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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宁小闲御神录txt下载     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82章 清算战利品(双更合一)

    她吃了一惊,赶紧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长天听完之后,嘴角微微勾起:“你这倒是无心插柳,令沉夏也打消了疑虑。”他想取沉夏的性命在先,因此并不介意这小子对他的态度。不过他对自己并不生疑,那自然是最好。

    宁小闲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咂摸出其中的含义来。沉夏也是多智之人,或许原本该猜出长天借刀杀人的意图,怎奈有她这个意外因素乱入。谁都知道撼天神君将她视同珍宝,沉夏在云梦泽的五幕天地中更是亲眼所见,若这任务真是送死的活儿,长天怎会派她进去?因此她这一次心血来潮的潜入,居然还无意中缓和了这两方的关系。

    她见他心情转好,这才小心问道:“奉天府大队兵马不在我们驻地,可是出去执行军务了?”

    她特意不提汨罗两字,他的薄唇却再度抿了起来,回答也是言简意赅,就一个字:“嗯。”

    她的手腕已经包扎完毕。长天站起来,又再叮嘱道:“军务大事自有我去办,你好好养着就是,不许出大军驻地!”见她乖乖应了一声,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他都觉得自己越来越啰嗦了,可又有什么办法?这丫头一点都不让他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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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养病好比坐牢,连翻个身都受到严格控制,宁小闲觉得自己躺得快要生锈了。

    多亏她的体质好得惊人,放在寻常修士身上都致命的伤,对她来说康愈的速度却很快,两天后已可下地缓步行走,于是开始回火工营督务。

    她既从长天的高压管控下被释放出来,就有诸多新朋旧友前来探望,首先到来的居然是天上居的权长老和权十方。

    这位长老席的首席大长老呆在联军中,主要是为双方的交易作保,如今青鸾已经将天上居秘密仓库中的物资带回,双方交易即已完成。他既是探望也是辞行,这就要返回中京去也。

    权十方跟在他身侧,对他虽然礼数周到,但宁小闲总觉得这两人看起来关系有些疏远。想想也不难理解,以权十方的性格,与这位谋取权、利无所不用其极的老祖宗大概也不大合得来。出于礼数,朝云宗白擎的问候由权十方代转达,他自己虽然也有千言万语想和宁小闲一叙,怎奈撼天神君的神念始终牢牢笼罩在这片区域上空,并且上至将领、下至妖兵,每一个人都能清晰感觉到——长天也绝不忌惮被人知晓,因此权十方索性就与权长老同来,以示光明磊落。

    随后来的是七仔夫妇,她也如愿见到了涂尽。

    涂尽由于本体力量急剧缩减,这个时候正在沉睡以滋养己身。所以宁小闲看到的,其实是一小块黑色的木片,上头却开着两朵小花。她认得这就是当年阴九幽在白玉京内转交给长天的养魂木,她自己燃魂之后,长天也将她的残魂放在里头滋养过。

    只不过这一回,住客变成了涂尽,所以她运足目力就能看到花瓣上有淡淡的黑气缠绕。

    魂力大减,他强制自己进入半休眠状态。幸好这里就是南赡部洲中部最大的战场,七仔会将这片养魂木随身携带,每一次大小战役过后,都有新鲜的生魂在等待着涂尽收割。虽然对面有阴九幽分身这个竞争对手,但他的收获依旧可观,加上这几天的战斗紧锣密鼓,是以他恢复良好,但想要重新回到进入广成宫驻地之前的水准,估计还要再修行一段时间。

    当日他带从萧寄云手底逃生的情景,她已经从魔眼中回看了,顿觉五味杂陈,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看他现在正在快速恢复,宁小闲才算松了一口气。魂修实在是逆天已极的物种,换作其他渡劫前期修士,绝无可能从萧寄云手下逃生。结果涂尽受损虽重,但要复原也是指日可待。

    接下来就是联军当中各个大小仙宗的上门慰问了。这些关系免不了要走,她花费了一天半时间还接待不完。毕竟伤势未愈,仍觉疲弊,因此长天替她婉拒了剩下的见面请求。

    有赖于分工和制度的细化,火工营在她休养期间仍然能够正常有序地运作,即使有难以决断之事,也由几位副营主商讨后再行请教长天,因此她的案头居然没有累积下多少卷宗。不过接下来有一件事迫在眉睫,并且是所有人都期待不已的:在她沉睡期间,谁也打不开神魔狱——没有她的允许,就算长天也不可能自行进入这座大狱。所以她醒来之后也没能闲着,因为盗取出来的广成宫库藏还等待处理。

    广成宫上万年来的积蓄到底有多丰厚,仅列两个数字就明白了:她派了八十名管事进入神魔狱,结果用了足足三天三夜,才勉强将湖底的宝藏清点完毕。光是紫色灵石就装满了九百五十只大箱子。这些箱子皆为特制的铜箱,每一口都是能装入一千根金条的标准容量。紫色灵石是品质最高的灵石,一块就能抵一万块普通的青色灵石,只这么一箱就足够寻常的小门小派吃用许久的了。

    然后管事们发现了各式各样的法器,共计十七万二千余件。这其中多半是各式铠武,等阶从低到高都有。由于战事吃紧,多数护身的法器和铠武都发给门人使用了,否则这里的库藏还会更丰。所有法器当中,还包括了神器三件,准神器七件,天级上品宝器六十七件,天级中品宝器一百一十件。余下的,宁小闲就没有再去细算了,自有管事们会登记造册。

    另一项大类,是丹药和灵草。广成宫地域太过广大,种植灵草的药园子多半不在插翅难飞领域的保护之下,所以早在战事开始之前,广成宫就敦促门人将灵草都采收起来缴入秘境,绝不留给联军,谁料到最后还是被宁小闲给一锅端了回来。莫以为巴蛇森林里头所有药物一概俱全,南赡部洲如此广袤,巴蛇森林不过得其十分之一品种就已经是闻名天下的药材库了。隐流的管事们在这里拣出来的灵草当中,至少有四十七种是巴蛇森林所没有的好东西;而至于丹药嘛,各家仙派都会有自己的心血之作,广成宫当然也不例外。湖中宝藏其中一个匣子里就放着多宝阁珍藏的部分丹方,宁小闲拿起来就不想放下了。

    里面的许多秘药,无论是药效还是配比都是闻所未闻。要知道从长天被关入神魔狱至今已经过去了三万余年,这样漫长的岁月当中,人间又出现了多少新药物?这真是数都数不过来。宁小闲虽为隐流丹师之首,却也绝不敢说自己就穷尽了天下丹方之灵效。这匣中所藏的药方子,不全是广成宫研发的,反倒有许多是仙人行走天下偶然所得。多宝阁乃是广成宫的炼药枢杻,经它筛选而珍藏起来的药方,可想而知其药效千奇百怪,匪夷所思,比如说其中就有一种药称“芥子丸”,听名字大言不惭,其实服用后能使人身体变幻成虫鱼鸟树等物。

    她一看到这药方,就赞了一声“真牛”!孙猴子七十二变里面,就有一变是化作小虫。这本事在南赡部洲上,她还没见过有人能使用。

    她本是人身,学的却是妖法,但没有原形可以变化,总感觉少了许多乐趣,所以对这药方也加倍关注。可惜这严重违背了物理学常识的药方缺了一角,也就少标识了几味药物,于是边上还有批注:“试验三十次,失败”。可见多宝阁也想将这味药方完善利用,然而一直都没有取得理想的药效。

    她想了想,将这方子收起,准备留给众丹师集思广益。

    最后,是各类神通功法,共计六千一百部。广成宫屹立万年而不倒,其神通已然自成体系,湖中宝藏收录了一千六百部。尽管还有很多收藏于另外两个秘境当中,不过这数量已经要叫许多中小仙派相形见绌。剩下占大头的神通术法,却是广成宫多年来收录的外家秘籍。广成宫门人行走天下,难免有时就会杀个人,越个货什么的,修仙者之间的战斗简直不要太常见,所以杀掉或者俘获敌人之后,也会将从对方身上搜出来的秘技上交。广成宫门下子弟众多,日积月累下来,这些外家的秘闻甚至比广成宫本身的神通还要多了。

    为了消化这些秘录,广成宫甚至作出规定,门下弟子可以完成门派指定的各种任务获得“积善分”,专门兑换这些秘术。毕竟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连宁小闲有长天庇护也几经生死,可见多掌握两门技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自己一条命回来。

    管事们将这些宝贝挑挑拣拣、分门别类归好,又花去了一天半。

    发财了!宁小闲望着堆积如山的宝物,笑得两眼都要变成心字形。若非还要顾忌一下自己的颜面,她都想扑到宝山上头先打上几个滚再说。

    还是这般的不沉稳!随她进来的长天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本性,见状只能暗自叹气,总觉得她身后若是有尾巴,早就摇得快要掉下来了吧?他走近了逗她:“宝贝好看,还是我好看?”

    她正瞪着宝贝们垂涎三尺呢,闻声想也不想道:“宝贝!”

    身后人瞬间黑了脸。

    不过,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只一直没空细想。

    在宁小闲返回大帐的第九天,前线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这却是奉天府派出十七万人马,兵分三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端掉驰援广成宫的几家仙宗老巢。

    接到了这个消息,宁小闲才一拍巴掌:难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她返回大军之后,一直都没见到汨罗露面,原来是干这阴私勾当去了。也难怪长天的心情看起来好上了那么一丁点儿。

    可想而知,这些仙宗能在短时间内赶到广成宫地界内,本身就是广成宫的近邻。汨罗眼光毒辣,看出这些仙宗既然将精兵强将都派出去支援联军的敌人了,山门必定是防守空虚,于是发动了奇袭,果然一举就打残了四家仙宗,并且一路势如破竹。

    这招数便有些像当年隐流收拾西南周边的宗派,也是打了闪电战。不过汨罗甚是狡猾,只将这些仙宗驻地攻而不占,又顺手劫掠一番,却不毁基石,不做赶尽杀绝之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要是将人家家里的都杀光了,留在广成宫驻地的仙宗门人反正也没了去处,说不定就死心塌地投进广成宫,矢志要给宗门报仇,这可不是他想见到的结果。并且宁小闲洗劫了广成宫三分之一的家当回来,就算事后分配,隐流出力最大,获利分红肯定也是最多。奉天府这一路走得辛苦,他少不得也要给手下弄些红利,还有什么比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来钱更快?

    消息传回广成宫驻地,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谁家老窝被撬之后,还能好端端地在外头助人为乐?这些宗派也不姓雷,接到了山门告急或者被侵掠的消息,无不急得跳脚。已经遭过攻打的,急着回去补救伤员,眼看就在奉天府攻击路线上的,则是赶着回防。

    更有甚者,干脆跑到风闻伯面前,要求广成宫出兵相助——老子都过来帮你忙了,现在别人来打我家,你能坐视不理?这么大一份人情总得还吧?

    这样一来,摆在广成宫面前的麻烦就越滚越大。它虽然偷偷撤回北线上的精锐之师,但还有不少滞留原地,调回来的渊善军又在十二里乡被隐流囫囵吞下,七万员精兵都没逃回来几个,现在驻地当中剩下的修士皆是战斗当中的骨干,不可能再外调了。

    广成宫这么一犹豫,就有助拳的仙宗不满。大概是两天后,联军即观察到两家仙宗已经移师走人。

第1283章 抓现行(双更合一)

    一转眼,她已返回大军十六天了。

    这一晚天气极佳,宁小闲踏着月色返回大帐。

    现在认得她的联军兵员越来越多,沿途遇上的都站定了,纷纷向她致礼。

    经过了十二里乡的救援任务,就连朝云宗的修士对她都好感大增。

    主帅营帐里透出明珠灯的暖光,照得人心里温暖起来。

    她才踏入帐中,却不见一向坐在外间的侍女弱萍。正觉奇怪,大帐内间传来了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回来了?”

    长天今个儿居然这么早就回帐了!她心里一跳,缓缓掀开帘幕走了进去:“咦,你好早呀。”他今个儿不是要忙到月上中天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长天坐在太师椅上,正捧卷而读,头也不抬道:“不是我回来得早,而是你太晚。”也不知他在帐里呆了多久,身上的衣物早换成了宽松的袍服。他没穿中衣,领口微敞就露出来一小片玉色的肌肤。他低头垂眸,长而翘的睫毛挡住了原本凌厉的目光,令他俊美却威严的面庞难得地带上一抹柔和。

    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

    这人要是长得好,随随便便捧本书看,那形态仪止也能美得可以入画。

    宁小闲承认自己是个大俗人,面对着眼前画卷一般的美景美男,她却觉得食指大动,要不是心里有些发虚,此刻恨不得摇着尾巴冲上前将他啃了。

    长天没听到她的答复,抬起头来,正好遇上她垂涎的目光,长眉不禁微微一挑:“怎地今天这样晚?”

    “啊。”她火速回神,暗骂自己定力太差,“火工营事情太多。”

    “今日中军大帐并未再转急报过去,怎地还要忙到这么晚?”

    哪怕他的语调听起来漫不经心,和他对话也是压力山大,她都觉得后背微微冒汗:“呃……入夜之后才接到朝云宗申取彤云丹等几味药物的申请,需要我亲自调派。”彤云丹是极名贵的药物,没有她的亲手谕令,谁也不能从库房里头支取。

    “原来如此。”他放下手中书卷,温声道,“过来吧,我替你更衣。”

    看来这一关算是过了。她暗暗松了口气,乖乖走过去,背对着他坐到他腿上。

    后头一时却没有动静,只有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粉颈上,令她痒得一缩:“怎么啦?”

    长天这才动手,将她发间的花钿一个一个取下,最后抽走了绾发的红珊瑚簪子,柔顺的青丝顿时披散而下,拂过他的鼻尖,送来淡淡的香气。

    他将发丝拨到一边去,从她耳后一路亲到雪白的脖颈。宁小闲惬意地闭上眼,软软倚入他怀中,感觉到他轻轻解开她的腰带,又将罗襦除了下来,动作很是熟练。

    然后,长天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今晚弱萍怎么在帐中?”弱萍一向贴身服侍她,除了他二人相处的私密时间,平时这忠心耿耿的侍女都鲜少离开她左右。

    宁小闲吓得差点儿打了个寒噤,努力压了压心跳才道:“我让她先回来,给我炖银耳吃。”

    他似是低低笑了声,修长的手指从她圆润的肩头抚下去,滑过纤细的胳膊,最后将一对柔荑抓到她身后:“是么……为何我问她的时候,她却说你将她全天都留在大帐里?”

    宁小闲身体顿时一僵,就觉出他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披肩的秀发:“你只有在外出时,才会梳起这个发式。头上发钿也是暗沉沉地没有一枚反光。”

    宁小闲听得嘴里发苦,未料到这家伙心细若此,连女儿家的发型都看得这般仔细。她今日梳起的是随云髻。他虽然无心去记这发式名称,却知道这种发型是将头发分作几股,拧麻花一般地蟠曲扭转,盘结于头顶或两侧,看起来式灵活旋动,很助美姿。当然最重要的是,秀发可以盘牢在头上,不会随风飘起。长天观察得很到位,她的确只在打算外出时才会梳起这种发髻,以方便行动。

    随后他将手掌递到她面前。

    他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两粒细小的黄色花粉。

    “这是月见草的花粉。我记得方圆七十里内,只有嶂栾镇外二十里处的见龙坡才生长。”他这句话像冷风呼啸而过,她再也控制不住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大得两个人都听得到。

    月见草是学名,它的另一个浑号才是大名鼎鼎:夜来香。

    顾名思义,月见草和昙花一样都只在黄昏之后开花,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

    死定了!宁小闲在心里哀号一声,就听他缓缓道:“现在,你还要跟我说,你一整个晚上都留在了火工营,嗯?”

    她转动僵硬的脖子转过来看他脸色,随后被他金眸中满溢的怒气结结实实骇了一跳,赶紧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我,我,我错了。我只是一时好奇,想看看榷场的情况……”

    长天淡淡道:“我说过,再不许你出大军驻地。你可是将我的话都当作了耳边风?”

    他的语调越平静,她越是害怕。宁小闲将自己蜷成一小团,陪笑道:“没,没,榷场这么近,我又听说这两天生意兴隆才跟去的。”

    隐流自大陆最西端一路往东,走过何止千山万水?她推行以商养军之策,生意走一路做一路,隐流大军俨然就成了南赡部洲最庞大的一支商队,也是创下了行商距离的新纪录。不过榷场一向是特别开设在城郭以外,由大军与城市之间做生意的场所,双方各自贩卖特产,互惠互利。隐流从西边带来的土产,走出几万里就可以卖出好价钱。所以这笔生意一向是很成功的。

    不过当三家联军开到嶂栾镇之后,形势就有变化了。仙派多半将山门立在群山峻岭之间,这种地形当然不适合凡人生衍了,更因为广成宫推行坚壁清野之策,所以嶂栾镇现在除了居民之外都没有凡人再经过这里。

    不过这难不住宁小闲。和凡人的买卖没得做了,她就将主意打到了修仙者身上。要知道广成宫之战举世瞩目,在附近围观的仙宗也不知道有多少,这些看热闹的家伙就像闻着了血腥味儿的鲨鱼,时刻盘算着能不能拣些便宜。

    所以她这一次建立的榷场目标明确,就是与这些外来的修仙者做生意。拿出来交换的物资也极其实用:多数是取自广成宫的湖中秘藏,隐流的管事们从那十余万件法器和功法秘录中挑选一部分放到榷场当中。这些东西可不是囤得越多越好的,尤其对隐流来说,几千卷秘术搁在手里有什么用?

    对许多中小宗派的修仙者甚至是散仙而言,修行路上最大的阻碍,要么没有一把趁手的法器,要么没有合适自己的功法,这才是当务之急,至于其他的灵石、丹药,都可以慢慢去想办法。结果联军一口气拿出来万余件法器,三千多套神通术法,怎不令人热血沸腾?这两天用煮开了的滚水来形容榷场里头交易的红火程度,都嫌说得轻了。

    对比联军流水价一般地坐地收钱,广成宫可是气得几欲呕血。

    这小妖女太可人恨了!

    榷场里卖的东西,九成都是湖中宝库所出,原本都是广成宫的私产,现在宁小闲从自己手里偷走不说,还公开把贼赃摆到它家门口来叫卖,这可是把广成宫的左右脸都打得啪啪作响。哪怕是一向沉稳的风闻伯,这一次也暴怒欲狂,派出队伍前后三次奇袭榷场,却都被有备而来的联军截在半路,打退回去。

    随后,联军在榷场派驻人手,将它团团围护起来。广成宫随后改变策略,也学联军派人伪装作散仙偷偷潜入,前前后后也搞了几次破坏,伤了不少人,不过却没能将修仙者的热情浇灭。

    至于榷场的交易对象,乃是来自其他仙派妖宗的数千名修仙者。买完了东西,人家重归于五湖四海,却让广成宫如何能够挨个儿堵截回来?

    长天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滑嫩的下巴,她却觉得这个动作很有威胁性:“榷场这几天来有多少起事故?”

    她老老实实答道:“三天,两起。”

    “死了多少人?”

    “外宗的修仙者,死了九个。联军的,死了三人。”

    “榷场建在哪里?”

    “当然是……”她在他严厉的目光中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几个字细若蚊蚋,“大军驻地以南十里,见龙坡边。”

    随后果然看到他金眸中隐隐有火光生成,当下暗暗给自己点蜡:完了,这家伙要发飙了。

    果然他目光阴冷下来,缓缓道:“榷场里并不太平,你居然也去?”

    她眼神东飘西移,就是不敢看他:“我只看了一刻钟就回来了。还是易了容去的,又有七仔和虎将军在暗中保驾护航,旁人认不出我的。”榷场办得如火如荼,有九成是她的功劳。再说物品一手买卖的的确确就是自己的职权范围,有些事儿不到现场看不分明,怎么能不巡视一番?她今日在现场一瞥,就见着了不少差点儿被隐流管事漏掉的好东西。

    可是若有个万一呢?长天陪她从西行路至今,深刻领教了什么叫做“万万没想到”。她惹祸的本事已是宗师级水准,光她一个人惹出来的麻烦,当真是几百个修仙者加在一起都未必能办到的。榷场当中并不太平,广成宫派进来的奸细无时不刻都想找机会下手,她现在伤势还未痊愈,再受损伤可如何是好?

    这丫头,不好好吃一顿教训就绝不会长记性!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怒意道:“我记得在赤牙曾任水神的那个小镇,你就向我保证过,此后绝不再向我撒谎。”话音未落,她就发现自己两只手腕被并到一起、捏住。

    她害怕了,用力挣了两下。长天制着她的手道:“再乱动,就要双倍惩罚。”

    她顿时动也不敢动了,只扭过头,拿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他,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她眼中是浓浓的乞怜之色。长天只望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强迫自己硬起心肠,将她面朝下按在自己膝上。这丫头该得个教训,这等关键时刻,哪里还能由着她四处晃荡闯祸?

    又是这个姿势!宁小闲气急,什么也顾不得,拼命挣扎起来。

    她都二十好几了,才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样被体罚!“我重伤未愈,你不能打我!”她右手的五指都还未长好,还是需要被护理的病人不是嘛,他怎么下得去手?

    现在倒想起自己还未伤愈了?长天不气反笑,哼了一声:“不妨事!”单手就将她按住,随后右手高高抬起,重重打在她翘臀上,带出了极清极脆的“啪”地一声:

    “这一下,罚的是你胆敢违背军令,私自潜入敌营。”他声音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坚冰,“七仔和赤必虎明知你不可出营,居然还跟着你同去,真是不知死活!”

    他每天都用神力探查,若说这丫头的身体情况,还有谁比他更清楚?她已经休养了十六天,在最精心的照料下,身上的伤俱已康复,经得起折腾了,只有右手的手指头还没长全。正好从她私自潜入广成宫驻地,他就憋着一肚子邪火至今,却因为她的伤势而迟迟不能发作。这倒好,今日就将新旧账一并与她算清楚吧!

    宁小闲疼得直瑟缩。幸好她现在道行日益精深,长天又没舍得用多大力气,疼一疼也就过去了,真正受伤的是她的自尊心。纵观整个南赡部洲,修为到了渡劫前期还被人按在膝盖上打PP的修仙者,恐怕只她这一家,别无分号了吧?

    可是听到他后半句话,宁小闲吃了一惊,知道晚上临时组队的战友恐怕要因她而受罚了,连泪水都顾不得流,急道:“和他们没关系。我非要去的,他俩也没办法……”她是隐流的二老板,她真想去,七仔和赤必虎哪个能说出个“不”字?

第11份点心14日凌晨0:30发放

根据水粉群内投票结果,第11份点心将于14日凌晨0:30发放。目前水云正在加班加点烤制,届时请群内的亲们自行来取。(未完待续。。)

第1284章 角色扮演(双更合一)

    他手下居然有这样的蠢蛋,连事先给他通风报讯都不会?长天森然道:“你都自身难保,还想替别人求情?果真是好义气。”巴掌抬起,毫不客气地再度赏了她一记重击,“这一下,罚的是你居然又对我撒谎!”说到最后几字,声音忍不住提高,显然心里头的怒气可没有一点儿削减。

    泪花在眼框里打了几个转儿,宁小闲却拼命忍住了。她知道眼下是非常时期,又经历了梦中德水城、十二里乡和广成宫驻地的风波,长天对她看管得极严,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拴在身边,惟恐她出半点意外。她这一次偷偷出营,却是真正触到了长天的逆鳞,恐怕这一关不好过了。

    他这一下比方才打得还要重。

    这人现下怒火中烧,在他手里多半讨不得好去。眼见他又提起了手,她再不赶紧想想办法给他灭火,pp一定会被打开花!

    所以她将到口的尖叫都咽了回去,放软了音调轻轻喘气:“少爷,好少爷,我错啦,你饶了我吧。”

    这一声又娇又媚,勾得人心里痒痒儿,像有猫爪子轻轻挠啊挠。长天一僵,目光在她面上一扫,只见她媚眼如丝,一双明眸含烟带雾,其中藏着情意无限。方才她用力挣扎,前襟都散落开来,一绺黑发顽皮地钻进去,缠绕胸前的丰盈,就算他满腔怒气,看到这一幕仍觉喉头微微发干,手上为之一顿。

    她何等机灵?此刻更是神念全开。长天面上最微小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眼睛。见到这一着果然有效,她赶紧呶着嘴撒娇道:“好少爷,下次不敢了。放了我吧。”娇靥隔着袍子,在他腿上亲昵地蹭了蹭,猫儿一般。

    长天明知道她用上了媚|惑之术,目的不过是逃脱这一次皮肉之苦,哪有什么认错的诚意。可是他心里原本就有七分不舍,再见着她这般柔顺服从的模样,那一巴掌哪里还打得下去?满腔怒火也迅速地被风吹雨打去。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另一种火气迅速蒸腾而起。

    他沉声道:“当真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一见有门儿,她当即点头如捣蒜。

    在她的提心吊胆中。他眸色慢慢转为暗金,随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抚摩:“让我看看你的诚意才好。”想到可以换一种方式惩罚她,他就觉得小腹中一阵火热。再说这丫头养伤也用了好久,他又有许久不识肉味了。

    她自作主张爬起来和他对视。杏眼瞪得又圆又大。只差让他看到她左眼写着“真”字,右眼写着“诚”字。

    她这模样太讨喜,长天险些破功,只得急促地喘一口气,免得自己笑出来,随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你刚才唤我作什么?”

    她微赧,有些不好意思:“少爷。”

    很好,她想玩这游戏。他就陪她玩:“那么你该自称什么?”

    “我……”这家伙突然转性了么,画风变得好诡异。捏着她脸蛋的手。力道突然变大,宁小闲只得硬着头皮道,“婢子?”

    他下指令道:“替我宽衣。”松开了她的手。

    他这是玩扮演玩上瘾了?她微微嘟嘴,顶着他能灼伤人的目光,乖乖将他身上的衣物慢慢除去,露出来的那一具线条完美而结实的男子身躯,看得她面红心跳。

    这真是赤果果的诱|惑,她咽了一下口水,等待他的下一个指令。

    “乖,现在到案上去,头朝外边儿乖乖趴好。”

    她面色顿时爆红:“我不!”

    眼前这张黄花梨书案又宽大、又结实,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可是坐在椅上的,她若趴到案上去,那正对着他的岂非就是……?两人也没少亲热了,但他可从未要她事先摆出这种荒靡的姿势来。

    他低声笑道:“凡人富户家的婢女,都要做什么?”

    他的确不大理会凡人的生活,却也知道高墙大院里的婢女,其中许多照顾男性主人可是会照顾到床上去的。

    可她又不是……她狠狠瞪着他,红唇微启方要拒绝,长天已经道:“想再吃一巴掌?”

    这个威胁简单粗暴但是有效,宁小闲立刻紧紧闭嘴,坚定地摇头。

    她的小pp还疼得直抽搐哪,长天打人真狠!更重要的是,以她对长天的了解,就算p股上再挨一记打,恐怕今晚还是逃不过被他吃掉的下场。与其如此,何必自讨苦吃啊?

    长天在她噘起的小嘴上啄了一口:“那还不快去?”

    她只得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挪到案边,慢慢地趴了上去,双腿并得紧紧地。

    也不过两息左右时间,她就觉出双手突然一紧,紧接着被一物缚了起来。她吃了一惊,抬头去看,才发现这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脊椎骨,连颜色都是白惨惨的,却很柔软,缚在手上并不损伤皮肤。

    这件法器的另一端,绑在结实的案脚。长天一拉紧,她的双手就再不能动了,小腹也被拉得紧贴桌面,腿根抵住案沿,只有修长的双腿垂下来,晃晃悠悠地勉强能够踩着地板。

    宁小闲眨了眨眼,才后后后觉地开始害怕,晃动双腿想站起来,哪知被他一把捞住足踝,同样系上了枷锁、绑紧。这么一来,她就呈人字型俯趴在这张大案上。

    她用力挣了几下,居然没将软索挣断,此物极有韧性。她回想起来,这东西似乎是广成宫湖中宝藏里的地级上品法器,名为“骨美人”,其实是用某种海蛇的脊骨炼制而成,当时管事们点算出来了五条,好像被长天随意拿了几条放在手里。原来他那时就盘算着要对付她了!

    “长天,我错了!放开我吧。”她用力挣了挣。发现根本动弹不得,连黄花梨案都被施了固化术,硬拽不断。强烈的危机感令她再也不管不顾。出声哀求。

    长天淡淡道:“哪家的规矩,让你直呼主子名讳的?”见她四肢都被缚住,衣衫解起来也麻烦,干脆伸掌去撕。

    “咝啦”两声轻响,她身上已不着寸缕,八月夜里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吹到了她的肌肤上。

    玲珑姣美的身体以最诱|惑的姿势暴露在他的视野当中。他却没有着急扑上去,反倒从笔筒中抽出一管狼毫毛笔,慢慢在椅上坐了下来。

    ……

    宁小闲剧烈喘息。俏靥艳若三月桃花。

    “还敢不敢任性妄为了?”长天的声音喑哑,显然也自苦苦忍耐。

    她拼命摇头,恳求声却显得糜艳婉转,有十分勾魂:“我再不敢了!”

    她无力地俯趴在书案上。满头青丝倾泻下雪背。在黑檀木桌面的映衬下。细嫩的肌肤更显得莹白若瓷。她才闭上眼,就觉出背上传来一阵冷意,似有冰凉之物游走于上。

    毛笔!长天拿着那支狼毫,正在她背上写字。冰冷的液体,有两分黏腻。

    她一惊之下,用力挣了挣,结果被长天按住了,声音低沉:“别乱动。划歪就不好了。”他手劲极大,神力透体而入。令她动弹不得,只能任他在她雪背上一笔一划慢慢写完。

    偏她的身体太敏感,这过程中无穷无尽的痒意令她颤抖不已。

    每一秒都如此难捱,好不容易最后一笔于她后腰上收尾。她长长吁了口气,放松下来。

    接着,她纤细的蛮腰被火热的手掌紧紧钳住。

    她紧紧闭眼,咬着唇不敢转头去看,随后感觉到热度惊人并且精壮的男子身躯靠近,重重压在她身上,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裹住。

    她被烫得呜咽一声,像是被按在狮爪下的小兔子。他那么沉重,而她毫无反抗之力。

    偏偏这人还扶着她的腰:“唔,别夹得这般紧。”

    ……(吃点心啦,第11份小点心烤好了,小盆友快来拿取)

    主帅大帐中,春色惟浓,有暗香浮动。

    宁小闲都不记得自己小死过去多少次了,显然这男人心里的怒气并没有消去,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发泄出来而已。她的腿软得像面条,最后是被他抱回大床上。

    按照以往的习惯,她该沉沉睡去才对,不过这回长天不许她睡着。她只能喘息良久,勉力撑开眼皮,恰好看见他宽阔的胸膛上印满了森森又深深的牙印,并且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后背都被她用指甲划出了无数道浮肿的红痕。

    他收拾她都不留手,她也不会跟他客气了。虽说他只要一运神力就能消除,然而这些小小的痕迹也让她出了一口郁气。

    狂风骤雨过后,显然他的心情舒畅不少。现在长天正将她按在怀里,手掌在她后颈上轻轻揉捏以示安抚。她方才被欺负得狠了,眼睛都哭肿,瑶鼻也是红红地,一被放下来就闭着眼不理人,娇躯也一个劲儿往外挪,被他一把捞回来按住。那架式就像狮子守在自己猎物旁边一样。

    “我困啦。”她声音都哑了,既然挣脱无望,她就很不淑女地打了个呵欠表明自己的困乏程度,手抬到一半就僵住了——她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想要捂口,可是,捂不住。

    手掌已经长出来了,可是五个手指头才长出短短一截,像个小树杈,还是光秃秃的小树杈,丑不拉叽的。

    她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住了,尴尬地想将手藏到背后去。

    长天却道:“躲什么?”一把抓住了放到唇边,在每根手指上都轻轻亲了一口。

    肌肤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她望见他眸底深处金波荡漾,澄清得没有半点杂质。宁小闲眼眶一热,怨气稍祛。这时她才想起来,方才他虽然粗暴了些,可是任何时候都将她的右手照顾得好好儿地,不需要出半点力气。

    她嘟起嘴,掩饰自己的情绪道:“我要是永远没了右手,你便要嫌我丑了吧?”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看起来俊俏得惊心动魄:“不妨事。”

    这三字实是意味深长!宁小闲想起他每次说完这三个字后干的好事,忍不住面色酡红,再不愿直视他,转过去只留下个后背:“睡了!”

    “你半点力气也未出,怎就能困了?”他明显不信,手掌沿着她起伏的腰线往上抚,显然又是居心不良。

    干体力活儿的是他,她的确是被动享受的那一个。宁小闲恼羞成怒,伸出左手的纤纤玉指在他胸口毫不客气地戳了两下:“少爷你辛苦了。不过婢子比不得你好体力,这就要睡了!”真要命,这人身体比精金的硬度还要高。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长天方才在她背上所绘的图案,不禁问道:“你在我背上画了什……唔,你干什么!”

    “你!”长天再度自背后贴上来,伸手将她修长的美腿抬起,顺势再行不轨。

    夜还很长,他的火气还没有完全消掉。这丫头若是打着舍身喂虎的主意,那么最好喂得彻底一点,因为他还没吃饱。

    #####

    五老峰和虎啸峰的秘境被炸,成为这次大战的转折点。

    接下来的战局更加扑朔迷离。

    广成宫和盟友之间的矛盾,由于奉天府军的四处扫荡而继续加深。广成宫自身难保,无力外援,因此越来越多盟军的仙宗选择离开广成宫驻地。

    对于这些势力,联军当然是大开绿灯,一路放行,同时藉此机会加大进攻的强度。规模在三、四十万人以上的大会战,大半个月来已经实施了四次,小战役更是不胜枚举,尤其不分白天黑夜的车轮战,摆明了要用疲劳战术将广成宫守军生生拖垮。修仙者都有肉身,战斗的强度超过了身体的负荷能力,一样会导致身心崩溃。

    这片战场已经变成了无情的绞肉机,不知道有多少修士、妖兵葬身于此,永诀仙途。连空气中的灵气都变得紊乱而狂暴,使得多数修仙者已经无法在战场上空驭器飞行。

    双方兵力和数量上的差距,是联军能够进行这样高强度进攻的先决条件。而对广成宫的守军来说,大部分压力都转嫁给了金甲神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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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5章 撞墙

    这也是守军在不开启领域的前提下,能抵住对方猛烈进攻的重要原因。

    不过金甲神人再坚固、再勇猛、再好用,毕竟有两个天生的短板:

    首先,它是自中古时期遗留下来的机关兽,数量有限,坏掉一台就少一台了。

    其次,它以灵石为动力,就像汽车必须加油才能跑得起来一样。偏偏广成宫现在最缺的,就是灵石了。启用金甲神人虽然是比开启领域更加经济的办法,但是金甲神人的数量摆在那里,只要它开动起来,仍然在削减广成宫的灵石储备。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缩在联军大本营里面深居简出的宁小闲,也能从雪片一样飞来的战报当中嗅出不一样的气味——广成宫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联军众高层将领紧绷了多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要知道过去十几天当中,这般强度的作战对于联军来说亦是极大损耗,对众将来说则是沉重压力。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以血肉之躯去兑耗广成宫的灵石,难道联军走到了这一步不也是破釜沉舟,再无退路了吗?

    这场战役,是双方都要赔上前途和威望,甚至赔上身家性命的一场豪赌!

    然而到了此时,时局再变。

    广成宫接下来的动作让联军和作壁上观的所有修仙者均感惊讶:

    它开启插翅难飞领域的频率突然加快了。这个X炸天的领域一开启,联军先前拼尽全力取得的优势立刻就荡然无存。

    莫非广成宫改变了细水长流的策略,准备和联军一决生死?可是这不合常理。广成宫门下修士素质再高,盟军的众小弟却是良莠不齐的,远没有对面的隐流、奉天府和朝云宗三家强力,因此依托着插翅难飞领域打打防守战还可以,若要学联军这样冲到对方地盘里杀人,却是以己之短来攻敌之长了,风闻伯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可是广成宫千真万确开启了领域,虽然也很谨慎,比起过去的这大半个月来说却算是大手大脚了。

    作为一派之长,很重要的一项本事就是量入为出,风闻伯怎会做出这样饮鸠止渴的举动来?

    同样还为后勤事宜而操心的,当然还有宁小闲。

    虽然长天给她发了禁足令,不许她走出联军驻地,可是她也没甚偷闲的功夫。先前养伤的时候,各项事宜都由副营主代理,如今她还要重新接手回来。联军胆敢在十九天内发动四次大规模会战,以及无数场小战役,受苦受累的是前方将士,而受折磨的就是嶂栾镇的后勤了。

    无数死者要登记、无数伤员要治疗、无数奖励和补偿要发放,无数丹药要补充,还有无穷无尽的杂务……都说打仗打的是后勤,宁小闲终于深有体会。虽说细务都分解给下面的人去做了,联军的后勤队伍像上足发条的机械一样精密、高效、有条不紊。只有最紧急的、难以定夺的事务才递送到她面前来,可是仅一天下来,以她的体质居然都签字签到手软。

    等她忙完的时候,夕阳都已西沉。

    上一场战役,早在两个时辰前就结束了。暮夏的阳光照在身上,再不曾像一个月前那般盛气凌人,反倒有几分温情脉脉的模样了。

    宁小闲带着弱萍赶往朝云宗驻地,一路所见都是花红柳绿,如果没有匆匆来去的兵卒身影,如果没有远处的碧血黄沙,那么这里的景致实在动人。

    朝云宗驻扎在隐流驻地以东二十二里之外,以宁小闲两人的脚程,也只是抬抬腿就到了,连座骑都不备。

    她正和弱萍边说边走,冷不防瑶鼻突然撞着一样硬物,一阵酸麻涌上来,两行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鼻子原本就是人类身上最脆弱的部位,骤然挨撞,那是谁也受不了。

    这一下毫无预兆。她反应奇快无比,硬生生煞住了继续前行的趋势,反倒向后退了一步,这才捂住鼻子定睛看去。

    幸好她身体硬度远胜常人,否则这一下不得鼻血长流?可是眼前空空荡荡,除了扬尘的道路,神马也没有。

    到底是什么东西撞了她?方才那一下,感觉和撞上了高墙也没有区别呀。

    弱萍见她突发异状,也是吃了一惊,随后左顾右盼,未见任何情况发生,这才低声询问道:“大人?”

    宁小闲也觉惊疑不定。和多数修仙者一样,她习惯将神念外放,这本事很多时候比眼睛还好用。可是方才神念扩展出去,却未觉察眼前有任何事物。

    若说前方有物,怎可能逃过她的感知?

    她想了想,突然伸出纤手,往面前的空气抚去。弱萍就见她掌心像碰着某物,贴了上去,随后四下移动,那动作就和人摸着墙壁一样。可是眼前空空如也,哪来的墙壁?

    随后就听到宁小闲指了指眼前的空气道:“弱萍,走过来。”

    她不明觉厉,但仍按照宁小闲的要求,从营主大人眼前的空气当中走了过去。

    堪称通畅无阻。

    然后她又看到宁小闲伸手,做出了抚墙的动作,俏面上的不解很快就变成了怒气,紧接着就将银牙磨得咯吱作响:“长天,你这个魂淡!”

    ……

    长天结束了军务会议,才刚刚返回大帐,侍女还没来得及奉茶上来,帐帘掀起,一股微风吹了进来。

    紧接着,就有一人闪现进来站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道:“喂!”

    这世上,能对他这么不客气却还有命活着的家伙,暂时只有一个人。

    “怎么了?”他慢条斯理地将她的小爪子摘下来,包在掌中。她昨晚表现很好,令他十足愉悦,所以尽管军中会议得到的消息有些不妙,他还是大度地决定不跟她计较。

    宁小闲气鼓鼓道:“你昨日在我背后勾了什么鬼画符?方才走路居然凭空撞墙,疼死我了!”她又不笨,弱萍能走过去的地方,没道理她就无法通行。惟一的解释,只有这家伙昨晚在她背上用狼毫笔动的手脚了。

第1286章 如影随形符

    “那不是符,是咒。”他望着她因恼怒而瞪圆了的杏眼,一本正经解释道,“这咒的名称叫做‘如影随形’。嗯,撞到哪儿?待我看看。”伸手去抚她嫩滑的面庞。

    “额头,还是鼻子?”她小巧的鼻尖上有可疑的红晕,长天伸手去摸,一边忍笑道,“看来是撞着鼻子了。若非你走路太猛,原也撞不得这般厉害。”这丫头做事一向莽撞,估计方才那一下子撞得不轻。

    宁小闲一把将他的指头拍掉,瞪着他恨恨道:“给我解开!”

    长天耸了耸肩,双手环胸:“好说,你在营内乖乖呆上一阵子,我就给你解开。如此说来,我不让你出大营,你方才却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如影随形咒的效力,会将你限定在我周围十五里内,这范围已经不小了。”说到这一句,他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显然不容她再胡闹了。

    她不可能次次好运、屡屡脱身,若有那么一回老天不再眷顾她呢?他只得用些招数将她绑在身边,虽然极端些,却能保她无虞。

    他一板起脸,顿时有赫赫之威。宁小闲昨日才被他翻来覆去地修理了一遍又一遍,此刻见了不免心里发虚,却还要外强中干:“胡火儿姐姐在下午的战役当中受伤了,我取了药打算过去看看她,谁知道半路就被你鬼打墙了!呐,朝云宗也算在联军当中,我去找她可不算出军,没有违背你的指令吧?”

    “乖。”没往外跑就好。他在她额上亲了一记以示奖励:“一会儿我陪你走一趟就是。”

    他这样说,就是不打算给她解开咒术了。她知道,这男人的意志向来难以动摇,就算是她也一样,所以此刻也只得垂头丧气道:“到底是谁发明了这般无聊的咒语?”

    “上古之前,有一对鹤妖结为道侣、同修大道。按理说,仙鹤这种生物向来专情,不过这对夫妇里面的雄鹤却是个例外,生性就喜在外拈花惹草。其妻无法可施,就创出来这么个咒术,只消从受术者身上取来物件,就能将对方限制在自己身边一定范围之内。”

    她听得眼珠子骨碌碌直转:“那,我也能学?”啧啧,待她学会了,也教长天尝尝个中滋味才好。

    “自然可以,附耳过来。”她老老实实地凑了过去,被他环在怀里。

    看在有新神通可以学的份儿上,她乖乖地动也不动。

    他很大度地将口诀念了一遍,见她默默记忆了,才接着道,“不过这咒术的实施取决于两个条件,首先是施术者要比受术者的修为高出至少一个等阶,否则便不能生效。”

    她立刻有泪肚里流。

    高一个等阶才能生效?这是多么坑爹的设定啊,这天底下要上哪再找个能比长天的修为高一个等阶的活人出来?真神之境,那是路边的大白菜吗,说摘就能摘到?怪不得这家伙大大方方地念诀给她听,原来是笃定这咒术根本不能施加在他身上。

    长天见她面上悻悻之色,不禁莞尔:“这第二个条件,就取决于使用了什么媒介来施术。我在你身上施放的这个如影随形咒,最多也就是小半个月的效力,十五里范围,因为所用的是……”

    他话未说完,宁小闲已经羞红了脸,伸手去捂他的嘴:“住口,住口!”

    他任她捂着。她掌中突然一阵暖湿,痒得她触电般收回手,却是这家伙伸舌在她掌心轻舐了一下。

    借着这机会,他修长的手指已经灵活地去解她的腰带,另一只手顺势溜到她腰弯,显然要将她抱起。他还在她耳边低声道:“天色已暗,不若就寝?”声音低沉喑哑,听得她身体先酥了半边。

    这家伙哪里需要睡觉,分明是昨日食髓知味,今儿天还未黑就打算行凶了。宁小闲挣了几下,反被他一个公主抱抓起来走入里间。路过书案时,两人都往那里望了一眼,长天金眸中隐有笑意荡开,而她却羞得无地自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道:“今日中军帐内又接了什么消……”

    最后一个“息”字被他覆上来的薄唇堵在口中,再说不出去。

    这一招转移注意力的法子不奏效了。

    她被扔到床上,刚翻了个身还未来得及开溜,那人沉重的身躯就不容分说压了上来。

    她太弱势,根本无力反镇压,只好再一次被从头到脚吃个一干二净。

    ……

    月过中天时,这帐内才渐渐没了动静。

    余韵未尽,宁小闲犹闭着眼浅浅回味,长天已经咬着她精致的下颌,在微微泛粉的娇躯上留下一连串细吻,轻若蝶触,有一点点痒,一点点暖意透入心间。

    这人性格虽然冷傲,却终能最细节处流露出不经意的体贴,让她知道自己是被真心呵护着的。

    “长天。”她方轻轻喟叹了一声,不意身上这人突地收拢双臂,将她牢牢抱住。

    他抱得那般紧,箍得她胸骨都有些发疼了。

    她只得用力戳了戳他的胸口,好不容易从嗓子眼里挤出微弱的声音来:“放手,我快被你勒死啦!”

    他倒不担心这种后果,所以又抱了三、四息才慢慢松开手,闷声道:“小乖,你可怨我?”

    她眼里写着莫名其妙:“怨你,为什么?”

    长天细看她面上神情,果真是一脸茫然,并无那份心思,这才松了口气:“无事。”

    她不满道:“喂,说话不要说一半吊人胃口。”

    他在她耳边低笑道:“方才可舒服了?”她醒来多日,必然已经用魔眼回放了当日逃离广成宫驻地的情境。他家这丫头不呆也不笨,小事偶犯糊涂,大事却从来精明,不可能看不出他当时的布置,却是将她和数千妖兵一起当作了香饵,要诱萧寄云出手。

    他已经不是数万年前的热血少年了,自然会根据时势做出最有利却也是最冷酷的判断。涂尽既然将她送出了广成宫驻地,若能顺势诱得萧寄云首先破忌……

第1287章 翻盘

    长天自会顺理成章出手,将这一场大战在这里就划上句号。

    他自也有把握令萧寄云再不能伤她一根毫毛。然而无论是谁,就算她心中明白,可是被当作了饵放出去,都不会开心的。尤其是她,他放在心尖尖儿上的这个人,是他立过誓要护她平安的。她会不会心生芥蒂,暗恨他冷血?

    这一下画风急转,出其不意,她立刻闹了个大红脸:“魂淡!”他恶劣地动了动,她即轻叫一声。

    眼看他又有冲动的迹象,她也知道从这人嘴里撬不出话了,干脆换个话题。

    他的长发滑散在她胸口上,是令女人都要妒忌的乌黑光泽。她随意抓了一绺攥在手里把玩,一边道:“这两天重病号突然增多,我派出去治疗的隐流丹师工作量至少加大了一倍,丹药的支取也大大增加。可是广成宫照旧开着领域?”赶紧谈公事的好,否则这家伙怎么喂也喂不饱,到最后辛苦的还是她。

    话说回来,风闻伯的伎俩,确是众人都猜不透。

    长天嗯了一声道:“今晨,我军的密探突然发现广成宫地界内外有些异动,总有些行踪不明的人物进出广成宫。你倒猜猜,他们身上带了什么?”

    宁小闲注意力顿时集中过来,想也不想道:“灵石?”广成宫最需要的,岂非就是灵石。这些人冒着被捕的风险突入,只可能是给广成宫送灵石的。

    前头已经说过,广成宫地界范围极广,被插翅难飞领域笼罩起来的核心驻地,还不到它的十分之一。并且这地盘不仅止是敌对双方出没,还有无数观战看热闹的外来修仙者。不说别的地方,只要站在嶂栾镇仰望星空,每分每秒都会看到天边有五颜六色的光芒闪动。这就是修仙者驭器飞行的痕迹了。

    在这么广袤的面积内,即使有人偷渡进入广成宫,要抓到也是难比登天。

    “聪明。”长天夸赞了她一声,才接着往下说。

    联军恰巧抓捕了两个行踪可疑的家伙,发现他们身上都带着容量相对巨大的储物袋,打开之后一片紫光闪烁——这些袋子当中,赫然装着高纯度的紫色灵石!

    事关重大,当值的游骑军小头目当然要立刻上报。所以在半个时辰之后,四只口袋就放到了联军的中军大帐里面,而运送这些东西的人,则交到了荆棘堂手中。

    这些人的身份,看起来都是许多小宗派的修仙者,连山号和身份铭牌都有,可是荆棘堂刑讯的手段何等厉害?受了一轮刑,就有人熬不住了吐露真言:原来广成宫不知用什么方法说动了南赡部洲中部的另一个人族大派明轩宫。后者虽然不直接参战,却同意向广成宫提供大量灵石以渡过目前的难关。

    听到了这个消息,连长天都面色凝重:“广成宫这一次,还真找到了强援。”

    宁小闲听在耳里,也觉得一阵牙疼。她早将广成宫附近的各大势力资料背得滚瓜烂熟,此刻微一翻寻,即想起了明轩宫此派。

    明轩宫的位置,在南赡部洲中部略偏东,与广成宫并不接壤,但挨得很近,相隔不到二万六千里,差不多就是华夏昔年红军长征的路途。这个宗派辖下有十二个大州,其中好几个都是土地丰饶、气候温宜,又多特产,每年商贸往来络绎不绝,因此能够供奉上来大批贡银来滋养仙派。明轩宫积累雄厚,近三千年来脱颖而出,也渐渐成为南赡部洲中部有数儿的大派。

    先前联军并不将明轩宫考虑在内的原因,乃是由于它和广成宫之间素来不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又有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广成宫和明轩宫之间距离过近,彼此都挡住了对方扩大影响力的脚步,广成宫作为老牌的人族大派,在明轩宫崛起的过程中估计也没少实行制约之策,所以两家关系一直都不甚友好。

    联军也曾发函,邀请明轩宫一起对付广成宫。然而明轩宫亦有人类修士特有的傲骨,居然婉拒并保持了中立。

    她好奇道:“这两派之间罅隙不小,广成宫到底拿什么打动了它?”

    长天沉吟道:“你忘了么,明轩宫还有一样与众不同之处:机关术。恐怕广成宫就在这方面下功夫了。”

    它以机关术立宗,后来才发展出众多神通流派,而机关术却始终是明轩宫的招牌。原本每隔几年天上居的白玉京发卖会上,明轩宫出品的机关兽,都可以卖出好价钱。这才是长天和宁小闲一听到明轩宫的名号,都觉得事情有些棘手的原因:

    广成宫的金甲神人,就是机关兽当中的高端战力,最近在守卫战中受损很大。这些中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宝贝,那是废一台少一台。广成宫虽然人才济济,能精于机关术的却能有几个呢?

    可是明轩宫一旦变作它的盟友可就不一样了,那些在鏖战当中损毁过剧而被淘汰下来的的金甲神人,经过机关师的巧手修复,却是很有可能重返战场的!反过来说,金甲神人的报废率一旦降低,联军这里的伤亡却是要马上提高的,毕竟以血肉之躯来消磨钢铁机关兽的数量,那可是要背负沉重压力的。

    宁小闲想到这里,不由得恍然:“广成宫打动明轩宫的筹码,莫不就是金甲神人?”金甲神人在中古之战中大放光彩,明轩宫以机关立宗,不可能对它无动于衷,偏生这等古老技艺流至当代,制造方法几近失传。她手里的资料显示,明轩宫觊觎金甲神人的匠图很久了,如今这两家仙派勾连在一处,很大可能即是广成宫出让了金甲神人的图纸。

    而明轩宫派出来的机关师抵达广成宫之后,在翻看图纸的时候也会拿残破的金甲神人练手,研究其内部结构。怪不得最近战场上金甲神人出现的频率大增,似乎广成宫真的不耗血本了,原来其中还有这些门道。

第1288章 局势纷乱

    那么,她和沉夏拼尽了全力取得的成功,在战略上看来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嘛。既然广成宫又能拖耗下去,联军现在还有什么优势可言?她郁闷地叹了口气道:“广成宫既然又出新招,我们可有拆招之法?”

    长天面色已经凝重下来:“明轩宫也不愿此事摆上台面,更不愿公开与我们叫板,才将门下子弟伪装成其他门派的修士潜入。分兵去攻打它,路途仍然有些远了,并且这个时候若是对它公然宣战更加不智,直接就将它推到我们的对立面去,广成宫恐怕要笑出声来。”

    “可要派人阻截明轩宫运往广成宫的灵石?”

    长天摇了摇头:“广成宫地域广大,截不住的。”

    她气闷道:“那还有甚办法?”

    长天轻轻抚了抚她顶发道:“我们有多久不曾对弈了?”

    这个时候谈下棋?她宁可睡觉。宁小闲当即打了个呵欠:“呀,好困了,睡罢!”

    看她这惫懒样儿,长天哭笑不得,伸手在她鼻子上重重一捏:“怕什么,我又不让你现在爬起来。”

    呵,早说嘛,也省得她浪费表情。她干笑两声:“不是么,你问这干嘛?”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总是输?”

    哟,这人居然也学会给她留口德了呀?那怎么能叫作“总是输”呢,严谨一点说,那叫作“从来没赢过”!因此她话语中难免透露出一股子艾怨:“不知道。小器鬼,都过去了大半年,你现在才想起来该传授秘诀么?”

    她脸上的不屑之色太明显,长天忍不住伸手捏住她嫩滑的腮帮子,直到她雪雪呼痛才放开:“战事如棋,只跟着对方的脚步走的话,就失了先手,永远也赢不了。”

    她默默回想了几息,似乎下对弈的时候,自己挡不住他凌厉的攻势,一直疲于四下围挡,的确是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然后,输掉。

    她不耻下问:“那依大人之见,这局棋接着该怎么下?”

    长天的眸子在昏暗的帐内闪着淡淡的金光,这令他看起来有些难以捉摸:“另辟蹊径,我们需要借势。”

    借势?他们现在经历的,已经是南赡部洲中部最大的一场战争,还要去哪里才能借得到“势”?

    不过说到这个字嘛,望着他冷肃沉凝的面容,宁小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唤他:“长天。”

    “嗯?”

    “你还想赖多久?出去!”这人的脸皮得厚到什么程度,才能一边趴在她身上的时候还给自个儿配上这副表情!

    “……”

    长天在她身上蹭了蹭,有意拖延,可是见她神态坚决,也只好遗憾地叹了口气,搂着她的纤腰,慢慢从温柔乡中撤了出去。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战报一封接一封,雪片一样飞来。

    大军的调动、出击,都需要后勤的配合,所以她虽然没有参加中帐的会议,仍然可以拿到长天批阅过的战报。有时他还会亲自过来给她讲解。

    这其中最重要的动态,一是联军对广成宫驻地的进攻依旧保持着一定强度。对方虽然得到了灵石支援,可以重新开启领域。但灵石这种东西是南赡部洲最重要的修炼资源和战备资源,放在哪家仙宗都是只怨少不嫌多,除非明轩宫掌门的脑袋被门夹过,否则绝不可能对广成宫倾囊相助。

    援助一定有限度。

    第二件大事,就是汨罗率领的奉天府十八万妖兵,在联军驻地北偏西方向八千多里处,先后截住了两队广成宫的人马,围而歼之。

    这些广成宫修士行进的方向,都是自北向东南而来,并且战力皆是勇悍,若非分作了小股向南潜进,在人数上不如奉天府占优势,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被歼袭。

    但凡有那么一点儿常识的人都能认出来,这应该就是广成宫派驻在北方战线的守军,眼见老家都快被三家联军端了,不得已暗自撤离前线,准备回宗支援。

    宁小闲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联军已经又派出二十万人,由琅琊和奉天府大将休屠带兵北上。原因也很简单:

    广成宫终于对外派出人手了。

    驻地的危机既然暂时平缓下来,它就有余力去救助自己的盟友、那些即将被奉天府“光顾”的仙派妖宗。如此一来,盟友对它的谴责声就会减弱,同盟关系也得到了巩固。事实上,拿到了战报之后,宁小闲知道这只是广成宫出兵的幌子,真实目的乃是去接应自北方战线隐秘撤回的兵员。

    所以,联军再派发兵,一为增援汨罗,二为截击从北方战线上南返的广成宫队伍,那都是身经百战的修仙者,真要放他们顺利回到广成宫驻地里面固守山河之险,联军又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命才能将他们端掉。

    整个南赡部洲中部,因此而乱成了一锅粥。

    然而从总体来说,这形势对广成宫越发有利。它有主场作战的优势,并且时间每多拖得一天,它的胜算就大一分。反过来,联军身上的压力就更大,说白了,占到兵员三分之一的隐流妖兵远离故土、背水一战,就算有海纳袋这样的宝物,毕竟异乡作战,必不持久。

    广成宫又重新有了希望。

    #####

    时间就在激烈的战斗中飞快消逝。

    隐流主帅大帐以外十二丈,有一株尤其高大的红枫。

    当它飘落第一枚红色的枫叶时,宁小闲的案头也放上了一封加印了大红封漆的战报。

    眼下这枚封漆自然是被打开了,只要翻到第一页第一列,赫然就有几个朱红大字映入眼帘:

    北方战线告破,北地仙宗南下!

    彼时,弱萍正将一碗温热的百合银耳莲子羹放到桌上,随后静立一侧,不敢出声打扰。宁小闲今日只着一袭浅黄色交领深衣,右手五指已经完全长好,粉嫩若削葱根;腰上系得宽松,宽大的裙摆底下探出来一双莲足,踏在织金镶银的地毯上更显得小巧莹润、仿若玉雕。

第1289章 天下大乱(双更合一)

    如今初初入秋,她体质不比寻常女子,更贪这暑热了三四个月后的第一抹清凉。UU小说,www.uu234.com反正大帐内也没有外人敢进,帐内又铺着金丝羊绒地毯,足感极佳,她干脆就赤足而行。长天既然限制了她的行动,自然要在其他方面多作补偿,鉴于这丫头贪图享受,他早吩咐了大帐之内的布设要随她之愿。这种地毯取自北地的一种绵羊,因为阴冷气候使得羊毛纤维柔软细长,并且编制这样的毯子只取八至十四个月羔羊身上的羊毛,这才足够细腻、平滑而且柔软。地毯上还用金线、银丝和真丝织就了繁复的图案,乃是将隐流过去数年来夺取西北的战功都用图文的形式编织出来,异常地华丽大气。

    弱萍已有两月身孕,身材却依旧瘦细苗条,只是面色红润不少。荷妖的妊娠期是两年,并且妖怪到生产时多半要化出原形,所以宁小闲一直很好奇她的娃娃到时候会怎么生出来。

    偏偏小荷妖害羞,一直支吾着说不出口。这问题宁小闲拿去问过长天,结果堂堂神君大人硬是被她难住了——这样低弱的小妖,他向来连正眼也懒得看,怎会知道荷妖如何产仔?所以他当时没好气道:“你该去问那个姓言的家伙,他专爱打探别人家的阴私事。”谛听不是号称一切过去事无所不知么?那么妇道人家如何生产,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

    宁小闲拿起这封朱漆战报的时候,手中的毛笔还未搁起。

    随后。她的动作就凝滞住。

    一滴墨汁从毫尖落下,沾污了纸笺。

    过了很久,她才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南赡部洲,要大乱了。”

    倘若换在三年之前,她看到这个消息必然是一蹦三尺高,再不能淡定坐住。

    北方战线,于三天前被北方仙宗攻破了!

    横亘了近三十个大州的北方战线,已经顽强挺立了数百年。在这期间,就算北方仙宗的进攻再凶悍。这条战线也只是南北移动个十余里左右,最终还是会缓慢地推移回去原来的位置。

    为了将宿敌挡在门外,位于南方的仙宗不知道填进去多少人命。填进去多少财力、物力、精力,才堪堪守住这片土地。

    哪里晓得在这等关头,北方战线居然告破!

    这件大事将给南赡部洲,尤其是中部地区带来的影响。宁小闲都不敢说自己能尽数猜到。这就像搭好的积木房子突然被抽走了位于正中央的、承重受力的那一块。于是全部积木可能散沙般哗啦啦一下崩盘,但也不排除继续维持着微妙平衡的机率,虽然这机率是极小极小。

    她都可以猜到,坚韧的北方战线之所以告破,很大程度要归咎于联军正在进行的广成宫战役。众所周知,维系北方战线的南方仙宗,至少有三、四十个,然而兵员最精良、人数最多的几个仙宗里。也包括了奉天府和广成宫。这一次联军攻打广成宫,后者虽然碍于消息走漏。为了安抚盟友不得已将精锐继续压在北方战线,但是随着战事的步步推进,广成宫陷入了窘境,心思怎么可能不活络开来?那可是足足十一万精悍的修仙者哪,难道直到广成宫驻地被拿下,基业被夺,这十一万人还坚守北方战线吗?

    仙门都没了,他们还要为谁而战?

    所以,广成宫其实一直在偷偷回收北方战线上的兵力,并派回南部的驻地来。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些镇北修士的单员素质肯定远远高于四面八方赶来声援的友军,有他们回防,广成宫才能将这场战争拖得更久。

    问题在于,北方战线本身的压力其实很大,这么多年来,南北双方的力量在这里处于一个平衡点,所以看起来是势均力敌的。可是广成宫这么私下一撤军,战线的防守立刻变得薄弱。北方仙宗也不是傻子,怎不会趁着这样千载难逢的良机猛攻?

    此事引起的蝴蝶效应,必然在短时间内显现出来。可以想见北方战线的大变故,对于眼下如火如荼的广成宫战役来说,也会产生重大影响。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目前正在持续加入战争的众多广成宫的盟军小伙伴,听到这个消息必定心急如焚,恐怕要强行脱身然后火速赶回自己的山门了。北方战线一破,地理位置更偏北的他们必定首当其冲,要直面北方仙宗数百年积攒下来的怨气和仇恨。这个时候保家卫宗才是第一要务,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谁还得顾得上广成宫?

    其次,北方仙宗南下,必定会将南赡部洲中部这锅浑水搅得更浑。各大势力面临重新洗牌的局面,从仙门的存亡兴衰,一直到凡人世界的生产、动输、民生,都会受到剧烈冲击。隐流也有在南赡部洲中部站稳脚跟的打算,毕竟巴蛇森林距离大陆的经济中心实在太远,隐流入世之后,越发感到地理位置上的不便。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隐流的计划必然也会受到干扰。

    不过就眼下而言,长天等人只要考虑怎么将广成宫快速拿下就好。越早将这场仗打完,应对后面突发事件的时间就越充裕,并且照目前局势而言,北方战线的告破对广成宫更不利,因为这意味着盟友要纷纷撤离。少了这许多援助,广成宫的日子会更艰难。

    局势到了这里,终于再度迎来了大逆转。

    这消息令她始终蹙眉不展,直到长天回来。

    他刚刚踏入里间,就看见心上人斜倚在榻上看书,身子缩成小小一团,宽大的袍服越显得她纤弱娇软,他忍不住走过去坐下,握住了小巧精致的莲足,入手如玉。光滑却微凉。

    他皱了皱眉:“冷了?”

    宁小闲但觉足上传来一阵暖热,好不熨适,却是他的大掌瞬间提高了温度。她正想夸他体贴。这人已经捉着她的小脚轻轻揉捏,手法尤其轻柔,然而被他碰触之处却有异样的感觉渐渐升起,要令她筋酥骨软。

    她忍不住嘤咛一声,才轻轻挣了挣道:“莫胡闹,北方战线怎地突然崩盘了?”长天这些天来总是抓住各种机会向她求欢,不争气的是她的体质特殊。实难拒绝。她能觉出,这一方面是对心上人失而复得的珍视,另一方面。却是最近战局纷扰繁复带给他的压力需要纾解。

    他是三军最高统帅,他的决定,很可能就决定了战争最后的结果。

    长天伸手,将系住她细腰的宫绦抽走。一边漫不经心道:“远在万里之外。我们怎知细节?那战线已经维持了太久,一朝被击溃也不奇怪。”

    宁小闲已能感觉到他手掌伸入衣下,欲行不轨,赶紧压住他的手:“好好说,不许打马虎眼儿。我有预感,这事儿和联军脱不了干系。”

    长天的动作停了下来,居高临下望着她:“对我们的战事有利而无害,你无须担忧。”

    宁小闲难以置信道:“当真与联军有关!莫怪。莫怪乎你前些天说了,须得借势。”她真是笨。这天下虽大,但要论规模和重要性,还有哪里的战事能比广成宫之役更加惹人注目?

    答案只有一个:北方战线。

    若说广成宫之战卷入了近百个仙宗,将南赡部洲中部搅得鸡犬不宁,那么北方战线的动向,却是真正牵动了整个南赡部洲中部、南部和东南部的无数仙宗!若说广成宫之战,是南赡部洲中部势力的一次大洗牌,那么北方战线的告破,则标志着整个南赡部洲力量格局的完全改变!

    这二者,孰轻孰重?

    果然也唯有北方战线的战事,才能够让目前暂时陷入了低潮的联军有“势”可借。

    她喃喃道:“这是如何办到的?”

    北方战线屹立数百年,在南方仙宗的心中几乎已经是牢不可破的象征了,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摧毁?

    长天轻抚着她丝绸般的秀发,只低低说了几个字:“奉天府也撤了军。”

    奉天府,当然是奉天府动的手脚!

    广成宫因为自身受到联军的猛烈进攻,已经私底下偷偷从北方战线撤军,致使前线压力大增,这就像一张桌子被抽掉了一条腿,本身就处于摇摇欲坠的临界点,但勉强还能站住。如果这个时候,作为抗击北方仙宗主力的奉天府也把将士撤出,就相当于这张桌子又被抽走了一条腿——只剩两条腿的四角桌,当然会轰然倒下。

    北方仙宗这数百年来积心积虑想要南下,对老对手的动静了若指掌,好不容易逮到这么千载难逢的良机,怎不趁势一鼓作气,拿下北方战线?

    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到那一连串守关和破关之战的惨烈,绝不在广成宫战争之下。

    并且她笃信,这个结果长天事先必然是知道的。

    他和汨罗之间虽有罅隙,相看两厌,可是在这等大事上却只能通力合作。这也是联军一直苦苦等待的良机,是棋盘上另外开辟出来的,不再由广成宫主导的那一片新格局。

    只是由此而来的代价,实在太过高昂。

    长天虽然不能亲自杀人,但出自他和汨罗之手的这一计却是毒辣阴狠,集齐了两人的特色。尤其宁小闲此刻脑海中更是忆起了两个多月前中军会议当中,汨罗就曾经对北方战线嗤之以鼻,认为昔年奉天府老府主派兵支北的策略已经过时。他当时就建议过,将广成宫撤军的消息大肆传播,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目的哪有那么简单?

    对奉天府来说,因为地利之便,它是这次广成宫之战的直接受益人,所以汨罗其实比长天更着急摘取胜利的果实。相比之下,北方战线崩溃,听着虽然耸动,但对奉天府又能有什么影响呢?最多便是北方仙宗南下抢地盘,要分走它一杯羹。可是汨罗也知道,广成宫的地盘太大,光凭奉天府一家分食不完,必然还要出让部分利益,那么这些利益让给南方或者北方的仙宗,对他来说有关系么?

    关系自然是有的,不过比起奉天府打下广成宫的巨大收获而言,这都可以暂时忽略,正是所谓两害相衡,取其轻也。

    而对隐流来说,这事儿更无所谓了。隐流的老巢远在数百万里之遥的大陆最西侧,南赡部洲中南部就是再混乱,对它来说也是“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顶多生意上受些影响罢了。

    想明白这其中利害,她自口中呼出一口凉气,怔怔道:“可惜了这亿万生灵,汨罗就不怕造这一身血孽,日后天劫不好渡过?”无论是长天还是汨罗,显然都不曾将天下苍生放在心上,这也是修仙者的本性决定的。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退一步来说,就算事先知晓,难道她就可以左右长天的决定了?她就是再仁慈,关键时刻也不会站错排。

    可是天道讲究因果,汨罗渡劫在即,难道不怕天劫突然升级,令他生机渺茫?

    长天挑起一边长眉,语气森然:“你替他担心?”

    她敢打赌,自己莫说答个“是”字,就是回话稍有犹疑,在这大醋缸手里都会吃不完兜着走。所以她赶紧道:“哪来那份儿闲心?只是我总觉得他有意增加自己身上的罪孽,似是和天劫过不去。”

    长天冷笑道:“那小子的确想渡更高重数的天劫。”

    她心里一直隐隐就有这样的猜测,此刻被证实了也没多么惊讶,只奇道:“为什么?我还道人人都愿天劫越弱越好。”

    “对常人来说,是这样的。”长天耸了耸肩,“可是你若洞悉了天劫的真意,就未必这样想了。它不仅是对修仙者的究极考验,也是对前尘过往的一次清算。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哪怕先前犯下了天大的罪孽,只要能过了这一关,天道不会再追究。”

    她若有所思。若用华夏的大白话来翻译一下,这就是一次“洗白”的机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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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0章 拔牙(双更合一)

    只不过,这个过程凶险了点,通过率低了点。

    “还有极重要的一点,却是中古以前的修仙者多半知道,到了近代却几乎失传的秘密。”长天一字一句道,“重数越高的天劫,自然威力越大,渡过的难度越大。可是事有两面,风险从来与收获并存——降临的天劫重数越高,只要能够平安渡过,那么事后获得的益处越大。”

    她的双眼蓦然变得晶亮:“当真?”

    她倒是很早就从长天这里听说过,天劫结束之后,成功过关的修仙者会得到一次洗筋伐髓的机会。那是天道对于渡过天劫的幸运儿的奖励,老天爷还是很讲究公平原则的,正是所谓的赏罚分明,只不过惩罚在前,有命活到最后的人才能拿到这笔丰厚的奖励。

    他对这问题不屑回答,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

    “这般说来,汨罗在洗剑阁替我担去了屠戮数十万修士之责,现在又将自己推作了南赡部洲中部祸乱的根源,生灵涂炭的元凶,就是希望天劫来得更猛烈些?”

    这回长天很干脆地答了句“对,他助你,自有所图”,免得这丫头心里总惦记着汨罗的恩情。

    恩情这玩意儿危险得很,保不准哪一天恩就变成了情。

    所以他一向笃信,对情敌的打击就应该是全方位、多角度,无微不至。

    宁小闲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汨罗这一回,可真是玩了票大的啊。若是按照长天的说法,渡劫层数越高,洗筋伐髓得越彻底,那也就意味着渡劫之后大家虽然都是仙人,但起步点根本都不在一个等级上了啊。都说成为劫仙之后,才真正有机会触及天地至理,那么那些渡过了低重劫数的仙人,岂不是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

    她将这疑问说了,长天即笑道:“你说得不无道理。可是普通修仙者能渡过天劫就是万幸。毕竟谁手上不沾些荤腥,真正的天劫到来之前,谁也不知道你手里的罪孽在天道那里要如何定夺。像汨罗这样自寻死路的,倒还真不多见。”修仙者得参大道的最基础前提是什么?是得好端端地活下去!

    这又不是奥数竞赛,今年拿不到名次可以挥一挥衣袖,云淡风清地说下次再来。天劫失败的下场,就是神形俱灭,其过程之悲惨请参考南宫真。

    连性命都没有了,是非成败转头空,还谈什么大道,什么彼岸?不过笑话而已。所以在面对天劫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选择平安渡过,毕竟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吗?只要能进入了仙人境,那就有了悠长的寿命,再慢慢修炼也不迟啊。

    她想不明白,汨罗为何要如此做为。可是这妖孽行事堪称滴水不漏,若无把握怎肯冒此奇险?

    长天淡淡道:“天狐族的传承秘术也是一绝,汨罗继承下来的不仅是前代府主的修为,还有天狐代代积累下来的经验、见识。这一族当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渡过天劫,足可作为他的借鉴。”作为睥睨天下的巨妖,其实他能够理解汨罗的打算。

    巴蛇、白虎和阴九幽这三尊上古大能在短短十年内突然问世,南赡部洲的局势又是愈加恶劣,眼下连北方仙宗都已经大举南下。如果汨罗只是个仙宗之中的隐者或者散修,他完全可以修身养性,积累功德,安渡最低重数的天劫就好,就像这世上绝大多数修仙者一样。

    可惜,他不是。奉天府在南赡部洲中部称霸已久,除了广成宫之外,可说是罕有对手。如此兴旺繁盛的一个妖宗,宗主除了惊才绝艳之外,还要有过人的本事。奉天府里的府宾和供奉当中,自然有许多仙人,可是真正的威慑力源于自身,汨罗对于力量的渴望,一定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

    然而他没有时间再等待渡劫之后一步一步修炼起来。他要的是一蹴而就!这种情况下,高重数的大威力天劫就是捷径,能让他有更高的起步点。

    见宁小闲眼珠子转来转去,长天晓得她终究是担心汨罗,心里极不爽快,握着她纤腰的手掌不由得一紧:“勿须替他担忧。这小子奸狡得很,必有凭仗,天劫想弄死他也不算容易。”他倒是希望汨罗被一记劫雷劈作飞灰,可惜理想丰满而现实骨感,再有不多时就是天劫到来,这小子还老想给他的女人献殷勤,看起来有半点视死如归的样子么?

    这话说得酸溜溜地,宁小闲都能闻着浓浓的醋味儿。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看起来才更像个寻常男子。这一点令她心情愉悦,于是抱着他的脖子拉低,然后送上香吻一枚。

    长天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福利,一边享受佳人香甜唇舌的同时,嘴角却划出一道微不可见的冷笑。

    可惜啊,汨罗活过的岁数还不长,不知道有一样东西是最难以掌控的,这便是战争。这东西一旦被释放出来,那么接下来的局面和走向,就绝不是个人能够控制的了。有一句话就叫做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结尾。这一次广成宫之役结束后,天劫会将多少罪孽算到汨罗头上呢?如果战争的影响太过深远,在这场浩劫中死去的人太多,天道降下来的雷罚,会不会超过了汨罗能够承受的范围呢?

    因为没有标准,所以根本无从捉摸。

    这小子,正在玩火。

    #####

    事实证明,北方战线的崩溃,对于整个南赡部洲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北方仙宗挟大胜之余威南下,那劲头只能用“如狼似虎”来形容。

    三天,仅仅用了三天,漫长的北方战线以南二百里之内,就有十一家仙宗被破,连基石也被撬开,算得上连根拔起。

    往南而行的北方仙宗并不是统一的整体,而是由数百家仙宗汇聚而成,如同破堤的大江一般,浩浩荡荡往南席卷而去。一路上,陆陆续续都有仙宗离开主力大部队,急不可待地占领新地盘。

    他们在北方困守了数百年,那里除了寒冷和矿产之外,几乎什么也剩不下。所以入关之后,他们第一个动作,就是尽快夺取已经垂涎了数百年的土地,那些有着温和天气、丰饶物产、大量凡人的领土,将会为他们提供无穷无尽的修炼资源。

    能够潜下心来,全心全意地修仙,再不为捉襟见肘的生活所困,这是多少北方修仙者的大愿。

    有人欢喜就有人哭。

    面对北方敌人的大肆劫掠,南方的仙宗又怎么可能予取予求?自然是奋起反抗。自北方战线以南,整个南赡部洲中北部顿时陷入了无尽的战火当中。可惜的是,南方仙宗当中最有经验的精锐长年派驻在北方战线上,这条战线一破,他们即首当其冲,被北方的敌人屠戮个七七八八,所以此刻大量南方宗派门下虽然子弟甚众,却没多少实战经验,就这么派上场的后果当然是十打七输。

    南方宗派里面也有聪明人,当即意识到仅凭门派单枪匹马对抗北方敌人,胜率太过渺茫,因此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南方宗派迅速抱团,同气连枝。

    原本无论是从地理位置还是威望而言,广成宫都应该在这个新建立的庞大联盟里拥有最高话事权。可惜,这一次北方战线崩溃,在奉天府或明或暗的推波助澜之下,整个南赡部洲中部基本都知道了这是广成宫背后对同伴使刀子,偷偷抽走了驻守北方战线的十一万修士,导致防线空虚的结果。广成宫从北方前线抽调自己的人马回防,那十一万人的目标得有多大?就算分批分次往回赶,然而哪怕是涓涓细流在土地上也会留下痕迹,广成宫的北援军南下要经过不知道多少个仙宗的领地,怎可能不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

    即使是智慧生物遇到了灾祸,也绝不愿意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南方这些大大小小的仙宗同样不会站在广成宫的角度去考虑战局,只认定了北方战线的破灭、自己家园遭到蹂|躏,就是因为广成宫的背叛,所以此刻都将它恨之入骨,这一次抱团干脆就将它剔除在外。

    当然这都是后话。

    北方战线告破的消息,也是风一般传到了广成宫盟友的耳中,然后引发了疯一般的效果。

    在这些天里,原本驰援广成宫的盟军陆续赶到,数量上已经达到了二十六家。结果北方噩耗传过来,六天之内就走掉了二十一家。

    这些直接抽兵走人的,都是驻地靠北,心忧北方仙宗的铁蹄会直接叩响自家大门。这般生死存亡的时刻,哪个还会考虑到与广成宫之间的盟议?再说这个时候广成宫也是自身难保,怎能指望它给自己出头?所以无论风闻伯如何挽留,这些仙宗也迅速地撤出了广成宫驻地,随后日夜兼程赶回自己的山门。

    这一下少掉了十几万人,广成宫驻地的防卫顿时空虚起来,再加上北方战线调回来的精锐都被奉天府和隐流派军堵在外头,暂时还未能回返,战争的天秤再一次快速倾斜。

    解决了一个问题,该解决下一个了。

    这一次,联军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獠牙,对象则是暗中向广成宫提供灵石的明轩宫,办法也很简单:

    接到北方战线崩盘的消息,长天一分钟也未耽误,即下令将偷运灵石进入广成宫地界的修士脑袋砍了十几颗下来,着飞得最快的禽妖日夜兼程送回给明轩宫,并附信笺一封,上面的文字也是简单粗暴到令人发指:“汝欲与广成宫同覆灭否?”

    事易时移,此时的明轩宫再也没有先前隔山观虎斗的悠闲。北方战线破灭,就意味着北方仙宗的铁蹄很快就会向南延伸,明轩宫的位置比广成宫还要靠北,最多不到两个月,双方就要短兵相接。它心里清楚明白得很,北方仙宗里头如同乾清圣殿这样的大派,根本不屑入关之后那些小而零散的地盘,这些大型的宗派就像鲨鱼追逐血腥气一般,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南追逐更广阔的疆域,更肥美的土地。而手里握有大量资源的明轩宫,必定免不了要与他们正面冲突。

    和广成宫的协定,要很久才能收回本钱。再说现在自家后院快要失火了,它又怎么会把井水借给外人使用?而巴蛇送来的信笺,口气生硬,没有一点转折的余地,似是一言不和即要挥军相向。所以明轩宫的掌门接到信笺、看到弟子人头之后哪怕气得七窍生烟,也只能撤消了对广成宫的继续支援。毕竟北方仙宗正在自北往南入侵,这个当口儿若再得罪了联军,令这支庞大的队伍自南往北派军攻打它,那么明轩宫只能变作夹心肉饼,两头受欺。

    战争史上,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还能打赢的先例很少很少,明轩宫并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运气。

    就和长天、汨罗预期的一样,广成宫之役再度迎来转捩点,并且战争进程突然加快,一下子就加速进入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广成宫倚仗的优势再度消失,援军大量撤退,连灵石供给也被切断,这就像一头猛虎被拔去了牙齿和爪子,就是力气再大,又有多少伤人的本事?

    #####

    下雨了,天色又黄昏。

    一名广成宫弟子抱剑,在一株大树底下缓缓坐了下来,也坐在一地的泥水当中。像他这样修为有成的修士,原本连衣袍沾上一点污渍都不能忍受。现在却哪里管顾得了这许多?

    在他身边,还有八、九位师兄弟,也像他这样席地而坐,运气好的也许还能占着一块大石头。大家呼吸粗重,一坐下来就忙不迭地调息打坐,原本还应该吞食丹药回复体力的,怎奈虎啸峰和五老峰的秘境被动了手脚之后,广成宫的丹药储备大减,如今已是供不应求了,多数弟子只能靠着自身调息来恢复灵力。

第1291章 领域破灭(双更合一)

    好几人脸上还沾着血污,却舍不得浪费灵力去施放一个最初级的清洁术,只拿袖角胡乱擦了擦。

    对面的联军自然再度发动了猛烈进攻。这一次战斗与先前的战役都不同,其特点只有一个:漫长。

    从第一天夜里震天的战鼓擂响开始,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战斗居然不曾停止。这当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广成宫都在承受着联军风暴潮一般的攻击。这就像洪水冲击堤坝,不是堤坝垮塌,就是洪水最终被驯服。哪一边都输不起,广成宫付出了灵石急剧损耗的代价,而联军则填进去了足足三十万修仙者性命!

    这场战斗之惨烈,甚至于联军的勤务兵都来不及收走袍泽的尸首,边界上的尸堆越积越高。这里的地面已经变作了稀泥,每一粒土壤都浸润在鲜血当中。

    人人都有一种预感,无论是哪一方胜出,这场艰难的战役就快要结束了。

    四下里雨声渐渐大了起来。

    有一位师兄睁开眼,见到无人关注这个角落,才悄悄道:“你们听说了么,门派的灵石快要用完了。”

    有人舔了舔嘴唇,涩声道:“这么快?”

    师兄唉了一声道:“对面的人疯了,攻势太紧。这场仗打了三天,领域就开了三天。我听说,灵石储备已经告罄。”

    “哪来的消息?”

    师兄道:“门派里头早就传开了,你们都不知道么?另外曲灵峰、青瑶峰下有七名弟子昨日临阵脱逃,想偷偷从北边和西边越界出去,被逮了个正着。”

    “然后呢?”树挪死,人挪活,眼看局势一天天恶化,难免没人动了独善其身这份心思,此刻就尤其关心。

    “还有什么然后?门派里面再也无人见过他们。正是非常时期,若不杀鸡儆给我们这些猴儿看,到时候人全跑光了怎么办?”师兄冷笑道,“自从南宫掌门身殒,风掌门接任以来,门派里头经常有大活人莫名其妙地失踪,都是对风掌门颇有微辞的,尤其是和联军开战以后,门派里头都不许我们妄议掌门的身世。”

    有人即道:“那不是隐流和奉天府散布出来的谣言么?”

    师兄嘿了一声道:“是不是谣言,谁知道真假?天生崖之战我也参加了,有一幕我记得很清楚:雄关上头的时候,站在风掌门边上的杜屏对萧大尊者的态度也真称不上怎么客气啊。”

    旁人皆道:“不会罢,萧大尊者都是真仙之境,神仙一样的人物,哪个胆敢对他不敬?”

    师兄冷笑道:“怎么没有?你们不记得联军抛出来的谣言里头就提过,我们广成宫里潜伏着上古妖人,那是中古之战的祸乱之源。这人走到哪里,战乱和灾祸就跟到哪里,堪称不祥之极。”

    众人轻轻咝了一下。其实谁心中都曾存疑,只是碍于门规森严,不敢妄议罢了。再说上头的长老们都没有反对,他们这些中低层的修士,又拿什么来质疑?然而仔细想一想,联军当初打响这场大战所仗的旗号,岂非就是“杀灭妖人”?虽说对方要给自己出兵找个合适的理由,可这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有人忍不住道:“不会罢,要是派内真蹲着这样的妖人,萧大尊者怎可能坐视不理……”说到这里,突然住口,再也说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想起了联军散布的谣言当中最劲爆的那一条:风闻伯是萧寄云的私生子。

    如果这条谣言属实,那么所有的疑问都能够迎刃而解了。最初这条谣言散播入耳的时候,谁都是心中不齿,心想妖宗果然就是妖宗,不知礼义廉耻,散布这般荒诞的谣言也不怕被人笑话。可是当它传播开来,广而告之的时候,难道大伙儿私底下不曾想过,万一它是真的呢?

    万一它是真的,萧寄云就是抓着整个广成宫,给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殉葬!

    有行事谨慎者轻咳了一声道:“住口吧,毕竟只是谣言。”

    师兄嗤笑:“怕什么,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不敢言?萧大尊者前几天已经在边界上拒绝了撼天神君的要求,誓要血战到底,所以我们不死在门派手里,也要死在对面的妖怪手里,不过是早晚问题……”

    话未说完,他就看到众师弟面露惊色望向自己身后,还未反应过来随觉得颈间微凉。

    这一颗大好头颅落地,咕辘辘转了几圈才停下来。众人面带骇色,望向兀自直坐不倒的尸身后方五丈处,那里站着一人,方才就是他以指代剑,隔空以凌厉的剑气割下了这名弟子的脑袋。

    众人一时噤若寒蝉,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嚅嗫出口,喊出了这人的身份:“白,白尊者。”

    这就是广成宫的尊者之一,白弘量。

    白弘量目光森然,每一个被他望过的人都觉得面皮有若针扎,不由得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耳听这位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尊者训道:“动摇人心、散播蛊言,该杀!身为广成宫门人,你们居然不坚守本心,只知道以讹传讹。这场战争之中,我广成宫若有错,也只错在屹立万年不倒,错在家大业大,错在怀璧其罪。到了此时,你们怎地还如此天真?无论对面联军打出来的幌子有多好听,欺上门来的目的只有一样:夺取我们沉淀了万年的基业!”

    说到这里,即有一名长老上前半打圆场半通知道:“休息时间结束。大家莫要气馁,这场战事还会有转机的。”

    广成宫由于人手紧缺,每一名奋战在前线的修士只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就又要投入战斗之中。众人也知道违拗不得,纷纷爬了起来,重新奔赴战场去了,只不过临去之前,还有好几人和童开文一样,回头望了望地上的头颅,总觉得他死不瞑目。再说,妄议师门之罪自来就有定罚,不是只杖责二十,随后关入思过崖半年么?为什么白弘量只因他胡乱说了几句就挥剑杀人,甚至也不知会这名同门的师尊一声,就将他给斩首了?

    这明显与门规不合。

    自己安身立命的仙派,如今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这样的疑问就如大石,压在众人胸口上。

    白弘量站在原地,目送众弟子远去,面沉若水。

    被他亲手所斩的也是广成宫门人,从辈份来说,是他百代之后的徒孙,放在如今也是宝贵的战力。在广成宫这样重视师徒辈份的地方,他确是不该如此凶暴。如果能够,他何尝愿意杀人?可是广成宫已经是这样风雨飘摇的模样,若不对蛊惑谣言之人施以重惩,门人一下就会变作一盘散沙,这仗也根本不用打下去了。

    他这次出手,不过是制止了这一群弟子妄议,那么其他人呢,在他听不见的角落呢?他自然知道,广成宫当中对于这次战事、对于风闻伯的反对声越来越大,原先还可以强力镇压之,现在眼看颓局难挽,门派当中一片哀兵之声,各类质疑和揣测的声音也响亮起来,再也盖不下去。

    对于这场战事,他自己亦是心乱如麻。站得越高也看得越远,他和其他几名修士一样,打一开始就明白,联军对于广成宫志在必得,所以无论对方找了什么理由,中间发生过多少插曲,这场战争都一定会进行到底,都必然要以其中一方的完败为终点。

    照目前这情形来看,输的那一方,不会是联军了。

    在谁也不曾注意到的空隙,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到身边有微风响动,周边的空气带出淡淡的寒意。

    他头也不回道:“靳师妹。”

    靳丝雨在他背后缓缓现出身形来,涩声道:“白师兄,插翅难飞领域无以为继了。”

    白弘量终于动容道:“灵石耗磬?何时?”

    靳丝雨幽幽道:“不出一刻了。”

    事实证明,领域的维持之力还不到一刻钟。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在靳、白两人的注视下,笼罩着广成宫核心驻地的淡红色光罩颤抖了两下,然后像个肥皂泡一样,幻灭了。

    在联军展开了强攻的第三天夜里,广成宫耗尽了最后的能量。

    忠诚地守卫着广成宫的重力领域,终于告破。

    在这一瞬间,所有联军的将士只有一种感觉:扬眉吐气。

    听着对面敌人的欢呼声,广成宫门下的修士却觉得一颗心直直沉下去,再也浮不上来。

    无论他们摆出多少种阵法,无论他们的剑道有多么高超,在这人海战争中都起效甚微。对于个体来说,只有力量、勇武,当然最重要的是运气,才是活下来的关键。

    撼天神君那一日的宣告已经响彻驻地,谁都知道广成宫的灵石储备不多了,领域的破灭是迟早之事。可当这一天、这一瞬间到来,那种尚存一线的希望被完全掐断的时刻,多少人心若死灰,怔忡着流下泪来。

    领域已经告破,远方却传来了宏大的啸声。和联军鏖战已久的广成宫人知道,这是敌人收兵的讯号。显然攻山多日,联军也有些疲惫,如今正是见好就收。

    不过众人的心情也松快不起来。谁都知道,当联军养精蓄锐,再一次扑来的时候,一定是全力以赴。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了领域保护的广成宫,还能坚持多久?

    这一战以后,又能有多少修士活下来,望见第二天清晨的阳光?

    靳丝雨喃喃道:“何至于此。”

    白弘量微微摇头道:“以你我之力也回天乏术。回去罢,准备最后的决战。”这些天广成宫也尝试了无数办法,均以失败告终。眼看再也拖不下去了,他的口气反倒变得云淡风轻。

    然而靳丝雨却听出他话中的决绝之意,咬住银牙道:“不,或许还有一个法子可救广成宫,且待我试试!”

    白弘量转头仔细看着她:“你想做甚?”

    靳丝雨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我拜入山门已经一千八百六十五又三个月,广成宫待我恩重如山,怎能坐看它倾覆?我虽不能左右战局,但有人可以。”

    白弘量失笑道:“萧师叔么,你这是无用功,他必不肯依对方要求行事。”靳丝雨和萧寄云虽是道侣,但后者的决断从不受人左右,这也是广成宫众尊者皆知的事实。说到这里,他顿时又想起来方才听到的众弟子正在谈起的谣言。其实他早就到来,只不过静立无声,旁人也发现不了。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出于什么心态,一字不漏地全部听完才出手杀人。

    对于萧寄云和风闻伯之间的关系,他隐隐猜到了谣言的真实性。可是他明白联军只不过拿它当个幌子,对广成宫的侵袭决不会停下,所以对于此事也没有投入过多关注。在他看来,男子在外面偷腥生子也没甚大不了,更何况萧寄云位高而权重,谁会纠查这些小事?倒是身边这位靳师妹与萧寄云结发超过了千年,捅破这层窗纸后还天天要与风闻伯见面,不知心里又是个什么滋味。

    靳丝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淡淡说道:“走着瞧吧。”身化风雪,白弘量即感觉到身畔有大风刮过,那一团八月里的飞雪就已经卷上了天空,很快消失在他视野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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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小闲敢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没这么忙过。

    强攻持续了三天三夜,不仅消耗广成宫的灵石和兵员,联军自身也遭受了重大折损。前线鏖战,后勤就跟着吃紧。

    联军的军令就是轻伤不下火线,所以几乎每分每秒都有重伤的兵员从前线被抬下来,送抵后方等待丹师的救治,勤务兵往来回穿梭在战场上,将死去同伴的尸首抢回安置,火工营还有庞大的丹药、武铠要分放,又有无数残破的法器收缴上来等待修补。同时也别忘了,随着战斗的推进,兵员需要补充大量体力,所以充足的血食也是必不可少的。

    一点儿差错都不许有。

第1292章 夜会

    这无穷多细碎、繁琐而紧迫的问题加在一起,可以将正常人都逼疯。当然这是整个火工营必须接手和分工的难题,不独她一个人完成。饶是如此,她这三天内几乎都抽不出喝一口水的时间,连长天的面也只见了一次就将他赶了出去。

    好在这人也体谅她的辛劳,只说了几句话,然后在她额上落了个吻就离开了。

    战争到了这步田地,也没什么噱头好玩了。重力领域既然已经失效,双方暂时偃旗息鼓,不过联军和广成宫早晚凭着真实水准拼杀在一起,这场战役马上就会进入最残酷也最惨烈的阶段。

    远处骤然传来欢呼,那是妖兵集结而成的呐喊,充满了狂喜,也充满了澎湃的野心。她跃上大帐顶端,于是也看到了代表插翅难飞领域的破灭。

    那一层守护广成宫驻地的光罩不见了,联军和敌人之间最大的屏障也不见了。

    从现在开始,战争终于回复了公平。

    宁小闲重重呼出一口气,终觉心头那块一直沉沉压住的大石被移开。如果再无意外,这一段旷日持久的战争,最终会以联军的胜利而落幕了。

    似是映衬她的心情,持续了大半个晚上的雨停了。又过了两刻钟,居然云破月出,还人间一片完满。

    就在此时,地上传来一声充满磁性的轻唤:“丫头,下来。”

    她轻轻一跃,就落到长天身边:“怎么了?”

    “跟我走一趟罢。”

    她好奇:“去哪?”

    他微微一笑,温声道:“散心。你已经很久没有出营了。”这丫头自从上次被他收拾过之后,已经乖巧不少,这十来天的确是呆在大营当中哪里也不曾去,估计早憋坏了。他自来赏罚分明,既然她表现得听话,就要稍事奖励以巩固之。

    她微微一愕,但也不问他要上哪里去,只点头:“容我交代一声。”返身回了火工营大帐内,将手头的事移交给几位副营主,这才匆匆行了出来,将自己纤手放入他递出的大掌中:“走罢。”

    长天轻轻拉住她手,柔和的罡气将她一并护住,随后施展神通,一步即踏出去四十余里之远。

    这种奔行速度之下,耳边的风声反而小了下去,不再呼呼作响,反而是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所有景物都化作了五色斑斓的线条,从远方冲来,随即被抛在脑后。

    她知道,这是长天行进的速度太快,她的目力跟不上。并且在这种速度下,人体如果没有防护,会被比刀锋还要锐利的空气切割得只剩骨架。她身体远非凡人能比,但要适应这样高强度的移动,暂时还力有未逮。

    这一次奔行并没有持续多久时间,不过是二十余息左右,长天就停了下来。

    这里是大山深处的小小山窝,两面临山,以她的目力还能看到几百丈外有清浅的小河流动,倒是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所以这里也曾经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不过由于远离乡镇,所以只是个小小的村落而已,并且房屋过半倾塌,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久。

    宁小闲的神念扩展开来,并没有感应到这里有活人。

    唔,不对,其实活人倒还真有一个,并且这人的气息她也轻易也是忘不掉的。

    对上她惊讶的眼神,长天抚了抚她的秀发,才扬声道:“出来吧。”

    从完好的一栋茅草屋里缓缓走出来一道身影,修长婀娜。她只走到长天身边五丈开外,就停住了脚步。

    这个女人,赫然就是靳丝雨。

    宁小闲微眯起眼,耳闻长天的声音响起:“你胆子不小,竟敢召唤我前来。”

    召唤?宁小闲一怔。长天竟然是应靳丝雨召唤过来的,他说得没错,这女人的胆气可真是不小啊。至于靳丝雨所用的方式她也没兴趣知道,长天有神位在身,连凡人虔诚祈祷的愿望都可以听见,何况是靳丝雨这等神念强大的仙人?

    靳丝雨见到宁小闲也是微讶,不过想到撼天神君和这小妖女之间的情意,似乎带她出来也在情理之中。当下她的目光在宁小闲身上一扫,发现她的伤势已经尽愈,也不由得佩服隐流丹药的药效强大。要知道宁小闲从广成宫驻地逃出去时,可是连人都昏厥不醒,手还断了一只。

    不过她的伤势好得快,对靳丝雨接下来的谈判也有利,毕竟女人可都是爱记仇的。

    此刻靳丝雨胸口微微起伏,显然也是强抑着紧张:“撼天神君,我此来有一笔买卖要与你谈……”

    话未说完,长天已然打断她:“买卖?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买卖?叫萧寄云来。”他突然顿了顿,上下打量着靳丝雨,若有所思,“唔,不对。我若将你扣下,萧寄云可会亲临?”

    他浑身威势外放,这山窝里头尽存的几间完好房屋立马倾塌下去,而处在中心的靳丝雨则感觉到两股战战,似乎有人强按着她的背部,要她跪下一般。身边的空气更是凝滞起来,似乎有一层无形的气墙将她禁锢在其中,与外界隔绝。就算有远遁千里的法器,此刻也用不出来。

    这足足高出她两个等阶的强敌,果然是无可抵御啊。现在她面对长天所体会到的无力,就和当日宁小闲面对她的感受是一样一样的!眼看长天袖袍无风而动,显然要出手将她拿下,靳丝雨赶紧道:“慢着,依据大陆盟约……”

    宁小闲望着她嫣然一笑:“大陆盟约只提过,仙人境以上不得对低阶修仙者动武,不得出手直接改变战局。现在我家长天将你拿住,可是两条都不犯规喔。”

    靳丝雨也是仙人之境,双方又在这等荒山野岭相见,可以说长天出手擒下她,和大陆盟约哪一条也不相干。宁小闲在广成宫驻地被靳丝雨追得走投无路,不得已撞破河冰逃走,那是晋升入渡劫前期之后最狼狈的一次逃命了。呵,她自己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第1293章 谈条件

    她宁小闲更没有自己的仇一定要自己报这种矫情的志向,所以长天如果替她出手拿下这个女人,她肯定要鼓掌称快再赏他几个香吻。

    这对男女怎么都有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靳丝雨心中火起,却知道自己眼前分明处在弱势一方,于是快言快语道:“神君可愿早些结束这场战役?”

    长天面无表情道:“插翅难飞领域既已被破除,广成宫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我不急。”

    靳丝雨笑了一声:“神君当真不急?广成宫现在门徒仍众,又占了地利,乃是守山之战。联军想在短时间内拿下来,恐怕也不容易吧?”

    宁小闲在一旁听了,突然道:“你想谈什么买卖?”这女人有一点说对了,联军也着急摘取胜利的果实。

    这等强度的作战,对双方都是无比沉重的负担,她主持火工营,当然知道战争每多拖一天,新鲜活跳的生命就要消失掉几千条。每一名修仙者都是宝贵的兵员,隐流也不愿在这场战争中损兵过剧,否则恢复元气就得不知道多少年。

    再者,北方战线崩溃的影响一时还未传到这里,但这就像地震的余波,冲击到众人所在的地域是迟早的事。还有一样,算算时日,隐流从巴蛇森林出发进行东征也过了大半年时间,长天那个死对头或许都已经回到了这个位面,所以拿下广成宫实在是迫在眉睫之事。

    如果能提早结束这场战役,何乐而不为?

    她这一记插话恰到好处,正合长天心意。他轻轻揉了揉她的顶发。

    靳丝雨简洁道:“我把风闻伯和他身边的阴九幽分身给你,你停止对广成宫的侵伐!”

    这句话说完,似乎连吹拂不定的山风都凝固了。

    长天眼中陡然射出骇人的金光,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靳丝雨顿时觉得那暴涨的金芒如针如匕,不仅要刺伤双眼,甚至也直直刺入了心底,似乎一切心计都被看透,一切伎俩在他面前都是徒然。

    他既已成神,自有神威,真仙境以下的修仙者难以抗御。而对靳丝雨来说,这种被条分缕析、无所遁形的感觉,真是既恐又怖,实在太不美妙。

    她有瞬间怔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道灼灼逼人的金芒已经消失了。长天正在等待她的回答。

    既已冒险来到了这里,就要完成自己的使命。靳丝雨强自压下心头的惊惧,放稳了声音:“你要的不就是风闻伯和阴九幽化身?我把他们给你,你就可以退兵了罢?”联军入侵广成宫所打的旗号,一直就是征伐中古元凶。现在将这元凶交出去,联军还有继续进攻的理由吗?

    长天感兴趣道:“哦,你要怎么才能抓住这两人交给我?萧寄云肯让你动手?”风闻伯身份特殊,既是广成宫掌门,又是萧寄云之子,于公于私,萧寄云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靳丝雨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能。”

    长天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冰仙子这是大半夜特地前来自寻死路?”

    “我特地选择在这里会面,就是因为这处荒村离广成宫有千里之遥,不会被萧寄云察觉。”靳丝雨抗住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涩声道,“我虽不逮不下那两人,神君你却是可以的,只要你不受大陆盟约限制,是也不是?”

    她话中含义不难理解,对面的两人秒懂。

    对于靳丝雨居然敢生出这样的想法,宁小闲惊讶得挑起一边秀眉,而长天这才仔细打量她面上神色,微微眯眼:“你居然要率先打破盟约?上一次会面,你还特地制止了萧寄云。”若要长天出手而又不会触犯大陆盟约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即是广成宫的仙人首先对这场战役中的普通修仙者动手,他自然就可以反击。

    可是这层约束一去,将神兽投放到战场上的后果,那是谁也不敢去想象的大恐怖。靳丝雨怎么能有这样的胆气,提出这样的要求?要知道宁小闲逃离广成宫驻地的时候,这位冰仙子还特地拦到萧寄云面前,不让他中了长天的圈套而出手击杀普通联军妖兵,怎么过了十来天,这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

    靳丝雨坚定道:“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拦他,是免去广成宫倾覆之祸;现在能得你亲口允诺,是保广成宫香火不断。”

    “有趣。”长天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角度:“不过,若是我现在就将你擒下为质,让萧寄云拿风闻伯和阴九幽分身来换你,岂非更加容易。你觉得如何?”

    他眼中金光闪烁,十足地不怀好意。显然只要靳丝雨一个回答不好,就只有被押送入神魔狱的下场了。宁小闲在他身侧看着,顿时觉得风水轮流转。她潜入驻地的时候,广成宫举全派之力想拿下她,以她为质来要挟撼天神君退兵;现在,反倒是擒下靳丝雨的机会近在咫尺,他们可以令萧寄云也面临两难的抉择,只不过当时给长天的选择题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而这一次却可以让萧寄云选择要发妻还是要儿子?

    不过靳丝雨既然冒险来此,自也想好了诸多后果,这一项也考虑在内了,此时即是惨笑了一声道:“不如何。你就是以我为质,萧寄云也不会交出风闻伯的。”

    她在宁小闲讶异而长天若有所思的目光中,缓缓道:“我与他结发千余载,早对他的为人一清二楚。”她嗤嗤笑了两声,“他这么几千年来只得了一个儿子,断断不会放弃的,哪怕你拿我去换也是一样。他对风闻伯的执念有多深重,你们从这场战役中还感觉不出么?若换了是我,他肯这般断送广成宫么?撼天神君,与其拿下我,还不若由我去打破大陆盟约对你的束缚。”别人或许还不清楚,但她是萧寄云的枕边人,自己道侣是什么性情,难道她还不知道吗?

    她的话语中,流露出来深沉的落寞和绝望。

第1294章 巨眼(双更合一)

    宁小闲突然道:“这般报复风闻伯,一定很爽快吧?”

    靳丝雨眉心一跳,接口道:“这就是我的事了。撼天神君,要我出手伤人,你却得答应我的条件才可。”这个小妖女明明年纪不大,却是一眼看破了她的算计。

    长天望着她,却不答话。靳丝雨心中突突跳了几下,才道:“待那两人成擒,还请联军退兵。我知撼天神君一言九鼎,但此事非同小可,须得你发下血誓。”

    长天沉沉笑了一声,笑得她有几分心惊肉跳,这才道:“我竟不知道冰仙子这般天真。既然广成宫早晚是我囊中之物,为何要舍它转头而去?”隐流千辛万苦杀到广成宫脚下,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难道当真只逮着这么两人,就放着广成宫这块大肥肉不吃就走?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那两人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靳丝雨瞪圆了美目:“可是你前些天在驻地边界说过……”

    “此一时,彼一时也。”长天打断她道,“那一日的提议,是最后的缓和机会。萧寄云既不珍惜,那就是过期作废!”

    靳丝雨阅历颇丰,也知道这等老谋深算的巨妖所图者甚大,断不会这般轻易被她说动,因此也不觉气馁,退而求其次道:“如此,那就请神君为广成宫保下一点基业,莫要赶尽杀绝!照目前形势下去,联军就算能将广成宫人尽数杀光,自己也要大伤元气。我助你出手,就是免除了隐流的大量伤亡,也请撼天神君给我们留些香火。”

    她见长天沉吟不语,又接着道:“巴蛇森林远在西方,这一次征战结束,迟早要返回西方。若是广成宫就此从南赡部洲上除名,那么奉天府得了我们的地盘一家独大,对隐流又有什么好处?”

    场中一时安静下来。

    靳丝雨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接口。她望向长天,想知道这番话能不能打动眼前这老奸巨猾的神兽,哪知道对方只低眉垂目,俊面上却不露半点情绪,她只好硬着头皮道:“不知神君意下如何?”

    长天张口欲言,眉头突然一皱,紧接着高大的身形一动,即有一股无形的劲道外放出来,向着四面八方漫延。

    靳丝雨虽然站在这里侃侃而谈,然而面对着这等强大的敌人,神经却是时刻绷紧的,此刻见他突然出手,不由得花容变色,本命法器已经擎在手里,下一个动作就是用力挥出。

    这一瞬间,她脑海中千回百转,想道身边的空间虽然被对方的神通禁锢住,可若自己全力施为,未必就没有破空而出的可能。并且她手里还有几件压箱底的宝贝,想打赢撼天神君是痴人说梦,但要拿来逃命用,或许还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哪知长天已经预料到她的举动,左手伸出大袖,作了个下压的动作,喝道:“稍安勿躁!”

    靳丝雨顿时觉得这一下像拍在自己肩头,力道仿若山岳,压得她连脚尖也挪动不得,更不要说挥出法器破空而逃了。这时才知道双方道行的差距,就是猫与鼠的差别,只要对方愿意,随时都可以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不过此刻也看出长天并未翻脸拿人,恐怕是另有异变,所以当他低沉说了句“噤声”的时候,她果然紧紧闭起了嘴。

    长天左手食、中二指骈起一划,三人面前的地面上就多了一道深达半丈的地缝。这倒不算什么神通,萧寄云当初在边界上弄出来的那一道沟壑比这壮观不知道多少倍。不过靳丝雨紧接着发现,以这道地缝为中心,三人所立的左侧与地缝的另一侧,似乎景物上有些不同了。

    那感觉难以言述,当她望着地缝另一边的景物时,就好像隔着水面看到溪底的水草,似有一层透明而无形的介质为屏障,将三人与外界隔离开来,就连照过来的月光都发生了怪异的扭曲,根本无法抵达三人脚下。

    现在,他们就站在无边的黑暗之中,眺望地缝那一头的月华遍地。

    这种特异的感觉,她此前从未经历过。然而她毕竟跟在真仙身边已久,此刻心里忍不住就冒出了一个念头来:“阴阳割昏晓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撼天神君这一指,居然斩破了虚空,将我们和真实世界隔离开来!”

    若说萧寄云上次在广成宫驻地的挥剑一击劈开大地,令河水断流,显示了物理力量的极致,那么长天这一指划分阴阳,破入虚空,却显示出了他对大道领悟的完备,这是连真仙都暂时无法窥探的神能。

    更奇异的景象还在后头。

    地缝的另一侧原本是村中的空地,此刻却有高低起伏的房屋身影徐徐出现,若是定睛去看,就会发现这些房屋的形状、方位和格局,都是照搬了三人身后的那个小小村落。甚至她还记得有一户人家窗口上贴着个褪了色又被撕去了半边的“福”字,现在在地缝另一侧的房屋群中寻觅,果然也看到了相对应的一幕,那个“福”字,竟然也维妙维肖。

    这海市蜃楼一般的景象是……幻术?她眼珠转动,突然看到一间茅草屋中坐着一个身影,不由得微咦一声。

    这人穿着翠色的云丝暗纹百褶裙,满头青丝反绾出一个惊鹄髻,那髻上还有一枚淡粉色的珊蝴并蒂桃花钗,那色泽也确是嫩比三月桃花。她记得这钗子的形状独一无二,乃是萧寄云赠与她的礼物,虽然不是法器,却始终被她珍而重之地戴在发间。

    所以,屋中这个人就是她。

    靳丝雨还看到了“她”安静地坐在茅屋的桌边出神,甚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幻术不是什么高深的门道,她自己都能用得出来。可是撼天神君显然更是此道高手,若非她就站在虚空中,若非真正的房屋就在自己身后,恐怕她都会将对面的海市蜃楼当作了真实事物。并且长天造出来的场景并不全搬实物,反倒像是他和宁小闲到来的十几息前,这村子里的景物片断,可谓取材真实,更难捉摸。

    此时,宁小闲突然伸手一指。

    靳丝雨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毛骨悚然!

    在这一片刚刚幻化出来的村落上方,空气一阵奇异的波动。此时虽有明月当空,光华普照大地,然而月下还浮着一小片乌云。就在这片乌云的阴影当中,有一条弯曲的细缝突然裂开并且迅速扩大之,等它完全扩张起来,赫然就是一只睁开了的眼睛!

    初步估计,这只眼睛至少长达五丈。

    凭心而论,其眼形狭长,眼角细而微弯,竟是充满诱|惑力的桃花眼,无论它长在男人还是女人身上,都一定是点睛之笔,能给主人平添无数魅力。可是再漂亮的器官放大了近百倍独立出现,也显不出美感来,只能透露出十足的妖异。

    这只眼睛居然还能四下转动。尽管天色漆黑,靳丝雨仍然发现它的瞳孔呈深紫色,那颜色看似纯粹,然而层次极尽丰富,居然融合了深邃和璀璨两种特质,足能媲美最上等的紫罗兰宝石。

    巨眼在空中徐徐转动,随后望向了小村庄。

    三人也站在它对面。哪怕隔着虚空裂隙,靳丝雨也仍然生出了被这巨眼一眼望透的错觉,那种从外到内,从身体到识海都无所遁形的痛苦,她今日居然承受了两次。

    不过这只巨眼显然没有望穿虚空,只是从长天建立的村庄幻象上头扫过,随后目光一凝,注视到茅草屋中的“靳丝雨”身上。

    这个虚假的幻象受长天控制,此刻的表现却是蓦地抬头转向屋外,似有所感,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长天既然做出了这个幻象,那就要保证它能够以假乱真。靳丝雨好歹是堂堂仙人,第六感极是敏感,怎可能被人这样注视而无感?因此必要的反应还是得有的。

    这巨眼似也捕捉到自己想要的讯息,当即迅速闭起,在“靳丝雨”走出茅草屋的同时,它也合上了眼。

    那一片乌云再度飘开,原地只余空气,哪还有什么巨眼,甚至连半点痕迹都未留下来。

    它的消失,就和出现同样突兀。

    靳丝雨本尊站在虚空当中,虽然面无表情,心里波澜起伏,难以镇定。她是仙人之境,平素见到谁不是高高在上,令人仰望?可是今日接连见着了两个怪物,一名是撼天神君,好歹这是闻名大陆的神兽,实力之强悍自不待言;另一名却是施放了这巨眼的幕后人,她连人家长什么模样都没瞧见,就有一股子寒意打心底冒出来。

    今日,终轮到她仰望旁人了,这感觉可真是不美妙。并且长天既然做出的场景幻象中只留下她一个人,却略去了自己和宁小闲,显然对方是追踪她而来的。

    想到自己被这么个怪物盯上,谁都不会舒服的。所以靳丝雨忍不住就要问:“那是谁?”

    而在宁小闲看来,长天的面色却很奇怪,既像期待,又似痛恨,眼中闪烁的寒光都可以将人凝成冰,嘴角弯起来的弧度,却说明这人笑得很畅快。她家这座大冰山长年板着脸,鲜少有这么丰富的表情,所以她也由衷地期待靳丝雨提出来的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惜在靳丝雨话音刚落,长天的神情又恢复了常态,旁人再也难捕捉到什么端倪。而后他就淡淡道:“不过是个老……朋友。对你并无甚危险。”

    他赶在靳丝雨开口之前,就先道:“你还做不做交易了?”

    事关门派存亡,靳丝雨心中一喜,顿时将这巨眼抛在脑后,疾声道:“神君可是允了?”

    长天淡淡道:“这不取决于我。”

    这是何意?靳丝雨眼中露出不解,却见他微微侧头,望向宁小闲的眼中立刻多了几分宠溺:“你该问她。她若肯放你离去,我便也允了。”

    靳丝雨一怔,目光顺势一瞥,却见宁小闲也是满面惊讶,显然长天这一举动实是出其不意。这一瞬间,若不是想起眼前人的造化参天,法力无边,她真想破口大骂啊!这么惊天动地的一件大事,关乎上百万条修仙者性命的大事,关系万年大派生死存亡的大事,他竟然举重若轻,随随便便就交给身边的女人来处置!

    他怎么会!他怎么敢!

    大陆上盛传着撼天神君对这妖女情深意重的传言,已经从修仙界流到了凡人的市井街巷里去了。她原本是不信的,毕竟这小妖女在广成宫驻地里疯狂逃命的时候,也没见撼天神君有什么举动。可是现在她却又觉得谣言的份量太轻了,撼天神君可是堂堂神兽诶,居然就被这小妖女迷惑得不知轻重缓急,将事关整个南赡部洲中部的大战都交由她来左右。

    不过为了讨她欢心。

    和他相比,什么倾国倾城博美人一笑都弱爆了。

    宁小闲也有一瞬间的怔忡,旋即明白过来:靳丝雨是将她打成重伤的元凶,这一点,长天始终没有忘记,所以今日靳丝雨召唤,他才将宁小闲带了过来。再是惊天动地的交易买卖,在他这里都还原到最初始的一层关系:宁小闲肯对她这个凶手既往不咎,靳丝雨才能离开。否则,什么计划,什么血誓,都休要再提!

    此时长天更是抚了抚她的秀发,柔声道:“无须顾虑,你若要她留下,她便得留下。”

    眼见对面的女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宁小闲很快回过神来,低头思忖。

    靳丝雨有心要晓以大义,想劝她以百万人安危为重,尽快止戈,却也知道自己既然打伤了她,那么在她心目中恐怕恨极自己,此时出言怕是会起反效果。因此一番话在心里憋了十成十,终是一字也不敢吭。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小闲才抬起头来,和她焦急的眸光对上,轻笑道:“好,我放你离去。”

    在这么长久的等待之后,靳丝雨心头一块大石终于坠地,甚至对她都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激来。

第1295章 旧地重游(求推荐票)

    接下来,长天果然和她互换了血誓,并且将两人从虚空中带出。√∟UU小说,www.uu234.com

    此刻,那只巨眼已经无影无踪。月华如水,倾泻在这处小小的山窝里,照得人心通透。

    谁也不知道,就在这么个荒废已久的小山村当中,一场牵动了数百万人的战争结果就被悄然决定下来。

    靳丝雨此行目的既已达到,脸上也显出了久违的放松,此刻即向长天道:“协议既定,我这便回返,还请神君守诺。”

    长天亦是郑重点了点头,这片空间无形的桎梏顿时被打破。于是冰仙子身化风雪,重新飘摇上天,很快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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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天空中最后一片冰晶也消失于无形,宁小闲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靳丝雨当日追逐她的时候何等威风,如今在长天面前却是噤若寒蝉,一副可以随意揉搓的模样,果然在这个世界里,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手上传来一阵暖意,却是长天将她小手紧紧包在掌心里,低声道:“你怎不要我将她留下?”

    “我虽厌恶她,但这回她送来的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留下她,还有谁能令你提早出手?”她瞪了他一眼,哼道,“这等重大决断,你实不该丢给我。你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顾全大局?”

    “我不肯定。”他轻轻一笑,唇角的弧度依旧完美得令她身为女子都妒忌不已,“你能出了这口气便好。”

    甜言蜜语。这是标准的甜言蜜语!长天太了解她,情知她一定会顾全大局。可就算如此,她却还是感觉到双颊发烫。刻意低下头不去看他。

    这人平时看着冷清,一说起情话来却能将她甜得心都软了,却还得强压着得意之情咳了一声:“突然说得这般好听,莫不是先前做过对不起我之事?”

    他笑骂道:“胡言乱语。”伸手捏着她小瑶鼻晃了两下,直晃到她急得胀红了脸,这才作罢。

    “我的鼻纸!”她不满地瞪着他,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此间事了,还不回去?”火工营还有大把事务等着她料理呢。

    长天瞅着她笑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便要回去了么?”

    “咦!”这意思是?

    她当即把杏眼眯成了月牙儿。喜孜孜道:“我们去哪?”她忙了这十来天,寸步不出大营。现在被他这么一撩动,顿时心痒难捺。

    “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到广成宫之时,我曾说过。待我脱出神魔狱后。有一处定要陪你故地重游的?”他悠悠道,“不知宁大小姐可否赏光,与我同去?”

    现在?她点头如捣蒜,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叭唧叭唧印上极响亮的两声,这才赞道:“好长天,我还以为你早忘啦!”

    “你以为我像你,没心没肺?”他活过的年月太长了,已经知道什么该忘。什么却要铭刻在心。他见她眉眼舒展,一张小脸上熠熠生光。就知道她实是欢喜得紧,当下心内也是微松。

    话说回来,这丫头的喜好向来都是极易满足的。只看她一脸无忧无虑的模样,连他都要受了感染。

    “抱,要公主抱!”她笑嘻嘻地向他张开手。

    长天为她的孩子气摇了摇头,却也毫不犹豫地将她抱起。右臂从她腿弯底下穿过,轻轻托住了,她安然靠在他颈窝里,惬意得眯起了眼,冲他脖子上吹了口气:“驾!”

    一阵痒意传来,他脸色顿时晴转多云:“可是皮子又紧了?”

    她吐了吐舌头,再不敢说话,乖乖在他怀里趴好。可是柔软的舌尖不经意擦过他颈上的肌肤,那般温暖腻滑的感觉却拂之不去。

    这妖女,越来越懂得如何挑|逗他了。长天暗自咬了咬牙,抱住她的双手紧了一紧,这才迈开脚步,往远方而去。

    他们记性都不错,自然不会忘记当年宁小闲在广成宫徜徉过的,号称天下无双的美景,乃是“萤河星光”。

    萤河位于广成宫西郊,离她昔日寄住的鹤鸣峰约有七百里之遥。联军攻到广成宫脚下的时候,后者为了节约灵石用量,将插翅难飞领域缩小到了核心驻地,因此这一道举世闻名的美景,其实已经在联军掌控的范围之内了,并且此时战事吃紧,谁还会有闲心到那里游逛?

    长天的脚程,比起当年和她结伴同游的散修们不知道要快了多少。她只眨了几下眼,就见着了依稀熟悉的风景。

    月华明亮,因此任谁都能一眼看到群山之中这一口巨大的龙缸。所谓龙缸即是天坑,这里看来和四年前没有多大差别,壁纹理细密紧致,被它截断的小溪不得已将清水注入天坑当中,她和长天站在半空中,都能听到溪水在岩壁上欢快流淌的叮咚声,终年不绝。

    他带着她,慢慢飘入了黑暗的天坑之中。

    前方的路时窄时宽、曲折依旧,底下的小溪奔行的声响却越来越微弱,显然水流到了这里也越发平缓。

    终于,转过前方一处山道,她又见着了睽违多年的美景。

    那一汪深潭之中,有无数闪烁着的幽蓝色莹光随波逐流。这些细小的浮游生物是如此密集而明亮,将深达数丈的潭底都照得纤毫毕现。

    那底下,是一簇簇晶莹剔透的水晶,在蓝光的照亮下同样反射出清幽的光,将这一处千百万年前就形成的水晶矿洞照得如梦似幻。

    宁小闲从怀中取出玉舟,轻轻将它丢了下去。这件法器瞬间变作了扁舟大小,轻盈地浮在水面上。

    两人轻轻站入舟中,俯身看去。这里的水清澈得几近透明,若非有行船时带出的阵阵涟漪向四面八方扩去,这玉舟简直就像漂浮在空气当中。

    玉舟划近,碧玉的船身也被萤蓝的光照亮,通透已极。

    宁小闲伸手掬了一捧清水,细数里面那些小小的发光生物。一,二,三,四……竟然足足有三百四十只之多!

    这个动作,她似乎很早以前也做过了,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无法尽算这些小东西的数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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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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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御神录介绍:
凡人之躯走西游?作死! 多亏随身带着妖怪帅哥,充不了打手也能当个养眼的智囊。 且看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在仙妖漫天的世界里, 吃喝玩游,样样不落。 (6月每日三更求粉红票。保证完本,不胜感激)宁小闲御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小闲御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