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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宁小闲御神录txt下载     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29章 攻山之战2(粉红票180票加更)

    都天大衍剑阵驭动的飞剑数量太多,人眼根本难以逮到它们的轨迹,只有如齐师叔祖这样浸淫阵法多年之人,才能从剑阵的光泽当中发觉出小小的异样来。隐流可是头一回面对这个名闻南赡部洲中部的剑阵,他们哪里就能一眼寻出破绽了?

    他对侍立一旁的弟子道,“另外,将这两峰的养剑长老叫过来!”

    齐师叔祖突然压低了音量道:“还有一事……”

    “还有?”徐远志眉心突突直跳,总觉得又有第二桩倒霉事要发生了。

    “今日‘鞠忧’神剑闹得很凶,我方才用了几头妖怪的血都安抚不下来。若再这样继续下去,都天大衍阵的威力都会减弱。”

    徐远志倒是知道今日主峰都颤个不停,本以为是神剑有灵,预知大战在即,这才跃跃欲战,可是听对方口气,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洗剑阁入手这把神剑以来,因为一直无法使其认主而不能自如驭使,最后只好将它和赤钧剑一起,作为都天大衍剑阵的阵眼来使用。因为洗剑阁特殊的养护之术,平时这把神剑都沉睡在主峰之下,偶有醒转也随即被好生安抚、控制。

    可是就目前情况来说,它若再这样闹将下去,以精细繁复著称的都天大衍剑阵,的确会出现运转凝滞的现象。他们开启大阵的目的,一来要削弱对手兵力,己方以逸待劳,二来也是等待援军抵达,因此这大阵能撑上多少日,直接关系到战局的成败,万万不容有失!

    果然齐师叔祖接下去道:“‘鞠忧’从来都不肯屈服,然而像今日这般狂躁却甚罕见。我若未记错,六十五年前七月初三,鞠忧也曾这般躁动不安。你还记得当日发生过何事?”

    徐远志点了点头道:“我即刻就命人去查宗内的案历。”

    话音刚落,震响四方的钟声再起。齐云山内所有人嚯然抬头:这一次,钟声乃是三长一短,标志着敌人开始攻山了。

    隐流和奉天府的大军集结完毕,终于对洗剑阁的驻地发动了攻山之战!

    徐远志匆匆返回前山。甫一入殿,就见众人面色苍白沉郁、难看之极,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响,果然接下来副阁主池学文沉声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事实:“阁主,隐流和奉天府的妖军,从凝雾峰发动了进攻!”

    徐远志一闭眼,将最后一丝侥幸从心中抹去。

    果然派中出了内奸,将大阵的底细都卖给了隐、奉联军。可是连洗剑阁上下都不曾听说的凝雾峰那一丝小小的差池,隐流中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查!彻查此事!三十六峰中,除了留下守山弟子之外,嘱咐其他门徒全数移往凝雾峰!”他从牙缝中一字一句挤出来道,“凝雾峰是大阵薄弱之处,这一点已无隐瞒必要。速去通知齐云山脉内所有友军,也请他们尽快赶到凝雾峰下。”

    其实还未等他下令,众援军的传讯玉简就已经纷纷飞向主峰,询问此时的战况。待得主峰一一回复,众援军启程前往凝雾峰,那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这半个时辰当中,洗剑阁众长老一直盯着青铜母镜。此刻镜面已经切换到了安放在凝雾峰的子镜所摄入的画面。

    剑阵的金光之外,是密密麻麻、身穿黑甲的妖兵。从此一直排列到视线所不及的远方,如同蜿蜒蠕动的巨蛇。

    这场战斗,以禽妖的神通攻击开场。隐、奉联军的禽妖此刻已经翱翔在天。剑阵将齐云山脉连同上空一起护住,所以飞禽也难渡入。可是经过十余个时辰的精心调息,禽妖的精力达到最丰沛,此刻划分为十余个方阵,竟是要联手施放神通了。

    许多禽类原本就是群栖生活,禽妖也不例外。单个的神通术法终究威力有限,可是将滴水融入了百川,那就是奔波不息的洪涛!禽妖吟唱的口诀也是如此。洗剑阁认出其中一种禽妖唤作鹰雀,生性和雄鹰一样凶猛,身体却只比普通的白鹅大不了多少,在禽妖当中算是个头极小的了。可是当数百头鹰雀聚在一起共同施放神通时,众人几乎都能透过镜面看到空气中强大的波动。

    果然最后一个长音从几百张尖喙中同时吐出,巨大的暴风雪就挟裹着冰雹从天而降。掉下来的冰雹每个都比西瓜还大,若用凡间的利刃去切割,哪怕割上三天三夜都凿不出一个白痕来。

    有见多识广的,此刻微微变色道:“这是取自南海冰田的玄冰种子!”

    南海地区地气常年暖热,住在这里的凡人多数一辈子都没见过雪。可是南海偏有一处奇怪的地下岩窟,唤作“冰田”,离地数千丈深,常年冒着寒气。那里头面积宽广,有修士深入其中,发现下边儿居然是一望无垠的冰雪世界,冬不增厚、夏不融化,再往深处走,温度低得连神念也要冻住。若用法器切割下几砣冰块带在身上,无论怎样曝晒也不会化为清水,反而丢入云层之中,就会化作为巨大的冰晶,称为“玄冰”,其硬度还要远胜于许多炼器所用的特种金属。

    洗剑阁自不知道,这是汨罗座下的禽妖带来的破阵利器,只消将玄冰种子埋入云中,再以神通吟唤之,就可以降下这般强度远胜金刚石的无数冰雹!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有多少冰雹投入了阵中,随后就传出了细细密密的叮当声。冰剑相击,声响煞是好听,如银盘走珠不绝于耳。大衍剑阵的威力毕竟不俗,其使命就是绞灭一切来袭之物,这种坚硬的冰雹还是被一一绞尽,化作了飘飘扬扬的冰粉,随风飞撒而出,居然在明媚的阳光下,在凝雾峰之上析出了荡漾的七彩虹光,从远处看去美轮美奂,几似梦幻。

    此时正操纵着大阵阵眼的齐师叔祖,却是一脸肉疼。因为冰雹虽然被绞作了无害的粉末飘出,可是许多飞剑的剑身上,也崩出了米粒大小的缺口。要知道,每一座分阵里只有三口剑主坐镇,凝雾峰还仅有两口,其余的都是地级中品以下的飞剑,全赖整个大阵同气连枝的威力支援,否则根本发挥不出精坚难摧的威力。

    鹰雀们的演出刚结束,紧接又有另一群禽妖登台,这一回集群神通唤出来的却是一头巨大的火凤,一出场就似乎连周身的空气都点燃,整座凝雾峰的天幕都扭曲了,出现了类似曝晒下的沙漠特有的空气折射现象。火凤清呤呤地唳叫了两声,带着无尽的灼热一头扎进了剑阵之中。

    飞剑们尽职尽责地将它巨大而华丽的身影均匀地绞碎,细小的、几乎肉眼难见的火种铺天盖地洒下来,几乎溅到了每一柄飞剑身上。观看子母镜的洗剑阁众人还未觉出异常,大阵前的妖兵们却听到了喀吱喀吱的响声。

    这是从无数飞剑身上传出来的声音。先遭遇了玄冰的超低温,接着又被火凤的三昧火种所炙烤,正是实实在在的冰|火两重天,换成凡钢早就炸裂开来,哪怕是玄级飞剑也承受不住。虽然有赖于大衍剑阵的整体威力,这些飞剑受到的伤害减弱了许多,然而聚沙成塔,禽妖的攻击也正在一点一点削弱大阵的威力。

    火凤扑上去之后,又有一批禽妖飞到了半空之中……此时就看出了都天大衍剑阵的短处来。它天生的职责就是阻断敌人的进攻,绞尽一切来犯之物,因此这就像个大乌龟壳子,说好听点,外面的人进不来,说难听点,里面的人也出不去,除非停止大阵的运行——换在其他战场上,这些禽妖都不可能肆无忌惮地长时间念唱,哪怕是在鬼泣石林战役当中,这些禽妖也不可能心无旁骛、完全不必担心地面攻击地诵念大范围的术法神通,彻彻底底地一展所长。

    隐、奉联军众将领虽然亦是心急如焚,但一想到己方的每次攻击,洗剑阁却都要用大把大把的灵石来化解,那感觉别提多么舒爽了。

    待得天上的禽妖轮流轰击完毕,并且露出了疲惫的模样,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都天大衍剑阵也不愧是名噪南赡部洲中部的最强守御之阵,仅凭两口剑主仍然扛了下来。只是在肉眼难以捕捉到行动轨迹的飞剑上,有许多已经开裂、崩口,挂上了轻重不一的伤势。

    此时,洗剑阁主峰上,接引僮子正将一人引入主殿。这人身躯伟岸,眉目冷峻,身高近七尺,肌肉虬结,连面上都有几分草莽之气,乍看之下与一般修士大袍飘飘的模样颇不相同。包括洗剑阁阁主徐远志在内,众人都起身道:“鲍长老。”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敬意。只有大殿角落里的两个人,抬头向他迅速看了一眼,旋即又垂下头去。

    这人正是广成宫派来增援的队伍首领,鲍允合。这几年南赡部洲北方战线吃紧,鲍允合等几名长老皆是广成宫派驻战线的得意干将。

第730章 攻山之战3(求粉红票保榜)

    在众人看来,他们鞠躬尽瘁,为整个南部的安定颇有建树。广成宫的仙兵制度与其他仙派都不尽相同,鲍允合本人手里掌有部分军权,带领着自己训练出来的骁军,这几年给北方仙宗造成了很大麻烦,因此声名鹊起。

    鲍允合回了一礼,直截了当道:“听说凝雾峰出了些岔子?”

    徐远志叹气道:“不错,方才已经查明,应是不久前去世的吴长老误将凝雾峰的剑主放到了跑虎岭去。派内居然出了这等纰漏,真是贻笑大方!也可恨隐流来得太早,我们还未将最后几峰的阵剑检查完毕。”

    这确是个笑话,然而鲍允合久经战事,早知道埋怨无用,只是缓缓道:“大阵还能坚持多久?”

    “隐流的攻山强度不大。照此下去,大阵应该能坚持至少两、三天。”

    “那时援军早至。”鲍允合目中精光一闪,“对方也该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只以这种强度攻山?”

    众人皆不语,心道:难道隐、奉联军强攻,你就高兴了?要知道剑阵每运行一个呼吸的功夫,都有几百灵石化为乌有,并且受到的压力越大,这消耗灵石的速度还会越快。横竖这钱是洗剑阁出的,与广成宫没有半毛干系,这就叫做,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

    此刻在凝雾峰剑阵之外,禽妖虽然多数以远程的术法见长,但使用得久了,一样会是筋疲力尽,此时就离开凝雾峰范围,自去休息了。此时妖军却开始后退,直到让出阵前的一大片空地来。

    阵内众人瞪大了眼看着,不知道这些妖怪想捣什么鬼,结果走上前来的却是六十余个黑衣人,连脑袋都笼在帽子里,看不清面貌。

    这群黑衣人站定之后,就开始默诵口诀,空气中很快就荡起了无声的波动,紧接着,就有十余个巨大而强壮的土傀儡从地面上凭空站起,每个都高达五丈(十六米)左右,体重可达数万斤,可见是黑衣人联手施放的。

    在他们的驱策下,土傀儡迈开大步向着剑阵冲去,每一步踏出,都让地面发出支撑不住的颤振呻|吟!

    这些土傀儡的下场,当然是吭也未吭一声就被绞成了石末泥块。观看这一幕的,包括敌我双方都没人出言耻笑,毕竟隐流不会拿宝贵的时间来做无用功。果然土傀儡虽是壮烈了,但毕竟借助惯性冲入了阵中,在被绞碎的同时,庞大的身躯中突然弹射出了数十枚拇指大小的透明圆珠。

    不消说,这些珠子也被剑光所粉碎。然而它们在被击碎的同一瞬间就突然爆炸开来,妖军哪怕离得有四十余丈远,都感觉到了剑阵当中传来的剧烈颤动。珠子里头飞溅而出的透明酸液挂在飞剑上,明晃晃如秋水一般的剑身很快就被锈蚀,长出了绿色的锈斑……

    这些黑衣人从头到尾也没露出真容,只是不断地默诵口诀,不断地召唤这些无知无觉的土傀儡去进行自杀式攻击。洗剑阁自然不知道,土傀儡带入剑阵中的圆珠,是千金堂所研发出的“芥子雷”,这东西性质十分不稳定,只要一被打破就会爆炸。而其中灌注的毒液,则有酸腐法器的能力,对付地级法器或许拿不出手,但要祸害普通的飞剑却是一喷一个准地。

    只是这东西造价也是不菲。就算千金堂以成本价卖给隐流,一枚芥子雷也要卖到两千灵石不可。这一波土傀儡冲上去,身上少说藏着四、五十枚芥子雷啊,那可是一转眼十万灵石就打了水漂,并且这样源源不绝地往剑阵里送,那是分分钟上百万的代价。战争打的就是钱,隐流不想拿人命去填,就得破费大出血。

    黑衣人们手握灵石,召唤一波土傀儡就借机休息一会儿,然后再次召唤……方才得了鲍允合提醒,站在洗剑阁大殿中的副阁主池学文窥见这一幕,突然同样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隐、奉联军也不着急。说实话,他还以为对方的攻击会铺天盖地,猛烈得令人喘不上气,毕竟这才是传说中隐流的风格啊。

    然而无论如何,这样的攻势还是产生了效果。不过如果宁小闲在这里,就会发现真正对剑阵造成了损害的,不仅是芥子雷而已,就连那些土偶冲入阵中被绞碎之后,都会散溢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只不过在威严浩大的金光之中毫不起眼,往往是转瞬之间就消失了,可是长久以往,金光却在黑气的腐蚀下,一点一点淡了下来。

    这东西,她现在已经很熟悉了——能够破解修士神通、阵法的煞气!

    这一场单方面的攻山战,从申时一直打到了酉时,足足过去了两个多时辰。此时,原本呆在齐云山脉内休憩的各仙派妖宗陆续赶到,连同洗剑阁的修士,俱已牢牢据守在凝雾峰之前,以防阵破。

    现在,都天大衍剑阵的光幕已经黯淡了许多,却仍是牢不可破。若按齐师叔祖的经验来判断,隐流以这般强度的攻山手段,至少要到明日午后才能将凝雾峰的分阵击破。只要能坚持到那时,至少有两支外宗的援军将会抵达,与齐云山内的各宗互成犄角,正好能将隐、奉联军变作了肉夹馍当中的那块肥肉,使劲儿打压!

    只要能坚持到那时!

    太阳已经敛去了光热,即将没入西边的群山之下。而在剑阵之外,黑衣人却出乎众人意外地收手了。

    隔着一层金光,剑阵里外的两帮人马都瞪大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热火朝天的攻山场面突然凝滞下来。剑阵外的这支妖军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众人似乎都能看到最前排妖兵脸上露出的狰狞而可怕的笑容。随后,队伍从中快速分开,妖兵如潮水一般分向两边,将场中的位置空了出来。

    这是要耍什么幺蛾子?观看母镜的众人心中打鼓。子母镜没有传输声音的功能,所以他们也不曾听到联军后方传来的高声驱赶,不过等到许多磨蹭的身影映入眼帘,阵内众人都是脸色一白,有性急者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群如同牲口一样被驱赶上前的,居然是鬼泣石林一役中落在隐流手中的俘虏!

    盟军在鬼泣石林一役中派出了不少人手,此刻守在剑阵之内的仙派妖宗,立刻就从俘虏当中辨认出了自己宗派内的子弟,一时“师兄”、“师弟”、“大哥”、“弟弟”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不可谓不情真意切。

    只是这些俘虏目光呆滞、底盘虚浮,对阵内同门的呼唤毫无反应,显然被迫吞服了什么药物,已是神智恍惚,对于擅用药物的隐流来说,想办到这一点不要太简单;而被俘的妖怪大概是被击碎或者取出了内丹,已经现出了兽类的原形,倒是咆哮不已,三四百名俘虏仅在六、七名挥舞着长鞭的隐流妖兵驱策下,一步一步往都天大衍剑阵行去。

    这些妖怪皆不肯臣服、加入隐流。

    阵内仙派妖宗又惊又怒,一时骂声连连,不绝于耳。现在就是瞎子也看得出,隐、奉联军竟是要将鬼泣石林战役的俘虏,当作炮灰来驱入都天大衍剑阵当中!这些血肉之躯,恐怕入阵不到几息就会被剐成了一片血雾!而阵内的盟军除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门、弟子惨死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这时众人才想起来,隐流几次屠戮宗派,的确很少留下俘虏。

    终于有一名仙派的首领站了出来,高声喝道:“隐流如此残暴无道,不怕日后众派群起伐之?”

    妖军当中就有一名妖将站了出来,笑道:“洗剑阁首先毁坏了战约,派出仙人对付隐流。你们还敢上门相帮,我看日后被群起伐之的,该是你们才对!”这声音洪亮的妖将,是赤必虎麾下要员。

    这事儿还未传扬出去,知道的人不多。剑阵内众派面面相觑,均感惊异。战约规定,仙人以上境界不得直接参战,这是南赡部洲众仙派都遵守的约定,若洗剑阁首先坏了这条规律,隐流的确有权打击报复。

    先前那仙派首领沉默了一会儿,才喝道:“你可有证据?”

    妖将嘿嘿一声道:“证据自然是有,不过你算老几,要拿来给你看了?”

    他说得毫不客气,那仙派首领面色青白一片,怒道:“既拿不出,洗剑阁就不算毁约!”

    妖将无所谓道:“毁约也好,不毁约也好,你说了算么?横竖你们既然出手帮助洗剑阁,那么再过不久也都是死人了。”他咧着嘴,最后一句话说得阴气森森,此时恰好阳光已经西沉入山,陆地上最后一丝光芒都已敛尽,拂过身边的风都带有三分冰寒。修士的身体当然是寒暑不侵,但听闻了这句话的人,无不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心道:“明明他们都攻不破大阵,这妖怪为何还说得这般有把握?”

    此时头脑清醒者,就觉出了不对劲:“隐流和奉天府的联军,原本看起来乌压压一片地,现在怎地似乎少了很多人?”不过几名妖兵又开始挥起鞭子,将俘虏往剑阵里头驱赶,众人喝骂不绝,却也束手无措。

第731章 大衍剑阵,破!(为苏小慵和氏璧加更)

    他们就是再心急也不可能出去抢人,都天大衍剑阵对他们同样不会客气。可是十指连心,俘虏当中有多少人与阵内修仙者有同宗之谊、同窗之谊,有些甚至是斩过鸡头的八拜之交,偏偏隐流驱赶俘虏的速度又慢得令人发指,明显是要让他们眼睁睁地看一场血肉横飞的好戏,于是一时之间,修仙者当中要求停止大阵运行的呼声渐渐大了起来。

    洗剑峰主殿当中的青铜镜面上,自然也忠实地摄入了这些影像。几名长老心疼道:“阁主,那毕竟是门中的精英,另有前来援手的外宗子弟,就这般眼睁睁看着他们……”

    徐远志面色铁青,截口道:“收了大阵,然后放隐流进来和我们正面肉搏么?小不忍则乱大谋。派出去攻打鬼泣石林的人,便当他们都已死了。传令下去,各分阵弟子守好剑阵,不许私自行动!”俘虏当中,洗剑阁弟子最多,他这道命令,就是要防止守阵弟子狠不下心,将分阵停下。都天大衍剑阵牵一发而动全身,容不得这般出错。

    鲍允合也道:“当前只要守住大阵,便算是我们胜了,此时不宜再生事端。”

    其余人都微低下头,心道广成宫于鬼泣石林一役未派半个弟子过来,自然没有俘虏陷在对方手里,此刻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于是剑阵自然没有停下,而俘虏们走得再慢,终究会将这一小段路程走完。他们哪怕被药物迷失了知觉,但在飞剑临身、千刀万剐的那一刹那,还是感觉到了恐惧和疼痛。

    惨呼声一般只维系了不到半秒,这条性命就骤然而逝。阵内众修仙者闭起了眼,不忍见亲见同门好友死去,听得这短促的惨呼,不少人目中都流下泪来,心中反而连带着恨上了洗剑阁:若非跑到这中部来替洗剑阁助拳,自己这死党、同窗、好基友,又怎会客死异乡?连元神在这诛灭神魂的剑阵中,也半丝儿留存不下来。

    有时候,人便是这样奇怪,喜欢迁怒和移恨。

    直到这批俘虏化作了一蓬蓬血雾,隐、奉联军也不再有其他动作,反而慢慢后撤。这时,剑阵中人才发现,原来数量庞大的妖军,不知道从何时起人数已经锐减了一大半。

    正在洗剑阁中与徐远志商议的鲍允合牢牢盯着青铜镜面,突然道:“飞梭呢,哪里去了?”

    得他提醒,众人这才留意到,原本停在隐流妖军后方的那几艘模样古怪的飞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见了踪影。

    此时,有人惊呼一声:“大搬山阵!”

    大家凝神看去,才发现在妖军后方,五座大搬山阵不知何时起已经开启,妖兵们排队快步进去,虽忙而不乱。这五具阵法出自广成宫,鲍允合自然最了解它的用法,知道这上古传下来的宝物,能将兵员输送到千里之外。眼见阵法中光幕闪动,一次就能吞进去数百妖兵,显然传送能力极是优秀,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敌人放弃了对凝雾峰的攻击,却又要去哪里?”

    妖军加快了撤退的速度,他们蜂拥而来时犹如潮水,这一下撤离也如大退潮,顷刻间几乎走了个干净,一刻钟之后就只留下空荡荡的地面尤显突兀。

    天色已黑,剑阵之外静谧而无半点人声,犹如鬼域,只有天上仍有禽妖盘旋。呆在凝雾峰剑阵之内的众仙派妖宗,都觉心下诡异。隐、奉联军花了偌大力气攻击凝雾峰,耗去大半天时间,耗去数百万灵石,难道就这样放弃了,难道洗剑阁就此安全?这不合常理的安静,非但不能安抚人心,反而让人觉得更加毛骨悚然,似是对方备下了更加可怕的后手。

    鲍允合终是心里不安,虎地站了起来道:“我去凝雾峰看看!”

    他地位尊高,原不必像将领般蹲守战场第一线,可是此刻心里的不祥之感越发浓厚,也顾不得那许多。徐远志并不留他,待要差人护送他前去,鲍允合摇了摇手,告辞一声,仍带着自己两个亲信走出了大殿。

    他离开后又过了小半刻钟,藏书楼的守经人才匆匆抱着案历求见阁主。洗剑阁中,各类法术神通秘录和宗派过往历史都收于藏书楼中。

    六十五年前七月初三这一天仙派之内发生的事件,自然也被朱笔勾起,方便阁主阅览。

    这一天的纪录很短,从池学文的角度看过去,也只有寥寥几行字。不过他见徐远志阅完案历之后面色奇异,忍不住问道:“那一天发生了何事?”

    “那日全派上下平常得很,只有一事发生:奉天府老府主带着两个儿子上门拜访,并且也上了这主峰,鞠忧颇为狂躁。”徐远志传音给他,目光闪动道,“看了这案历,我也想起来,老府主那日还笑道,原来齐云山脉也时有地颤。我当时说了两句客套话,给掩过去了。”

    池学文惊道:“鞠忧剑原本就是天狐族的宝物,当时必然感应到天狐血脉才躁动不安。那么今日,难道……”两人互视一眼,均知他下文定是“难道今日也有天狐血脉靠近不成”?

    入山盘查的程序就是再严密,也的确挡不住擅于匿迹的天狐脚步。徐远志面色冰冷:“奉天府前任府主已殒,当今已知的天狐血脉只剩下两支,即是原大公子庆忌和如今的府主汨罗。潜入者,必是这二者之一。”如今奉天府的大军帮着隐流,所以他心底更倾向于汨罗这个可能性。

    若是汨罗亲临,那么目标显然只有一个——鞠忧神剑!

    联想到这天狐大妖无论是品性还是手段都非同常人,两人均觉心惊。徐远志即刻下令弟子搜查主峰,连每一寸地皮都不可放过,同时驭起法器,亲自去主峰养剑楼坐镇。这把剑若有了闪失,大衍剑阵不攻自破。

    #####

    凝雾峰,一片静谧。

    在众人的沉默中,阵外突然有一头禽妖飞上半天,盘旋两圈,然后鼓起全身妖力,发出了一声清唳。

    这禽妖颜色灰朴朴地,身形也不大,惟有身后尾羽如竖琴般立起,有人认得,这是琴鸟,以声量宏大、擅模仿著称。果然这一声清唳虽不刺耳,甚至有几分好听,却是传扬延绵,如同涟漪般一波一波向外扩散,足足唱响了数千里之远,三十息后,几乎连齐云山脉另一边的人都能听闻。

    这是琴鸟的天赋,能令声音远出极远之外。

    毫无疑问,这头禽妖的鸣叫旨在报讯。那么问题来了,接收者又是谁呢?

    听到这声清唳的盟军,心中都泛起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琴鸟的清鸣刚刚停下,紧接着就有一个巨大而沉闷的声音从北方传了过来——轰隆!

    地面剧震。众人正自愕然抬头,眼前那片牢不可破的金光罩突然一闪而灭,不复存在。

    他们和外界之间,再也没了任何阻隔。

    号称数千年来坚不可摧的都天大衍剑阵,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告破了?!众仙宗尽皆骇然,不知北方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声音听起来极为遥远,身处凝雾峰的他们,又怎可能一下子探明数千里之外的异常?

    有人失声道:“难怪他们用出大搬山阵,敢情是要传送到正北方向去!”

    可是隐、奉联军连最薄弱的凝雾峰都没有攻下,又怎能在顷望之间,打破其他山头上的分阵?

    紧接着,惶急的钟声响彻群山,那是来自被破分阵所敲响的警钟。凝雾峰下所有人均感嘴里苦涩,难以言语:只须再坚守半天的功夫就捱到有胜算之时,只须再有半天时间哪!

    值守在此的各仙派长老都是咬牙道:“驭剑,即刻前去救援主峰!”众派的掌门、宗主,此时多在洗剑阁坐镇。大衍剑阵若被破去,隐、奉联军长驱直入,而己方大队人马却在凝雾峰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当真是用脚趾头都能猜想得到。

    这等生死存亡之际,谁还去顾忌齐云山脉不得驭剑的规定?

    一声令下,凝雾峰脚下顿时飞起无数流虹,急匆匆往洗剑阁主峰赶去。这里的天空一时绚烂斑斕,犹如烟火在沉寂之前的最后一次灿烂爆发。

    ……

    齐云山正北方,揽胜峰。

    原本这里常年云雾遮面,偶尔拨云见日之时,春可赏杏花、夏可闻蝉鸣、秋可观枫林,直到隆冬时节仍有苍松盘结劲虬,说不尽的漫山风光。

    不过,这一切已成历史。

    数声天崩地裂般的炸响过后,揽胜峰顷刻间土崩瓦解,连同峰上的剑阵、修士、草木,无一幸免。数千万吨土石泥块挟着呼啸声冲向四面八方,犹如千军万马行进,转瞬之间,揽胜峰便已从这世间消失。

    震山蛊的威力,果然非同凡响。

    然而这次爆炸再剧烈,也影响不到天空。揽胜峰前方的天空上,早已泊着十余艘飞梭。都天大衍剑阵的金光甫一消失,它们即刻开足马力,冲了进去。

    明月初升,淡淡的月光将巨梭的身影,第一次映在了齐云山脉的土地上!

第732章 围堵(最后3天,求粉红票)

    飞梭马力全开,方向自然只有一个:洗剑阁主峰。这大半天光看不打,许多妖兵已经憋足了杀意,眼睛都泛出了红光,此刻坐在飞梭当中,连呼吸声都渐渐转粗——

    短兵相接的时刻,终于到来。

    赤必虎等一干将领坐在议事厅中,嘴角都噙着冷笑,显然对这一次计策的成功很是满意:

    在宁小闲、汨罗和赤必虎制定的策略中,凝雾峰从来不是攻坚的对象。都天大衍剑阵一旦运行,洗剑阁立刻就会察觉出这里缺少一把剑主坐镇,防守薄弱异常,自然也会将门下弟子调来这里镇守。隐、奉联军若花大力气击破了凝雾峰的分阵,也要立刻面临对面盟军的阻截,这一场仗就算不得是奇兵了,何况对方以逸待劳,说不准是谁会吃大亏。

    所以,宁小闲和汨罗潜入了齐云山脉之后,安放震山蛊的山峰根本不是凝雾峰,而是和凝雾峰恰好一南一北、相距最远的揽胜峰!

    从池行献上的情报来看,揽胜峰的剑主和其他山峰一样是三口,一切正常。那么大战时,洗剑阁及盟军就不会将目光过多地投注在这里;池行被废为凡人时,曾在揽胜峰半山腰的凡人小村里住过一段时间,知道这里的井深达数十米,若从这里投入震山蛊,虫子能少爬一小半路程,更快抵达峰底。

    而最最重要的是,揽胜峰距离洗剑阁的主峰,仅有不到一百七十里的路程!隐、奉联军若以飞梭载兵而行,不须小半个时辰就能抵达。

    这个计划一旦制定下来,隐、奉联军在凝雾峰剑阵前的所有表现,包括了禽妖的神通施为、黑衣人的煞气土傀儡和芥子雷攻击,以及驱使俘虏冲入大衍剑阵,这般耗费了大量时间、大量精力、大量灵石之举,其实只不过是一场表演,目的也简单得很——向凝雾峰剑阵施加压力,同时拖延时间,直到洗剑阁连同援军的主力,足足七万余人都集结到凝雾峰这里来。

    那么,当隐流和奉天府使用大搬山阵,传送到最北方的揽胜峰时,这些修士根本来不及回防,自然会将洗剑阁最软弱的部位——无大军镇守的主峰,给暴露出来。

    而凝雾峰和主峰的距离,池行早已给出了准确的数字,即是五百三十里!

    单从路途来看,飞梭也能早一步飞抵主峰,何况它的飞行速度,其实比修士个人驭剑还要快得多?

    隐、奉联军所要的不过是个时间差,意在洗剑阁和盟军的大批修士从凝雾峰下赶回来之前,先将主峰屠戮一尽!

    这一夜,有月无风。飞梭庞大的身影从空中掠过,却无声无息,形同幽灵。

    齐云山内多数修士都去了凝雾峰,沿途十分冷清,即使路过其他山头,有守山弟子三三两两使剑来攻,也被护在飞梭周围的禽妖随手击落。

    三刻钟几乎转眼即过,不到二百里的路程已经走完。洗剑阁主峰的宏大轮廓已在夜色中被勾勒出来。

    飞梭在距离峰顶三里之外停了下来,舱门打开,妖兵们悄无声息地冲出,飞向主峰。不过是三里距离,飞行技术再憋脚的妖怪,也能飞得到的。

    留守在主峰上的洗剑阁弟子早已严阵以待,还未等第一批妖兵站稳脚跟,已是驭剑攻来。

    一时之间,主峰上剑气纵横,喊杀声震天,好不霸道威风。

    这一次攻击,当场就收割了不少生命,己方却没有多少伤亡,洗剑阁门下士气顿时为之一涨。

    不过,他们再次抬头望向远方,却是齐齐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接下来登陆的妖兵数量源源不绝,从飞梭直到山头,密密麻麻如出窝的蜂群,一眼都看不到尽头!

    在他们身后,震天的战鼓已经敲响。隐流的战鼓乃是以上古奇兽夔牛之皮冒成,声闻五百里,一旦敲响,几有地动山摇之势,极是振奋己军。

    这些悍勇的妖怪双目变得赤红一片,踏过战死的同伴尸体时放声咆哮,变出了原身,紧接着毫无畏惧地向前冲去。妖军甫一登陆,只要站直了身体,阵形立刻铺开,隐流妖军和奉天府兵在冲锋之时,彼此之间仍是泾渭分明,一方头顶上现出的冲天黑气幻出了巴蛇的身形,另一方蒸腾而起的则是鲜艳的紫气,在空中隐隐形成了长身蓬尾的天狐形象。

    妖怪多半气血方刚,两支强悍的妖军虽然暂时结为友军,但彼此之间谁也不曾服过谁。这洗剑峰上,恰是最好的杀人竞赛之地。

    留在洗剑峰上的镇山弟子,数量不过是两千人,见到这数量几乎是十余倍于己的妖兵扑来,多数人都被冲天的杀气骇得脸都白了。洗剑阁的众弟子当中,毕竟多数人平日一心清修,何曾见过这样行军杀戮的恐怖场面?哪怕自己的师长高声大喊“结阵”、“快结阵”,然而脚下虚浮、手中无力,许多人还未准备就绪,就被扑上前的妖怪一口咬掉了脑袋、咬破了肚肠。

    还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仙宗修仙者,自然也听到了主峰方向传来的这催促进攻的鼓声,人人面上变色道:“不好!”恨不得脚上抹油,再飞快个三、四倍才好!

    竟然给对方的联军先下手为强,掏到了自己的老窝!

    ……

    揽胜峰炸裂的那一声巨响,刚刚离开洗剑峰的鲍允合等人自然也听到了。

    此时,他刚要掠过一座山头,闻声忍不住伫立在半空中向北部望去,只见滚滚黑烟自揽胜峰上空而起。

    他毕竟带军多年,熟知计策,这一看之下忍不住变色道:“不好,调虎离山之计!大阵既破,洗剑阁主峰危险了!”

    身边修士也是他手下副官,闻言道:“长老,我们现在怎办?”

    他连唤了两声,鲍允合才从怔忡间回过神来,冷笑道:“对方妖兵合起来超过十万,主峰上不过两千余人留守,还都是洗剑阁弟子,能有什么胜算?只怕我们盟军回返时,主峰上已被血洗。罢了罢了,我们赶紧去凝雾峰找回骁军队伍吧。洗剑阁保不住了,我们留在这里也是无用。对方行计阴毒,这一次回宗,我自会向掌门负荆请罪的!”

    副官啊了一声,还未说下去,身后就响起了极细微的风声,鲍允合一惊,待要伸手推开他,却已是不及。这副官嘴巴开合了两下,眼中光芒突然转弱,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从空中一头栽了下去。

    他临落下之前,鲍允合才看到他喉间冒出了一点点红色的血珠。

    有埋伏?他瞳孔方才紧缩,就有个清朗悦耳的声音接话道:“鲍先生这就要望风而逃了么?真是不仗义啊,我还以为你既然领了骁军给人助拳,怎么也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才对得起风大掌门呢。”

    前方的山头上,缓缓站出一名青衣人。

    只看那眉眼、那身形,都是毫不起眼,偏偏声音听起来又极耳熟。这音质如清泉淙淙,令人过耳不望,鲍允合只一听闻,脸色就变了,沉声道:“汨罗?你竟肯自降身份,潜入了这里?”

    对方先出手杀了他副官,又截击他于半道上,显然用心险恶,这当口儿上也用不着敬称了。

    “鲍先生好记性。”汨罗微笑道,“这般行色匆匆,却是要去哪儿?”

    鲍允合深深望了他一眼道:“洗剑阁主峰已将沦落,我阻止不及,这就要带走骁军,不再是你敌人。汨罗府主,请放行吧。”洗剑阁大势已去,他就算眼下杀掉汨罗,也已无力回天。何况他知道眼前这天狐已到度劫前期,自己单打独打恐怕也不是他对手。

    汨罗微笑,眼中却有锐芒一闪:“鲍长老,你我多月未见,既来了又何必急着要走?不若同回洗剑峰,煮酒相谈?”他负手立在这山上,并且还是抬头仰望对方,连法器都未擎起,周身气势却已隐隐外露,庞博浩然,在鲍允合感知中,汨罗就如同山峦阻住前路,竟然不给他逾越的空间。

    此时回往洗剑峰,只有血腥和狼藉,说什么煮酒相谈?这便是要将他留下的意思了。

    鲍允合若有所悟道:“原来,你出兵相助隐流,其意却想杀我、灭掉骁军?”

    汨罗依旧是笑道:“你要作此想法,也未尝不可。鲍长老一心一意拖延也是无用,时候不早,请尽快上路吧。”说到最后几个字,终于杀机毕露。

    鲍允合的确在拖延时间。在他想来,北部揽胜峰一被炸毁,原本候在凝雾峰下严阵以待的盟军必会立刻返程,他的骁军也在其中,更何况方才他已通过秘法与手下取得联系,若能往南而逃,当可与大军汇合,届时以数万敌一,汨罗投鼠禁器,必不能再奈他何。

    可是眼前这妖孽是出了名的工心计,步步都难逃他的算计。鲍允合暗叹了气,口中却大喝了一声:“阿七!”

    他身边仅余的那一名副官闻声踏前一步,口里默念了句其短无比的口诀,随后整个人的气势看起来都不一样了,皮肤很快变得腊黄,眼中也渐渐发出了绿光。

第733章 劫杀(粉红票195票加更)

    汨罗皱了皱眉,因为他看到这人的眼睛突然诡异地变成了竖瞳。他很肯定,这人几个呼吸之前还是纯正的人类,修的也应是广成宫的心法,怎地突然有此异象?

    鲍允合身形一动,已经往旁边蹿了出去。汨罗待要拦他,这名副官已经站到他面前冷笑道:“汨罗小子,往哪里跑?你的对手是我!”他这一变样,连语气都变得森然,听在汨罗耳中,竟然也有两分熟悉。

    汨罗目光一闪,洞悉道:“请神术?”修长的指尖一抬,一点红光激射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这名副官右臂穿了过去。

    这光芒比牛毛更细,即使静放在掌中也不易观察,更何况是这般高速运动?可是副官右臂受伤的同时,汨罗也闷哼了一声,身形略微一晃,面色也突然变得潮红。

    副官死死盯住他,咯咯一笑:“红莲针的味道,自己尝起来感觉如何?”

    这被请来上身的“东西”,竟然认得他?汨罗这才仔细看了看他,对比他的肤色、瞳孔,再联想这一下诡异的攻击,突然道:“你是迦沙曳?”

    副官诡异地一扭腰,伸手抓了过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五指上长出了梭形尖刺,每一枚都黝黝地泛着微光,显然上头还附了剧毒。汨罗眉心一跳,竟然不愿去挡其锋,侧身闪过一步。

    此时他身边凭空划过一个人影,叮地一声。有锐物相击,随后迦沙曳附身的这名副官被击得后退两步,望向来人。

    新加入战局这人面貌看起来也平平无奇。可是迦沙曳何等眼力,一眼看破了她的伪装,沙哑道:“女人?”在他眼中看来,对方杏眼柳眉,白玉般的面庞上葳蕤生光,眼波流转之间,有妩媚淡然天成。看她面容不过是碧玉年华。可她隐在一旁却未被他发觉,仅这一份敛息的功夫,迦沙曳就不敢掉以轻心。

    这女子自然是宁小闲了。她微一皱眉道:“这怪物倒像体修。你去追鲍允合,这人交给我。”

    方才在洗剑阁主殿之中,汨罗劝动她追着鲍允合出来,只动用了不到十个字的传音:“广成宫援军由他统率。”

    她对眼下的时局看得清楚无比。隐、奉联军虽然杀了洗剑阁高层一个措手不及。可是盟军大队人马的主力仍在。尤其广成宫派出来的队伍战力远高于其他宗派,更是隐流的眼中钉、肉中刺。自己这一边儿只不过占了个先手,如无意外,待盟军九万余人赶回主峰,隐、奉联军还要面临一场生死恶战。

    然而只要截住了鲍允合,无论是逮住也好,杀掉也罢,正所谓“蛇无头不行”。只要没了这个经验丰富的大佬,广成宫的骁军立成乌合之众。又何虑之有?

    为己方计,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汨罗知她本事,也不推拒,闪身向鲍允合追去。迦沙曳待要去拦,宁小闲已经笑道:“你的对手是我。”獠牙滑出,直取他喉间要害。她的动作直截了当,偏偏快得吓人,迦沙曳虽然看得清她的身形,也想绕开她去追汨罗,怎奈这副身体的修为实在跟不上,思至而身不行,硬生生被这个娇俏的身影挡了下来。

    此时汨罗临去前急迫的传音已在她耳边响起:“迦沙曳是北方妖宗玄冥洞的洞主,原身是妖兽刺蛇,毒性甚剧,但拥有的最可怕一项天赋,却是‘还施彼身’的能力。对手用上什么能力击打在它身上,它就能原封不动地还回去。玄冥洞原在南方立足,后来被赶去了北方,那里天寒地冻,原就不适合蛇类生存,因此迦沙曳对南方阵营,尤其是奉天府恨之入骨。倘若没有我们,玄冥洞都可以长驱直入,重回南方!”

    “你千万小心!”

    说完这几句,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方。

    宁小闲秀眉一挑,一眨眼间就从他这段话中飞速判断出了几层含义。

    首先,眼前这怪物的天赋能力略显变态,居然是能将对手的伤害反击回去。她也使用过请神术,知道这神通其实是有进阶的版本,受术者每隔十天就要饮下迦沙曳的一滴精血,并且每日还要拨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对着北方诚恳祈导,以期达到“心诚则灵”的效果,同时服用大量药物。

    如此施用请神术将迦沙曳“请”上身的时候,这具肉身甚至都能继承迦沙曳的部分异禀天赋,而非像她那样只能请长天帮忙出手,却无法超过身体本身能力。

    只是这弊端也十分明显:从眼前这副官的修为来看,他依然只能维持三十个呼吸左右的请神时间,并且期限一过,这人就要爆体而亡。毕竟仙人的威能不是普通修士承受得起的,更遑论要施出仙人的部分神通了。因此这种版本的请神术,长天是断断不会让她使用的。

    也就是说,只要拖过三十个呼吸的时间,这人无须她动手就会自行死去。

    其次,迦沙曳是北方妖宗玄冥洞的首脑,而鲍允合却是广成宫的长老,二者之间都该是生死仇敌,结果鲍允合的副官却能请来迦沙曳附身,并且用的还是这种请神术,可见二者早已沆瀣一气,往远了推想,说不定广成宫和玄冥洞都已是一丘之貉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几年来广成宫在北方战线的抵抗都是疲弱消极的——你会对着跟你同穿一条裤子的基友下毒手吗?

    她这般想着,嘴角都露出了一丝冷笑。

    迦沙曳身形快捷,微微一躲,避过抹喉一击,却让刃尖毫不留情地刺入这具肉身的左胸。副官借用来的天赋能力,就有“还施彼身”这一样,所以他嘴角都露出哂笑。横竖这具肉身也不是他的,并且再过几十个呼吸就要死去,他操纵来御敌自然半点也不心疼,当下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出洋相。

    不过宁小闲却让他失望了:她只是皱了皱眉,在自己胸口上轻轻按了一下,随即又举武器来攻。看她的身形,都没有半点受伤的痕迹。

    这一下,却轮到迦沙曳大吃一惊了。他这天赋过去在战场上无往而不利,宁小闲刺了他一剑,按理说自身也该受到了同等的伤害和疼痛才对,等若是自己胸口也被獠牙刺中。

    宁小闲这一下不过是试探,探明这家伙的天赋果然不能对自己生效之后,立刻放心了,再次出手,立刻变得又快又狠。迦沙曳与她相搏,就觉得这女子身形滑如泥鳅,屡击不中。尽管不知道自己的天赋为什么出了岔子,但他战斗经验丰富,知道时间太有限,决不该耗在这里,当下口中默念几句,浑身空气都变得浑然凝滞,宁小闲靠近他时,就觉得身体突然异常沉重,像是灌了铅似的。

    迦沙曳本身已是渡劫仙人的水准,自然有自己的领域能力,这一下通过肉身施展出来,虽不及本尊厉害,却也对她造成了影响。他挡了两下,口里喃喃而语,像是在默诵口诀。

    随着他沙哑的声音响起,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极其阴邪冰冷,她都能感觉那份凉意一点一点都要沁入骨髓。她现在可是合道大圆满修为,按理说都不该惧怕这样的神通法术,可是现在心中警铃大作,像是下一刻就要倒大霉般。

    无论这家伙使出来的法术是什么,她都不想尝试。所以宁小闲冲他红唇微扬,轻轻说了一个字:“哭!”

    话音刚落,迦沙曳就发现自己这具肉身突然号嚎大哭起来。

    他这辈子听过的哭泣有很多,有伤心的、悲愤的、不甘的,可唯独就没有听过这种全无情绪、扯着嗓子干嚎的!最要命的是,吟念了一半的口诀,硬生生被这哭声打断了!

    这法术威力阴毒,口诀既是中途而断,那股子邪力马上开始反噬己身,造成的创伤比宁小闲那一记直刺还要厉害得多。他一惊之下,控制着这具**想要再施神通,怎奈它实在哭得声嘶力竭,泪水涟涟,竟任他百般控制也是无力停下。这种情况下,哪里还诵念得出什么神通,什么法术?

    这具虔诚的肉身,居然能脱离他掌控范围!迦沙曳嘴里在哀泣之余,还是拼命挤出几个字,只是在收止不住的哭号中显得声调尤为古怪,听着类似打嗝:“碧眼……金蟾,天赋?!”

    他也不愧是积年老妖,连碧眼金蟾这种罕见的妖兽天赋都清楚。想来他以前遇到这种怪物也只好绕道走,但是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对手明明是个人类,却能使出碧眼金蟾的“催泪”天赋?

    宁小闲却大感满意。她自在仙植园得了碧眼金蟾的精血以来,一直没什么机会动用,此刻一试,果然效果不凡。

    迦沙曳此刻又惊又怒,不顾脸上涕泪交加,伸手就向她脸上抓来。女子都爱惜自己容貌,他指甲尖锐弯长,顶端又闪着乌光,不知道附了什么剧毒,眼前这女子必是万万不愿意被他沾上了脸蛋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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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4章 相助的理由(29号啦,求粉红票)

    果然宁小闲獠牙倏然回刺,削向他手指,在他的领域之中速度依然快得惊人,另一只纤掌则握成拳头,狠狠一记击在他胸口上!“砰”地一记闷响,迦沙曳被打飞出十余丈远。宁小闲却也捂住自己左胸,用力喘了几口气。

    她这一下用出了十余万斤力气,虽然将对方打飞出去,可是自己居然也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如遭巨石擂击,半天都没缓过气来。幸好她修为已到合道大圆满,又走体修之路,身体早炼得强健无比,这才没有吐出血来。

    迦沙曳的天赋,居然生效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先是茫然,方才种种细节在脑海中一掠而过,随后才闪过一丝明悟:前后两次攻击之间的区别仅有一个:头一次,她动用了獠牙,而这一回,她直接伸出了自己的拳头。

    那么,在使用獠牙的情况下,她就可以免疫迦沙曳的反射回来的伤害?

    迦沙曳所附的肉身,强度毕竟有限,这一下被打得筋断骨折,整个胸口都瘪了下去,眼见得是活不了多久了。这小姑娘的力气,居然比起多数以气力见长的妖兽还要大,迦沙曳这才想起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他抬起头,死死盯住了宁小闲道:“小姑娘,我记得你的模样。日后我们必定还会再见,那时我会将你从头到脚剖开,仔细研究……”

    话未说完,眼前一缕清风掠过,他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已然身首异处。

    宁小闲这才嘀咕了一声道:“好聒噪的妖怪。”手中獠牙垂下,刃尖上就有几缕鲜血顺着血槽流下,化为红珠滴落。

    除了胸口疼痛,她这样斩下副官的头颅也没感觉到半点异样,果然执着獠牙,她就不会受到迦沙曳“还施彼身”的天赋神通影响。

    这却又为何?

    她微一凝思,在纷繁的记忆当中搜寻。过了好一会儿,脑海的画面才定格在得到獠牙的当日,长天对她说过的一段话:“除了第一次滴血认主之外,獠牙今后再不会伤你第二次。”

    獠牙是他用自己真身的蛇牙所炼成的,并且这柄法器果然忠诚地履行了他的承诺。想到这里,她就明白了:她对迦沙曳的攻击,是通过獠牙造成的;那么迦沙曳反射回来的伤害,也就是獠牙造成的伤害。

    可是这一对儿匕首从铸成之日起,就秉承了长天的意念,绝不能反伤其主。因此迦沙曳的天赋再牛掰,也终于被獠牙本身的特性所抵消了。反而宁小闲以拳击之,那源自于她的沉重打击之力就被反射回来,结结实实地作用于她的身体。

    她不由得紧紧地握住了獠牙,心中泛起一阵甜蜜。

    唯有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再一次体会到,长天对她的一片真心,竟是在许久之前就已种下。

    敌人既然已死,她也不再耽误,向着汨罗和鲍允合的方向追去。至于迦沙曳的神念临走前放出的话,她权当放P。这就像小学生被人饱揍一顿,边逃跑还要边放出场面话道:“有种放学后别走,我找我大哥来收拾你。”

    再说,长天再过两个月就会回来了,迦沙曳就算是仙人,又能奈她何?

    ……

    汨罗果然也成功截住了鲍允合,所以她没追出几里地,就赶到了两人的交战现场。

    她和迦沙曳的战斗兔起鹘落,只用了十几个呼吸不到,然而当她见着汨罗的时候,却发现鲍允合几乎没了反抗之力。原本昂藏的身躯上少了一手一脚,鲜血淋漓,正有两只形貌古怪的东西趴在他身上大啖血肉。她只能从这两只玩意儿外貌上勉强能分辨出人形,它们有嘴无眼,口里却布满了利齿,身上也长满了肉瘤和脓癣,状极丑恶,并且形体在实虚之间自由转化,有时看起来凝实异常,有时却虚化成一缕黑烟。

    可是背负着这么古怪的生物,鲍允合却似乎感觉不出痛楚,反倒目光呆滞,面上肌肉时有抽搐,却分不清是喜是怒,是兴奋还是痛苦,有时嘴角还掠过痴迷的笑意,在满面斑驳血迹的衬托下,说不出的狰狞诡异。

    汨罗正站在他身边问话,他问什么,鲍允合就迷迷糊糊地答上几句。可是她一靠近,汨罗就住口不问了。

    她见识早已今非昔比,一眼看出汨罗祭出的武器,竟然还是她第一次见着这妖孽时他所用出的红莲业火。

    这东西取自炼狱,伤魂伤魄,是极歹毒的火焰。汨罗早将本命真火与之相融,如今随着道行的精进、心血的浇灌,这朵妖异的、似乎能将半边天都烧透的红莲已经从无形变为有质,比鲜血更艳,比火焰更热情。她离得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从莲瓣上传来的烧灼之意烘烤着她的眉心、发梢,甚至连坚韧的元神都被焙烤得干渴起来。

    当年他以莲火花瓣御敌,然而今日所见却又不同。汨罗掌心上所托这朵红莲已经盛开,露出其中淡黄色的莲台,看其中的痕迹,大概原来嵌了八颗莲子的,不过她赶到时只余下了六颗。这些莲子色作玉白,只有拇指大小,看起来件件如雕如琢,分外可爱。可是汨罗扭头看向她的时候,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戒备之色。

    她知道,当红莲业火修炼到了巅峰,莲台中就会孕育出这样的莲子,称为业障子。业障子共八粒,分别对应人生八苦中的“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红莲业火本司审判,沦落入地狱道的罪人遭红莲业火焚烧,灰飞烟灭的同时,身上的罪孽业报也一并被卸下,从此湮灭于世间。

    然而这些业报却化为八苦,留在了红莲之火中,最后的去向,就是凝缩成这八粒业障子。她来得太晚,没看出汨罗是如何令鲍允合中招的,可是这位广成宫的长老眼下的境况,分明就是被业报血孽缠身,受莲子中爬出来的魇灵所左右,在被生啖血肉的同时还陷入了业障编织而成的幻境,连自身的存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推测,令鲍允合中招的那两枚莲子,大概是分别代表了“求不得”和“五蕴炽盛”,因为修士对“生、老、病、死”这四苦的认识,远没有凡人那般强烈,并且鲍允合不仅修为深厚,并且也投身行伍,为广成宫驭兵抗北,对于“怨憎会”、“爱别离”这两种情绪应该看得很淡了。

    惟有苦修而不得进、不得彼岸的心态,以及因为长年杀伐而积攒在心中的负面情绪,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业障子击溃,才可能造成他如今这副模样。

    此刻再看汨罗,她都觉得心里升起了危险的感觉。除开首次见面时,汨罗在她面前就再也没出过手,更是受伤之后在乌驮城得她照顾。她自此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虽佩服他的智计,却并不觉得他的武力值有多么悍勇。

    现在想来,她的看法还是太简单了。毕竟这家伙也到了渡劫前期大圆满,即将应对天劫。能与自然之浩瀚伟力相抗衡的,又有哪一个是简单角色?汨罗虽称自己没把握,但她对这家伙所说的话向来持保留态度,只看他临渡劫前还要与洗剑阁、广成宫相斗,这等举动像是面对天罚心中惶惶然之人么?

    能炼化红莲业火为本命真火的人,己身首先要受到这火焰的考验。只此一项,已足以说明汨罗道心坚比磐石,再不易为外物内忧所左右。

    再者,鲍允合已到了炼虚中后期修为,又是走的体修之路,本身对许多法术神通就有抗力,体魄又极强健,换成她要收拾掉鲍允合,也得花费一番手脚。她不知道先前两人如何争斗,但只这十几息的功夫,汨罗就能干脆俐落地拿下广成宫的长老,或许借了神通相克的便利,却也说明这妖孽道行比她精深得多。

    想到这一点,她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就暗自更加警惕。

    此刻鲍允合也不知在自己的心境中遇见了什么,脸上居然慢慢露出了贪婪欢喜之色。宁小闲皱眉道:“他还有用么?”

    “无。”汨罗红眸微转,望着她微微一笑。

    “那别再折磨他了。”她手中苍白的光芒一闪,獠牙递出,从鲍允合脖子上轻轻抹过。这名广成宫长老虽然已到了炼虚后期,但此刻精神涣散,肌肉松驰,竟然被这一剑轻而易举地取了首级去。

    盟军主力快要迎头赶回来了,他们须快些返回洗剑峰。

    无头尸体一倒下,巴在他身上的两头魇灵就抬头瞪了她一眼,似是恼怒她打扰了它们进食。不过汨罗掌中红莲一晃,它们就化作一缕黑烟,乖乖缩了回去,重新变成两枚玉雪可爱的莲子。

    虽说法器本身无谓邪善,只看用法,但这么诡异的东西,她还是想敬而远之。

    两人驭器而行,汨罗侧头望见她板着脸,俏面上隐隐有些不快,不禁奇道:“这一役必是大胜,隐、奉联军伤亡不大,你怎不痛快?”

第734章 结不结盟?(为絶钣货和氏璧加更2/10)

    她淡淡道:“这一次,又遂了你的意罢?”

    汨罗薄唇微开,迷惑道:“何出此言?”

    “鲍允合方才说了,洗剑阁大势已去,他要带广成宫队伍离开,你却不允,执意要将他杀掉。”宁小闲剜了他一眼刀,怒气这才发作,“他此时对我们已无威胁,换了是我,断不会再浪费力气去对付。你这样做,必有因由。”

    她哼了一声道:“我猜,除了鞠忧神剑之外,他也是令你出兵助我对付洗剑阁的理由之一罢?”

    汨罗摇手道:“莫恼,莫恼。听我说,杀了他有利无害,鲍允合是广成宫掌门风闻伯的嫡系,掌握着骁军,被他倚为助力。鲍允合在北方战线摸爬滚打已久,骁军虽也是由修士组成,但军纪甚好,战力也颇强。只要他一死,骁军一散,风闻伯等若立刻就少了一支臂膀。可惜鲍这人的修为神通虽不怎么样,但颇有心计,平时在军中都是前呼后拥,很难寻到杀掉他的良机。惟有今次在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都天大衍剑阵内,他疏忽了。”

    “你算准了广成宫这次会派他来助洗剑阁?”

    “七成把握。”汨罗笑道,“他三个月之前才从北方战线归来,按例要在广成宫呆上半年,才会轮到下一次北上。如果广成宫要派人增援洗剑阁,那么在南赡部洲中南部,鲍允合是首选。当然,提前是风闻伯不晓得我会突然出兵,否则猜也能猜到我会对鲍允合下手了。”

    宁小闲鄙夷道:“你倒是打着一箭双雕的好算盘!”

    看她妙目中含着怒气。显然恼恨被利用,汨罗微微低头,凑近她道:“你且莫着恼。若我没记错。这几年广成宫没少在暗处给隐流使绊子了,若能解决这个心腹大患,想必隐流也能长舒一口气罢?风闻伯当初登上这掌门之位,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尽管过去了三四年时间,但广成宫内不服他者甚众。这一下顺手杀了忠诚于他的鲍允合,就是连带着削减了他的实力。这也是隐流最乐意见到的。”

    他柔声道:“再者,我这一次协同出兵,既不要你支付报酬。又不需你发放战死妖员的抚恤,并且洗剑阁的地盘今后也归了隐流所有,这数州物产丰饶,每年光是进贡的仙银至少都在二百万灵石左右。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她闻言微微一怔。

    是啊。这次奉天府出兵相助隐流,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隐流占了大便宜,不仅接收了洗剑阁的地盘,也削弱了广成宫的力量,同时也借由大胜保住了隐流的颜面。虽然汨罗要取走一柄鞠忧神剑,但老实说,这神剑对隐流来说。实际作用的确比不上几个大州的城池、山林资源、人口、物产带来的实际收益。

    哪有只许她占便宜,别人光吃亏的道理?

    想到这儿。她面色稍霁,足下却不由得一顿:“你真要对广成宫出手?”虽说早已猜到,但听他口气中透露出来的意味,她还是为他的胃口之大而吃惊。

    “单凭我奉天府一家之力,恐怕难为。”汨罗见她提起正事,面色也微为肃然,“即使阴九幽不在,两强相争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没的被其他宗派拣了便宜。”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眸中红光闪动,在这深夜里倍添几分诡异。那眸光里,第一次毫不掩饰地写满了昭昭野心:“阴九幽原先就相助庆忌与我夺位,想要插手奉天府的传承。此仇本不共戴天,现在广成宫又被他大半把持,不趁阴九幽出现前将广成宫击垮,都是浪费了天赐的良机。宁小闲,你必然明白我的意思!”

    她咬唇不语。

    汨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想联合隐流共同对付广成宫,要趁阴九幽返回南赡部洲之前,迅速将这承袭了万年的大宗打垮打残了,为奉天府扫清道路上的障碍。

    对隐流来说,这也是大好机会。

    广成宫大半处在阴九幽的控制下,又恰好位于南赡部洲中部,战略位置十分重要。隐流想要向外扩展,与它处处作对的广成宫就偈拦江的铁索,处处与它作对,这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可是广成宫传承数万年,根基深厚,远非洗剑阁这样的中等门派可比,就算长天在,也不敢轻易驱动隐流妖军攻打广成宫,那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举动啊。

    那么现在,她有资格替隐流作主吗?目前隐流周边的硝烟才要慢慢熄去,局面才渐渐控制下来,等打下了东北线的奇楠部族之后,大概会迎来一段宝贵的和平时期,如果她答应了汨罗结盟的请求,会不会将隐流又重新拖入了无穷尽的战火之中?再者,这死狐狸向来图谋不小,她都被算计了多次,谁知道他说着结盟的同时,肚子里还打着什么小九九?

    就在这么几个呼吸的功夫,她脑海中就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无数次权衡利弊。

    汨罗看着她面色阴晴不定,知道她难以决断,于是笑道:“将风闻伯恨之入骨的,不仅是我们。若以讨檄风闻伯的名义出兵,这人甚至还有可能相助我等,如此一来,胜算又大了几分。”

    她微怔道:“还有旁人?”并且身份地位必然也甚高,否则汨罗怎会提起?

    宁小闲只思忖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恍然道:“原来你指的是他!”

    广成宫前掌门南宫真渡劫失败的那一幕,她终究是亲历了,所以对之后的事情也了解得很清楚。汨罗所指之人,就是朝云宗掌门——白擎!

    她将南宫真的遗物交还给白擎之时,风闻伯已经继任了广成宫的新掌门。但用的手段颇受争议也不大光彩,后来更是明显地倒向了阴九幽,于是白擎就遵循老友遗愿,拿着广成宫的掌门令牌打算替他清理门户,结果广成宫坚决不认。其后果可想而知,朝云宗和广成宫这两个有无数世代交情的好兄弟、好基友,从此生出罅隙,分道扬镳。

    她犹豫道:“南赡部洲这几年局势混乱,朝云宗却都保持中立,几乎是独善其身。就算白擎与南宫真关系再好,他肯与你结盟?”此刻她还未下决定,所以用的是“你”而非“我们”。

    汨罗自然也听出来了,郑重道:“你若同意,他点头的可能性也有十之七八!”

    宁小闲奇道:“为何?”她的决定,能左右白擎?

    汨罗看着她,意味深长道:“你助他又掌权了至少三年时间,这是私交,此其一。”

    这话一说出来,宁小闲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这妖孽居然连这等秘密之事也知道了!三年前白擎道行大圆满,即将接受天劫考验,是她将九转升莲华送给权十方,让其转给白擎,这才将他的修为强行压缩下来。她送的这枚丹药有“六转”效果,因此至少是给白擎多争取了四、五年乃至十余年时间呢。

    这等活命大恩,白擎作为修仙者就是想忘也难,哪怕他已经应允不与隐流为敌,这条件也当不得报恩。

    可是这么私密的事,汨罗居然也知道了!

    两人的伪装,早在杀掉鲍允合之后就解除了。见她蓦然杏眼圆睁,乌眸流光溢彩,面色实在生动,汨罗都忍不住想如同当年在大雪山那样偷香一个。可是现在他还等着她的决断,激怒她实属不智,于是将这念头强行压了下去,笑了笑道:“白擎少年时曾得南宫真提携,两人结为莫逆,南宫真对他至少有两次救命之恩。白擎这人性格虽冷傲,却是重情重义的,你不要小看了他们之间这份交情。再说,白擎自己也面临天劫之难,若这关过不去,南宫真嘱托他之事就再也办不成,他是守诺之人,怎么会就此罢休?”

    “再者,朝云宗与一般仙派大为不同,向来以匡扶正气、锄恶安良的要求来诲育门下子弟,算是这南赡部洲上的一股清流。阴九幽是中古之战的元凶,曾致生灵涂炭,群仙殒落,朝云宗若有机会应会讨伐之。”

    宁小闲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若说朝云宗的宗旨向来是匡扶正气、锄恶安良……你忘了隐流的名声在外?我的名声在外?朝云宗又怎会愿意与隐流结盟?”隐流是名闻大陆的残暴之师,而她嘛,她的名声也是糟糕之极,不知道多少人将她视作南赡部洲西南、中南动荡的元凶,欲除之而后快。

    朝云宗这么古板的仙派,肯与臭名昭著的隐流结盟?

    汨罗转头凝视了她一眼道:“朝云宗对你,比其他仙派对你亦要了解得多。”

    他这话意有所指,宁小闲瞪着他道:“什么意思?”

    “白擎接触过你,他的亲传弟子权十方爱慕于你。再说朝云宗与一般野派小宗怎能相提并论,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他们对你为人品性俱都了解,未必轻信大陆上的无稽传言。至于隐流……”汨罗笑得意味深长,“两害相权取其轻。若我从中游说,至少有六分把握。”(未完待续。。)

第736章 围困(最后两天,求粉红傍身)

    隐流是“害”么?她撇了撇嘴,尽管不愿承认,但妖军的手段通常失之于蛮横酷烈,有些连她都无法接受,外界的指责也不完全是错的。只是她既为隐流一员,又是长天爱侣,必然要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

    说话间,洗剑峰到了。两人还隔着半里远,就能闻到冲天的血腥气味。

    这里再也不是凡人梦想中的世外桃源、仙山灵境了,说是修罗场、地狱道还差不多。他二人不过是离开了两刻钟,洗剑阁的主殿居然就已经失守,峰上的战斗虽然仍在继续,洗剑阁弟子死伤惨重,她一眼望去,看到伏尸于地的,多着洗剑阁衣裳。这个战果并不令人惊讶,因为登上了主峰的妖兵,至少都有三万余名,从一开始就整整十余倍于对手!

    妖兵战斗的手段蛮横凶狠,并且过程很短,她时常听闻战场中传来了尖锐的惨叫声,随后就戛然而止。就这么顷刻间功夫,她就看到一名洗剑阁弟子法器折断,随后被力大无穷的狮妖分别拽住两腿,“哧啦”一声被整整齐齐撕成了两半,连声叫唤都来不及发出。

    她皱了皱眉,和留在飞梭上督战的赤必虎会合之后才知道,原来战斗还未打响之前,洗剑阁就主动放弃了恢宏的宫殿群,从而向后山转移。要知道,隐、奉联军突袭主峰时所选取的着陆点,恰好在前、后山之间,意在阻隔两地。后山的养剑楼能容纳的人数很少,所以洗剑阁门下弟子付出了伤亡惨重的代价。

    她先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洗剑阁的基石呢,还不曾到手?”

    基石这东西,就是开山立宗时深埋入驻地。否则某宗派划分自己的驻地时,难道往地上插根旗杆,大喊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基石一旦被埋入地下,即会将附近地脉的灵气源源不绝地吸附过来,将宗派的驻地变为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并且宗派在自家的主场作战时,施放出来的法术神通威力都会略有加成,反之敌人则会受到宗派气运的打压,无论是士气还是力量、法术,都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这规律即使是隐、奉联军也难例外,正是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般此消彼长之后,在驻地作战的宗派修士就占了很大优势,毕竟都让人打上家里来了,那必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同样地,若是基石被敌人摘走,也就代表了宗派对此地统治的结束。因此这玩意儿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

    “不曾。”赤必虎鄙夷道,“洗剑阁也忒狡猾,竟将基石埋在后山养剑楼底下!”

    宁小闲忍不住撇了撇嘴。都天大衍剑阵是洗剑阁御敌的最强屏障,要是连它都被破去了,这个宗派基本也就大势已去,所以洗剑阁的先辈将基石埋在养剑楼之下,其实算得上深谋远虑。

    可惜啊,他们的后人不争气,只一味固步自封,躲在祖宗的庇护下,却不知向外进击。

    “养剑楼拿不下?”她自然知道徐远志为何要舍大殿而保养剑楼。

    赤必虎皱眉道:“那栋小楼虽不起眼,本身却居然是一件以防御见长的法器,对大型法术神通的抗击能力很强,一时还攻不破。并且洗剑阁在里面摆开了剑心大阵,恰好堵住了入口。那入口处仅容四、五人通行而已,数万妖兵都只好站在外面干瞪眼,一时让他们守住了。”

    她沉吟了一下道:“里面还有多少人?”

    赤必虎一直苦候,现在二人回来,下一步计划正好进行。他也终于松了口气道:“洗剑阁长老以上有十二人,除此之外就是维护剑心大阵运转的七十二名弟子,以及候补的一百余人。”

    这峰上两千余口大活人,只剩下这么不到三百个了。“人越少,变数越少,甚好。”她转向汨罗道,“接下来,该是你的主场了。”

    汨罗嘴角微扬,笑道:“请。”

    #####

    养剑楼内。

    又安然渡过了一刻钟。徐远志面色肃然,眼角却轻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沙漏。

    从都天大衍剑阵被击破,一直到飞梭冲近洗剑峰,这期间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峰上的外宗长老已经纷纷离开,前去寻找大部队了,他并未阻拦,毕竟大衍阵都被击垮了,人家留在主峰做什么,等死么?此刻他才深深羡慕这些外宗长老,因为这齐云山脉之内,只有他徐远志不能走——身为洗剑阁掌门,居然在强敌上门时都弃峰逃走,就算这次洗剑阁的危机能安然渡过,他还有什么脸面再任这个阁主?

    所以哪怕时间再充裕,他也不能走。

    幸好他也并非全无凭依。以盟军的脚程估算,再有一个半时辰左右就能赶回主峰。盟军的战力并未受损,届时以九万对上敌人的十万之数,未必就没有一拼之力了,这其中还包括了来自广成宫的精兵强将,隐、奉联军哪有那么容易吃下?只要捱到日|过中天,新的援军就会抵达,届时战争的天秤还是有可能向自己这一方倾斜的。

    前提是,他得在这一个半时辰内,守住养剑楼,绝不可使它沦陷,否则此后世上再无洗剑阁这个仙派。

    他知道剑心大阵只收七十二名弟子组成,在面对楼外冲入的这些虎狼精兵时应付得有多艰难。就这么短短两刻钟时间,剑心大阵的弟子都已经换过了二十四人,恰好是阵法人数的三分之一,被替换下场的几乎都已经脱力,只剩下打坐调息的力气了。幸好剑心大阵的阵眼由池学文亲自充当,他是炼虚后期的大修士,兼之经验丰富,还能保证这大阵稳定有效运行。

    若不想让隐、奉联军得逞,他还有最后一步后手。可这一着所费代价太大,不到万不得绝不可轻易动用。

    终于在又换下一名阵中弟子之后,源源不绝的攻击突然停止了。洗剑阁众人喘了一口气,徐远志却面沉若水,因为他都能感觉到这养剑楼内的鞠忧剑挣扎得空前厉害,几乎要逃脱齐师叔祖的控制了。

    此时,外面的妖军从中分开,恭敬地为一男一女让路。

    望见来人,徐远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汨罗府主。”

    汨罗微微颌首,客套道:“十年未见,徐阁主风采更胜往昔。”

    徐远志忍不住想苦笑了,自己堂堂洗剑阁阁主,却落得祖宗传下来的护派大阵被破、主峰几被拿下的境地,正是此生最落魄失意之时,还谈什么“风采更胜往昔”?

    不过现在能拖得一刻是一刻,他只好沉声道:“洗剑阁与奉天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过去近百年来还有些情谊在,怎地府主说翻脸就翻脸,协助隐流来进行这不义之战?”

    隐流出兵洗剑阁的确是入侵之举,非正义之师。汨罗却笑道:“好说好说,只不过我听说,天狐一族遗失了许久的宝物就在这养剑楼之中。洗剑阁替我族保存了这么久,汨罗铭感五内,只不过历时已久,连沧海都变作了桑田,也确到了物归原主之时……这样罢,你将鞠忧神剑归还于我,我奉天府军转身就走,绝不偏帮隐流,阁主以为如何?”

    听到“鞠忧神剑”四字,徐远志脸上肌肉都抽动了一下。这是阁中秘辛,只有少数人知晓,围成了剑阵的年轻弟子自不知道,听到这里,少不得纷纷往养剑楼中心看去。那里摆着一口青铜大鼎,足有两丈多高,除了一手搭在鼎身上控制鼎内之物的齐师叔祖,谁也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物事,只知道此时仍有水桶粗细的金光从此升起,直入霄汉。

    可是鞠忧神剑是发动都天大衍剑阵的两口神剑之一,若是交还奉天府,那么洗剑阁上哪里再去寻一口来?宁小闲在白玉京内拍下南明离火剑都用了数千万灵石,可见神剑问世都要看机缘,岂是路边的大白菜,想采就能采到的?

    没了鞠忧神剑,洗剑阁拿什么去守护驻地方圆千里的平安?若是此刻走投无路也就罢了,可是徐远志还指望着盟军主力返回来解救众人,此刻哪里肯将护派神剑给交出去?

    所以他只好道:“鞠忧神剑已成剑阵阵眼,无法脱离。府主,徐某只好说声对不住了。”

    谈判就此破裂?旁边有位长老就低声道:“阁主,若奉天府肯撤军,光凭隐流,我们还有机会……”

    徐远志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还未接口,汨罗就已经笑道:“天下皆知我从来一言九鼎,徐阁主可是不信?或者说,你在这养剑阁里还布下了后手,却需要鞠忧神剑才能发动,因此万万不能将这神剑取出归还于我?”

    这话才说出来,徐远志面无表情,眼中却有厉芒一闪。

    这妖孽,莫非连这事儿也知道了?

    徐远志压下心头震惊,笑道:“汨罗府主当真风趣,我若将护派神剑交出,恐怕洗剑阁历代前辈都不能饶了我去。这样罢,你若愿意就此退兵,我将涂青州赠与奉天府,另再奉上本州五十年收上来的一半贡银。”

第737章 都天小醮剑阵(粉红票210票加更)

    宁小闲站在汨罗身边几乎要翻白眼了,这家伙倒深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

    反正隐流若是打下了洗剑阁,后者的地盘都归赢家所有,奉天府想占去涂青州,可就要准备和隐流干架了。她悠悠道:“徐大阁主忒不厚道,竟拿我家的东西去抵给奉天府。”

    众人的眼神,立刻落到了她身上。徐远志一眼扫过,就约莫猜到几分,却仍道:“这位是?”

    汨罗笑道:“这位便是隐流的宁小闲,宁姑娘。”

    他刚说完,宁小闲顿时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很炙热、很好奇、很惊讶、很不屑,当然更多的是八卦。毕竟她的名气早在南赡部洲传开了,能令撼天神君不惜屠戮数十万修士也要救醒的绝代佳人,导致大陆中南部局势动荡的祸水、妖女,数百万凡人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偏偏真正见过她的人实在有限。多少人一边唾骂她,一边对她好奇得要命。这就像商纣王身边的妲己背负了千秋万代的骂名,但凡是提起她的男人,一边骂她是红颜误苍生,一边还要羡慕商纣王艳福无边。

    宁小闲慢慢敛起面上笑意,盯住了徐远志道:“徐阁主若此刻放弃这负隅顽抗,即刻归降于隐流,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机会便只有这一次,你可要想好了。”

    她这话说得又轻又慢,隐含着说不尽的威胁之意,然而大家知晓她的身份之后,却觉得字字都有份量。她只说放在场的“一条生路”,显然还是要夺了洗剑阁的基业,有那血气方刚的洗剑阁门下弟子正要开声谩骂,被她目光从面上一扫而过,竟仿若钢刀刮面,顿生战栗之感,这句话在舌尖滴溜溜转了半天,竟然吐不出来。

    徐远志也严肃起来,正色道:“徐某不才,竟令洗剑阁落至今日境地,已无颜面再见历代前辈。若再归降,岂非是洗剑阁千古罪人?”

    宁小闲叹了口气道:“阁主此言差矣,洗剑阁不再有千古,又怎会视你为罪人?”

    在场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今日一过,天下再无洗剑阁这个仙派。当下终于有人忍不住,纷纷开骂,心里却感到彻骨的寒意。

    徐远志看着她,感受到的不是气怒,而只觉得背心里都要冒出汗来。他的确还留有杀手锏未用,可是宁小闲正站在主峰之上,若是将她一并杀了,她的道侣撼天神君又怎会善罢甘休?届时隐流的报复,恐怕要比今日更加强硬百倍。他的目的,不过是打退黑锋军,令隐流知难而退罢了。

    宁小闲却不管其他人的骂声,笑道:“原来徐阁主想尽方法拖延时间,想等盟军回援。你们还不动手?”

    最后几个字声音微微拔高,待得“动手”二字刚说出来,距离徐远志最近的两名弟子突然爆起,手中剑尖直指身边同伴心窝,狠狠刺了过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徐远志大袖一拂,只阻住了一人,另一名弟子却是结结实实地递剑将同伴捅了个透心凉!剑心大阵受这么一阻碍,顿时出现了微微凝滞的现象,再不如原来般运转如意。

    这时,已有门下知机上来补位。徐远志面色铁青,将手中弟子扔开,厉喝道:“妖女,果然是你在作怪!”

    鬼泣石林一役的战报,早就送到他手里了,其中对于大搬山阵的防守失利过程,描述得很详细。他看过之后,也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应是门下弟子暗中受人操纵所致,可是按理说,剑心大阵内的弟子不应被惑、被控才对。

    宁小闲侧头看着他笑了笑,这笑容清新爽朗,右手食、中两指却骈起如刀,自上向下斜斜划出,状若斩首。果然随着这个动作,剑心大阵内又有三人狂吼着将手中剑器砍向了同伴,方向、角度都与她手中作出的一般无二。

    今夜月光不甚明亮,尤其在这大殿之中,博泽的控影之术原不该有条件生效的,怎奈养剑楼阵眼当中升起的金光实在耀眼,而是人都知道,光影相生,有光之处,即有影子相随。

    徐远志喟叹一声,对方有这般奇诡的手段,剑心大阵内就是有再多人补位也无济于事。在隐、奉联军连绵不绝的冲击下,只消阵法再露出个小小的破绽,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此时再不出手,那么日后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再不迟疑,沉喝了一声道:“老齐,启动小醮剑阵!”

    他未发觉,这几个字刚说出,宁小闲就飞快地瞥了汨罗一眼,望见后者面上露出一丝微微冷笑。

    齐师叔祖闻言闭目,开始驱动口诀。鼎中的鞠忧神剑扑腾得厉害,几乎要脱离他的束缚飞走,以他炼虚后期大圆满的修为,都控得额上见了汗光,显然是拼尽了全力。

    与此同时,洗剑阁几位长老一齐出手,将被宁小闲控制着作怪的弟子一名一名打昏过去。情势紧急,他们也不再留手,距离得远些儿来不及阻止的,一记剑指就将他们胸口上戳出个血洞来。

    无论如何,也要撑到小醮剑阵使出来!

    他们的努力有了成效。不过是十五、六个呼吸,阵中弟子已经替换了四十余个,齐师叔祖这段漫长的口诀终于念完。当最后一个字吐出来时,鼎中升起的光芒也变了颜色,原来的奕奕金光之中,渐渐晕入了一丝妖异的血红,随后这抹赤色慢慢加深、扩散,几乎要将整个光柱都占满,看起来带着十分不祥。

    徐远志长长地松了口气。小醮剑阵一出,己方岌岌可危的处境即可解除,至于日后隐流会怎样寻仇,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便在此时,一名弟子又转身扑向控制阵法的齐师叔祖。徐远志身边的长老当即一步跨出两丈距离,赶到齐师叔祖身边,将这名受操纵的弟子一掌抽飞了出去。

    这名长老素与齐师叔祖交好。徐远志百忙中不忘嘱咐道:“刘师弟守好,别让人近身!”

    这名长老点头应声道:“好!”随后干脆俐落地旋身,手中长剑无声无息地递了出去,斜斜一斩!

    身后传来古怪的声响,徐远志顿时看到面向着他的门下,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已有人失声尖叫道:“刘师叔!齐师叔祖!”他蓦地转身,然后同样呆住了。

    长老刘禹洲挥剑砍下的,竟然是齐师叔祖的脑袋!

    可怜这位炼虚后期的大修士空有一身修为,却都耗在全力镇压鼎中的神剑上头了,对刘禹洲又没有半点提防之心,竟然被他从背后一刀剁头,比杀鸡还要痛快得多!

    徐远志惊怒之下,只喝了一声“不好”。随着齐师叔祖无头尸首缓缓倒地,鼎中冲天的光柱突然闪了两下,随后突然泯灭!

    操控和镇压者已死,青铜鼎顿时没了束缚。任谁都能听到鼎中传来叮当乱撞的声响,显然里面的神剑狂躁至极。未几,鼎盖砰然炸开,一道银光从中电射而出,肆无忌惮地从剑心大阵的两名弟子胸口穿过,随后飞扑向宁小闲等人的方向。

    她拧起了眉,却没闪躲,因为这东西显然不是来找她的。

    神剑投主。

    果然这记银虹直接撞入了汨罗的怀抱,被他伸手一揽,立刻老实下来。众人这才看清,鞠忧神剑长三尺,剑身光滑有若镜面,通体泛着寒气,那等冰冷气息,直令附近的空气直接凝出了细小的霜雪,轻轻飘落。汨罗轻抚剑身,它犹不断颤抖,发出了悦耳的清鸣之声,显然器灵在数万年后重新寻得了旧主的血脉,快活无比。

    因这突然变故,洗剑阁众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一片,几位长老心中更是冰冷冷地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齐师叔祖身死,鞠忧神剑离鼎,小醮剑阵就再也启动不得了。这最后一次翻牌的机会,居然也被人揪走了。有人就怒视着刘禹洲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师门?”

    刘禹洲面无表情道:“什么师门?我原本就是奉天府座下,奉命于六十年前拜入洗剑阁罢了。”

    汨罗能感受到鞠忧神剑的异常,那么六十余年前登上洗剑峰的老府主自然也能。这一趟回去之后,他就派刘禹洲进入洗剑阁,当了暗线。

    六十年过去了,这一枚暗棋终于在隐、奉联军攻山时起了作用。汨罗和宁小闲面上神色虽然不变,手心却是都捏着一把冷汗的,方才那几下交手关键至极,若是小醮剑阵当真启动了,他们两人或许还能自保,但这峰上数万妖兵可都要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徐远志却是眼前发黑,面色转作潮红,一口鲜血从喉间喷了出来。这是急怒攻心了,但他只低声向宁小闲道:“我洗剑阁,愿意归降于隐流!请放过我门下弟子性命罢。”

    众长老弟子惊呼道:“阁主!”

    “这时才想起来归降么?可惜——”宁小闲啧啧两声道,红唇中吐出了徐远志最不愿听到的两个字,“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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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8章 洗剑阁覆灭(3月最后一天求粉红)

    而此一时,彼一时也。剑阵已破、神剑既出,她已经不需要洗剑阁的投诚。

    鼎中已无光芒,她的控影之术在光线微弱之处再也无法生效,于是和汨罗齐齐退了出来。临离去前看到徐远志面上失魂落魄,再没有半点斗志。

    宁小闲知道,这个仙派的历史将就此终结。

    身畔,妖兵如潮水般涌了进去,被围在中间的那百余个身影看起来尤显单薄,似乎转眼间就要被淹没了去。

    两人埋头走了好一会儿,她回首望了汨罗一眼,才发现他两手空空,鞠忧剑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收了起来。她长长吐了一口气道:“恭喜。”

    汨罗凤目含睇,笑道:“我也该恭喜你才是,拿下洗剑阁,隐流声望更隆,谁还敢来寻你晦气?”

    宁小闲却不吃他马屁,低低哼了一声道:“鞠忧再好,不过是一柄神剑。奉天府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你非得眼巴巴地赶在渡劫前来灭派取剑?”

    这一刻,她明眸中彗光流转,犹胜天上星辰。汨罗只看一眼,就明白她又看破了自己的算盘,摸了摸鼻子道:“这是祖传下来的宝物,不取回去怎成?”

    她淡淡地“唔”了一声,举步迈向前去,不置可否。汨罗知她恼怒,赶紧追了上去,轻咳道:“好吧,好吧,我说实话。我天狐一族中天资最优的前辈,就殒落在上古之战中,他的随身佩剑即是这柄鞠忧剑。临兵解之前,他用秘法将最后的遗言传回了族中,我们才知道他当时自知必死,所以将内丹融成了狐元,灌注到爱剑当中,只有纯正的天狐血脉才能使鞠忧认主,从而继承他一身的道行和秘法。”

    “洗剑阁机缘凑巧之下得了神剑,这么多年来也只是用秘术将它镇压住了,却不能使它屈服认主,我们又在那两头喂剑的小妖血液当中加入了我的精血,鞠忧自然能辨认出我的血气,挣扎得更厉害,所以那姓齐的老头子要操纵剑阵极度费力。”

    “这个秘密代代相传,只有奉天府的历代府主知道。我家那冷血的老头子,也是临死前才告诉我的,只不过要拿到鞠忧剑,就要先破了洗剑阁的都天大衍剑阵,太费力气。对我来说,若非天雷大劫在前,也想不起来要取这神剑了。”

    果然又被这臭狐狸摆了一道!她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汨罗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凑过来笑道:“横竖鞠忧剑也是要落在我手里的,你怎这般生气?莫非想看我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方才开心?”

    宁小闲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来道:“是极,你这种妖孽就该被天打五雷轰才是!”

    汨罗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他得回神剑,又继承了天狐族先辈的妖元,眼看渡劫成功的希望大增,正是春风最得意之时,这笑声就充满了无尽的恣意、无尽的欢欣、无尽的放松!

    只是他生得俊美,笑起来也是音质琅琅,饶富磁性。宁小闲从未听他这般笑过,正想挖苦两句,身后突然耀出一片炙目的白光,随后是剧烈的爆炸声:“轰——”

    两人即使隔了近百丈(三百米)远,仍是感觉到爆炸的威力将地面轰得一颤,随之冲来的气浪掀起了衣角、凌乱了刘海,连两人的神魂都感到些飘摇不定。

    看这威力——“徐远志自爆了元神?”

    她不需抬眼,就猜到剑心大阵必然已被破去。先前洗剑阁众门徒还能顽强抵抗,所凭仗的除了养剑楼的地形之外,还有援军即将抵达,洗剑阁日后还能重振威风的希望。如今连仙派留下的后手小醮剑阵也被破去,镇派神剑还被奉天府当面夺走了一把,这般沉重的打击,立刻将许多人心中的希望直接按熄。

    人心变了,剑心大阵再运行,也远没有之前高效了,自然被妖兵抓住机会,一攻而破。

    人若没了希望,那也只有等死的份儿了,徐远志也一样。他虽然也到了大乘后期修为,毕竟不是真仙、神境,不可能挥挥手从这千军万马中逃走;然而就算他能全身而退又如何?当眼前的弟子已经死绝,他却要形单影只地面对数万妖兵的时候,那样如潮水一般的敌人斩不尽、杀不绝,令人看不到半点希望,并且不要忘了,洗剑阁的守派大阵是在他手中被破的,而传承了数万年的镇派神剑,更是在他手里被抢走,这教他如何还有颜面活下去,如何不想以死谢罪?

    多亏徐远志的元神在养剑楼之内自爆,造成的伤害有九成都被养剑楼抵消了去。它本身是件法器,连隐流禽妖们联手施为都没将它完全打破。这一下从内部引发的剧烈爆炸,养剑楼也被震得摇摇欲坠,却到底还是没有倒塌下来。

    当宁小闲和汨罗走回养剑楼时,妖兵已在着手清理战场了。小楼内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以洗剑阁弟子居多,妖兵们死伤百余人,都是徐远志自爆元神之故。

    一片血肉模糊之中,那只青铜大鼎仍然矗立于小楼中央,浑身青光奕奕,不沾染半丝血迹,显然也是一件宝物。汨罗望着青铜大鼎沉吟了一会儿,才问道:“除了这姓齐的老头子,小醮剑阵的口诀还有何人知晓?”

    那方才挥剑斩下齐师叔祖脑袋的刘禹洲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恭声答道:“这口诀虽然只有齐老头子一人记诵,但还另有一份记在玉简中,留于这座养剑楼内,以防守剑人意外身亡,口诀就此失传。”他口鼻流血,面色苍白,很有几分狼狈,却张开手,掌心果然躺着一枚青色玉简!

    宁小闲对这人的评价,立刻又高了几分。刘禹洲数十年前就潜入进来做奸细了,这份隐忍功夫还不算厉害,毕竟他修为深厚,得洗剑阁重用提携为长老也不奇怪,可是他为了奉天府布下的任务,几十年来都与齐师叔祖交好,并且还套到了这玉简所藏之处,这就非常人所能办得到之事了。

    那齐师叔祖也不笨,小醮剑阵既是法剑阁最后的倚仗,他又怎会随随便便将藏着口诀的地点透露给别人知道?再者,方才徐远志自爆元神的时候,这刘禹洲可是在养剑楼之内的。能从大乘期修士的自爆中逃得性命,这也不是常人可以办到的。

    奉天府中,果然人才济济。相比之下,隐流就缺少了这般人可用。

    汨罗将玉简握在手里,探入神念扫了几下,才睁开眼,对宁小闲道:“我再送你一份大礼,以示结盟的诚意,如何?”

    能让他称为“大礼”的,那价值必然不菲。见他红玉眸中光芒闪动,显然又有坏点子要出,她只道:“拭目以待。”

    #####

    一个时辰后,盟军终于从凝雾峰赶回了洗剑阁主峰。

    后山养剑楼上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一道赤色光芒,直入云霄。

    今晚月色黯淡,偏又多云。这赤色光柱一起,几乎连圆月和云朵,都一起映成了妖艳夺目的红!

    这剑眼光柱的颜色怎么变了?许多人只抬头望了一眼,就被主峰上的惨况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不消登陆,许多人在途中就知道自己果真来迟了,因为发往主峰上的玉简传书并没有得到任何音讯。然而亲眼目睹主峰上尸横遍野、玉阶染血的惨状时,九万人的队伍突然静默,空中只有风声呼啸,却不闻一句人语。

    他们还不曾摸着隐流妖兵的一根汗毛,对方就已经打下了洗剑阁主峰,这真是……奇耻大辱!

    许多人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尤其盟军中洗剑阁门下修士见到往昔熟悉的优美景致尽数被毁、同窗好友死不瞑目时,都忍不住扑了上去,放声大哭!

    洗剑峰上四处静谧有若坟场,除了盟军之外,似乎连半个活人也没有。

    隐流和奉天府的妖军似乎已经撤退。几个宗派的带队长老互视了一眼,带着自己的人马悄悄转身离开了。

    洗剑阁的历史到此终结,他们这些赶来助拳的人,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至此,洗剑峰上只留下洗剑阁门下、广成宫修士,以及与洗剑阁素来交好的两个宗派。便在此时,广成宫的几名修士突然惊呼一声,冲向侧殿门口。

    那里,高挂着一枚首级。死者面色安详,嘴角犹挂一丝微笑。然而见着他的广成宫修士,却无不冲上前来,痛哭流泪。

    这枚人头,当然就是鲍允合。

    他带领广成宫仙兵组建而成的骁军已久,门下多敬佩他的军功和手段,此刻见他惨遭横死,一时悲愤难言,当下就有人诅咒发誓,定要隐流、奉天府血债血偿不可!

    不过众人话音未落,即有一个宏亮的声音响彻主峰:“既是这般舍不得师门,舍不得鲍长老,你们就随他们一起去,如何?”

    这声音于清朗中含着三分讥讽,正是汨罗的声音!

    洗剑阁和广成宫门下一时呆住,不知隐、奉联军已经撤走之后,奉天府府主的声音为何还会在此响起。有几名洗剑阁修士仔细辨别了一会儿,呼道:“人在后山!”(想知道《宁小闲御神录》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Qidianzhongen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

第739章 大屠杀(为絶钣货和氏璧加更3/10)

    还未等他们去后山探个究竟,远处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了“嗖嗖”的破空声。这声音每一丝、每一缕都很细微,然而数千、数万缕合在一起,就像漫天飞舞的蜂群振翼,能够形成诡异而可怕的声浪。

    众人听着这声音由远而近,不知怎地,心头突然生出了末日降临前的强烈畏惧,似乎下一瞬就要大祸临头!

    修仙者历来重视自己的第六感,因此许多人已经驭起了法器向外飞奔,准备先逃离主峰再说。一时间峰上流虹蹿起,往四方而去。

    更聪明一些的,则是呐喊了一声:“必是人为,快去后山破之!”

    可是,来不及了。

    人类常用万箭齐发,来形容箭阵的壮观和可怖。不过放在这里,却是“万剑齐发”,昏暗的夜色中,一口又一口飞剑在月下无声无息地高速飞行,只有剑刃上反射着淡淡的月光,其中有些剑身上还留着斑斑点点的蚀痕。

    它们,赫然是来自十五个分阵的所有飞剑。包括了剑主在内,共七万五千一百一十五口。

    在主峰上仰头望天的修士眼里,虹膜中倒映出来的飞剑正在急速靠近,剑头上都带出了微弱的红光,与后山的赤红光柱交相呼应,带着滔天的杀气。

    每个人如丧考妣,却都下意识地撑开了护身罡气。

    随后,“哧哧”之声不绝于耳,这数万口飞剑自四面八方向着主峰攒射而下,如针、如梭。如水银泻地,无孔而不入。从远处看去,若密雨打芭蕉。溅起点点红芒,说不出的诗意朦胧。

    然而处在主峰上的人,却断断没了这等闲情。

    多数人莫说吭声了,甚至连最后一次思忖的时间都不再有,就被无尽的剑光斩断了四肢,切去了头颅,随后剁作了肉泥。即便如此。飞剑也仍还意犹未尽,最后还要将它再绞成一蓬血雨,这才善罢甘休。

    有人想冲进后山。可是飞剑来得太快太快。

    还有些修士聚在一起,靠着结起的阵法来苦苦抵御飞剑的侵袭。然而飞剑凌厉异常,他们也不过多撑上几十息的功夫,一样要被绞作虚无。

    没有惨呼。没有求饶。只有许多句怨毒无比但是被突然中结的咒骂。

    这场单方面的杀戮,令整座主峰上空都笼罩着冶艳而浓厚的红雾,弥久不散。

    那是动用了数万修仙者的血肉方能绘制而成的美景。

    ……

    数十里外,飞梭静静地飘浮在高空之中。

    宁小闲趴在舱口,凝视着洗剑峰上发生的一切,随后静静垂下了眼眸。

    就这么弹指一挥间,数万人化作了飞灰。

    阿花跳上来看了一眼,旋即又低头顺毛去了。它想得很开。发生在那里的事情离它太遥远了,它不过是只修为低弱的小猫妖。就是天塌下来,也与它无关的。

    绞杀主峰上的一切生灵,那就是都天小醮剑阵的威力。

    隐、奉联军明明有十万妖众,却只往主峰上派出去不到三万人,并且军中大佬一个也不曾走出飞梭,就是因为汨罗带来的这条情报:

    世人皆知洗剑阁的都天大衍剑阵防御力十分了得,却不晓得这个宗派还秘藏了一个更加可怕的阵法——都天小醮剑阵!

    在洗剑宗的先辈们想来,大衍剑阵的防护能力已经如此突出,若是连它也被攻破的话,那么洗剑阁的确就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尤其主峰更是岌岌可危。此时该动用的,就是非常手段。

    都天小醮剑阵是大衍剑阵的变阵。“醮”字的意思,乃是祭祀。这个阵法的原意,即是以剑下的血肉来祭天!如果说大衍剑阵是守御之阵,那么小醮剑阵就是杀伐之阵、灭绝之阵。

    它以大衍剑阵的全部飞剑为基础,本身主杀伐,却不像大衍阵那样要面面俱到,因此无论大衍阵被破除之后还剩下多少口飞剑,只要有人在主峰后山启动了小醮剑阵,这余下的所有飞剑,即会听从号令飞向主峰,将养剑楼外的一切生灵,上至人畜,下至爬虫蝼蚁,全部绞灭干净!

    宁小闲方叹了一口气,就看到主峰上突然爆起了无数团璀烂的光芒,就算相隔了这般遥远,她还是觉得刺眼之极,忍不住闭目。

    那光亮短暂如流星、凄美若烟花,带着义无所顾的决绝之意,像是地狱中喧嚣怒放的彼岸花,只在一刹那盛开,旋即重新归于寂寥。

    漫天的血雾,也被这一连串的爆炸驱散。笼罩在主峰的血光,顿时消散了不少。

    这便是小醮剑阵的最后一着——玉碎。

    这个剑阵诞生于上古时期,那时神魔漫天,强横的敌人遍地都是。洗剑阁的先辈自然认为,能够攻破大衍剑阵的敌人当中,必有道行高深的强手,万剑齐发的飞绞之术或许还奈何他们不得,因此小醮剑阵的最后一着,就是令阵眼的两口神剑之外的所有飞剑全部自爆,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威力,比先前的万剑穿飞之术还要强大数十倍!

    在这样可怕的威力下,就算是真仙之境,也要受到剧创。

    当然,天无绝人之路,后山的养剑楼内是这个阵法惟一的生门。当强敌被杀灭或重伤时,躲在养剑楼内避难的洗剑阁门下就可以出来打扫战果,或者落井下石了。

    不过还是应了那句老话,人算不如天算。洗剑阁的掌门徐远志优柔寡断,不曾在隐、奉联军攻上主峰之时引动小醮剑阵,以至于一直陷于被动。他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无非是心疼老祖宗留下来的七万多口飞剑,又太过贪心。想等联军十万人都下了地,众将领也踏上了主峰,这才一锅端、包圆儿了。怎奈汨罗早在洗剑阁里安插了奸细。他的打算,注定是要落空了。

    洗剑阁的先辈就是再惊才绝艳,又怎么能推算到数万年后小醮剑阵的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启动,居然是对着自家人下手,启动它的也不是洗剑阁,而是奉天府的府主汨罗!

    “结束了。”同在观战的赤必虎沉声道,“驶进洗剑峰。将汨罗府主接回。”

    飞梭调头,重新驶回了主峰。

    顷刻间,这里有数万人战死。原本该是尸体横陈的惨烈场景,可是小醮阵法之下,无人能保全尸。在峰顶大风吹拂之下,笼罩于此的血雾很快就飘散而去。可是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的妖兵。眼前似乎仍回荡着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屠杀。

    那般血肉飞溅、生灵涂炭的无情场面。

    宁小闲脚踏实地的一刹那。都觉得自己的双腿微微颤抖。不过这一回,她掩饰得很好,未让任何人发觉。

    看到汨罗的时候,他已从后山养剑阁走出。

    一片鬼域般的死寂之中,独有他伫立在山崖之上,人如玉、裳胜雪,似乎沾染不上这里的半点恶孽。他抬头望见她,轻薄的红唇微扬。外貌是倾国倾城,神情是云淡风清。

    可是她知道。正是眼前这堪比祸水的妖孽启动了都天小醮剑阵,将这峰上数万人尽数屠了个干干净净!她再对上他的笑容,心里都有些许发怵。

    汨罗缓步上前,直走到距离她两尺之远才停下来,微微俯首在她耳边低语道:“小闲,你可喜欢这份礼物?”

    宁小闲长长吐了一口气道:“礼忒重了。你造了这么大杀孽,不怕届时要迎来九九天劫?”

    洗剑阁上下五万人死光,广成宫派出的援军两万余人,也全部殒在此役。再算上另外两个小派,汨罗这一下启动小醮剑阵,可足足屠灭了七万七千多人!

    谁造的杀孽,天劫自然会算在谁头上。洗剑阁一役因由错杂,但毕竟小醮剑阵是他亲手启动的,这数万人的覆灭,天道必会将一大半因果算在他头上。

    这家伙身上背着的血孽,不比她少啊。宁小闲暗叹了一口气,汨罗不笨,这笔账定能算得明白。他执意在天劫之前这般作死,必是大有信心的缘故。

    果然汨罗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大丈夫在世当快意而为,若处处敬畏天劫、行事缩手缩脚,那道心才真正无法凝炼。”

    她一时哑然。似乎这个论调,她也从长天那里听闻过,可是却绝对没有汨罗了解和执行得如此通透。

    这一役,隐、奉联军所耗费的代价极小,尤其众妖兵只在攻占主峰时搏杀了一会儿,多数人连手脚都未活动开来,战斗就已经结束了,正是满身精力无处去用。赤必虎一声令下,就将他们都丢到主峰上打扫战场去了。

    洗剑阁之役至此结束,算上原本镇守主峰的弟子,以及从凝雾峰赶回的门徒,洗剑阁全派五万余人全军覆灭,这个宗派从此在南赡部洲除名。

    洗剑峰很高,山顶的风常年呼啸,不分昼夜春秋,也早将这里的血气祛除得干干净净了。可是她却始终感觉到自己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一闭眼,仿佛就是数万人一齐哀嚎殒灭的悲惨景象。(想知道《宁小闲御神录》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zhongwen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ps:  3月30日:

    粉红票致谢:星~梦无痕、lhwlch、伤心的棉花、为党做贡献、随便一刀、别打架、√傲血、£.红§月‰、木已成周、书友080331142649450、谢乐然、╰浪々子╰☆、540714、鹰潭、没有人大战关公和秦琼、zyybbc、小胧、zhuleifeng、chenlin12、yzjjx、杜小静8581、aliceamumu(2票)、冰冰1979(2票)、小阏儿、狐狸l(2票)、ˋ墲来lě﹖、于若尘、小桃酥_丁丁(5票)、妖妖袅袅、蝈蝈-大肚腩、m贪吃蛇、yayalhc、伟大の甜甜、丁夕、菁吟、书友140523041145405、小狸飞刀(2票)、4652249、迤俪悠悠、梅子gao、毛小喜、sufis、娜娜狗(2票)、三梢雪(2票)、star-1999、小霜人、朗☆月、ranran22、ppl、日月甫芙蓉、靜思怡然(2票)

    打赏致谢:yakoo_h(平安符)、菁吟(平安符)

让我们继续痴心以待

    单章标题:请让我们继续痴心相待

    月最后一天的最后两个小时,水云现在最想郑重其事地对大家说:谢谢!

    谢谢你们,这一个月带给我太多的意想不到。

    想不到,月初怀着忐忑心情,告知大家工作忙、还要照顾家里老人,仅能保证不断更,无法承诺更多时,从各个渠道给予我安慰的姐妹兄弟们!

    想不到,月中水云生日,用庆贺的粉红票把水云直接送进榜单前五的朋友们!

    想不到,粉红票突然在0号的黑色半小时内被疯狂反超,结果又用一天时间,又一票一票地投回来的读者大人们!

    水云何德何能,能获得大家如此痴心相待?

    想谢谢的名单太长,我不再一一列出,但我保证,我在后台把大家的名字挨个念了一遍,并逐一地说了“谢谢你!”

    谢谢你们所有人~

    水云能回报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竭尽全力把大家喜爱的《宁小闲御神录》写好,让大家永远获得超出期望的阅读快感~

    今天水云一直在外面跑新闻,厦门最近的天气又热又潮,背着8斤重的包跑来跑去,感觉就算是女汉子也不能再爱了。还要和领导一起陪采访对象吃饭,饭局好长话题好无趣,水云期间走神数次,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把电脑从包里掏出来,堂而皇之地开始在饭桌上……敲字!

    领导还顺势向采访对象表扬了本社记者的认真和靠谱程度,请他对采访稿放一万个心。

    我一边侧脸露齿微笑点头示意,一边敲“长天”的名字。。。这种惊慌又开心的感觉,好刺激!!!

    是的,在外太空各个位面间腾挪了一个多月,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空间暗流,还要对付阴九幽此货,还要操心惹事精小闲再次陷入麻烦的长天大人,终于接近旅程终点,要回到小闲身边了~

    小别后重逢的两人,将要爆出怎样的激烈火花?

    小心眼的长天大人,在得知他不在的三个月内,皇普铭、汨罗轮番来去,各种讨好他的小闲,脸上将是什么样的表情?

    红颜祸水命格的小闲,又有什么样惊天动天的际遇在等着她?

    哎呀这些越来越有意思的情节,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

    人说痴心苦,多情怨,无情却虚度,因为有各位读者大人的痴心相待,水云在累得像老黄牛的一天以后,仍然有无尽动力打开文档码字!

    最后两个小时了,请读者大人们继续砸来本月粉红票,让《宁小闲御神录》在榜单上获得它应该获得的荣誉!

    水云会从今天投票的同学中,抽出十位,赠送精美电子书!(具体书目请看78章后语)

    同时,恳请大家将四月份保底粉红票投给水云~

    我去写故事,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各位姐妹兄弟了~

    爱你们!也谢谢爱着水云的每一个人!

    请让我们继续痴心相待~

第740章 悟道

    她亲眼见着这七万七千条鲜活的生命顷刻消失,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活生生的人!若论临战经验,她可能还比不上隐流妖兵中的任何一个,此前又从未见过这般残酷的屠杀,若非仗着意志坚定、道心沉稳,恐怕重新踏足洗剑峰的那一刹那,都会被血烈之气骇得手脚发软。

    在她身边,妖众正在清扫战场。有一头矫健的豹妖搬开尸首,发觉石缝中藏着一小株刚刚绽放的郁香忍冬。这是最早迎春的花儿,粉白色的花瓣看似柔弱无依,却在寒风凛冽的夜色中安静无声地舒展。

    他的手中沾满了鲜血,却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嗅了一下,又伸舌舐了一口,脸上露出了迷醉的神采。有人自他身边走过,他抬眼望去,发现宁小闲冲他微微一笑。

    心有猛虎,轻嗅蔷薇,大概不外如是?

    是夜,她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汲取月华、调息吐纳。所有打扫战场的妖兵,都看到宁大人一个人坐在悬崖边,不动、不语,仿佛化身为石,只有紫色的裙裾和乌黑的发丝被风儿吹拂不定。

    无人敢上前滋扰,连汨罗都没有来寻她。

    妖兵们的动作很快。第二日东方既白之时,主峰已经被打扫完毕,所有尸首都被收集起来,焚烧一净。只要有人修缮,人间仙境一般的美景不日即可重现。不过虽然这里的宫殿群依然伟岸,隐流却不会将这里设作据点,哪怕是嗜血残暴的妖怪,也不愿意长久地呆在这等数万人惨死的祸烈之地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天边露出了第一缕金曦。光与暖重回大地,刚刚过去的那个黑夜中所隐藏的血腥、暴戾和杀孽,似乎都被这明媚而爽朗的阳光洗涤一净,再也不留下半点污垢。只有亲历了那场战事的人,才知道站在这里每呼吸一口空气,耳边都要回荡起无数厉鬼冤魂的尖嚎!

    宁小闲微微侧头,突然睁开了眼睛,东边的第一缕金光就直接地、毫无保留地照入她的眼底。

    原本乌黑得如同子夜般的双瞳,顿时倒映着太阳的光芒,那样纯粹、那样灿烂,那样金碧辉煌,仿佛能够涤净世间一切污秽。若是隐流的妖兵此刻正对着她,必会惊讶于她双眼中的金光,竟与撼天神君相差无几!

    思念电转。宁小闲此时的心绪,却恰如古井不波。

    她在身殒白玉京之前就已经达到了合道期大圆满,离下一个境界只差临门一脚。可是到了这等境界,已不是修为足够就可以顺利晋级了,机缘、心境、际遇、领悟无一不可缺。泛大陆上合道期或大乘期的修士数量,至少百倍于渡劫期修士,这样百里挑一的概率,当真不是人人可以遇上的。

    可是自沉睡中苏醒不过短短半个多月,她的经历就比其他修士数年合起来还要多,尤其融入了黑锋军、参加了对洗剑阁的攻山之战。再没有什么,能比战争更令人感受到生命之无常了。就如洗剑阁这样传承已久的古老仙派,昨天还是蓬勃鼎盛、门徒数万。相隔不到一天,数万弟子倒在自家阵法的屠刀之下,连堂堂一阁之主都自爆了元神以谢罪,仙派从此在南赡部洲上除名,经营了无数年的地盘,也被别人轻轻拿走。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朝颜夕老,草木荣枯。

    连修士的性命,都这样轻贱易逝,那么凡人呢?还有,她自己呢?

    当第二缕阳光照耀大地之时,她突然闭眼,随后撮唇长啸!

    这声音起初还微不可闻,随后就如同池塘中的涟漪一波一波向着四面八方晕开,到了数十里外,反而声若洪钟;这声音起初只像乳燕初啼,柔脆幼嫩,随后就如同金鹏展翅前的那一声清唳,皇皇正正,直入云霄!

    以洗剑峰为中心,这方圆数百里的山脉之巅,似乎尽皆回荡着她清脆的啸声,泊泊然、绵绵然,直似无止无休。

    在主殿中议事休息的隐流、奉天府将领闻其声尽皆抬头,却没有人出声打断。众人都知道,她此时正逢最宝贵的天人交感,这般机缘可遇不可求,必是不愿被打扰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的啸声才渐渐轻慢下来,最后几至于无。

    这啸声消失的那一瞬间,恭敬地立在她身后的妖兵,在晨曦中仿佛看到了一株擎天巨树。这树郁郁葱葱,似乎从亘古就傲立于此,枝桠线条优美苍虬,每一片树叶都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仿若最上等的碧玉,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每一枚树叶都镶上了金边,华贵非常。风儿吹来,满树华盖簌簌作响,当真是“万叶千声”,说不尽的巍峨雄姿,无论何人看去,都是举目仰视,打从心底涌出敬畏之情。

    妖兵们一愣,赶紧揉了揉眼,再凝神看去,眼前一片清明空荡,哪里还有巨树的身影?

    宁小闲缓缓转身,这世界在她眼中又已不同。从她身边走过的妖兵,她能看到他身上每一根最纤细的绒毛,五十丈外的野花,她能见到芯蕊中花粉颗粒的形状。

    她轻抬素手,就有一粒草籽从石缝中飞出,落在白玉般的掌心中。她凝视望去,几乎就透过了淡黄色的表皮,直接看入内部最细微之处,就在这一瞬间,即对它所有的生命特性都了然于心,穷尽其性命变化。

    宁小闲闭起了眼,催动神力。稍顷,掌心这粒草籽居然轻轻晃动起来,随后发出了嫩生生的小芽,又长出了细细的根须,抽出了长长的茎子……

    不过是二十余次呼吸的功夫,这粒草籽就已经长出淡青的叶片。

    又过了几息,在叶片颜色变得最深之时,茎上含羞带怯的花苞终于徐徐开放,绽露芳华。这不知名的植物,连花儿都是淡白色的,与崖上的积雪相仿,看起来平凭了三分柔弱。

    场中已不知有多少妖兵将目光投向了这里,她却恍若未觉,仍然闭着双眼。

    终于,花儿开到了最香盛之时,随后容颜败去、枯萎,却重新结出了细小的草籽。

    这株不知名的植物全力供养着这颗种籽,在它变得最饱满鼓胀的时候,已经变得年迈的植物终于缓缓倒下,身躯一点一点成灰,在洗剑阁终年不变的寒风中被远远吹走了。

    五十个呼吸之后,她白玉般的掌中,又只剩下一粒淡黄色的草籽。

    然而所有观众都知道,虽然外表看起来没有多少差别,此草籽非彼草籽。就在方才那不足一炷香的功夫里,有个生命从萌发到苍老、消逝,已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虽然最后如春水了无痕,却已在世间留下了最最宝贵之物——后代、生命!

    她握拳,睁眼,双目中有青光一闪,随即又变成了深潭般的乌黑。

    道可道,非常道。她将自己悟道所得,以一粒草籽的生亡方式演绎而出。

    天道不仁、生死无常,然而有兴有替,有始有终,有因有果、有起有落,如此因循往复,无从起,无从止,乃为无止无息。

    这就是她所领悟的“道”。在修行了七年之后,她终于摸到了“道”的门坎,开始萌发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点点感悟。从这时起,她才算是真正触碰了无上大道的浅浅一角。

    胸臆中那一处小小的瘀堵,豁然贯通。神力以先前十倍之速流淌于经脉之中,头脑更是一片清明,以往许多细思不通之处,此刻一一想起、一一融会,顿时水到渠成。

    这便是长天也曾经达经历的渡劫之境么?她长长地、长长地吸了口气,过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缓缓吐出,接着便从这般玄而又玄的境界中退了出来。

    身后,汨罗含笑而立,颌首道:“恭喜,恭喜!如今你也跨入了渡劫前期。”

    他亲睹了全过程。在他眼中看来,这姑娘周身的气场与一刻钟前相比,已大不相同。他也是过来人,自知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同时却也暗暗心惊她的悟性之高。

    自己与她初逢时,她不过是一凡人,这才六年时间,却已经踏入了渡劫前期,其中还有三年是沉睡于无尽海眼之中。这般速度,足以让南赡部洲上许多所谓的天才羞愧得无地自容。这世上也不晓得有多少修士就卡在合道期或大乘期的大圆满境界,终生不得寸进。她的运气,的确太好。

    “托福,托福!”宁小闲冲他扬起秀眉,笑得灿烂。这趟同行了许久,汨罗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冲自己展露出心无芥蒂的笑容,她站在春光中,初升的暖阳照在她身上,令她细瓷般的皮肤看起来几近于透明,却又带着耀眼的光芒,那般眼若秋波,明眸皓齿的模样,竟然令他一时都舍不得移开眼。

    宁小闲自然是心情明媚——任谁突破了合道大圆满后期,晋升入渡劫前期,心情都会这样好的。随后就是赤必虎等将领上前道贺了。

    他们的眼中有着艳羡,毕竟多数人终生也达不到这个境界了。她也不矫情,大方地一一谢过。

第741章 残废的神剑(粉红票225票加更)

    每个人晋升的方式都有不同,有些人破入渡劫前期,周身都有五色光华流转,端的是霸气侧漏;她却是静谧无声,仿佛春风化雨,一夕而就。

    她一整夜都在悟道,许多事情就只好撂在了白天来做。昨夜,赤必虎就已经令妖兵掘地三尺,取出洗剑阁的门派基石。这东西是苍白色的圆石,原本该是流光溢彩的,却由于洗剑阁的衰亡而变得黯淡无光。

    基石一被取出,就有一股无形的波动传向四面八方,昭告方圆数千里之内的山河不再隶属于洗剑阁了,山脉的灵气也不再往这里聚拢而来。

    接着,就是汨罗前来告辞。

    洗剑阁既已覆灭,两宗的目的就已达到,他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况且他早已答应过宁小闲,这一次战利品基本都归她所有。所以,奉天府军是到了拍拍p股走人的时候了。

    站在她面前,他低声垂眸询问,声音却甚是清朗:“你可愿意?”

    若有旁人听着,还以为他在求婚罢?这妖孽,连问个话都要问得这般暧|昧么?宁小闲又好气又好笑道:“哪有这般快就能作决定?”

    汨罗也笑了,轻声提醒她道:“结盟之事,最好在十日内敲定。距离阴九幽回返之期,已经不到两个月了。”他并不奢望撼天神君能将阴九幽逮住,替他一劳永逸地除了这个祸害。

    他不曾寄望于别人,一向喜欢靠自己。

    宁小闲点了点头:“我尽快给你答复。你也该回去炼化天狐的妖元吧?”南赡部洲如此广大。若是要联合出兵,两个月的时间的确是紧巴巴地。

    汨罗红唇微扬,风儿吹动他的银发。在这晨光中更显俊美无双:

    “宁小闲,待我渡劫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

    奉天府军已经离去,连最后一名妖兵的身影都已消失在地平线上。

    宁小闲转过身,对着刚刚从飞梭上走下来的池行道:“你可还好?”

    这少年双目红肿,眼角犹有泪痕,却倔强地抿唇:“我无事了。无喜无悲,好得很!”

    养剑楼一役,池学文也不能幸免。池行身为其子。虽然平素总恨他冷酷无情,但直到他身死之后,终是忍不住念起这十余年来的养育之恩。

    她轻轻叹道:“人死如灯灭,看开就好。”

    池行吸了吸鼻子。真心诚意道:“谢谢!”

    如今已近午时。太阳快要走到中天,为眼前的山河镀上一片金光。她凝目眺望了一会儿,才对池行道:“这一役,你有大功,所以发放玉膏的时间,会提前半年。”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喜悦,却听她接下去道:“不过。这半年时间内你还回不了巴蛇森林,我要你留在狄云州。帮这里设立分部。”

    池行一愣,脸上露出了不豫之色,待要说话,宁小闲却已经摆了摆手,不令他出声:“我知道你想在隐流的战役中有所表现,可是洗剑阁打下来之后,还有许多工作要完成,每一样都纷繁复杂。巴蛇森林虽好,可惜地理位置太偏,隅于西南一角,而狄云州是隐流最东边的据点,又接近南赡部洲中部,正是设立分部的最理想地点。你若能做好了,我和长天一样会对你另眼相待。”

    这少年方崭露了头角,本事也被赤必虎等军中大将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若是继续立下军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可是宁小闲偏要在这个时候压制住他、不让他一飞冲天。

    池行也是聪明伶俐之人,略一回神也推敲明白了,知道她嫌他心气太高,想打磨他的心性,于是也恭声应道:“是!”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完成得尽善尽美,令她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宁小闲要他留下,倒非完全为了打压他。洗剑阁虽亡,接盘的隐流要做的事却还有很多,比如昭告领地内各城各县的署衙,告知凡人们头上的青天老爷已换,顺便安抚平民;比如因地制宜,重新制订仙银的进贡数量——洗剑阁辖下的涂青州、狄云州都是富饶之地,原有的税收政策也相对合理,不过换了东家,是不是就要减免一点税收以稳定人心呢?再比如接管洗剑阁在领地内的所有产业,还有最重要的——给隐流的狄云州分部重新选址。

    也幸好洗剑阁这回是全军覆灭,否则若像以往灭掉的宗派那样有余孽逃走,少不得还会在境内到处作乱,滋扰民生。

    这些事情,都得有人去做。并且若她没记错,这类后勤经营事务,一般都归纳在她名下,她管起来可是名正言顺的。过去三年之间,随着攻城掠地的进行,隐流里也渐渐培养出不少勤务和经营人才,多数却还稚嫩。她看中了池行的才能,但明白这孩子喜欢剑走偏锋,行策大胆冒险,一回两回倒也罢了,若是长此以往,恐怕是上得山多终遇虎,总有一天要遇挫。

    经营面积达数个大州的分部,要花的是细水长流的功夫,宁小闲也想借机用这水磨功夫再琢一琢他的心性。

    池行的态度,令她赞赏一笑。和聪明人说话,本就省力,只需点到为止。

    洗剑阁的驻地,本就是齐云山脉中灵气最充足之处。赤必虎下令在此埋入隐流的基石,并借此昭告天下:此地已归隐流所有!

    这一日下午,洗剑阁的援军终于抵达了三支,却有两支于还没进入齐云山脉就转头离去了。最迟钝的一支队伍,也在看到了守山大门换上的匾额和严阵以待的黑锋军之后呆愣了很久,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他们是来助拳的。可是现在帮扶对象都已经没啦,他们还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

    洗剑阁全宗覆灭。地盘被隐流尽数接管的讯息,从这一日起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如同石头投入沉潭。激起了深远的影响。

    不过此时的宁小闲,自然还不清楚这一举动对隐流、对整个南赡部洲所造成的影响。她正接过赤必虎递来的东西,细细观赏。

    这件物事,就是洗剑峰养剑楼里的青铜大鼎,所藏纳的另一口神剑“赤钧”。

    和一向喜欢闹腾的鞠忧神剑相比,这口“赤钧”就安静得多。她原以为每口神器的器灵性格都不一样,可是直到将赤钧拿在手里。才明白这口神剑为什么始终是悄无声息、没有存在感了。

    这口神剑,居然没有器灵!

    她惊讶得连连扬眉,反复沉入神念来回试探了几次。可是每一次都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音讯。一般而言,如果剑中有灵的话,无论对她是喜是厌。是欢迎还是抗拒。总会有个意念与她接触。

    可是“赤钧”之中,什么也没有。

    哪怕她自忖现在见识渐长,也从没听闻这种情况,呆怔了好一会儿才想道,或者这口剑的器灵在上古时期的恶战中不幸湮灭了。按理说,器灵死去或者消失,神剑也会失去灵性,慢慢化为凡铁或者锈烂。这也是多数法器离开主人的温养之后就会消逝于历史长河的主要原因。

    可是它偏偏落在了洗剑阁的手里。

    这个仙派虽然战力不甚突出,但从宗派名字也能看出。它对于温养宝剑的功夫还是很精湛的。或许洗剑阁就是动用了门中的秘术温而养之,才令这口失去了器灵的神剑在数万年的时光中不仅没有被腐蚀,反而越发锋锐有光。

    想通了这一层,她心中顿时大喜。

    理由很简单,这件非凡的战利品落到旁人手里,或许都不愿去抢。赤钧虽然顶着神剑的名头,但失了器灵的神剑只是空有其躯而已,就像植物人那样无知无觉,根本无法和主人互动,无法在战斗中发挥出原有的能力。这大概也是洗剑阁将它深埋地底,只用于阵眼来统御其他飞剑的缘故。

    可是赤钧落在她手里,才叫遇得了明主!她手里可是有獠牙这对儿质性特殊的匕首。

    莫忘了獠牙的本事就是吞噬其他法器来补益自身,并且能继承其特性。可是獠牙乃是用长天渡劫前的真身蛇牙所制,为了能让当时还是凡人的她使用自如,这套武器的品阶并不很高。如今她的修为已经到了渡劫前期,仅仅吞噬过妖颅宝剑的獠牙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使用起来不再那般趁手。

    可若是要提升它的品阶,就要去找上好的法器来吞噬。且不说她自己眼光越来越高,等闲的法器哪里看得上。并且吞噬这特性也存在一定的失败率,以獠牙的品阶若妄想去吞噬南明离火剑那样的神器,恐怕牙就先崩了。

    这是她心中一直存有的隐忧,如今赤钧剑落进她手中,当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这口神剑当中都没了器灵,又怎么会反抗獠牙的吞噬?一待獠牙吃掉了它,自身品阶至少也能登上几个台阶吧?

    这世上的宝剑不计其数,可獠牙是长天所赠之物,当年他神疲力虚时还要耗费精力帮她铸了这一对匕首出来,况且獠牙又陪着她从凡人蜕变为渡劫前期的大能,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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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之躯走西游?作死! 多亏随身带着妖怪帅哥,充不了打手也能当个养眼的智囊。 且看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在仙妖漫天的世界里, 吃喝玩游,样样不落。 (6月每日三更求粉红票。保证完本,不胜感激)宁小闲御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小闲御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