到无念魔的侵袭。
依靠敌人的念想来作为获取力量的方式，这种家伙若是放在战场上，简直就是屠宰一切的大杀器啊！
因为敌人总会思考，这无念魔到底该怎么解决，然后他会因这种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想法而丧命。
杨阳松了口气，将玩具风车收入内兜，保证其不会被风刮走。
紫色的天雷如一根根硕大的枝条，在盛夏时节一般的百花郡上空飞舞。
路人们已经四散奔逃，唯一的女商贩则疑惑地看着一切，除了叹息今天的生意是做不成了，还有些久违的寂寞。
已经收集了几十种颜色的花瓣了，可记忆里一直期盼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呢？
叹息间，一声招呼令她惊醒，抬头一看，赫然是在招手微笑的杨阳。
在她的眼中，一切风平浪静。
今天的花瓣是淡蓝色的，像一片汪洋，杨阳站在汪洋上，退落的花瓣形成条条波纹。
蓝色在他两侧构筑成型，变为两只丰满的羽翼，如同垂临虚境的天使，听取人们内心的悲伤和祈愿。
女商贩默默念了声“大人”，随后双手合十，许下心愿。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面前突然传来数波强劲的风，但她不为所动，只是安静地做着祈祷。
在另外一边的视角下，女商贩的形象终于消失了。
经过这一次尝试，杨阳终于确定敌人的弱点。
他先以明显的行为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然后用外表的动作掩饰隐藏在暗处的精灵细胞。
细胞里面带着自己布下的精神攻击，但这并不是为了攻击商贩，而是间接地让她彻底放弃思考无念魔的一切。
果不其然，当效果生效后，她的身影就不再出现在无念魔布置的幻象中。
也就是说，只要让人们谈论无念魔的想法彻底死去，那它就构不成威胁，同时还能削弱它的力量！
但话说回来，他们也已经确认，方才那家伙利用王慧所做的事，就是让整个百花郡的精灵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要是一个个处理，指不定要做到什么时候，而若是不管不顾，只让自己的内心舍弃这三个字，也没法保证外人交谈时这三个字不会再入耳。
真是进退两难的处境啊，杨阳摸索着下巴，刚才那一道雷劈下的时候，自己虽然尽可能不去想，但仍然被打得有些狼狈。
其他同伴来到身边，他们躲在冉雪的防护下都感觉到精神的震撼，这人硬抗伤害居然还有意识。
韦诚揪了揪杨阳的脸，十分的有弹性，让已经变为烟雾的他都有些嫉妒。
面对无念魔的不断侵扰，他仍然露出惊喜的微笑：“杨阳，你怎么做到的，厉害呀！”
后者定了定神，回应道：“在他攻击的一瞬间，暂时性摒弃掉脑海里关于它的一切。”
韦诚敏锐地捕捉到了“暂时性”这三个字，继续追问了一句。
杨阳望着天上的异象，有些怅然道：“遗忘这种事，不是说到就能做到的。”
“就像分手的人口口声声说不再挂念对方，但每次看到那个ta喜欢的事物时，脑海里第一时间都会浮现出ta的身影。”
“所以，刚才的我也只是粗暴的将一部分记忆全部抛弃，而在我这么做的时候，有一种强烈的抗拒在抵抗着我。”
“或许，这跟我不完整的记忆有些关系吧。”
韦诚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杨阳晃过神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简明扼要道：“总之就是，你想忘的，忘不掉。”
韦诚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补充道：“但是，想让别人忘记，就容易很多了吧！”
杨阳点了点头，或许又是情懿的原因，让自己对精神的掌握比常人高出一筹。
方才他便是轻松地进到女商贩的精神空间，将里面无念魔的种子一颗颗打碎。
杨阳不禁感叹一句：“精灵的世界，真的奇妙啊。”
“原以为元素的掌控和自然之力的运用足以将它们消灭，可真正涉足此地，才发现这里的力量简直匪夷所思。”
“记忆，是人们最容易忽视的地方，也是……”
“喂喂喂！”韦诚指了指天上的漩涡，“又开始感慨啦！先把这玩意解决再说吧！”
一言不合就开始惆怅的杨阳笑了笑，朝向目光逐渐坚毅的暮萍：“这个好办，暮萍，现在感觉如何？”
方才冉雪一直为暮萍疗伤，小女孩精神恢复得极佳，甚至比全盛时期还要膨胀几分。
她心念一动，耀眼如流星的光芒再一次闪耀，看来王慧留下的力量还没有消耗光。
杨阳对她的意志力尤为钦佩，在其他人还在遮挡强光的时候，他笔直地走到暮萍身边。
一手轻抚着她的头，杨阳招呼猫在冉雪身后的韦诚道：“喂，还得需要你的力量呢，躲在女人后边算什么本事！”
似乎天上的滚雷都看不下去，连连降下，但每每到达三层楼高的位置时就被一股力道撕烂，散成光点。
韦诚畏畏缩缩地赶来，杨阳坦然一笑，调侃道：“你之前总说，要时刻保持微笑啊，怎么现在反而自己带头叛变了。”
韦诚哪经得起激将法，立刻挤出一个笑脸，乍一看还挺真实的。
“嘿，杨阳，你想怎么做？”
“我能消除记忆，暮萍能将我的力量扩大，不过如果强硬地去掉记忆的一部分，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对这些人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韦诚思索道：“哦~就像拔一颗萝卜，总会给地上留个大坑。”
“所以你需要用我的力量，来填补他们被挖掉的空缺！”
“聪明。”杨阳打了个响指，同时开始发力。
韦诚也立刻泛出金光。
接下来，冉雪和梁萍就见到尤为壮阔的一面。
无数白色的流星以暮萍为中心，向百花郡的所有居民飞去。
流星拖着蛋黄色的长尾，纤长的白色轨迹如同绽放的茉莉花花蕊，芳香四溢。
像是给整座城市，撑起一个以花为图案的伞。
而伞骨，则是花瓣上最不起眼的蓝色脉络。
他们隐藏在白色之中，亳不起眼，却构成了这次计划的核心。
闷雷不止的天庭再一次发怒，可不管它如何降下怒雷，也无法伤到这弱不禁风的花。
白洁的图案飞速生长，紫雷的生存空间被一点一点压迫，连连后退。
百花郡，以百花而闻名，而今天，则以一花重生。
第52章 内心的净土
当蓝色的脉络连接到惊恐万状的路人身上时，他们纷纷停下逃跑的脚步。
杨阳一次性对这么多人释放攻击，即使有暮萍的加持，也难免心生疲惫。
还好计划很顺利，随着能量的释放，即使处在最外围的居民也得到了净化，现在已经听不见有人再去谈论无念魔的事迹。
天空的雷鸣漩涡逐渐消散，众人也发现了王慧的身影。
她一直都在空中，只是被无念魔胁迫，因为后者力量的关系，导致众人并没有发现她。
现在知道无念魔的人越来越少，后者逐渐衰弱，也让王慧找到机会脱离挟持。
下方，杨阳显然意识到了结果，在成功清除掉居民记忆之后没有立刻收手，而是操控着四面八方残留的力量，同时向上合拢。
百花郡的巨型茉莉如同时节倒流，刚刚盛开几秒，就立刻收缩花苞，好似被人触碰的含羞草。
王慧哪怕有所准备，但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击，仍是有些忌惮。
她歇斯底里地朝地面喊着：“杨阳，这次可不准失手啊！”
因为王慧被带到虛境的时间最长，被无念魔照顾的时间最多，所以精神里它的比重也最高，也必须要用全力消除影响。
杨阳七窍都开始窜血，牙齿更是止不住的打架，依旧朝上回应道：“王慧，你给我踏踏实实地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数不清的白色花瓣瞬间合拢，将王慧包裹其中。
清除记忆的过程，对王慧来说无疑是痛苦的，因为无念魔的存在已经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清除它就如同强行将一棵棵老树连根拔起。
但王慧同时还能看到另一种风景。
那是丁姚的打闹、李涯的拌嘴、雨露的外冷内热，是一切与武者村村民的美好交织。
他们站在对岸，与王慧相隔一片晶莹的河流，齐声说着：“不要忘了，我们的美好呀。”
王慧噙着眼泪，轻轻回复着：“那是当然了。”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周围已是风和日丽，人声的鼎沸在她苏醒的一刻就一窝蜂地钻进大脑。
而几名同伴的围观，也让她终于放下心来。
“我们，之前经历了一场大战对么？”王慧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小挎包，询问道。
韦诚大大咧咧道：“嘿嘿，没错，虽然我记不起来跟谁打的了，但是我们肯定大获全胜啦！”
冉雪将她搀扶起，两个小女孩也过来搭手。
习惯性数了数人数，王慧发问道：“杨阳呢？”
韦诚指了指街道尽头，一个逆流而走的身影，一脸抱怨道：“我打算咱们几个下馆子搓一顿的，谁知道他率先闷闷不乐地跑了，真是的。”
望着杨阳孤单的背影，王慧突然有些同情，她总觉得，此刻的他比曾经遭遇过梦魇事件之后还要痛苦几分。
但她没有说，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不管你在跟什么作斗争，一定要挺过来啊。”
杨阳一步一步驱使着自己，尽可能挪向人烟稀少的地方。
因为周围的所有人都净化了，就连冉雪等人，也被他偷偷施展能力，清除掉了与无念魔有关的记忆。
所以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面对无念魔无休无止的侵扰。
他不能向任何人求助，因为一旦将那三个字公开，它就会向病毒一样席卷整座城市，那他们的所有努力就全部功亏一篑了。
他的精神像是一根流落街角的肉骨头，无念魔就像只快要饿死的流浪狗，疯狂的撕咬着。
杨阳抬起头，望着无穷尽似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努力地封紧嘴巴。
哪怕遇到了重新摆上摊的女商贩，哪怕再一次走到那间茶馆门口，瞧见熟悉的服务员在招呼着客人，他都视如不见。
他只想到一个没人的地方，默默地将无念魔的力量耗尽。
没错，只是耗尽，而不是用清除记忆的方法将它消灭。
因为他知道，自己真的没办法做到。
记忆就像一条吞噬一切的洪流，你若只是在远处旁观，会为它的激情所动容，为它的浩瀚所蛰伏。
可一旦你妄图挑战它，妄图横渡这段不见对岸的河流，那此刻的你，就与那些被冲刷走的树叶沙子一样。
可能你是会多坚持一会，可这种长时间的侵蚀，又有多少肉体凡胎的人能承受得住呢？
不知不觉，杨阳的双腿已经没了知觉，一下子栽到路面上，周围谈笑风生的路人被他吓了一跳，纷纷退让。
“对，很好，离我远一些吧，”杨阳心里想着，妻子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可能，我生来就要承受这份孤独吧……”
到底是自己更胜一筹，还是无念魔能占据他的身体，杨阳已经不去思考了。
他摸了摸袋子里再没动静的智械小球，呢喃道：“交给命运吧，对么？”
缓缓地，沉重如山的眼皮似人为的合上，杨阳坠入一片黑暗。
可世界并没有想象那般沉寂，只是从嘈杂的交谈声切换成一种虚无的呼唤。
杨阳没有睁开眼，一处风景却映入眼帘。
黑色的幕布上，星光如一颗颗钻石闪耀，近距离的庞大星球，像画家给的一张张特写，每个坑洼的细节都清晰明了。
很显然，杨阳又一次进到了自己的精神空间。
而在这里，他终于见到了无念魔可能的一种存在方式。
在群星中央，一个巨大的紫色球体正蠕动着，里面不断地有触手向外蔓延，像个开了线的毛线团。
被触手触及的小星球，不管本身多么光鲜亮丽，都是先从接触点开始变黑，然后像往一个冰块上滴了一滴墨水，迅速扩散开一样。
杨阳只能眼睁睁看着记忆被污染，却无可奈何。
这时，就连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情懿也走了过来。
这次的她没再假装杨阳的妻子，身穿一条鲜红的拖尾裙，冷笑着落井下石道：“哟，这是把什么东西引到这来了啊，是想消灭我？”
杨阳针锋相对道：“哼，我要是死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情懿哈哈大笑，尖锐的声音在广袤的宇宙中似乎都有了些回声。
“你以为，我脱离了你的大脑就会死嘛？太天真了，我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查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而已？”
杨阳疑惑道：“什么猫腻能让堂堂六煞灵的你都查不出来？”
突然，远方的世界泛起一片白光，如朝阳升起。
光芒迅速地吞噬着星空的颜色，向他们逼近着。
情懿望着光芒，眼眸开始兴奋起来：“果然是这样，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杨阳注视着迫近的白光，心中有一种难以启齿的震撼。
这道光芒，他见到过，而且不止一次！
但是记忆就像堵塞的水龙头，不管怎么扳动把手，也不流出一丁点。
情懿狰狞地冲上去，想要制止光的蔓延，但令杨阳意外的是，哪怕作为六煞灵的她也连施展招数的机会都没有，瞬间就被白光推开。
杨阳被白光笼罩之际，一个微弱的声音萦绕耳畔。
“这个东西，允许你忘掉哦~”
空灵而又神秘，向一支催眠的摇篮曲，杨阳立刻就陷入了梦乡。
再次睁眼，熟悉的天花板出现在眼前。
外边的天黑了，再加上这里没开多少灯，导致有些昏暗。
不过也好，杨阳刚从刺眼的光芒中逃离，要保护一下眼睛。
稍微活动了下身子，就听见唰唰几声，五个小脑袋从一侧探了过来。
“哟，醒啦，我们还以为你得了失心疯呢，要不我来给你讲几个笑话听听？”
“杨阳哥哥，你没事吧，我提前熬好了汤药，趁热喝吧。”
“杨阳哥哥，我们下午买了好多玩具，虽然都是我喜欢的，现在嘛，可以给你分享一下，解解闷哦~”
“杨阳，你有哪里不舒服么？需要我治疗么？”
“我就知道，你能挺过来的，比起刚来武者村那会，你真的成长了不少呢。”
每个人都亲切地向杨阳问候着，他揉了揉脑袋，摆出一副笑脸。
虽然感觉忘记了什么，但现在跟同伴在一起，哪怕再悸动的心，也能得到一些平静吧。
第53章 圆满？（上）
夜色深了，再靓丽的百花郡也扛不住墨水的浸染，人们害怕彻底融入黑夜，纷纷回家。
客栈的隔音效果很好，杨阳一时间都以为自己聋了。
舒适的休息了一会，遵从梁萍的嘱咐，他强忍着喝下温热的汤药。
这段时间，他在智械的安排下能不吃虚境的食物就不吃。
这些看上去像美味佳肴，实际可说不定是什么腐烂的肉。
可见那次的智械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汤药苦口，杨阳只感觉五脏六腑被一股热气填满，像是肚子里架了个蒸笼。
视线一转，看见汤药碗边上放着两块糖，杨阳不仅感叹梁萍的周到。
许多人的记忆汇聚到一起，梁萍并没有因此陷入混乱，而是很细心地抽取对当前有利的记忆，这种沉稳冷静，真的不像不满十岁的小女孩。
不带顾虑地吃下奶糖，甜味与奇妙的冰凉流窜各处脉络，将汤药激起的异常慢慢压制。
杨阳舒了口气，剩下的，就让身体慢慢去恢复吧。
穿好衣服，听见楼下几名同伴的庆祝声，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过去，而是来到就近的小桌子上，看着塑料袋子里残缺的小球。
初次相遇，他就给杨阳烙下了一个心理阴影。
并且，那时的它还宣称是自己的盟友，但之后的路途里，似乎什么好事也没做过。
死亡湿地里，这家伙就跟消失了一样。
在还魂谷，还想着能一起对抗奎影，可它仍是没有出力。
而一进百花郡，它就几乎没个间断的警报，让自己异常烦躁。
它似乎只会警报，只会告诉杨阳自己将陷入所谓的危险，却没做出任何提示。
现在，这种不靠谱的盟友终于安静下来了。
杨阳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哪怕是陪伴过一阵子的流浪狗，也能有些感情吧。
所以杨阳将手伸进袋子，取出一块残缺的碎片，然后找寻着它本来的位置。
碎片一面是光滑细腻的白色，肯定是外表了。
而内部，则是一种暗绿色的平面，里面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纹理。
杨阳也没什么知识，自然不知道那是智械内部的集成电路。
不过靠着本能和细致地摸索，他还是将碎片摆在了正确的位置。
“看上去，回归一些生气了呢。”杨阳安慰着自己。
突然，一个电火花自安放处跳起。
火焰的亮度很淡，滋滋声也相当微弱，像即将燃尽的蜡烛。
而杨阳则又一次听到了警报。
“检测…到…异常…能量的接近…”
很快，安放的碎片塌了下来，智械也没了动静。
杨阳这次不再觉得吵闹，他只想询问智械能不能再多提示点信息。
只是他刚捡起碎片，就听见门口赶来的韦诚欣喜说道：“恢复得这么快啊！不愧是我家雪雪！”
他嘴里嚼着什么，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愣着干啥呢，再不来我们的庆功宴就快吃完啦！”
杨阳指了指智械小球，可还没等他辩解，就被韦诚抓住带下了楼。
夜深了，这里本不该营业的，不过宽阔的餐厅里仍然摆放着一大桌子豪华菜肴。
用餐的只有冉雪一行人，可老板娘却大气地将全部的灯光打开，一点也不像深夜。
见杨阳下来，与众人一同畅饮的老板娘豪爽道：“小子，刚才他们几个正聊你呢，你的糗事我还没听够，要不你等会再来？”
杨阳先是一脸惊讶，接着有些泛红，最后是一丝恍然和愠怒，扭头对韦诚说道：“喂，是不是你背后说我坏话啦！”
“而且，我这么正经的人，哪来的糗事啊！”
韦诚赶紧跑回冉雪旁边，干咳道：“这个嘛，总得讲几个笑话活跃下气氛嘛。”
“一看你就不常参加聚会，一般来说，没到的那个人，都会成为聚会的焦点，被重点对待哦。”
杨阳抬起手，假装要教训他的样子，韦诚连连摆手道：“诶诶诶，我错了我错了，咱换个话题。”
“要不聊聊那黄毛小子吧？”韦诚看了眼冉雪，后者跟他提到过，是元鑫救了自己一命，再加上他跟元鑫关系也很密切，所以想多了解些。
冉雪点着嘴唇回忆着，韦诚则率先填补气氛的空白。
“我还在金棱村那会啊，那臭小子从金之国逃到这里，口口声声说什么不想努力了，整天只剩下颓废。”
“每天也不练功，就知道一个劲儿伤春悲秋，空有一身天赋也不知道好好运用，看得我急死了。”
“我这作为首席弓手能让他这么颓废下去？当场就收他为三弟。哈哈哈，他当时还有些不服，说实力明明比我强，凭啥不能当老大。”
“我就一句话就给他噎住了，我说打仗不能光靠一个人发力，而要靠所有人的齐心协力。”
“那时我身边有很多玩得来的好友，元鑫则孤零零的一个人，他脑子很灵光，知道我在说什么，便欣然成了我的小弟。”
冉雪捂嘴偷笑，从她真正见过元鑫开始，他就已经是名独挡一切的将军，对待下属或是战友，他都是以严肃为主，一脸认真，没想到居然曾经还是韦诚的“手下”。
韦诚注意到冉雪的样子，贴到脸旁撒着娇：“咋啦咋啦，我这可都是千真万确！虽然我不算特别厉害的人类战士，但就魅力来说绝对毋庸置疑哒！”
“要不然，怎么能把你追到手呀～”
其他人被韦诚这做派逗得发笑，杨阳则有一点点顾虑。
因为老板娘毕竟是精灵，他们这么毫无掩饰地交谈真的好吗？
老板娘也察觉到微妙的气氛，笑谈道：“放心，虽然我是精灵，但我对人类没有半点歧视。”
“甚至说实话，我都有些向往与人类的接触。”
“因为我觉得，精灵与人类就好像完全互补的两个种族。”
“人类掌握肉体的外在力量，而精灵则在内在的精神上做足功夫，若是能够合作，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阴阳互补对吧！”
老板娘又说了好多，皆是发自内心的话。
杨阳听着她的肺腑之言，甚至都对刚才的怀疑感到愧疚，提起一大瓶酒一口气灌了下去。
老板娘哈哈大笑，毫不吝啬地从厨房又拿来十几瓶，豪爽道：“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啦，今天晚上咱们不醉不归！”
客栈里面欢声笑语，特制的墙壁将一切欢乐都保存了下来。
没人意识到，今天的百花郡，夜晚出奇的安静。
一些平时喜好熬夜的人家，今天都熄了灯，而平日里总叽叽喳喳没完的飞鸟，此刻也坠入甜美的梦乡。
街道上，一名白袍的俊美男子款款走来，目标直指灯火辉煌的客栈。
冰蓝色的眼眸下，勾人的嘴唇跳动着。
“这份美好，真令人动容啊。”
第54章 圆满？（下）
众人还在交谈着，韦诚因为不停地说，嗓子都已经冒烟了。
对，是真的冒烟了，在所有人面前表演口吐烟雾的他，虽然是相当简陋的表演，但奇怪的表情和恰到好处的解说搏来了许多欢笑。
这让杨阳不禁想起一个人，李涯。
他与李涯不算很熟，因为那家伙打认识起就一直围在丁姚旁边，似乎丁姚就是他世界的圆心，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他。
不过他虽不了解，有一个人可相当熟悉了。
当然就是武者村土生土长的王慧了。
找个机会向她询问，王慧一时间也没料到话题转得那么快，方才还聊元鑫种种事迹，现在就突然拐到武者村了。
夹了几口菜，她不是擅长交际的那一类，常年窝在研究室的她，显得稍微有些拘谨。
捋了捋过去，她开始娓娓道来。
她跟李涯也算是老冤家了，自己每次做实验的时候，这家伙总来捣乱，虽说没有引起过大的研究事故，但三番五次的叨扰总会惹人心烦。
王慧的家庭比较特殊，父亲是一位高级知识分子，在精灵的内部结构剖析上做出过很大贡献，相比之下，母亲却是一名比较普通的乡村人家。
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对眼了，然后就有个这个家。
所以王慧虽然事业上选择了父亲的道路，针对精灵的结构研发针对性的武器，但就生活感悟而言，还是更与母亲接近一些。
这也让她不善于跟李涯讲些大道理，每次争论嘴皮子都处于下风。
李涯那会还没遇到丁姚，所以当时不学无术的他特别喜欢嘲讽这个身在研究室却说不出什么一二三的王慧。
再后来，随着丁姚的出现，李涯终于切换了骚扰对象。
可他的做法，在她的面前就不成立了。
丁姚拜师丁魏然，后者可是人类世界神仙一般的人物，自然对唯一的女徒弟倾囊相授。
所以丁姚每次跟李涯交流，后者就能明显得感到力不从心，再加上一些小男生的害羞心理和攀比心思，这才让李涯弃暗投明，发奋图强起来。
当然，热爱研究的王慧也发掘了丁姚的知识面，一次巧合之下，她也大胆地跟丁姚聊起天来。
丁姚言谈举止都很优雅，对深度的知识也有自己的理解，一些王慧不懂得表达的地方，她能用更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解释。
这不禁让王慧颇为兴趣，再加上丁姚也对王慧的研究很好奇，交流一多，也就渐渐熟悉了起来。
再然后，二人就开始形影不离了，当然，因为王慧的存在，总会让李涯那家伙在远处嚼舌根。
王慧喝了口饮料，手中变出一枚四角飞镖，温柔地笑道：“当时我跟丁姚第一次见面，我向她展示新研发出来的飞镖。”
“飞镖上涂有新型毒药，是专门针对精灵的类型，虽然对人类和动物无害，但还是不建议多碰。”
“但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就在我刚拿起飞镖的时候，居然有四只花蝴蝶飞了过来，落在四个角上扑腾着翅膀。”
“要知道，因为我经常做破坏力很大的实验，所以一些动物都认识我了，见到我就躲得远远的。”
“当时我就想明白了，肯定是身边的那位仙女吸引来的。”
“后来，那场失败了许多次的实验居然成功了，为了表达对她的谢意，以后生产的飞镖上都刻下了蝴蝶标志。”
说完，王慧看着辉煌的吊灯，回味着：“真不知道，现在她还过得好嘛。”
杨阳将丁姚的决定告知王慧，后者笑嘻嘻地又吃了好多东西，即使不停地饱嗝已经宣誓着胃得过载，她还是没有停口。
场面似乎回归了安静，又是韦诚率先发问：“咦，你们之前说到了丁魏然，我记着元鑫跟我提过，他是站在人类世界顶点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话音一落，从人类世界远道而来的三人突然陷入了沉默，一直静静聆听的梁萍也在一瞬间发觉了端倪。
韦诚则大眼懵懂，补充道：“我记着在坠魂渊的时候，听到一些灵魂谈论着：那个大汉真的太强大了，一个人挑翻了几十万精灵部队。是真的吗？”
梁萍离韦诚有点远，想要制止他的发问，不过杨阳压住了她的手，对韦诚说道：“当然是真的，不然你看我们还能安然无恙地来到这里是拜谁所赐。”
“他为了保护人类，做了很多很多，并且他的事迹也会继续影响后世，让无数人类得到安宁。”
杨阳说了很多，说了自己被他疗伤，拜他为师，以及之后的历练。
短短半年的相处，足够杨阳将每一个细节都说出来。
渐渐地，明亮的灯光也压不住夜的浓重，疲惫的种子开始在每个人心里发芽。
老板娘伸了伸懒腰，舒爽道：“好久没这么痛快地聊天啦，听到了很多有趣的故事，真不错。你们快点回去休息吧，我收拾完也睡觉啦。”
互道晚安，六人轻声地上了楼。
老板娘收拾好餐桌再简单地打扫了一遍卫生后，一手托着腮帮，趴在圆桌上。
方才听到的故事，仿佛根本就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种族的事情，而是如同在自己身边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人名可以不熟悉，但那些为人处事的规则，对她来说简直太熟悉了。
不知不觉，还想回到房间美美睡上一觉的她就这么趴着睡着了。
漆黑的脸庞上，似乎流下两行清泪，她不断呢喃着：“我好像，找到了什么似的……”
吱呀——
一声微弱的声音传来，客栈大门被缓缓推开。
白衣男子轻轻地将门掩上，插上锁栓。
信步来到老板娘身边，用随身的手帕轻轻抹掉眼泪，他将大衣摘下，给她盖上。
“今天晚上，让你们做个美梦哦。”男子温柔地说道，但蓝宝石的眼里却尽是杀机。
不是针对老板娘，而是对楼上呼呼大睡的六人说的。
无声地走上楼梯，打开正中间的房间，里面赫然是独享大房间的杨阳。
坐在床沿，伸出白皙的手，抚摸着杨阳的脸颊。
相比细腻的手，杨阳饱经风霜的脸显然有些粗糙。
男子撇头看见残缺的智械小球，微微笑道：“之前这玩意总是破坏我的计划，现在可没人救得了你了哦。”
“修罗道大人说过，尽量不要随意动用杀机，所以现在，我就用独特的方式来了解你吧。”
他的声音比女子还要婉转动听，抚摸脸颊的手散发出彩色的光芒，更让他妩媚几分。
在这光芒下，杨阳露出灿烂的一笑，嘴里嘟囔着：“亲爱的…”
男子勾了勾嘴角，收起光束，站起身言道：“就让你在这片温柔乡中，渐渐迷失吧。”
下一步就是那颗智械小球，如果不是它的存在，杨阳早就成为囊中之物了。
只是还没等他起身，就注意到杨阳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他难道在那里还能保持理性？”男子略有惊讶。
杨阳的身体越抖越剧烈，眼角甚至流下两行泪，这是男子生平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在他诧异之时，这名在他看来不可能再醒来的男人突然睁开眼。
杨阳猛然坐起身，看见一脸惊诧的男子，带着哭腔说道：“你这个，混蛋！”
第55章 泡沫（上）
杨阳猛然醒来，生而谨慎的他下意识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可眼前不是装潢华丽的天花板，而是一片蓝天白云。
耳边的鸟语欢快灵动，身下的土地散发着浓郁的春天气息，更远处，潺潺的流水声不停地洗刷着他的脑海。
一脸疑惑地坐起身，杨阳拍了拍脑袋，自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在虚境里睡着了么，怎么会在这？
难不成是做梦？他使劲儿地掐了掐自己，发现疼得异常真实，皮肤顷刻间红了一大片。
还是说，虚境的一切，才是做梦呢？
杨阳望着天，虚境里的景色比这里要动人几分，但他却觉得，若是让自己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呆在这里。
长叹一口气，他低下头。
“希望不光虚境是梦境，从那荒漠中醒来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一场梦该多好啊。”
他发自内心感叹着，而老天可能给他开了一场天大的玩笑，在他说完之后，一个渴望得不能再渴望的声音炸响耳畔。
“喂亲爱哒，又在这偷懒了，快给我砍柴去，不然今天晚上没你饭吃！”
惊讶地回过头，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身干练的蓝色运动服，脚下踩着长靴，手上拿着铲子斧子等工具，明显是准备进山的打扮。
不过，兴致勃勃的人并不是一位魁梧汉子，相反，是一名看上去就身娇体弱的女子。
她的一双眼睛灵韵有神，尖尖的鼻子给整个人增添几分活力，樱桃小口在细腻的脸上又显得格外妩媚。
杨阳光是听声音就按耐不住，此刻见到她，更是瞬间泪流满面。
因为，这正是早该死去的妻子。
不去想什么虚境，他立马跑过去，死死抱住前一秒还在埋怨自己的她。
女人也慌了神，他不明白杨阳今天为什么突然整这出，手上的装备本就沉重，被杨阳这么一带，哗啦啦掉在地上。
没有捡起，她也柔柔地抱住杨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尽可能拍着背安慰道：“乖哦，我在呢，做噩梦了吗？”
杨阳哭丧着说：“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我梦到…梦到…”
他不敢说她死了这三个字，因为他害怕这里也是梦境，而他一旦这么说，梦中的一切就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妻子也猜出了一二，温柔道：“放心，这里一切安好，我也好好着呢，不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的。”
杨阳死死抓着她，紧身的运动服都给按出十条痕迹，“我们今天，哪也不去好嘛！求求你！”
妻子腾出一只手，给他来了记响亮的脑瓜崩，说道：“大笨蛋，哪也不去，咱吃啥！”
额头的疼痛灼热而又真实，杨阳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妻子又心疼了，赶紧摸着打击的地方：“对不起，我我我，下手有点重了。”
杨阳面带微笑，亲吻着她细腻的双手，答道：“没关系，我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真的…好怀念。”
妻子叉着腰，疑惑不解，这杨阳是不是把脑子睡坏了，“说啥胡话那，昨天你练功的时候我还敲了你一下，好家伙你嗷嗷喊疼，咋现在就谈上怀念了？”
杨阳有些惊讶，“昨天”这个词对他来说真的相当久远了。
在荒漠醒来之前，自己不知道遭受了多久痛苦，而醒来之后，从武者村到神火祭坛这一年，一心向前的征途，也让他对这段过去逐渐淡忘。
来到虚境后，他就更加忽略时间这个概念了。
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所以他只好近可能让自己清醒，不要将现实的概念带入进来。
但妻子这柔柔的两个字，似乎要将他拉出这段苦海。
那是在海上漂泊许久的人，终于见到了故乡的兴奋。
看着杨阳眼里闪动的火光，妻子噗嗤一声笑道：“诶对了，要不今天晚上的聚餐，我把这段故事讲给那些好友怎么样～”
“我老公睡了一觉，起来就开始说起胡话，唔，再渲染一番，绝对能活跃气氛！”
杨阳看着妻子的秋水眸子，问道：“今天晚上，有聚餐？”
妻子大概习惯了杨阳的“装傻”，指了指后方道：“喏，这是你前段时间盖好的大城堡，今天晚上有十几名我的好朋友要在那聚餐，来庆祝我们的新婚。”
杨阳回头望去，那是一座高度足有二十几米的城堡，长宽更是难以估量，起码得有近百米了。
他一脸不可置信道：“这个，是我盖的？”
“啊对对对，”妻子已经佛系了，摊了摊手，“你看我这么强壮，想必盖这种建筑也花不了多久吧。”
杨阳笑了笑，自己确实有些烦人了，他不再问这问那，而是先跟着妻子砍了些柴。
砍柴途中，他挥了挥拳，发现连大树也打不断，更不说记忆力对气流的掌控了。
而同时，不管他如何催动念想，黑雾也不再出现。
他又不信邪地掐了掐左手，安然无事。
这一切，真的结束了？
背着满满的柴火，杨阳回到偌大的城堡内。
一层是一个超豪华的大厅，四周摆放着各种精雕细刻的雕像，上面的每一处纹理，都给杨阳一种无比真实的感觉，仿佛下一刻，雕像就会活过来一样，不过现在杨阳相信，这种离奇的事情，不会在这里发生。
踩着柔软的红毯，他们将备好的食材放到十几米长的红木桌子上，仔细数着。
食材很丰盛，飞禽走兽、海鲜果蔬，做下来得有20道以上。
妻子嘿嘿两声，给杨阳按了按肩，细语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将食材收好带去厨房，妻子很快就将它们变成美味佳肴。
香气渐渐浓郁，门口也聚起十几号人来。
妻子将他们迎进来，后者跟杨阳一一打着招呼。
这些都是妻子的好朋友，而杨阳在这一刻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参加一场什么样的聚会。
痛苦的回忆再一次填满大脑，杨阳清晰地记着，在他们用餐的时候，会突然出现数名精灵战士，将所有人杀光。
意识一晃，他就带好餐巾，拿着刀叉，嘴里还咀嚼着刚送进来的食物。
坐在一旁的妻子讲着杨阳的糗事，引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杨阳没功夫谈笑风生，眼珠止不住地乱飘，想要看到敌人到底会从哪个地方出现。
巨型的雕像，仿佛随时会变成精灵的傀儡。
鲜红的地毯，说不定就是精灵攻击的媒介。
……
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所谓的刺杀并没有到来。
从觥筹交错，到乘兴而归，一切风平浪静。
亲朋离去，杨阳再次流下热泪。
这真的，不是一场梦么？
第56章 泡沫（中）
“喂，亲爱的，你怎么哭了？”妻子送行朋友后，看到抽泣不止的杨阳，轻声问道。
杨阳抹了抹脸，泪水的温热让他清醒，食物的饱腹感更让他安心，从这一刻开始，他真的觉得自己回到了正常世界。
“我来帮你吧，”杨阳说着拿起碗筷，“做了一大桌子饭，很累了吧，这点事我来就好。”
妻子虽然劳累，但今天杨阳的变化更令她不安。
她放下杨阳手中的盘子，两只手轻柔地摸着他的脸颊，像捧着一块易碎的玻璃。
她说：“饭局上，你表现得很不正常。”
她跟杨阳挨着坐，以往看见美食就巴不得据为己有的他，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拱手相送。
还有便是聊天了，杨阳虽不算健谈，但至少不会让气氛凝滞下来，可方才她每次留下话茬，他却始终四处张望着什么，全然不理。
“要是你还有些不舒服，不如我们到镇子上看看医生。”
杨阳看着妻子的眼睛，如同两只蓝色的冰锥，微微的凉气恰好中和了食物的温热，一股平静自心底传来。
啵——
一声亲吻打破了宁静，摇曳的火烛跳动几分，光芒跃到妻子脸上，安营扎寨。
“你这是，干什么啊…”妻子娇羞的低下头，抿着嘴角，攥着衣襟，活脱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
杨阳捋着她有些杂乱的发丝，宠溺道：“弥补一下今天犯的错嘛。”
“我做了一场很长的梦，那个梦极其真实，也非常血腥。”
“在那里，我遭受敌人的蹂躏，亲眼见到无数战友死去，甚至，我也是凶手之一。”
“在那里，我度过了一场漫长的旅途，解决掉一个又一个麻烦，无数次差点死于敌人之手。”
“我在那里遭受了太多，以至于现在真正回来了，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敌人的奸计。”
“但现在，我终于确定了。”
妻子歪着脑袋，掐了掐他的脸，嘿嘿道：“那以后，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呀，一步也不许离开，这样如果我发现你做噩梦了，能及时叫醒你。”
“一定。”
这两个字坚定而沉稳，仿佛幻化成一座雕像，静静地伫立在这里。
他们拥吻着，在一片跳动的火光中。
……
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飞速流逝，世界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高手云集的武者村，没有五国间的明争暗斗，也没有传说中的神火之力，更没有那该死的精灵和无尽的仇恨，一切就这么稳步地运行着。
与妻子的甜蜜逐渐占据大脑的全部，恐怖的梦魇正一点一点逃离脑海。
山是大自然的宝库，他们生活的一切，都可以在这里获取。
食物、木材、药草、水源，甚至一些植物还能当成编织衣服的材料，放到心灵手巧的妻子手中，很快就变成光鲜亮丽的衣装。
他们穿着世界上绝无仅有的衣服，感受着四季更替。
春天，他们坐在湖畔边缘，赏锦鲤斗舞。
夏天，他们钻进树林深处，听幽幽蝉鸣。
秋天，他们坐在城堡顶端，看枫叶飘落。
冬天，他们跑到一片广场上，与白雪共舞。
时间再次成为了背景板，成为杨阳不再思考的事情。
只是在虚境时，是因为那里的世界并不真实，所以他才不去想。
而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去想了。
毕竟，如果真的沐浴在幸福里，谁会扳着手指去数自己用了多少，还剩多少福呢？
可是有句话说得好，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那是一个清晨。
杨阳按照作息，简单对付了一顿早饭，早早就离开了城堡。
这些日子跟妻子生活，家里物资不够用的时候，大多都是靠他去山里采集。
一来二去，本就方向感极强的杨阳，对这里的环境就相当熟悉。
不过今天，他却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收集物资，而是沿着某条小路前进着。
彼时正值秋天，金黄的落叶将浅浅的道路铺满，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夏日的炎热已经淡去，阳光不再强力，刺不透垂暮的叶搭成的棚子，让林中的环境有些黑暗。
杨阳一路走走停停，背包里倒是装满了所需材料，可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知走了多久，目光所及的前方，树林明显的开始稀疏起来了。
杨阳知道，再往前走就开始下山了。
他跟妻子都清楚，山下有一片村庄，那里生活着数百名村民，过着古朴的生活。
认识妻子以前，杨阳就经常过去唠唠嗑，分享点山中趣闻。
不过遇到妻子后，在她的建议下，杨阳也愈发过着隐居的生活，对那里不再怀念。
但现在，自从自己“回到”这个世界后，似乎内心总有一种驱使，催促着他到下面去看一看，或者说，让他离开这一亩三分地，去外面转转。
这种感觉，在今天尤为强烈。
可他却迈不开步伐。
缕缕微风从耳边略过，不再是令人舒适的凉，而是凛冽的冰。
就在杨阳犹豫之时，更令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天空好像被遮了一块布，迅速灰暗下来，接着树林好似长了脚，在只能隐约瞧见影子的环境里散开。
而突然间裸露出来的广场上，缓缓出现一道黑影。
黑影比杨阳矮了两头，身材也不值一提。
“我是来救你的。”黑影蓦的发声，像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找到年少时丢失的玩具一样。
杨阳只觉得见了鬼，转身就跑。
在影子不舍地呼喊中，杨阳毅然决然地逃了出去。
什么救我，跟妻子的生活这么安心舒适，哄小孩呢？这鬼的骗术也太低级了吧！
跑出树林，外面阳关一片，抬头一看，妻子正坐在躺椅上摇摇晃晃，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
老远看见杨阳身影，她一下子蹦起来，摊开双臂准备给他来个大大的抱抱。
只是来到面前，才看见他背后的箩筐空空如也。
杨阳拍了拍脑门，肯定刚才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将事情合盘托出，杨阳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事那么多，遇到一些传说也很正常。
可是当他说完之后，妻子突然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刚才还笑得灿烂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第57章 泡沫（下）
“你怎么了？”杨阳关切地问道。
妻子低头四顾紧张道：“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时刻呆在一起，这样如果你做了噩梦，我还可以把你叫醒？”
“可我们总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的，总要与别人交流的，而且你的那些朋友，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哼，说话不算话的臭男人。”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不要，家里这么多家务，咱们都走了谁去收拾啊。那么大的城堡，打扫一遍要好久…我一个人…”妻子越说越委屈，眼泪都蹦出来几滴。
杨阳只好妥协，毕竟这只是脑海里的一点小想法，下山对他来说也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
生活也没有因这段小插曲而脱离轨迹，甚至妻子对杨阳的态度也愈发温和，像一个温柔的胸膛，将他揽入怀中。
一切安好，如果那一天没有到来的话。
今天又是个大晴天，阳光像妈妈的手强硬地拉开窗帘，欢快的鸟成了最好的闹钟，将二人叫醒。
例行的林间闲逛之后，时间来到正午。
明明没什么活动，但妻子还是做了一大桌子菜，这让杨阳有些疑惑。
穿着花纹围裙的妻子使劲瞪了瞪杨阳眼睛，语气严厉道：“没什么活动？你再好好想想？”
杨阳绞尽脑汁，还是想不起来什么。
妻子抄起一根擀面杖，轻轻地敲了下他脑门，哼哼道：“今天是我们的三周年纪念啊！”
杨阳张大嘴巴，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见这状态，妻子是知道他拿不出什么礼物了。
“罢了罢了，”她女王似的挥了挥手，“那你送我一个承诺吧。”
在这个世界上，承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杨阳尤其赞同。
因为他本就是个行动派，虚无缥缈的承诺很容易麻痹自己的思想，让自己对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产生误判。
所以比起明天一定要完成什么目标而言，杨阳更多的是在明天还没到来之前，就将能做的事做到最好。
但他却淡忘了，这些习惯，是在那次大战之后才逐渐形成的。
妻子知道杨阳的秉性，微笑道：“不会是什么难题哒，我只想让你承诺。”
“以后的每一次周年纪念日，你都要陪在我身边～”
杨阳笑了，这种更像是责任的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承诺。
但他刚要开口，就听见四周传来一声声呜咽。
“不要答应她，不要……”
他惊恐地四下张望，除了满脸疑惑的妻子，什么也看不到。
呜咽之声还在继续，它向一柄精准的手术刀，直直刺入杨阳脑海中最深处的秘密。
血液、尸体、战争…无数画面自脑海里一闪而过，掩盖许久的梦魇，这一刻再度涌现。
“啊！！！”杨阳抱着脑袋大叫道。
抬起头，几乎疼得睁不开的眼缝中，更看到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妻子的七窍开始流血，周围更有无数的黑影浮现，黑影满身只写着两个字——凶残。
“记忆恢复的杨阳一下就认了出来，那些是精灵。”
他攥紧拳头，用尽全部精神想靠近保护妻子，但那声音却仿佛一个套索，死死地缠住他，并且不断收紧。
根本没有挣扎的能力，自己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向着外面飞去。
很快，他便来到了山下。
这里不是什么记忆里温馨的小村庄，而是一处散发着黑雾的营地。
杨阳跌到附近，黑雾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瞬间蔓延开来，将周围的一切涂抹。
钻心的疼痛传来，杨阳的痛苦再添几分。
精灵的血腥和残暴与妻子的美好战斗着，誓要争夺这片回忆的高地。
就在他快要晕倒的时候，漆黑的一侧，一处亮斑突兀地浮现。
没有参照物，不知道亮斑的远近，但就在下一刻，它突然爆发一阵光芒，与无边的黑暗分庭抗礼。
杨阳趴在光与暗的交界线上，不知所措。
嗒嗒嗒——
清脆的脚步声从光芒里传来，杨阳抬起头，那是一个全黑的影子，从轮廓来看，隐约是名女性。
她伸出手，语气焦急道：“快跟我走！”
与此同时，另一侧，妻子的轮廓也浮现出来。
那是在无边的黑暗中，散发着虚弱光芒的轮廓。
并且那轮廓还在不断缩小，像是被逐渐吞噬一样。
“杨阳，”妻子的话中带着哭腔，“我好疼，救救我。”
此时的杨阳记忆已经完全回来了，而那场刻骨铭心的刺杀，更是占据绝对的主导。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绝对有能力保护妻子了。
杨阳想要往黑暗里走，可双腿却仿佛不属于自己，一动不动。
他捶打着不听话的双腿，眼泪夺眶而出。
自己已经失去过一次妻子了，这次绝不能再束手不管！
既然双腿用不上力，那我就爬过去！
光芒深处传来一股股吸引力，好像自己并不在一片平地上，而是扒在悬崖之上。
顶端是黑暗的山峰，底部是光明的深渊。
杨阳双手化作两个锋利的抓钩，一点一点向着黑暗攀爬着。
眼看全身就要没入黑暗，光芒之中的影子突然发话道：“你应该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为什么要这样骗自己呢？”
杨阳停下前进，趴在地上无声哭泣着。
没错，从刚才开始，他就完全清楚了。
此时位于黑暗中的妻子只是虚假的而已，真正的那个她，早就被碎石万段了。
他颤抖着，泪水鼻涕口水浑在一起，“可是，我无法救下真正的她，我想在这里多陪陪她……”
“哪怕是虚假的？”黑影叹息道，“以前的你，追求的可不是这种短浅的事情。”
杨阳猛然回头，“你认识我？你到底是谁！”
在一片阳光下，那影子显得渺小又高大。
杨阳越来越确定，这跟脑子里那个空灵的声音有关系。
她平静说道：“选择我，你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的。”
杨阳不舍地看着黑暗中挣扎的妻子，她的全身已经遍布血迹，半跪在地上，向他伸出一只手。
渴求的眼神、痛苦的声音，像是安放在心里的锁，无法解开。
“松开手就好。”光明中的影子再次发话了。
这次的话清净似水，像雨后清晨绿叶上的露珠，透过它能看到叶子的纹理。
滴到心里的锁上，锁解开的一瞬间，杨阳松开了双手。
这一刻，“妻子”终于感受到了绝望，身边的黑暗突然开始加速，吞噬着她的躯壳。
“我们说好的，你要永远陪着我！你做噩梦了，我还要叫醒你呢！”
尖锐的痛哭声响彻整个世界，让杨阳的泪水决堤。
即便飞了很远，即便已经看不到淡白的影子，声音还是如同耳边传来。
杨阳用尽浑身解数让全身平静，因为他知道，复仇的那一刻很快就到来了。
一片光芒之中，有一面镜子样式的屏障。
突破这层屏障，杨阳顿时感觉力量涌入全身。
右手一瞬间凝聚仇恨的怒火，这股力量比以往的所有都要强烈，让哪怕是出招的自己都感觉到一阵灼烧。
但他不管，他只想让诧异的对手死在自己的恶行下。
脑袋离开湿润的枕头，泪花在浅浅的月光下晶莹剔透。
手刀挥舞，杨阳大喊道：“你这个，混蛋！”
第58章 在下，安宁君
杨阳这记手刀无疑是出了全力，要将这名拿他妻子开玩笑的敌人碎石万段。
男子显然有些惊讶，但身经百战的他也很快作出反应。
微弱的灯光让房间有些朦胧，像是跑进来一大团白雾，而男人的身影就像这白雾，轻轻向后一漂就躲过了手刀。
杨阳一不做二不休，右手攻击不成，立刻借助惯性，身体往外一倾，接着左手扒住床沿，凌空一个翻滚。
掌心的疼痛令他犹为清醒，飞快地移动中，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敌人的样子。
平静的脸上，方才短暂的惊讶已经被藏好，身姿笔挺有力，颇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
加上出众的样貌和优雅的出手动作，让杨阳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一个人——江叶缘。
绷紧肌肉的右腿在空中的旋转下攒足了力道，带着微微的轰鸣声直直扫向男子。
他架起一只手，上面冒出柔和的深蓝色光芒，看上去没什么力道，居然扛住了这一击，而背后的若干摆设全部被强风吹得七零八落。
杨阳感觉自己仿佛在踢一根锤炼百年的金刚柱，骨骼都传来碎裂声。
他勾起脚尖，以这柱子作为发力点，身体重心一转，瞬间绕着男子转了半圈，来到身后。
又是一拳袭来，男子还是以相同的方法阻挡。
但这次，杨阳没有纯粹用肉体的方式攻击，而是辅以精神的力量。
一粒粒细微的精灵细胞在他的旨意下，透过衣服的微小空洞，刺入男子的皮肤，钻进血液里。
可杨阳突然感觉到异常。
原想着把这些细胞当成微型炸弹，先破坏一部分身体机能，随后占领敌人的大脑，但没想到这些小部队刚进到血液之中，瞬间就被消灭干净。
杨阳与细胞视野共享，他见到了男子体内流的是什么。
那不是漆黑的血，也不是与人类一样的鲜红。
而是一片金灿灿的海洋，像是流体的黄金，里面散发着的，也不是寻常精灵内部的恶臭，而是浓烈到呛鼻的芳香。
呛人的气味让他剧烈咳嗽起来，而男子也抓住这个机会，轻巧的一个转身，一手拽住杨阳脚踝，一手像一名舞者一样在空中划出玄妙的轨迹。
而杨阳顿时感到附近涌出一股力道，如同空气有了形状，将他拍按在地板上。
男子点到为止，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尽显潇洒。
杨阳刚才只是凭着感觉对战，并没有考虑太多，可现在仔细审视一下气息，才发现这男子相当不同寻常。
以往与精灵战斗，它们散发的杀气不可谓不凝重，尤其像殓魂情懿奎影这类强大精灵，光用杀气往往就可以将别人失去战意。
但再看这男子，一脸平静似水，气息更如凝结一般，怎么看也不像是嗜杀如命的精灵。
男子注意到杨阳的打量，恭敬地作了个揖，语气温柔道：“在下，安宁君，是修罗道大人派来取各位性命的。”
“安宁？”杨阳鄙夷道，“没想到精灵里面居然还有人敢用这种名字。”
安宁君拉来一个长椅，擦拭掉灰尘，缓缓坐下道：“应该说，精灵里面居然只有寥寥数人走上了正轨。”
杨阳冷笑一番，手上开始凝聚力量：“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精灵……”
安宁君却视若不见，抬起手，上面现出一颗水晶球般的立体，仔细观察，里面像一个小世界一样，蓝天白云、山水花鸟、飞禽走兽应有尽有。
圆球在这房间里，像一颗耀眼灿烂的明珠，光芒将所有阴暗的角落填满。
“这是什么，你知道么？”安宁君笑着问道。
杨阳不敢懈怠：“不过是创造出来的虚幻世界罢了，但人或者精灵，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虚幻里。”他还补了一句，表达自己对其的不屑。
“可几分钟之前的你，可是很享受那个世界的啊，”安宁君意犹未尽，仿佛刚才那场好戏没欣赏够，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拉你出来的，但我敢保证，只要没有强力的外界因素，你会在那个世界活完美好的一生。”
杨阳咽了咽口水，他知道此言非虚，若不是那声音的指引，自己甚至会反过来将这里当成一场梦。
他追问道：“如果要靠创造这种世界杀人，有什么意义呢？干净利索地斩断敌人的脖子岂不是更方便？”
安宁君收起光球，房间立刻暗了下来：“当然，我的一些同僚也会调侃我，说它们将敌人杀尽后，我还在陪一堆做梦的人玩游戏呢。”
“不过，你说的话前提就有问题，我创造这个世界，可不是为了杀人，而是遵从修罗道大人的旨意，要救人。”
“呵，有趣。”杨阳拉远一些距离坐下，感受着另外两个房间的气息。
“别费工夫啦，那五个人醒不过来的，他们的梦境太容易制造了，他们也很容易深陷其中。”安宁君笑眯眯道，即使样貌温润，杨阳也感觉到一股寒意。
“现在将一切注意都集中到我这里来吧，”男子整理了一下衣袖，摊平刚出现的褶皱，“据一些情报，你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干掉修罗道大人？”
杨阳盯着冰蓝色的双眼，眼神中散发着火焰的炽热，“没错，他的存在已经让无数人遭受苦难，我也是其中之一。”
“苦难？笑话，相比人类还能歌舞升平，我们精灵才是最终的受害者吧。”
“况且你根本就不了解，大人这么做，反而是让你们人类脱离苦难。”
“最后嘛，”安宁君意味深长的拉着长音，“你以为你是人类？”
他连着抛出三句话，最后一句尤其让杨阳不解，自己不过是被精灵细胞附体而已，人类的意识尚且完整，说什么胡话呢？
可从他的语气和神色来看，似乎他对自己的判断相当笃定。
杨阳面不改色道：“别故弄玄虚，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拿一片叶子摆在眼前，就敢说世界是绿色的。”
“用人类的话，就是一叶障目了。”
“就像所谓的虚境一样，靠着精神的满足奴役精灵，再凭这种奴役去祸害其他种族，呵，所谓环境的优美，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的肮脏罢了。”
“甚至，他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对精灵的损害。”
“修罗道，已经完完全全深陷其中了。”
安宁君笑着摇摇头，“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第59章 声音
杨阳已经不想多言，似乎在这精灵的口中，作为施暴者的一方，他们反而应该受到怜悯。
“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自己遭受了压力，倾泻到我们身上，反而说要我们理解你们的苦衷？”
安宁君不做回应，大臂一挥，房间的灯火顷刻间隐去，漆黑的空间内亮起点点星光，接着一幅画卷凭空展开。
画卷像是古老的地图，上面的轮廓如沙土堆积的一般，随着自身的浮动而缓慢流动着。
杨阳观察到，画卷一开始还只有一个模块，便是在正中心，一个体积最庞大的沙球。
原本一切平静，虽有一些沙子脱离沙球前往四处，但总体来看，还是汇聚到中心的多。
可到了某个时间节点后，大沙球突然开始颤抖起来，接着便有一小撮沙球离开中心，向着下侧流去。
没过多久，对于中心剩下的沙粒，又有小一半离开跑到上方，又过了一段时间，中心最后剩下的也都离开了。
至此，整幅画呈现着三足鼎立之势，而原本沙粒集中的位置，已经成了一片平坦。
安宁君看着他们流动，好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柔柔道：“你知道，这些沙子代表着什么吗？”
不等杨阳回答，他就继续道：“那天是精灵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接着，杨阳便听到一件他几辈子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那天，精灵的神火继承人，被杀害了。
“你胡说什么？！神火之力是史上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这种人为什么还会被杀掉！”
在杨阳心中，神火就象征着举世无双，是睥睨天下的王者，俯瞰一切在地上游荡的凡人。
并且据他的了解，人类方的神火传承者也从来没有战死的，都是年迈之后渐渐失去力量，抑或是像孟凡村长那样不慎丢失。
但即便如此，失去神火的人也不是常人能敌的。
这也是他如此追逐这种力量的根本原因，与绝大多数人一样。
安宁君笑了笑，像是看一名年幼无知的小孩子：“你也该知道吧，神火只是象征着你参透了某样规则，从而被这个世界选中，成为问鼎巅峰的人。”
“例如你们人类的规则，是绝境面前保持坚韧，一旦如此就能获得冲破一些阻挠的力量。”
“可相比之下，精灵的规则实在太脆弱了，脆弱到步子轻轻一迈就容易越界。”
杨阳思考一番说：“难道，当时的神火传承者，是因为丢失了力量而被杀的？！”
安宁君点点头，对面前这名反应很快的男人颇为赞赏：“所以，现在的我们，包括修罗道大人和我在内，都在尝试重新践行这种规则，尽可能让神火之力现世。”
“可事实证明，你们的路是歪的。”杨阳站起身，他预感到谈话要结束了，因为对手身上的灵力开始明显活跃起来。
“路之所以为路，正是因为你不知道它通往哪里，需要自己亲身走到它的尽头才能目睹。”
安宁君也站了起来，“而我们的这条路马上就要走完了，结果对与否也马上就要揭晓了。”
他的掌心涌现一朵朵荷花，湛蓝色的波纹如悬在半空中的池塘，隐约还能听到鱼儿的扑腾声。
“想象自己即将进入一个美好的梦境，沉睡吧。”安宁君柔柔地说着，像一名称职的奶爸耐心地哄着婴儿入睡。
不过杨阳可不像马上就要安稳睡去的宝宝，恰恰相反，他此刻感觉脖子被无形的力道封住，氧气根本送不进大脑，他双手本能地扒着脖子周围，却什么也没抓到。
安宁君还在劝解着：“没事的，这只是入梦前的一段小插曲，相信我，马上一切就会舒坦下来的。”
“来，跟着我，慢慢放松。”
他的声音越来越温柔，像一块浸满了沐浴露的海绵，压在杨阳的耳边。
催眠式的声音剥夺了杨阳身体的控制权，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下。
杨阳拼了命地抵抗，却始终是徒劳，他已经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被送回那片土地了。
黑暗的尽头是极速扩张的光明，可在杨阳看来，一旦被它笼罩，自己将再无胜算。
千钧一发之际，一记突兀的声音自四周传来。
宽广的世界里，那声音像一抹微弱的烛光，填不满整个空间，却也能让人辨别正确的方向。
光芒的迫近离奇般地停滞，杨阳顺着烛火的方向走去，靠近之后，才发现旁边居然还有个人影。
只是这人影实在太黑了，几乎完全融入到环境里了，也不怪杨阳现在才发现。
细细打量一番，杨阳确认，她与刚才将自己拉出精神世界的那个影子是同一个。
甚至他还有个猜想，在对战阮绯时，救下他一命的女人身影，八成也是她。
“你…到底是谁…”杨阳的语气充满了无奈，感觉自己像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样。
“你不必在意的，杨阳，”影子轻柔地说，“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向你解释一切的。”
杨阳叹了口气，将手伸向蜡烛作烤火状，“可我要是走不到那时候，该怎么办。”
影子嘿嘿两声，神秘感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俏皮，“放心吧，我跟你可是最坚实的盟友呢。”
烛火的亮度与填充半个世界的光芒不值一提，但论温度，它可能是最适合人在旁边烤火的那种了。
杨阳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像是与某个认识许久的老友，在垂暮之年，在某个野外，燃起一堆篝火，在满是星辰的星空下，平静地聊着过去。
可到底是谁呢，他想不起来了。
抬起头，星垂平野，铺成一条镶满钻石的丝带，将世界的两端连在一起。
耳边，细微的海流声渐渐传来，杨阳知道，他已经回到虛境了。
但他还是不自觉说了一句：“让我继续做这场梦，该有多好啊。”
旁边，已经用上九分力气的安宁君终于露出不安的一面。
他最擅长地便是让对手深陷美妙的梦境，失去抵抗力后精神一点一点的垮掉，但眼前这男子真是奇怪，这次明明加大了力量的使用，为何作用时间反而缩短了那么多！
可还不等他抽丝剥茧找出答案，或者再次发力制住杨阳，一件令一向沉稳的他也大惊失色的事情发生了。
杨阳转过身，面朝着他没有张嘴，却发出某个女人的声音。
“你又离目标更进一步了呢。”
这声音既像一条狭窄而又平稳的河流，又像一柄刺穿一切的利剑，瞬间将他布置的河流打散。
这声音，他曾无数次的憧憬过，无数次的追随过，可现在为什么在这个男人身上。
同样震惊的不止是他，就连遥远的神殿内，正在打坐修养的修罗道也猛然睁开眼，低沉道：“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第60章 该不该打破
几十年前。
煞灵的选拔已经过了一阵子了，第六只煞灵——魅魔，终于入队了。
来到这的每一天，她都是三句话不离神女大人。
“神女大人在哪？”
“神女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哦~好想跟大人独处一段时间哦~”
一次叨叨的过程中，她察觉到有个目光在盯着自己，于是耍了点心计，鬼使神差地绕到他身后。
见到那家伙的背影，魅魔有些忍俊不禁。
那小家伙猫在门框后头，矮小的个头恐怕站直了也不及把手，肥嫩的小手死死抓在门沿上，脑袋一个劲儿往外探，内侧的一只脚还在不停地来回乱踩，估计是懊恼自己为何把她跟丢了。
魅魔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后者吓得猛然窜了起来。
男女老少通吃的她摆出妖娆的身姿，说道：“哟哟哟，这么小就有这种想法啦，看来是个可塑之才哦，想要跟我战斗一番直说就好了，不用这么扭扭捏捏的。”
一般人光听声音就要鼻血直流了，可哪怕几乎被壁咚的小男孩，也没有半点羞涩。
他询问道：“不是的，我只是听见你一直在喊神女姐姐，我也想见她一面。”
扫了兴的魅魔刚想说“你问我我问谁”，就看见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全天下，恐怕也就只有她连年穿一身黑再戴个黑斗笠帽了。
“你真是我的小幸运星呢~”魅魔点了点男孩鼻子，然后欢快地跑到心心念念的神女身前。
只是还没等她说话，就听见女子略有不悦道：“从今往后，离这个小男孩远点，听见没有？”
对她的话，魅魔向来是无条件服从，就是她让自己去死，自己都能毫不犹豫抹了脖子。
反正见到神女了，魅魔的心愿也满足了，至于这个小男孩，她也不去计较，很快就走开了。
神女来到男孩旁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刚才面对魅魔都心如止水的男孩，心脏砰砰直跳。
他生于百花郡，那时这座城市还不叫这个名字。
几岁的时候，父母之后在一次战役中双双阵亡，没什么本事的他只好在这里勉强谋生。
机缘巧合之下，神女刚好来这里巡查，那一支舞蹈让这座城市彻底更名。
而就在她准备返程的时候，她注意到了小男孩。
飘落的花瓣像被吸铁石吸引，牢牢粘在他的身上，他奋力抖擞却始终没有用。
她有些惊讶，这些花瓣可是以幸福的精神化作而成的实体，为的是沁入人们的内心世界，将心中的污垢抹去。
可它却无法进入到男孩的体内。
这只能说明一点，他的内心已经足够纯净，纯净到完全不需要净化了。
带着好奇的心思，神女来到粘满花瓣的小花人面前。
彼时她为了掩人耳目，样子还是少女形态，对于男孩来说，简直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那种。
覆映脸上的花瓣通通化为红色，男孩保持着礼仪：“姐姐，你好漂亮也好厉害。”
神女微笑着将他脸上的花瓣摘去，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真名我也忘了，只知道爸爸姓安，所以大家都叫我小安。”
“至于为什么一个人…因为家里人都死了，我只好一个人出来闯生活啦。”
男孩说话时面不改色，很难想象一个小孩经历丧亲之痛后能坦然面对，而且神女也查看过他的精神，依然没起半点波澜。
要么是铁石心肠，对家人的死毫不在意，要么是心境超常，已经放下这些故事。
神女倾向于后者。
把他带回住处后，也越来越确信这一点。
小男孩对什么事都充满了乐观，哪怕被一些暴怒的物种伤了身体，他还是升不起一丝怒意，甚甚至还会想办法让它们安静下来，仿佛他的降临，就是为了给世界带来平静。
神女本意是让他成为煞灵的一员的，但过了一阵子之后，突然抛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她要交给他一项更重大的任务。
“神火的候选人？”听到神女抚摸着脸颊说出这话，小男孩脸上红晕更深。
“我真的可以做到么？”他扭扭捏捏的，总觉得是姐姐在逗自己开心。
可看到遮面的黑纱下，那张温润动人的脸庞后，躁动的心也开始沉静下来。
她从不会骗人，她把我收养之后，一句谎话也没说过！
男孩坚定的点了点头，神女继续说道：“我接下来要去人类世界一趟，你就先跟着修罗道吧，等我回来，好好地锻炼你一番。”
“好！”男孩坚定地回应道，他知道姐姐说过的事，她就一定会实现的！
可是，这要等到她回来，但她从那天往后就没再回来了。
虚假的太阳起起落落，他的个头逐渐长大。
他本就是个美男胚子，在细心的呵护下，果然长成玉树临风的模样。
而对精神洗礼的能力，也在修罗道的锤炼下突飞猛进，恐怕六煞灵来了也不能说稳胜过他。
一天闲来无事，他来到名为清净池的地方。
漫步在清泉流水之间，他感觉到前所为有的平静。
这是神女姐姐留下的宝物，与他的能力多么相近。
她曾说过，本来打算过要扩大清净池规模的，但遇见他之后，就放弃了这个决定。
已经更名为安宁君的男子x神游了一会，而后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来到修罗道所在的神殿，单膝下跪，俯首道：“我想获得幽鬼面的力量，践行神女大人的意志！”
万中无一的修罗道看着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冷峻的脸上浮出一抹欣慰：“我和她，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你是精灵的希望，是能洗净一切污秽的存在，虚境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需要有一个人能完成它的使命，将精灵的杂念彻底剔除。”
安宁君沉稳道：“义不容辞。”
接过一张面具似的物件，安宁君顿时感觉到一股力量涌进全身，好像身体从内而外套上一层透明盔甲。
修罗道提醒道：“它是专门为你量身定制的，会极大地激发你的净化能力。”
“不过有一点你要知道，这种能力，只有当你诚心要净化对手时才有用，而当你露出杀意后，它对你的强化就会产生动摇。”
安宁君回应了一声，缓缓退下。
他始终相信，自己是天生掌控情感的好手，哪怕是滔天的杀意也能被他以顽强的心境化解。
这几十年来，他也确实做到了。
但现在，当对面的男子体内传来那记熟悉的声音后，他却开始迷茫了。
自己一直以来追随的对象，与人类混在了一起？甚至还反过来对抗自己？
他不明白，他想问个清楚，凛冽的寒光从动人的眼眸中射出，像是看着一头霸占自家房屋的野兽。
不知不觉间，幽鬼面的力量就发生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