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小祁的回忆01
2019年5月1日，祁福生跟着父母踏上凤崖岛，这趟旅行他比以往更加期待，心情也更加愉快，因为在不久前，他的妈妈朱霜艳答应他，再也不会把他送回那个可怕的学校。崭新的生活就在眼前，他感到发自心底的欣喜。
第二天，也就是5月2号，父亲祁家强突然提出，要去一个叫昔阳岛的小岛上玩，并于当天终于就坐船出发了。祁福生心里有些疑惑，凤崖岛还没有玩遍呢，怎么就着急去一个听都没有听过的地方呢？但祁家强告诉他，这个地方只有当地人才知道，是一个比凤崖岛好上千百倍的地方，没有那么多商业气息，更适合全家一起去。
祁福生本来也没什么话语权，他也不想和父母起争执，便跟着父母去了昔阳岛。刚刚登岛没多久，他就觉得父母被骗了，这个地方根本比不上凤崖岛。先不说整个岛就指甲盖点儿大，半天也就玩遍了，岛上的住宿和饮食完全不能和凤崖岛比。他委婉地告诉父母，这里还不如凤崖岛。但祁家强告诉他，这里的船两天才一班，就算想回去，也只能等到第三天了。
祁家强开了两间房，他和儿子祁福生住一间，朱霜艳住一间。祁福生心里清楚，虽然嘴上说着他才出院，想照看一下，实际上，祁家强根本不放心他一个人住。祁福生心生厌烦，但也只能忍着。于是，他和祁家强住在了小木屋4号房，朱霜艳住在5号房。
当天下午，一家三口就围着小岛走了一圈，祁家强告诉他，不准上山。这导致他感到无聊透顶。岛上没有别的有意思的了，没地方玩，没什么人能说话。天一黑就只能待在房间或者咖啡店里，让他感到憋屈。但想想忍过这两天就能走了，他也就没有发作。祁家强和朱霜艳倒是经常待在小岛咖啡店里，和里面的人聊天。
好不容易熬到4号，谁知祁家强一早就告诉他，准备在这里长住。祁家强并没有搭理他的反抗，再三强调了自己的家庭地位，让他听话。
祁福生一气之下就跑到了码头，也是在码头，他遇见了穿着限量版运动鞋的吴迢。他一开始并没有和吴迢打招呼，而是想要溜上客船。既然祁家强不打算走，那就让他自己留下来吧，这么个无聊的地方，祁福生才不想多留呢！可惜，前脚刚踏上船，后脚就被人赶下来了。
船上的工作人员看出了他是未成年人，还双手空空，没有行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直接将他轰下船。
被轰下来的祁福生心里很憋屈，既不想回小木屋见自己的父亲，也不想在这没有意思的岛上瞎晃悠，于是，他不得不主动和吴迢聊天。之所以选择吴迢，一方面是因为吴迢的年纪像是他的哥哥，同辈人总会有共同话题，比如鞋子。另一方面，就是他羡慕吴迢可以一个人旅行，没有人管着他，这可是祁福生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在祁福生的印象中，吴迢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他不像赵家兄弟一样可以侃侃而谈，他给人的感觉更温和，只要想找他聊天，他也不会拒绝，但仅此而已，两人有时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沉默。但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像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像是谈话间的幕间休息，要让脑子中的小人儿歇一会，才能再次登台演出。
祁福生第一次看到吴迢和甘天悦聊天，是在吴迢登岛的第二天。他们俩坐在小岛咖啡店门前的台阶上，两人的表情都很认真，像是在讨论什么事情。
这不是祁福生第一次看到甘天悦，但他并没有太过关注这个女孩。甘天悦的长相也算不错，但当时的祁福生并没有太在意她，直到看到她和吴迢在一起。
事情就是这样，当你注意到一件以前没有注意过的事的时候，这件事出现在你周围的概率便一下子提高了。祁福生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他几乎每天都看见吴迢和甘天悦在一起。
那张照片上，他和吴迢在角落里打闹，就是因为他去问吴迢，是不是喜欢上了每天和他在一起聊天的甘天悦。戏谑又八卦的语气，让吴迢满脸通红，他急切地否认，反而让更祁福生觉得自己猜对了。
祁福生还记得，自从那次问过吴迢以后，每次被他看见两人在一起说话时，吴迢的目光瞥到了祁福生后就会立马躲开，连表情都不自然了。祁福生以为那是他不好意思，让祁福生看出了他心里的秘密。
偷偷出现在两人身边，也变成了祁福生在岛上为数不多的乐趣，他喜欢看吴迢尴尬的样子，但不是出于恶意，只是这岛上太无聊了，能发现一个秘密也就算得上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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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福生也算是有分寸的，他从来没有打断他们的谈话，也没有靠近偷听过，这导致他完全不知道两人在一起聊些什么。
不过，没多久，祁福生对吴迢的兴趣就渐渐衰退了，因为岛上来了一对在他看来很酷的兄弟，赵坚强和赵坚韧。
赵坚强和赵坚韧的出现，让吴迢黯然失色。他们比吴迢更像是祁福生的榜样，游泳、潜水、还能去山上“探险”。不仅如此，他们更加开朗，愿意带着祁福生一起玩，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们带上了电脑。
祁福生完全无法抵制网络游戏的诱惑，赵坚强似乎也觉得给孩子玩会儿游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样一来，祁福生几乎整日和他们厮混在一起，要么出去玩，要么躲在房间里打游戏。
好景不长，这事儿被朱霜艳发觉了。她并没有将这件事张扬出去，而是私下找到了赵坚强和赵坚韧，将儿子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再让祁福生碰电脑了。
同时，她警告祁福生，如果不想被送回学校，就不能再玩游戏了，要是被祁家强发现了这件事，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祁福生也就只能乖乖听话，岛上的生活又无聊了许多。
第十三章、小祁的回忆02
就当祁福生以为要在一片平淡中度过在小岛上的日子时，岛上突然迎来了狂风暴雨的一天。
午后的雨很急，连门都不能出，这让祁福生感到更无聊了。
小岛咖啡店里坐了很多人，高大雷很满意现在的状况，正端着水壶自吹自擂，说一些不知道真假的事情。他说这场雨不会持续太久，但祁福生感到很心烦，不仅是下雨，还有成年人吹不完的牛。
祁福生和父母打了声招呼，就回房间睡觉了。不知道是刚吃完饭容易犯困，还是雨声太过催眠，祁福生很快就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这一觉，也让他晚上久久不能成眠。
午后的雨确实没下多久，但傍晚时，风雨又急了起来，这阵势和中午的瓢泼大雨可不一样，更像是海面上起了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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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没多久，岛上就断了电，所有人都从房间里走出来，拿着房间里备用的手电筒，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高大雷也出现了，他忙活了半天，才宣告岛上彻底断电了。这下可好了，所有人都沸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电才能恢复，他们也只能省着点用手机和手电筒。
而现代社会，失去了电，对每个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在咖啡店里大侃特侃太累了，祁家强很快就睡着了，呼声连天。祁福生则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丝睡意也没有。
不知躺了多久，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下来，门口也传来了几个人聊天的声音，这可让祁福生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居然也有人和他一样睡不着。祁福生拿着外套和手电筒，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可当他出来的时候，走廊上一个人影也没了。远处上山的地方传来了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看样子有人要上山去了。
祁福生往外走了两步，伸出手试探了下，雨已经停了，除了海浪的声音一片寂静。那一星亮光也越来越远了。祁福生看了看四周，也没有别人了，便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祁福生以为上山的是赵坚强和赵坚韧兄弟俩，因为两人喜欢探险，除了他们俩，祁福生想不到岛上还有谁会在大半夜做这种事。不过，即便是赵家兄弟俩，大半夜上山也是件莫名其妙的事情，祁福生当时八卦心起，以为能发现他们的秘密，就像是吴迢的秘密一样。他觉得，这是很有意思的事。
祁福生调暗了手电筒的光，朝着那一星亮处走了过去。他都想好了，无论有没有发现，等上了山，他就跳出来，吓唬一下天不怕地不怕的兄弟俩。
刚刚下过暴雨，山路很不好走，祁福生还要注意不被前面的人发现，这难度可不小。可越是这样，他越兴奋，这让他感觉很像是电影里的特工，在执行机密任务。
但当他默默跟着的时候，发现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这也让他察觉，前面不止两人，他的心里泛起了嘀咕。但他始终无法辨别，到底都有谁。
直到他们来到了一片地形比较平坦的地方，他们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分别拿着手电筒到处查看。
“呼哧，这个、地方可以。”
祁福生认出了这个声音，是赵坚强，他还有些喘。
“当然了！我对这个岛的熟悉程度，那可不是和你吹的！”
这是高大雷，他可没少在咖啡店里用这个嗓音折磨祁福生。
“那我们开始挖吧！你先挖，我先喘口气儿！呼哧！”
“好！”
“你们、你们可要考虑好了啊！现在，要、要后悔还来得及！”
一个干柴的声音响起，祁福生定睛一看，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上山的速度这么慢了，原来那对老夫妻也在。老太太搀着老爷子的胳膊，问话的是老爷子，他看上去极度不安。
“闭嘴！”高大雷恶狠狠地说道，“我们都跑不了，你也别想脱离干系。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说，我不说，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知道吗？”
老两口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没敢再开口。
此时的祁福生更加兴奋了，他的心砰砰地跳着，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儿，他知道，他发现的一定是最大的秘密。
高大雷和赵坚强轮换着用铁锹在地上挖着，祁福生的第一直觉就是这里面藏了什么宝贝。可是，挖掘的过程漫长而无聊，也没有人再开口说什么。祁福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恨不得马上跳出来，吓所有人一跳。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隆重登场时，高大雷说了一句：“这个大小差不多了吧！”
赵坚强走上前，跳进了坑里，“差不多了。”
“过来搭把手！”高大雷说道，“还有你们俩，一起来！”
“我们、我们年纪大了，搬不动！”老爷子说道。
高大雷直起身子，叉着腰，说道：“别废话，没力气无所谓，来搭把手就行了！”
“这！”
“别给我装傻了，就这么个小鸡仔儿，我一只手就行了！你们不留下点指纹、脚印什么的，万一离开以后就把我们告了呢？我们给彼此吃颗定心丸，不好吗？”高大雷充满挑衅的语气，一步步向老夫妇俩逼近。
“老爷子，你可想好啊！我们当中，没有人想坐牢，也不会有人坐牢，对吗？你要想清楚，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听到“坐牢”两个字，祁福生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在他看来，坐牢的人都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只有坏人才会坐牢。可是高大雷虽然嘴碎爱吹牛，也不至于坐牢啊，更不要说剩下三个人了，都是他心目中不折不扣的好人啊！
老爷子很快就妥协了，“好，我来。别让她来了吧，她年纪大了，腰腿都不好，有我也是一样。”
“不行！”
“老高！”赵坚强打断了他，“就让老爷子来吧！再磨蹭下去，天就要亮了！”
“就是、就是！”老爷子赶紧说道。
高大雷满脸不情愿地答应了，三个人走到了一旁，弯下了腰。祁福生这才发现，在树下还躺着一个人，在被抬起的瞬间，他看清了那张脸，正是吴迢。
第十三章、小祁的回忆03
吴迢的头耷拉着，像是水产市场上红色塑胶盆里侧着身子的鱼，半死不活的样子。祁福生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意识到，他更像被水产店老板扔到脚边的死鱼，没错，吴迢已经死了。
祁福生被自己的念头给吓了一跳，他眼睁睁地看着高大雷抬着他的双肩，赵坚强抬着他的双脚，而那个叫褚琤琮的老爷子，正抬着他的腰，在三个人的合力下，将他慢慢放在那个土坑中。
随后，高大雷和褚琤琮站到一边，赵坚强又俯身将他整理了一番。
“可以了！”高大雷不耐烦地说道，“这样搞下去，天亮都弄不完。人都死了，埋在这儿，要什么体面？谁来看他啊？”
这些祁福生听得清清楚楚的。
人都死了。
人都死了。
赵坚强没有和他辩驳，拍了拍衣服，也走出了土坑。赵坚强前脚刚离开，高大雷就开始将旁边的土往里填。褚琤琮后退了几步，退回到妻子身旁。
就在这时，祁福生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赶紧回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闪烁的亮光。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要是被高大雷他们发现了，一定也会发现藏在这里的他。要是别的事情还好说，可现在涉及到了命案，刚刚他们怎么对待褚琤琮的，他也看在了眼里，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思忖了一下，轻手轻脚地向后退去，准备悄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祁福生的动作很轻，背后可是犯下杀人罪行的几人，前面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极有可能是他们的同伙，毕竟这三更半夜往山上跑的事可不常见。
当他靠近那微弱的灯光，转身躲在了矮树后，想等对方经过后再走。他轻轻拨开矮树的枝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个摸黑上山的人，正是他的母亲朱霜艳。她正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叉着腰，慢慢往山上走去。
祁福生看了看山间平地的位置，心想，再不阻止母亲，她很可能就会被发现。他顾不得太多，猫着腰从矮树后面走了出来。
可他的出现还是吓了朱霜艳一跳，就在她张口大叫之际，祁福生一手捂住了她的嘴，拉着她蹲在了地上。
“妈！是我！嘘！别叫！”
听到儿子的声音，朱霜艳这才定了心。
祁福生伸手关掉了朱霜艳手里的手电筒，然后仔细观察着山间平地的方向，确认没有被发现后，压着嗓音说道：“嘘！别出声！我们先回去，这里危险。”
朱霜艳满腹狐疑，但看着儿子严肃的表情，只能点点头。
他们不知道的是，高大雷铲到一半，将铁锹扔给了赵坚强，走到一边方便去了。朱霜艳的那一声尖叫虽然没持续几秒，但也稳稳妥妥地被他听了去。他掏出了一把匕首，从另一个方向往声音的源头走去。他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猎物”。
就这样，一场静默的追击开始了。
朱霜艳、祁福生在前，可是他们要顾虑身后，没了手电筒的光，他们总是不小心踩到树枝，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这就给了身后追击他们的高大雷信号。
又是一声吱呀！
可这次是从身后传过来的，母子俩停下了脚步，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地回了头。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就是踩到树枝的声音。
高大雷也意识到这一声响可能已经引起了前面的人的注意，他干脆不再躲躲闪闪，大步地往前走去。
这下，母子俩确认了身后有人。
朱霜艳犹豫了下，将儿子藏在了矮树后，再三叮嘱他无论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出来。等把儿子藏好后，她立马小跑下山，还故意发出一些响声。
高大雷听见声响也跑了起来，没过几分钟，就追上了朱霜艳。他用手紧紧拽住朱霜艳的双手，让她无法反抗。
祁福生躲在矮树后一动不动，直到看见了高大雷拽着他的母亲往山上走。在高大雷的手电筒四处扫过的时候，她看见母亲偷偷地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祁福生就这么看着母亲被带往了山间平地。直到两人走远，祁福生才慢慢从矮树后走了出来，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回去找他爸！
祁福生蹑手蹑脚地往山下走去，心里却焦躁地不行，他知道每耽误一秒钟，母亲的危险就多一分。所以，等到离危险足够远的时候，他就跑了起来，一路往前。结果，在快要到山脚的时候，脚底一滑，整个人摔进了一个坑里，当场就昏了过去。
当祁福生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觉得头痛欲裂，一伸手，摸到了后脑勺的鼓包，疼得他哇哇叫。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立马爬出坑，一路往小木屋跑去，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一夜已经过去了，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眼看着就要到了，他渐渐减慢了速度，他看见母亲正站在树下，朝着他招手。祁福生赶紧跑了过去，母亲上去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若无其事地说道：“听着，听仔细了，昨晚你睡不着，后来找我聊天，在我房间睡的，没出过门，没上过山，什么都没有见到，知道吗？”
“什么？可是！”
“听我的！”母亲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了，都没事了！嗯？知道吗？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那、那吴迢呢？”
母亲深深叹了一口气，“吴迢？吴迢是谁？这个岛上没有吴迢，从来也没有这个人，无论是谁问你，你都要这么说！知道了吗？”
母亲的眼神让祁福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他只能点了点头，“他们、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母亲微笑着摇摇头，“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们就都会平平安安的。好了，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都是假的！”
祁福生觉得有些迷茫，但他愿意相信母亲，至少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可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他现在需要泡个澡，好好理一理这亦真亦假的回忆。
第十三章、小祁的回忆04
在氤氲的水汽中，祁福生也几乎要将这一切都抛之脑后，他知道，一定是母亲和高大雷、赵坚强他们达成了一致，她不出卖他们，他们也愿意放她一条生路。就和褚琤琮一样，让她变成同一条船上的人。
祁福生一直试着说服自己，当时光线太暗，也许根本就没有死人，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是他看错了。
他也曾暗暗责备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睡觉，为什么好奇心那么重，非要去山上呢？不过，母亲没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忘掉一部分事情，忘掉某个人。
接下来的日子，对他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他明明知道高大雷和赵坚强是杀人犯，却还要和他们同处一座小岛。看到他们，祁福生心里的阴影就又多了些。他不敢和他们同处一个屋檐下，但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很佩服自己的母亲，还能和他们说说笑笑。褚琤琮夫妇俩虽然话少了些，但也能平静地和大家相处，一种诡异而和谐的氛围从小岛咖啡店往外散发，最终笼罩着整座小岛。
很快，另一个让他揪心的人出现了，那就是甘天悦。
甘天悦的存在，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祁福生的心里。时时刻刻提醒他，梦境只能是梦境，吴迢这个人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
出事的第二天，甘天悦就开始在岛上找吴迢。刚开始，她是自己找，去吴迢的房间找，去他喜欢去的地方找。等到了傍晚，她开始问别人，有没有见过吴迢。就是这一问，让她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当时祁福生为了躲避一些人，跑到了另一片沙滩上晒太阳，甘天悦就在这里找到了他。
“小祁！你睡着了吗？”
祁福生拿下了盖在脸上的帽子，看见问话的是甘天悦，“没有。”
甘天悦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你今天看到吴迢了吗？”
听到“吴迢”两个字，他还是有些不自在。他能在别人面前假装没有这个人的存在，特别是高大雷他们，是因为这是他们达成的协议，是你知我知的东西。可甘天悦，他没办法坦然地在她面前撒谎。她是吴迢的朋友，真实存在的朋友。
“我问你话呢！小祁，你看到吴迢了吗？”甘天悦的声音轻柔了很多，像是在求他说出自己想听的答案。
“没有，我是说谁是吴迢啊！”祁福生没敢看她的眼睛，含混着说道。
“吴迢！你不是总和他讨论鞋子的吗？”
“不记得了。要不，你去别的地方找找吧！”说着，祁福生将帽子重新盖回到脸上。
甘天悦一把掀开了帽子，说道：“你装什么装！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怎么现在连朋友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凡穿双运动鞋的，我都会上去聊两句，哪管他叫什么啊！这个岛不就这么大吗？你再找找？我是真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你还给我装！我和吴迢聊天的时候，你不是老在附近晃悠吗？他都知道你叫祁福生，你怎么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这个岛，屁大点的地方，我不是在这个沙滩，就是在那个沙滩，你不要自作多情，谁天天在你身边瞎晃悠！我倒是想走！那不是我说了不算吗？现在呢？现在是你纠缠我吧！真是！想晒会太阳都不得安宁。”说罢，他抓起了一旁的帽子，重新盖在了脸上。
甘天悦很快就服软了，“小祁，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和你发脾气。我、我找不到他人了。我刚刚去了他房间，你知道吗？他的房间门都被锁上了，窗帘也被拉上了，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人、没有人见过他，不止是今天，没有人承认他的存在。”
听到这，祁福生一下子有了底气，既然所有人都统一了说辞，他也就放心了，他坐了起来，说道：“是不是你记错了，我真不记得你说的这个人了。”
甘天悦眯着眼睛，看着他，问道：“你觉得是我记错了吗？”
“总不会是整个岛上的人都记错了吧！你仔细想想，我们总没必要合起伙来骗你吧！”
甘天悦没有说话，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最后，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不可能记错的！你们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为什么呢？吴迢究竟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祁福生撂下这句话后，逃离了沙滩。
他原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甘天悦就会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就算她还是认定吴迢是存在过的，就算闹大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她一个人的证词，这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可惜，顺风顺水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甘天悦终于找到一个承认吴迢存在的人。那个人就是包梵声。
不知道是包梵声这个人太没有存在感，还是高大雷他们觉得她不重要，所以没打算和她沟通。于是，她就成了岛上唯一一个“记得”吴迢的人。
当甘天悦拽着她的手臂，冲到小岛咖啡店里的时候，大家也是一惊。可能是才想起来岛上还有这么一号人吧。
“你们！你们都说没见过吴迢，是吧！你们说谎！她见过！小包，小包你告诉他们，吴迢是存在的！”甘天悦激动地说道。
包梵声则是一副被吓坏的样子，木讷地点点头，想蒙混了事。
“她见过！你们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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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尤啊，你冷静一下。”高大雷说道。
“是啊，先坐，有话慢慢说！”朱霜艳也走上前，将她按在了沙发里，坐在她的身边。
“不要糊弄我！我要找吴迢！”
“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甚至、甚至你说的是谁，我们都不知道！是不是？”
在场的人都点了点头，只有包梵声和甘天悦两人满脸惊恐。
“不可能，她见过，小包见过！”甘天悦望着包梵声的样子，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包梵声坚定地点了点头，“见过啊！你们怎么都不记得了呢？”
“你确定是他吗？还是你把我们哥俩中的谁，错记成了他？”赵坚强问道。
第十三章、小祁的回忆05
“包梵声？”尤可追皱着眉头问道。
“嗯。”祁福生老实地点了点头，“后来，我妈和高大雷在劝说甘天悦的时候，赵坚强将包梵声带到了一旁，我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但包梵声没有再回来了。赵坚强把她送回去了。她一走，甘天悦就一个人对付我们这一屋子人了。”
尤可追在心里默默骂着包梵声，问了她这么多次了，她一次也没有提及那个消失的吴迢，连被甘天悦拉去和别人对峙的事也只字未提。这么重要的事，这么令人难忘的场合，她分明就是故意不说的。
“然后呢？”马佳会问道。
“没过多久，我就被我妈赶回房间了，所以，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们试着告诉甘天悦，这一切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她相信了吗？”
“不相信也不行了。唯一能帮她证明吴迢还活着的人，那个包梵声，很快就离开昔阳岛了。没有人相信她说的话了。毕竟，相信她，就要证明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说谎。”祁福生说道。
“你们怎么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昔阳岛？”
“我不知道，我以为等船来了，我们就能走了，结果我妈说还要再等两天。可能是因为当时甘天悦还没有离开吧，要是被她发现了什么，我们也来得及做一些补救。”
“祁家强也知道这些事情吧！”
“他应该不知道。他当时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
“你妈没有告诉他，要假装吴迢不存在？”
“说了。她告诉那个男人，吴迢是个渣男，玩弄甘天悦的感情，而甘天悦脑子有病，受不了刺激。所以，让他假装岛上没有这个人，无论甘天悦怎么闹，也不要承认。万一她受刺激做了什么事，我们还要对她负责。那个男人最怕的就是负责了，所以，他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祁福生表情有些厌恶。
“你妈说服了你和你爸，褚老爷子夫妇肯定也是同意的。那就是说，高大雷说服了吕繁星，赵坚强说服了赵坚韧，包梵声这个漏网之鱼，谁都没有告诉她，所以她什么都不知道？”
“应该是这样！”
“好了！”马佳会看向了尤可追，“现在我们又要去询问我们的嫌疑人了，这三个人，可都还有藏着掖着的啊！”
“我还有一个问题！”尤可追问道，“那个吴迢，是不是住在8号小木屋？”
祁福生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选择当这件事不存在，你也沉默了两年，为什么现在要说出来？”
“因为他们可能杀错了人。”
“什么？”
“那个男人是该死，但这件事，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我妈出门匆忙，穿了那个男人的外套。你懂吗？杀了他的那个人，可能没有看到我妈的正面，就错以为当时在场的是他。”
“等一下！那天除了你，还有别人在吗？”
“应该没有了。可那个男人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就是个糊涂蛋！你想想，高大雷死了，赵坚强死了，褚老爷子夫妇也死了，剩下的，应该就是我妈了啊！可我妈是失踪了！”
“那会不会是找不到你妈，于是就找你爸寻仇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害怕，凶手如果知道那个穿着男士运动外套的是我妈，还会再去找我妈的！”
“你妈已经失踪一年了，连我们都找不到，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怀疑当天还有一个人也在现场，他躲在暗处偷偷观察，所以只能辨认个大概，错把朱霜艳当成祁家强。”
“嗯。”
“可问题来了。如果你不过来告诉我们，这件事就已经落幕了啊！无论凶手是谁，他都认准自己的目标已经解决了。反倒是你，现在跳出来说这件事，你到底是什么目的呢？”尤可追严肃地问道。
“我说过了！”祁福生有些急躁了。
“你的理由说不通！”尤可追冷冷地说道。
“我、我已经说过了，你们爱信不信吧！我没有你们脑子那么好，不会想那么多！我只是担心我妈的安危！还有我自己的！”
“这话倒像是真的！”
“就是真的！”
尤可追没有再问下去了，她看到祁福生身边的小杨脸色已经不太好了，不知道此时他的心情是怎样的。
薛春春被留下来和小杨继续询问，剩下的人鱼贯而出，还有三个有所保留的嫌疑人呢！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要先查清楚这个叫吴迢的年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杀害，而他失踪以后，为什么没有人报警呢？
有了姓名，吴迢的信息很快就被找到了。两年前，他二十三岁，住在离凤岩市不远的河源市。他原本是个艺术生，学美术的，考了两年，考上了凤岩的美院，上了两年学就退学了。校方给出的原因是，吴迢觉得学校里的一切都枯燥无味，纯属浪费时间。与其花费大把的时间去学习无关紧要的理论知识，还不如将他放回大自然，多练练笔。
吴迢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放飞自我的，据同学说，大一下学期，他的母亲车祸去世，他的父亲很早就抛妻弃子，去南方打工了。母亲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家里的亲戚也都嫌他是个累赘，表面上敷衍下。吴迢本人也很高傲，他干脆不和他们来往，过起了举目无亲的生活。
所以，即便中途退学，也没有人管他。
他拥有了绝对的自由，但随之而来的，是绝对的孤寂。
吴迢退学后，就没有再和学校里的人联系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有些人已经忘了他这号人曾经出现过。
也许是巧合，但也是必然，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不着痕迹，没有人察觉到。
当然，除了两个人。
甘天悦察觉到了，但她却在几天后自尽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她和吴迢的死有没有关系。
包梵声也察觉到了，她现在正坐在询问室里，等着解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之前没有提及吴迢这号人。
第十三章、小祁的回忆06
包梵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对面的阵势给吓了一跳。坐在正中间的，是张口闭口认为她最有嫌疑的马佳会，两边分别是板着脸的尤可追和韩嘉禾，旁边还有两个面生的警员，一共来了五个人，着实让她有些心悸。
“那我们开始吧！”马佳会说道，“包梵声，知道我们今天找你过来，是什么原因吗？”
包梵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因为祁家强死了，我是嫌疑人之一。”
“嗯，你是。不过，今天我们是想问问当年昔阳岛上的事。”
“我记得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包梵声淡淡地说道，“你可以问尤可追他们啊！”
“你不忙吧？不忙就再原原本本地和我们讲一遍吧。”
包梵声撇了撇嘴，将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依旧只字未提吴迢。
“嗯。”马佳会点着头，“你说的倒是详细，但是，不是我们想听的。这样，你从暴雨那天晚上开始讲！”
包梵声没有说话，似乎是想不起来了。
“我提醒一下你吧，听说，有一天晚上，你被甘天悦拽进了咖啡店，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
包梵声明显愣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别好像、好像的！你也清楚，这件事只有岛上那几个人知道，我们能知道，肯定就是有人坦白了。既然坦白了，你们一直瞒着的事，也就都清楚了。”
“你知道你给我们造成多大的麻烦吗？”韩嘉禾说道，“明明一开始就可以帮我们确定死者的身份，非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等一下！”包梵声突然开口，“为什么我会知道死者的身份啊？”
“我问你！吴迢，你承认这个人当时也在昔阳岛上吗？”马佳会问道。
包梵声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我承认。”
“甘天悦当年把你拉进小岛咖啡店里，是不是让你作证，吴迢是真实存在的？”
“是有这么回事。”
“是不是除了你和甘天悦，所有人都否认了吴迢的存在？”
“是。”
“你不好奇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否认了呢？”
“因为吴迢跑了啊！”包梵声一本正经地说道。
“跑了？”
“嗯。当时甘天悦有些失控，在咖啡店里大吵大叫，我也吓得不轻。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她和我形容了吴迢的长相，问我知不知道他，我说知道啊，我看见过他好几次！我话都没说完，她就把我拽去咖啡店，众目睽睽之下让我作证。”
“但是其他人都否认了吴迢的存在。”
“对！我也很奇怪，后来有人拖住了她，我不记得是谁了，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吴迢是存在的，只不过这是一个、嗯，一个权宜之计。”
“什么意思？”
“甘天悦看上了吴迢，对他穷追不舍。吴迢一开始没果断地拒绝她，给了她一丝希望，她就变本加厉，几乎每天都缠着吴迢。而且，她对吴迢隐瞒了些事情。她，脑子有问题。当然，现在我知道了，她只是心理方面需要帮助，但当时他们告诉我，甘天悦是个疯子。”
“你就信了？”
“人不可貌相啊！你要是看到了她那晚在咖啡店里大闹的样子，你也会信的。”
“继续。”
“据说吴迢看到了她的药，这才知道她有病。吴迢又是个喜欢自由的人，不能接受有人成天黏在身边。所以，他躲了起来，就在甘天悦满岛找他的时候，他悄悄溜上了客船，跑了。这件事，假装他没有去过昔阳岛的事，就是暴风雨那天晚上，他在咖啡店里拜托大家的。他说，甘天悦表面上还好，私下里总是对他过度关心，他想要自由，但也不敢直接拒绝她。他曾经委婉表示两人不合适，结果，甘天悦又是闹自杀，又是要杀他。”
“这些都是别人告诉你的？”
“嗯。我不太和他们来往，所以，甘天悦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清楚。但你想想，能让所有人合起伙来骗她，应该、应该会理解我的选择。”
“你选择了离开？”
“嗯。他们劝我先走，说我在这里，只会让她的情况更糟。”
“你一点也没有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我说了，所有人都说是真的，很难不相信。哎！你们这样问，难道是说吴迢根本不是偷偷跑掉的？难道他是？”
“还没有证据，但应该没错。”
“所以，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有人在给吴迢报仇吗？”
“我问你，包梵声，暴风雨那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停电了啊！我在房里睡觉。”
“没出过门？”
包梵声想了想，“没有。”
“你旁边8号房呢？”尤可追忍不住开口问道。
包梵声不解地看向了她，“我没有注意过。那晚风挺大的，听不见隔壁的声音。”
“那你现在总该记得8号房里住的是谁了吧？”
“是吴迢。”
“呵呵！你现在倒是都记起来了！一开始我们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忘了。”包梵声淡淡地说道。
“甘天悦后来没找过你吗？”韩嘉禾问道。
“可能找过吧。其实，是我躲着她。我有点害怕，害怕她发起疯来，把气出在我身上。我也是坐了最早的那班船离开的。”
“你看你！没有一句真话！”尤可追气得站了起来，“还说什么没钱了，所以要结束旅行，你怎么这么多谎话？包梵声，那天晚上，暴风雨那天，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些什么？”
“你希望我看到什么？吴迢就是那时候死的吗？可那具骸骨不是才出现的吗？它之前都在哪儿呢？”
“现在是我们问问题。”
“我那天晚上没有离开房间。如果我离开了，也许我就会和他们统一说辞了，不是吗？所有人同时否认吴迢的存在，不是更有说服力吗？所以，这一点反而能证明我的清白，我才是岛上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人，被骗了的那个人！”包梵声激动地说道。
第十三章、小祁的回忆07
包梵声总是能在某些关键时候，替自己找到推脱的理由，这可不是第一次气到尤可追了。可这次，即便她说的有道理，也没有人再相信她的话了。
“所以，你是打算继续装傻了？包梵声，你是属牙膏的吧？我们查到什么，你才不情不愿地交代什么！你到底想不想让我们早日破案啊！”尤可追问道。
“想啊！”包梵声认真地说道，“可问题是，我不知道那具骸骨是吴迢啊！还有，他既然死在了岛上，我想，当时甘天悦死活没找到他，应该是埋尸了吧？”
包梵声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一排人，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问题。
“那我就当我猜对了。这样的话，就有问题了呀！它是怎么从埋尸的地方跑到海里去的呢？而且，骸骨被挖出来，地上总得有个坑吧，或者新挖过的地方。有吗？”
这一下，把他们问倒了。按照祁福生交代的内容，当年埋尸的地点，正是山间平地。而山间平地也是这次的案发现场，他们早已在附近搜索了好几遍了，要是真有这么个地方，一定早就被发现了。
可见，骸骨从地里挖出来，不是近期的事了。
而吴迢又无亲无故，谁会特意把他挖出来呢？尤可追犯了难，犯下这个案子的人都恨不得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唯一和他生前有交集的就是甘天悦了，不，尤可追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是甘天悦，且不说死者为大，如果甘天悦发现了吴迢的尸体，第一时间报案才是。况且甘天悦已经死了，她没法再把尸体挪回来了。
“包梵声，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韩嘉禾问道。
“第一，我不是凶手，无论是吴迢还是祁家强，都不是我杀的。第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甘天悦死的时候，她的行李箱里不是有几根毛发吗？”
“你是说那是吴迢的？”尤可追的声音吓了大家一跳。
包梵声轻轻拍着胸口，缓和一下情绪，说道：“我、我就说一下，你别激动啊！她认为吴迢失踪了，所有人都在瞒着她，那她要做的，是不是就要证明吴迢的存在呢？我猜，吴迢房间里的东西虽然没了，但她还是找到了几根毛发。只要能证明这些毛发是吴迢的，那也就说明，岛上的所有人都在说谎了。”
“哼！如果你当时没有叛变，她也不需要这么麻烦。”
包梵声没有在意，继续说道：“还有甘天悦的药瓶，空了的药瓶。甘天悦不可能自己把药都吃完了，当时你们说她要多开药的时候，我就怀疑了，她可能不是、不是给自己吃的。”
“你是说吴迢？”
“嗯。甘天悦说了，她要和朋友一起去旅行，警方一直没有找到这个所谓的朋友。也许不是她说了谎，也许这个朋友就是吴迢。她和吴迢因为某个契机成为了朋友，很有可能是同病相怜，是真的那种同病，然后他们相约去了昔阳岛，甘天悦开药也是为了给吴迢。当然，我只是猜测啊！毕竟吴迢和甘天悦，都不是那种很快成为朋友的类型，他们那么短时间就找到了那么多话题，要是我，我是做不到的。当然，社交方面，我比他们差远了。”
“这才第二，第三呢？”
“第三，那得你们告诉我，是谁告诉你们那天晚上咖啡店的事，我才能说。”
包梵声问完，所有人都看向马佳会，他犹豫了下，说道：“祁福生。”
包梵声微微睁大了瞳孔，然后点了点头，“是他啊！”
“你又有什么见解吗？”
“你们去安城见过祁福生吧？”
“嗯。”
“当时他只字未提？”
“可不是嘛，和你一样。”
“然后主动来到凤岩，将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了你们？他也告诉你们，那个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吗？”
“包梵声，这些我们不能透露给你，你不要再试图打探消息了。”尤可追说道。
“哎！让我想想。”包梵声突然伸出右手托着腮，发起了呆。
马佳会正准备打断她，却被韩嘉禾拦住了。
“不行，还是想不通。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无能为力。不过，祁福生为什么这个时候站出来，你们要好好查查。”
韩嘉禾故意说道：“他父亲去世了，对他也是一种打击。”
“不！”包梵声坚定地说道，“你说他妈妈突然联系他了，我还相信，他爸？不像！”
“朱霜艳？你为什么要提朱霜艳？”
“朱霜艳本来就是这个案子里很重要的嫌疑人啊！她表面上失踪了，也许是看出了这里面的规律。对！死了的这几个，该不会是杀害吴迢的人吧？”包梵声突然兴奋起来，目光闪烁地看着对面的人，“是！对吗？那当年应该还有朱霜艳！她知道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这才急匆匆地离家出走！对吗？”
马佳会压抑着自己的兴奋，问道：“还有吗？”
“哎！”包梵声叹了口气，“你们不给我线索，还听我瞎讲，我现在脑子空了。”
“你瞎讲？瞎讲能一口说准凶器的位置？”尤可追问道。
“找到凶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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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鉴定！”
“我、我那不是随口一说嘛！你说地上没有，那我不就叫你找天上吗？要是天上也没有，我还会让你找海里的！真听话，我也就是张张嘴，你们倒肯脚踏实地地找！”包梵声终于找到机会回怼了，见尤可追又要发飙了，她赶紧说道，“这么听话，我送你们第四点！眼见不一定为实。很多关系我们还没有捋清。你们，我是说你们。”
“什么意思？”
“凶手的目的很明显了，他就是要向当年害死吴迢的人报仇。可是，吴迢身边没有这么一个人，和他亲近到要做这件事！”
“没错。”马佳会点了点头。
“那这个人可能就是当年知情人之一，或者后来知道了实情的人。他良心发现或者良心未泯什么的，决定替天行道！完成了这一切。但是！这里面有一个案件，就显得难度过大了！”
“雷迦山的意外！赵坚韧的哥哥赵坚强！”尤可追说道。
第十三章、小祁的回忆08
看见包梵声被请出去，尤可追心里还算开心的，这也算是她自作自受吧。她离开的时候，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从他们口中套出什么线索，但她也不是个瞎子，众人的态度很明显了，她只能做权宜之计，先离开再说。
第二个被叫过来的是吕繁星，她穿着一条藏青色的碎花长裙，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微笑而得体地和众人打过招呼，坐在了位置上。
“吕繁星，我们今天叫你过来，想问问当时在昔阳岛上的情况。你和你先生，也就是高大雷，在昔阳岛上工作了多久？”也许认为吕繁星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马佳会决定开门见山地问。
“半年，我们的合同就是半年的。”吕繁星微笑着说道。
“你们在岛上的主要工作是什么？”
“其实主要就是管理一下咖啡店和小木屋，为游客提供一些帮助。当然了，岛上的垃圾我们也需要定期清理。总之，游客有困难，就会找我们。”
“你们是怎么想到要应聘这份工作的？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有城市里待着舒服？”
“话虽这样说，还不是有这么多游客过来吗？这里的基础设施是不比城市，可是，城市生活过倦了，来这里待一阵子，也算是一种调剂吧！”
“看样子，你对这里印象不错！”
“当然，这次我也是抱着故地重游的心情回来的。”
“这里变化大吗？”
“大！大！”吕繁星点着头说道，“但熟悉的感觉没有变。”
“在岛上的这段时间，你们没有离开过吗？”
“是这样，我们签署的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昔阳岛上必须有人照看。所以，我们至少要留一个人在昔阳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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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有离开岛的时候？”
“很少！而且，你们想问的那段时间，我们都在岛上。”
“这你倒是记得清楚，那你还记得当时岛上有哪些客人吗？”
吕繁星略微思索了一下，“祁家强一家三口，赵坚韧兄弟俩是最后来的，还有一对老夫妇，小包，还有那个自杀的女孩。”
“记得很清楚啊！”
“倒不是记得清楚，不是这几天都碰见了吗？也都听到了一些传闻，大致也就都想起来了。”
“你还漏了一个人，当时岛上还有一个男孩，二十出头，喜欢和甘天悦聊天，在咖啡店里和祁福生打闹过，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经过我这么一提醒，你是不是能想起些什么？”
吕繁星微微张启了嘴，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现在想起来了？”
“我可能是记忆混乱了，把他混在了其他时间段了。”
“现在可不能再混了！这个人叫吴迢，一个人去了昔阳岛，住在8号小木屋。你还记得些什么？”
“挺文静的一个孩子。不像小祁和小赵他们，总喜欢上山下海，他不一样，他很安静。就像你说的，他喜欢和别人聊天。”
“你们聊过吗？”
“总归说过话吧！我和他不熟。印象中，他和甘天悦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我们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小情侣呢！后来才知道，不是。”
“我们在小岛咖啡店找到了一本住宿登记本。”马佳会说着将一张登记本的照片递给了她，“上面有那段时间的住宿登记，后面可是有你和高大雷的签名。但是奇了怪了，这个记录本上为什么没有吴迢的记录呢？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抹杀他在昔阳岛的事实呢？”
吕繁星看着桌子上的照片，思忖良久，才说道：“这本住宿登记本，是我们后来誊抄的。”
“后来是什么时候？”
“五月底吧，在我们离岛前。”
“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你们都查到吴迢了，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吗？吴迢因为受不了甘天悦的纠缠，偷偷摸摸离开了昔阳岛。为了避免她继续闹事，我们就统一了说辞，说吴迢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做戏要做全套，所以我们重新誊抄了住宿登记本，略去了吴迢那一条。”
“不对！五月底的时候，甘天悦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当年甘天悦自杀没多久，就有警方打电话给我们，问我们她在岛上有没有什么异样。说实话，一开始我们只是想帮助吴迢脱离苦海，没想过甘天悦会因此自杀。所以，我们怕了。你要是见过那天晚上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就会知道，她的死，我们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我们谎称没有异常，但免不了胆战心惊。大雷建议，我们重新誊抄一遍住宿登记本，这样，万一以后有人发现了，只要没有吴迢的记录，就不会知晓当年的事情。”
“还有那些游客呢！”
“是，但大家还不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吗？只要他们接到电话，说是调查甘天悦死因的，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会明白要怎么做。”
“荒谬！要都是你们这个样子，我们还破什么案呢？”
吕繁星自顾自地说道：“大雷说了，不能把登记本扔了。万一以后还有人查甘天悦的死因，这就是最好的证据，所以，我们当时就要重新誊抄，然后藏在咖啡店的储物间里。这样，时间过得越久，这个登记本的真实性就越高。因为它不是我们为了脱罪而临时编造的证据，它是实实在在2019年5月份就被造出来的证据。光是它的陈旧程度，就足以说明它的真实性了！”
“啪！”马佳会忍不住狠狠拍了桌子，脸都被气得发红。
尤可追赶紧接过话题，“还有笔迹鉴定呢？要是我们做了笔迹鉴定，还不是会被拆穿？”
吕繁星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可没有整本都重抄。只是抄了那几天的，当时岛上还有几个孩子，我们给点蛋糕，他们也就愿意帮我们写几行字。所以，除非你们拿这个和当年岛上的游客本人的笔迹对比，不然，可信度还是高的。我们很小心地将原来的登记本拆开，将重新誊写的几页换上。这一点，你们看出来了吗？”
第十三章、小祁的回忆09
“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这是一件违法的事。”尤可追说道。
“我觉得这一点还值得商榷，毕竟我们做这件事的时候，它还不能算是证据，而且，我们只是想以防万一。”
“你还记得有一晚，岛上狂风大作，风雨交加，还导致整个岛停了电吗？”
“记得。”
“那天晚上你在哪里？有人给你证明吗？”
吕繁星愣了一愣，说道：“应该是在卧室休息吧，毕竟停了电，什么都做不了。”
“你丈夫高大雷呢？”
“他？停了电以后我就回房休息了，他去检查线路了，这种东西我也帮不上忙，就由着他去了。”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吕繁星摇了摇头，“这都过去多久了，应该很晚吧！他修了半天也没有修好。”
“期间你一直没有离开过房间？”
“没有！我工作一天很累了，黑灯瞎火的，还有下雨的声音，应该很好睡。”
“第二天一早，你见到吴迢了吗？”
“没印象了。”
“是高大雷告诉你，吴迢走了的吗？”
“对。他中午从外面回来，告诉我吴迢偷偷摸摸藏了起来。还说吴迢昨天晚上和他们抱怨半天，说甘天悦太缠人了，让他感到窒息。后来他们起哄，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让吴迢溜走，然后所有人都否认吴迢存在过。”
“你亲眼看到吴迢上船了？”
“没有啊！但大雷不会骗我吧！这件事有什么好说谎的？”
“你一点也没有怀疑过高大雷是在骗你的？”
“没有，这件事有什么好骗的？”
“平白无故失踪了个人？你就没有想过，其实甘天悦才是对的！吴迢是失踪了，不是逃走了。”
“这？不可能！”吕繁星的脸色变了，她显然已经意识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你这么说要有依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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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人证。”
吕繁星脸上的笑容早已销声匿迹，她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这么说？那具骸骨是吴迢的？而大雷、大雷他早就知道吴迢已经死了？”
“嗯。我不太理解，为什么当时甘天悦找人的时候，你要选择说谎。”
“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所有人，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没有吴迢这个人！我不能、我不能站出来和他们唱反调啊！虽然，我感觉这个方法不是、不是很适合。但你想想，如果所有人都说胡萝卜是绿色的，而这又是个无关紧要的事，你何必站出来说不是呢？”
“并没有所有人吧！不是还有包梵声说吴迢是存在的吗？”
“小包她当时不知道这件事，后来不是也、也和我们统一战线了吗？你看，大家都会这么选择的，谁也不愿意出这个头！”吕繁星说道，“而且，你们的人证真的可靠吗？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他才站出来，不是很可疑吗？还有，大雷就算再有本事，他怎么能说服整个岛的人，都陪他一起编谎言呢？你们还是再查查看吧！”
尤可追没有回答，侧头看了眼马佳会，他一脸凝重的样子，眼神死死地盯着吕繁星，过了几分钟，才说道：“换赵坚韧吧！”
赵坚韧大步地走向桌前，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伸出手想要依次握个手，但被马佳会挡回去了。
“坐、坐！别搞得和做生意一样！”
赵坚韧也不恼，坐在了椅子上，坦然地看着对面的人，“有啥事，问吧！”
“吴迢！”马佳会也不和他绕弯子，干脆的说道。
“哦。”赵坚韧立马收敛了许多，“他怎么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至少你还记得。这么和你说吧，那具骸骨应该是吴迢的。”
“他死了？”赵坚韧睁大了双眼。
“嗯。两年前在昔阳岛上就已经死了。”
“等等！他不是溜了吗？”
“你哥和你这么说的？”
“嗯！”
“让我来猜猜，甘天悦太缠人了，吴迢受不了，想要离开她。但她精神上有些问题，不能直接和她提，所以，吴迢选择悄悄溜走，而你们，共同编织一个谎言，说吴迢啊，根本不存在，都是甘天悦的幻想，是不是？”
赵坚韧不可思议地点着头，“就是这样！你们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呢？”
“停电那天晚上，你在哪？有人证明吗？”
“呵呵！我是嫌疑人啊？那都两年前的事了，我应该在房间里吧！哦，对，我想起来了，我哥喊我去咖啡店里找老高喝酒，但雨太大了，我就没去，后来他自己去了。我一直在房间里睡觉。”
“那你现在觉得，杀了吴迢的凶手应该是谁呢？”
赵坚韧想了想，苦笑着说道：“我哥吗？可他已经死了，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啊！”
“他就没和你提过这件事？”
“我们说的可是谋杀啊！就算我们是亲兄弟，人已经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什么要告诉我呢？”赵坚韧耸了耸肩。
马佳会叹了口气，又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人怎么都这样呢？
“为什么假装不记得吴迢？”
“我不记得的可多了去了。”
尤可追说道：“不对，你当时在岛上拍的照片，单单没有吴迢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赵坚韧思索了下，“确实没有他的哦！我真不记得了，我拍了很多照片。但也有可能是我哥后来删了吧，他能碰我的相机。如果真的是他杀的，再看到被害者的照片，心里应该很不舒服吧！不过，这都是我猜的。”
“你的储存卡还在吗？”
“在，但在巴仙呢！”
“我们会派人去取的。”
“想试着恢复一下被删除的照片？行吧，你们去看吧。不过，我不相信我哥会杀人。”赵坚韧说道，“虽然他已经死了，作为弟弟，还是要捍卫他的名誉的。你们如果认为他是杀人凶手，请拿出证据！”
“赵坚韧，我问你，赵坚强的死，真的是意外吗？”尤可追认真地问道。
赵坚韧耸了耸肩，“他死的时候，没有人在身边，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能说，我希望是意外。”
第十四章、另一种推测01
就在赵坚韧离去后不久，众人正讨论着刚刚的询问，苗秋千小跑着来到了会议室，他的双眼放着光，气喘吁吁地将情况汇报给了马佳会。
首先，是韩嘉禾提出的，无论是谁，要想将骸骨运送上山，身上都会沾有海水。所以，他们检测了所有人随身的衣物，想看看是否有海水的成分。大部分衣服在裙边和裤脚都检测出了少量的海水，只有一件卫衣，几乎被海水浸泡过。值得注意的是，整个右肩处都检测出了海水，而左肩处却干干净净。这件衣服是从死者祁家强的背包里发现的。
其次，苗秋千等人在海里发现的骨头，经检测，与骸骨的DNA一致，属于同一具尸骨。
还有尤可追发现的那条领带，经过对比分析，正是勒死祁家强的凶器。领带的材质很差，毛躁且僵硬，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名牌货，想要查清来源几乎不可能。而领带两端粘上了细微的白色纤维，经检测确认为棉质成分，凶手行凶时，应该带上了棉质的手套。
“这样看来，这具骸骨是祁家强在5月12号带上岛的，他当时最后一个下船，也就是为了处理骸骨。可祁福生的证词中，祁家强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那骸骨怎么会跑到他那里去呢？”马佳会问道。
“也许朱霜艳和他说起过，但祁福生并不知道这件事。”薛春春猜测道。
“那问题来了，这件事本来已经天衣无缝了，祁家强为什么要把骸骨带走呢？”
这可难倒了薛春春，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姓祁的这一家子，肯定还有问题！”
尤可追心里默默吐槽着，可不是有问题嘛！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还有一个莫名其妙来“自首”，还解释不清楚，这里面问题大了。
“小尤，岛上有谁戴过领带吗？”
“没有，都没有！”尤可追确定地说道，“而且那领带，看上去挺劣质的。赵坚韧总穿运动装，祁家强也不像会用它的样子。”
马佳会点头表示赞同。
“但包梵声有句话说的对。”韩嘉禾说道，“我们还是要比对一下骸骨和甘天悦行李箱里的毛发。最好，再去一趟吴迢的家里，看看能不能从梳子里找到毛发。顺便问问他的亲友，他是不是和甘天悦一样，心理上有些问题。如果祁福生的证词是真的，至少我们已经知道吴迢的死因。但是，杀害祁家强的凶手，我们还没有头绪呢！”
“没有头绪吗？我看那个赵坚韧的可能性最大！力气够大，胆量也够大！”苗秋千说道。
“那赵坚韧为什么要杀祁家强呢？他们俩没有什么冲突吧？”
“也许是祁家强威胁要说出当年的真相。毕竟他手上有吴迢的尸骨，还有他儿子这个目击证人。假设祁家强已经知晓了当年的事，把大家约到岛上来，也许是为了敲诈勒索。赵坚韧受不了自己的哥哥死后还要被人诟病，就动了手。”
“这很荒谬。祁家强寄出明信片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我们三个也会在昔阳岛上。按他的计划，岛上只有他、包梵声、吕繁星，还要赵坚韧。他要一个人威胁四个人，是不是风险有点大啊？再说了，为什么不寄明信片威胁呢？躲在暗处，多少安全些啊！”
“他不是带了药吗？”
尤可追摇了摇头，知道和他说不通。韩嘉禾见状立马说道：“马队长，我们去一趟吴迢的家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好！”马佳会点着头，“小尤也来吧！”
“我就不去了！”尤可追微笑着拒绝道，“带小周去吧，他挺细心的。”
韩嘉禾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想了想，又闭上了嘴。他知道尤可追有自己的想法，但如果她愿意分享那就更好了。
“行！”马佳会显然没有想那么多，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布置起了任务，“小苗，你再调查一下吴迢的背景，薛春春，你盯一下实验室这边的进度。让他们务必快点处理！”
“是！”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讨论一结束，尤可追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看她这个样子，韩嘉禾也跟了上去。结果看到她正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深呼吸。
“怎么啦？”韩嘉禾笑着问道。
“没什么。”
“为什么不和我们去吴迢家看看？”
“之前安城我也没和你们去啊！”
“那不是你身体没好，还晕着船嘛！再跟我们跑来跑去，多累啊！话说回来，你不要单独行动啊！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这个案子水很深，很多人都在撒谎，你可不要轻敌。无论去哪儿，带个人！”韩嘉禾认真地说道。
“带谁？我那两个不争气的队友，可都是嫌疑人啊！要把他们带上，那不是嫌疑更大了吗？”
“这么说，你确实准备做点什么了？我可以知道吗？”
尤可追想了想，也没有别人可以交流了，便叹了口气，说道：“我想去见见汤仰光。”
“谁？”
“汤仰光！当时和赵坚韧一起登山的队友，他们当时没有分开过，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相信赵坚强的死是意外！”
“你现在不这么想了？”
“毕竟当时只是打了电话！我想见见他本人！小韩，现在看来，赵坚韧是最有嫌疑的人了。我必须去确认一下，雷迦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明白。”韩嘉禾点了点头，“但你不要一个人去。如果赵坚强的死不是意外，很难保证这个汤仰光不是同伙！既然老陈和老钱都不方便，你不如找一个不怕嫌疑加重的人陪你一起，比如，包梵声。”
尤可追翻了个白眼，“我脑子有病才会带上她！她也是个嫌疑人！”
“可她不怕自己嫌疑加重啊！”
“我不要！我怕我没被汤仰光怎么样呢，就先被包梵声给坑了。”
“呵呵，不如，我陪你去吧。我和马队长说一声，换苗秋千去，对于跟着马队长出外勤这件事，他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啊！”
尤可追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她没注意，韩嘉禾脸上立马绽放出一丝计谋得逞的笑容。
第十四章、另一种推测02
去见汤仰光的计划远比想象中要难，他借口在南方打工，不在家，而且该说的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不愿意和尤可追他们见面。情急之下，尤可追找到了当年探险队队长计时。
计时还算是个热心肠的人，他一听尤可追的来历，就告诉她，汤仰光根本就不在南方，而是在老家良远开了个小卖铺，做着生意呢！
尤可追一听两人还有联系，立马拉上韩嘉禾，启程前往良远，找到了计时。
计时已然不是当年的学生了，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修身西装，头发整齐地往后梳着，手里还拎着一个价值不菲的公文包，站在证券公司的楼下。他时不时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似乎时间对他来说格外珍贵。
“计时？差点没认出来！”尤可追走上前打招呼，“我是尤可追，我们联系过的，这是我同事，韩嘉禾。”
计时立马展现出了职业的笑容，他似乎尤可追的话不感兴趣，“很高兴认识你们，跟我来吧，跟我来！”
说着，走到了马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计时用方言报了个地名，然后扭头对后排两人说道：“不好意思，我今晚还有饭局，一个挺重要的客户。所以，有点急！嘿嘿！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汤仰光！”
“麻烦了。对了，计时，我在电话里问过你的，关于赵坚韧和赵坚强兄弟俩的关系，当时你支支吾吾的，方便趁现在和我们说一下吗？”尤可追问道。
“我哪有支支吾吾的！我当时见客户呢！我不是，我没有支支吾吾的！他们兄弟俩的关系我也不是很清楚啊！你想想，我也就认识他们几天时间吧，能看出来什么呢？后来，赵坚强又出了那事儿！我，我总不好去说逝者的坏话吧！”
“我没有让你说坏话啊！你这话里有话啊！难道赵坚强这个人不怎么样？”
“小计啊，你还是干脆点回答我们吧。不然我们三天两头去找你，你的那些重要客户会怎么想呢？”韩嘉禾说道。
“行！他们兄弟俩的感情怎么样我不知道，是真没注意到。为什么呢？因为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赵坚强吸引了。说实话，我没怎么注意过赵坚韧，直到那天出了事，我才觉得，这小伙子不错，比他哥强。”
“例如？”
“他哥就很强势，觉得自己是老大。是！这个探险计划是他先提出的，我们都是后加入的！但我们都知道，安全是最重要的！”
“他不这么认为？”
“他？满脑子想破那个5天的记录！当然，我们本来聚在一起，大家是有这个共同目标的。但汤仰光身体出了状况，这大家应该都认同，所有人安全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对吧？他不是！他还想着要破纪录！”计时越说越气愤。
“他不是留下来了吗？”
“那是投票决定的！他根本不愿意留下来！他想让其他人留下来照顾汤仰光，当时吵得不可开交！你没看见当时汤仰光的表情，一边要忍受身体的不适，一边还要听赵坚强的谩骂！”
“谩骂？”
“说他是拖油瓶，害我们所有人浪费了时间和金钱！汤仰光当时都快哭了，我都准备妥协了，我和赵坚韧留下来，让他带人先出去。但赵坚韧不同意，他坚持要我们先走，因为我们都是学生，他们两人留下来照顾汤仰光。”
“赵坚韧这么做，他哥没反对？”
“他没给他哥反对的机会，说完就让我们投票了，除了他哥，都赞成！赵坚韧还和我说，让我不要介意，要以汤仰光的安全为主，嘱咐我们也要注意安全。所以，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当然，我也不会和赵坚强计较这么多。”
“当时赵坚强是什么反应呢？”
“就很生气啊！干脆走到一边不理我们！他就像、就像超市早上在门口拉着员工喊口号的经理，就想实现自己的目标。什么目标能比人命更重要呢？我后来想通了，他之所以组这么一个探险队，就是为了让我们帮助他破这个记录！有我们帮他设计路线，有我们帮他准备物资，他从头到尾就是在利用我们！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既然当了负责人，就得负责任啊！”
“感觉你的怨气挺大的。”
“呵呵！”计时冷笑了声，“何止是我！其他队员也是，赵坚强这个人没本事，还脾气臭，以为浑身江湖气就能走到哪儿都吃得开，但我们可不吃他那套！表面上称兄道弟，紧急关头嫌你是拖油瓶，你能受得了啊？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汤仰光，他也会这么对我的！”
“我们联系过你，还有之前的一些报道采访过你们，你们好像都没有提及这件事啊！”
“人都死了，还在外面说他坏话不是不合适吗？但我们心里都知道，他是个真小人！死在雷迦山，也算是老天开眼。”
“这？不至于吧！”韩嘉禾问道，“不就是脾气差吗？”
计时摇了摇头，“我们搞户外探险的，很多时候，队友就是我们托付性命的人，他，赵坚强，他不配！我们其他人也都不是很熟，但我们有底线，还有共同的价值观。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完全不把汤仰光的死活放在心上。这一点，可耻！”
“那赵坚韧呢？赵坚强都引起公愤了，他没有什么反应吗？”
“他能怎么办呢？他活在他哥的阴影下，有时候说话，赵坚强都假装没听见。他就那么一次，勇敢地站了出来，决定了我们的分组。所以，我敬佩他！”
“赵坚韧很怕他哥吗？”尤可追问道。
“何止是怕，他哥说的话就是圣旨，他一般没什么发言权的。”
“听你这么说，他还挺阴郁的。”
“我要是他，我也会阴郁的。成年人了，做什么事还要向哥哥汇报。你都没看见，他建议我们分组、让我们投票的时候，都不敢看他哥的脸。”计时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后排两人，“我知道的不多，就这些了。”
第十四章、另一种推测03
出租车停在了路边，计时带着两人穿过了小巷子，来到路边一家小卖铺的门口，他踮起脚，透过玻璃窗往里面看了一眼，转身说道：“汤仰光就在里面，我等下有事，要先走，你们问话的时候委婉点儿，他可是个受害者。哎，我怎么开始后悔带你们来了呢？”
“放心吧，我们有分寸！”韩嘉禾笑嘻嘻地说道。
计时叹了口气，拉开了玻璃门，走了进去。
“小汤！好久不见啊！”计时笑着说道。
汤仰光坐在收银台后面，不可思议地睁着双眼。他这个样子，可和尤可追之前看到的照片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她印象中的汤仰光是个喜欢运动年轻人，一脸阳光。可眼前的人，说他四十了，尤可追都信。
汤仰光剃了个光头，皮肤白皙，身材臃肿，看上去有三个计时那么大。脸也大了几圈，但眉宇之间还是能看出他当年的模样的。他惊愕地看着他们，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小汤，怎么？太久没见我，这么激动啊！对了，这是我的两个朋友，说想见见你，老是联系不上，这不，我今天有空，就带他们来看看！”说着他从冷柜里拿出了一瓶可乐，“多少钱？”
汤仰光摆了摆手，“我请！你喝呗！你就是尤可追？”
尤可追上前一步，“是我，我们联系过。”
“你和他们说了多少？”汤仰光扭头问计时。
计时拧开可乐，大喝了一口，“嗝儿！知道的都说了！他们想听，我可不就把赵坚强的真实面目说出来了吗？”
汤仰光的脸色更沉了，很不满计时的举动。
“别这样，兄弟！你受了这么多苦，也该和人说说了！”计时收起了玩笑的表情，认真地说道。
“你今天倒是闲！”
“我不闲，我忙死了！”
“你先走吧！我和他们聊。”
汤仰光突然下了逐客令，让计时一愣，他点点头，二话没说，离开了小卖铺。
汤仰光扶着玻璃柜摇摇晃晃地起了身，看样子他的体重有点影响正常生活了，他从旁边拿出两个红色塑料板凳，又从柜子里摸了盒烟，扔给了韩嘉禾。
“我不抽烟！”韩嘉禾摆着手拒绝。
汤仰光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烟，给自己点了一根，颤颤巍巍地坐下。
“都和你们说了，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哎！”嘴里叼着烟，他的话有些不清不楚的。
“不来找你，你就打算在这里躲一辈子？”尤可追问道。
“躲？躲什么？”汤仰光把玩着打火机，问道。
“这才一年多，你怎么就把身体折腾成这样了？”
“你没听过吗？鬼门关前走一遭，什么都不重要了。还是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万一和赵坚强似的，意外走了呢？”
“是意外吗？”尤可追虽然觉得有点直接，但话已经到了嘴边，她也只能问下去。
“呵呵！好多人都问我，当年雷迦山上发生了什么，这个故事我都说烂了。”
“我们对赵坚强的死更感兴趣。”
“意外，滑下山的。”
“我们查到的所有资料，都说他为了双重保险，所以先去找救援。但刚刚你的哥们儿告诉我们，他不是这么好心的人！”
“呵！他都死了，怎么说重要吗？”
“重要！虽然老话说死者为大，不宜说死者的坏话。可我不这么认为，一个人的口碑与风评应当与他生前的行为举止有关，这些举动对活人的影响是持续的，所以，不能因为死亡而一笔勾销，不能就这么算了！”
“呵呵！”汤仰光掸了掸烟灰，云淡风轻地说道：“赵坚强离开，不是为了什么双重保险，他嫌我耽误事，还气赵坚韧忤逆他的意思。再加上，他心底里就不信任计时他们，所以，他是抛下我们走的。不仅如此，他还带走了大部分补给。当时计时离开，给我们的补给是充足的，他知道我们还要等救援，还给我们多分了点。结果，赵坚强基本上都拿走了。呵呵！我和赵坚韧被救援队发现的时候，几乎都快饿死了。”
“他、他就因为这个？把你们抛下？”
“嗯。我很感激赵坚韧，因为那畜生喊他走的时候，他选择留下来陪我。要不是他，我早就死在山上了。”汤仰光又点燃了一支烟，“他走了，我们也不能在原地待着。要想活，只能往前走，多走一步，生的可能性就大一些。结果呢，呵呵！报应啊！死的居然是他！这才是老天开眼！”
“你们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嗯！冻死的。赵坚韧想把他哥搬上来，我也不能说什么，就没拦着他。他死了，身上带的补给也都掉下山了，我已经自顾不暇了，赵坚韧也没那个能力。我们只能自己往前走。后来救援队来了，把我们救走了。”
“这期间，你和赵坚韧一直都在一起吗？没有分开过？”尤可追问道。
“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一直没看两人的汤仰光突然抬起了头，看着尤可追的眼睛，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就实话实话吧，我们怀疑赵坚强的死不是意外，是赵坚韧做的。”
尤可追话一出，让韩嘉禾都无所适从。
“我说了，我和赵坚韧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你要怀疑，也请带上我。”
“我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是我们做的，你还指望我能告诉你什么呢？把我自己送进监狱吗？呵呵！小姑娘，你想得太多了，等你多看看这世界，就知道天道好轮回是真的了！”汤仰光碾碎了烟，说道。
“所以，你相信天道好轮回，知道自己做了坏事，迟早会有报应，才整日躲在这个地方吗？”
汤仰光眯着眼睛，没有回答。
“汤仰光，这个世界上，不仅有法，也有情和理。只是，你愿不愿意踏出第一步，去相信！”
“我不会再说什么了。”汤仰光的目光转开了。
“我知道。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了！”尤可追站起了身，“你要想清楚，那个人，他值得你一辈子自暴自弃吗？”
第十四章、另一种推测04
“这件事，我们没法证明！”刚走到巷子口，尤可追就气呼呼地说道。
“你认为是赵坚韧杀了赵坚强？”韩嘉禾问道。
“当然！这事难就难在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证据早就没有了。唯一的人证，还受着赵坚韧的救命之恩！这个汤仰光是不会出来作证的！”
“这点倒是没错。只要他不说，赵坚韧不说，他们都会逍遥法外的。他又怎么会做这种有百害而无一利的选择呢？不过，咱们这一趟，也没白来。既然有了目标，把祁家强的案子破了，还是能把他送进监狱。”
“只能从祁家强的案子找突破口了。”尤可追突然想起了那条领带，只要能证明领带是赵坚韧的，那就能锁定他了。
尤可追没想到，马佳会那一组已经回来了。小周偷偷摸摸告诉她，这次调查并不顺利。吴迢的家，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租来的，是他母亲还在世的时候租的。吴迢已经两年没有出现了，还欠了几个月房租，房东太太早就把他的东西扔到了垃圾桶里，什么都没剩下来。现在，屋子里有了新的租客，这可不就麻烦了吗？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马佳会又联系上了吴迢的堂哥，堂哥一开始再三推脱，不想见面，但架不住马佳会三番两次地找他，这才同意见了面。堂哥对他的事，也是一问三不知。据说吴迢的母亲还在世时，亲戚们还偶尔走一走，去世后，吴迢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逢年过节，家中长辈心疼他一个人过，打电话叫他过来，他却总是推三阻四，最后，干脆不再和家人联络了。
后来，吴迢退学的事让家里知道了，有个伯伯忍不住打电话去劝说他，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就再也没有听过吴迢的消息了。
不过，堂哥还是告诉了他们一些有用的信息。吴迢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虽然长辈们说他内向，但他感觉不是。他又不是没见过内向的人，但吴迢这样的很少。他总是很悲观，散发着消极的情绪，让身边的人不自觉地远离了他。
后来，吴迢找到了抒发的途径，他开始学习画画，并且痴迷于画画。只要画起画来，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干扰他了。可他的画风着实让人心生畏惧。
堂哥的手机里藏了几张照片，吴迢的画基调灰暗，绘画的内容虽然都是真实存在的物品，但总感觉变了形。堂哥觉得，也许这就是吴迢眼中的世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怪才，虽然怪，但很有才。
堂哥同意提供DNA样本，用来确认死者是否就是吴迢。但他拒绝在死者身份确认前，接受吴迢已死这件事，也希望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不要打扰家中长辈，也拒接前往凤岩。
尤可追叹了口气，没想到调查这么不顺，她摇了摇头，眼下还是调查凶器来源比较重要。
她坐在电脑前，仔细看着这条勒死祁家强的藏青色领带，质感很差，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可是，这条领带上既没有标志，也没有图案，就是一条纯色的领带，要想弄清楚它的主人是谁，只怕难度不小。
尤可追打开了购物APP，开始搜索藏青色领带，这一搜索，倒是给困扰中的她打开了一扇门。她在首页看到了领带批发的广告，标题上赫然写着“商务正装、学生校服定制领带”，再打开图一看，正是这种纯色领带，而且质地也不怎么样。
这让尤可追豁然开朗，她立马拍了拍身后的薛春春，“你看这个。”
“啥啊？领带啊？挺好看的。”薛春春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敷衍地说道。
“什么好看啊？哪里好看了！你看，这和勒死祁家强的那条，是不是很像？”
“哦！哦！我还以为你要买给小韩呢！要我帮你参考参考，嗐！像是像，颜色不一样吧，材质看着也不像！”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条领带质地不怎么样，很可能就是团购的。那个赵坚韧，之前是哪个学校的来着？”
“这我还真不知道，可他还是学生的时候哪有这种校服啊？”薛春春说道。
“不一定是校服，也许什么合唱团啊，朗诵班啊！还有他上班的地方，不是很多公司都给员工发工作服吗？”尤可追绞尽脑汁地想着，“反正就是这些，用得上领带，但又不是多高级的场合。”
“我明白了。”薛春春立马回到了电脑前，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让我来看看，赵坚韧和这条领带有没有关系。”
薛春春的速度很快，当即联系上了赵坚韧的学校和公司。赵坚韧高中毕业后就参与工作了，他所在的巴仙三中的校服中，并没有领带，学校的一些活动中也没有用得上领带的。
赵坚韧的公司倒是给他们发了统一的正装，当然也搭配了领带，但颜色多以黑色和深灰色为主，公司没有采用过藏青色的领带。为了以防万一，薛春春让他们寄送了几条领带过来，对比一下。
赵坚韧身边的同事和朋友都称他没有参加过什么合唱团，或者朗诵班。他的兴趣很简单，就是和他哥一起参加户外运动，而这项爱好，在他哥去世后，他也不那么痴迷了。
尤可追对这个调查结果有些失望，“和他没有关系吗？”
薛春春摇了摇头，“我又调查了一遍赵坚强，也没有发现他在什么场合会用到藏青色领带。”
“赵坚强？”
“嗯，万一他是为了他哥报仇呢？用他哥的领带，也算是替他哥出了口气。当然，前提是赵坚强和祁家强之间有过节。所以，我就顺手查了一下。”
薛春春的话点醒了尤可追，她立马摇着头说道：“不对！不是赵坚强！是吴迢！春春，吴迢之前是哪个学校的来着？”
“美院，凤岩美院！”薛春春被尤可追吓了一跳，立马回答道。
“你查一查凤岩美院！”尤可追焦急地来回踱步，“应该不会有错！吴迢的死，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第十四章、另一种推测05
果不其然，薛春春找到了几年前凤岩美院合唱团的照片，他们佩戴的领带颜色正是藏青色。薛春春赶紧联系学校，确认了吴迢在大一的时候，加入过学校的合唱团，但也只待了半年就退出了。
校方已经联系上当年合唱团的负责人，负责人看过了领带的图片，表示看着确实是他们当年团购的那款。他也会联系一下当时的同学，看看是否还有人保留了这条合唱团团购的领带。
虽然结果还没有出来，但薛春春和尤可追心里都已有了数。祁家强的死，和吴迢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薛春春的手机震动了下，她走到外面接了个电话。
“凤崖岛那边有消息了，他们拿着祁家强的照片挨家挨户去问，都没有人见过他，也不知道10号晚上他究竟住在哪里。岛上的船只租赁公司也查了，从9号到13号这几天，有5个客人租船出海，但经过排查，和这几个嫌疑人都没有关系。”薛春春说道，“还有那个席金盏，他家也够可怜的，家里只有他和他大姨两个人了，她大姨眼睛也看不见，家里倒是有船，但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席金盏不在家的这几天，还好有邻居照料她。据说她知道席金盏陷入了一场谋杀，紧张得不得了，天天都嚷着要出去找他呢！哎！”
“都不容易！哎！”尤可追叹了口气，“对了，席金盏家的船，确定很久没有出海了吗？”
“确定，本来就是艘小船，看起来很久没人打理了。怎么？你还怀疑他？”
“这些人当中，我最不怀疑的就是他了。要不是给我们当向导，他早就可以回家照顾大姨了，不是吗？”
薛春春点了点头，“哦！那个合唱团的负责人发消息来了，有个人还留着合唱团的领带！”
“真的吗？太好了！”
“嗯！还是凤岩的！我让他寄个同城快递！”
“不用了！我去一趟吧！”
“啊？”
“你把地址发给我。”
薛春春还没有反应过来，尤可追就拿起了外套准备出门，她还不忘叫上韩嘉禾给自己当司机。尤可追的本意是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吴迢在同学眼中是什么样的人。可对方几乎不记得吴迢了，尤可追提示了半天，他才给出了七个字的评价——“独来独往的怪人”。这是他对吴迢的全部记忆，吴迢离开合唱团的时候，甚至没有人意识到他的离去，就和他退学时一样，没有在学校里引起一丝波澜。
一路上，尤可追的心情都很阴郁，吴迢是个活生生的人，在至亲离世之后，也许他不擅长交际，但也不应该消失了两年也无人察觉吧！尤可追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未来担心，她只想着要将眼前的案件解决掉，可吴迢的事，让她对未来有了一种深深的担忧。
她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也像吴迢一样，消失的时候，都没有人知道。她更害怕，生命流逝的过程很长，长到没有人能够陪伴她。她告诉自己，父母健在，也有三五好友，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但她就是忍不住往那方面去想。她害怕，吴迢就是她的未来。
韩嘉禾一路也不敢多话，只是安静地当个司机，直到尤可追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才说了一句：“别怕，没事。”
尤可追瞥了眼他，没有搭话，心里却安定了很多。也许这种担心不是没有必要的，但脚踏实地地做好眼下的事更为重要。
尤可追拿起了透明证物袋，看着里面那条藏青色领带，这和他们在现场发现的领带极为相似，无论是颜色和材质，都能对得上，只是她手里的这条更新一些。
尤可追刚把证物送去检验，就被苗秋千拦下了。
“可追姐，有人要见你。”
“谁？包梵声？”
“不是，是陈新知。马队说，可以让你们碰面，不过，我得跟着。”苗秋千笑着说道，“你现在有时间吗？不然就现在吧？”
“有，就现在。”
刚一进询问室，就看见陈新知正抱着双臂，脸色凝重，他闻声抬起头，看到了尤可追身后还有一个人，刚有的一丝兴奋也消失了，又换上了原来那副阴沉着的表情。
“找我？有事吗？”尤可追坐在他的对面，问道。
“想问一下调查的情况，好几天了，我和老钱的嫌疑洗清了没？上次你们问了好几个人，可都跳过了我和老钱，我们是不是能回来参与调查了？”陈新知也不绕弯子，直击主题。
“你就安心当你的嫌疑人吧，别总掺和调查的事情。”
陈新知无奈地摇了摇头。
“咳咳，照我们的调查进度，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尤可追补充道。
“行！”陈新知叹了口气，“对了，有件事，这两天，我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要和你们说一下。”
“什么事？”苗秋千紧张地问道。
尤可追倒是心中一乐，她已经猜出这是陈新知玩的把戏了，她才没有那么傻，相信陈新知等下会说什么正儿八经的事！
陈新知故意顿了顿，慢悠悠地说道：“酒店的热水不太足，洗澡的时候用着用着就没热水了。”
“你！这事你和酒店前台说不就行了吗？”
“呵呵！我就是想说一下。”陈新知又开始皮笑肉不笑了，他转过头，对着尤可追说道，“你回来以后见过包梵声吗？我今天可碰上她了！她又开始神神道道的了，我看见她嘴里一直念念有词，说什么一步错、步步错，什么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还问了她，她说什么夜观天象，发现大事不妙，又拿着塔罗牌算了一下，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她神经也不是一天了。”尤可追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却少了平时的戏谑。
“是，没错，她还想试着用些非自然的手段，去了解那些缠着她不放的东西到底想要什么！真的，快点结案吧，把她送去看病，这孩子的病拖不得啊！”说完，陈新知便闭上了眼，不准备再说话了。
尤可追暗自思忖，陈新知这番话里另有深意啊！
第十四章、另一种推测06
陈新知刚离开，尤可追就找个借口摆脱了苗秋千，她有些疑惑，需要一个人思考一下。
一开始，她以为陈新知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知道现在调查的进度。之前在总部的时候，他们就玩过这样的把戏，一个人提出问题，另一个人在假装咳嗽之后，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字就要回答对方的答案。陈新知想知道调查的情况，尤可追咳嗽之后说了“照我们的调查进度”，照，也就是赵，现在首要的嫌疑人就是赵坚韧。
可是，陈新知后面那番话，就耐人寻味了。他的话里都是矛盾，首先包梵声应该没有夜观天象和用塔罗牌占卜的技术，其次，她胆子那么小，更不可能想知道某些东西的想法。难道是包梵声有所发现，又不好直接来找她，所以让陈新知来转告吗？
还有那句“一步错、步步错”，她想暗示什么呢？调查到了现在，虽然并不是一帆风顺，但也已经步入正轨了啊！有什么是能从根源上就错了的呢？
尤可追觉得累极了，她打算好好睡一觉，再去和包梵声“斗智斗勇”，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好说的。
尤可追收拾完东西，回到酒店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倒在了床上。她还能听见肚子咕叽咕叽地叫声，但却没有力气爬起来了。她告诉自己的胃，晚饭已经吃过了，这么快就饿了可不合适。
她的困意很快就占了上风，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一阵敲门声把她惊醒。
她猛地抬起头，这种硬生生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的感觉太糟糕了，她的怒气也随之而来。她恶狠狠地看向门的方向，直到下一阵响声传来，她才意识到，并不是有人在敲门。
声音是从阳台传来的！
她转过身，看见包梵声正咧着嘴冲她笑着。
尤可追气哄哄地朝她走去，拉开了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正准备发飙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烧烤的香味，包梵声晃了晃手里的外卖袋，尴尬地笑着。
尤可追一把抓过她手里的外卖袋，转身进了房间，包梵声也赶紧跟了进来。
尤可追在茶几前盘腿坐下，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外卖的包装，里面整整三大盒烧烤，荤素搭配，还有冰可乐。她先抓起了一串羊肉串，大口嚼着，还是热腾腾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口腔。
包梵声把两罐可乐都打开了，递给尤可追一罐，自己喝着一罐。
“找我有什么事啊？总不会专门给我送宵夜吧？”尤可追说话的时候，也没忘记嚼着肉，虽然她还是生气，但吃人家的嘴短，她也不好发作。
“你可真拼命！这个点才回来。现在除了烧烤也没什么外卖了，还好你是吃的！”包梵声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我现在没空问你，而且困得要死，你最好自己说，等我吃完了，我就会把你赶走，我要睡觉！”尤可追说道。
“哦。我想想要怎么说啊！”
“这还用想？你大费周章让陈新知来找我，不就是想带话给我，想告诉我什么吗？这还用想？”尤可追气得摇了摇头。
“陈新知今天去找你了？”
“你不知道这件事？”
包梵声摇了摇头，“要知道他去了，我就不来了。我还翻窗户过来的，掉下去就完了，这里可是七楼啊！”
“你也知道？不对，你是住在我隔壁吗？”
“不是，我这不借了吕姐的道儿吗？我们隔得真远！陈新知应该和你说了吧，这个案子的调查方向错了。”
“没有。当时还有别人，他就暗示我，你可能知道什么。”
“我、我就直接说了吧！那个骸骨，真的是吴迢吗？”
尤可追吃惊地看着她，都忘记了咀嚼。她咽下口里的食物，说道：“你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我那天说的话，你认可吧？你们去查了甘天悦行李箱里的毛发，对吧？有结果吗？”
“没有那么快，那可是宁安警方的证物，调过来需要时间，检测也需要时间。”
“你们在查了就好，假的就是假的，迟早都会露馅。”包梵声喃喃地说道。
“你那个时候就觉得骸骨不是吴迢的吗？”
“哦，没有！当时我只是觉得不对劲。现在，我大概想通了哪里不对劲。”包梵声又喝了一口可乐，“那具骸骨，太干净了，不是吗？”
“嗯？”
“且不说，按照昔阳岛的气候，两年时间能不能形成白骨化。当时在山间平地我也看了几眼，没看见上面有泥土什么的，对吗？无论当年是谁杀了吴迢，总不至于把他放在光天化日之下吧，肯定会毁尸灭迹的！埋在土里，不就是一种方法吗？但那具尸骨表面，没有泥土的痕迹，太干净了！”
尤可追犹豫了下，决定隐瞒嫌疑人的手法，“那具骸骨之前在水里泡过。”
“是水里，还是化学液体里？”
“化学液体？”
“嗯。也许完全白骨化，就是因为被化学液体泡过。你想想，被水泡过，可能就是为了稀释化学液体，让你们发现不了。”
尤可追默默地吃着烧烤，没有搭话，虽然包梵声误解了在水里泡过的意思，但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你这也说明不了这具骸骨不是吴迢啊！”
包梵声点点头，“身高合适，年龄合适，性别合适，吴迢又失踪多年，很显然就是他对吗？”
“你想说什么？”
“如果我刚刚的猜测是对的，真的有人用了化学试剂，也许犯罪分子将尸体白骨化，就是为了误导我们。可追，如果死者的身份都弄错了，查出的凶手能对吗？”
“那我问你，这个骸骨不是吴迢，能是谁呢？还有，真正的吴迢去了哪里呢？两年了，他能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可能吗？”尤可追问道。
“可能，朱霜艳不就是这个情况吗？”
这句话，让尤可追也无法反驳，她只能摇着头说道：“你别瞎猜了！我们找吴迢的堂哥要了DNA样本，很快就知道了。”
“只怕到时候更是乱上加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