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长天VS阴九幽(为m贪吃蛇和氏璧加更)
这怎么看都像文弱书生的男子一出现,看起来实实在在地站在那里,别说面貌栩栩如生,连衣服上的褶皱、耳下的一颗小痣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落地时,衣服下摆还轻轻拂动了两下。
若真是个人也就罢了,要知道,谁都看出这缕黑烟可是完全的魂体啊。魂魄在脱离肉身之后,还能够如此具象化,这造诣早已越过了出神入化之境。
这紫衣男子慢慢转身面向门口,微笑道:“长天,好久不见。”一双紫眸中流光溢彩,未说先笑,当真比最善舞的伶人还要解语。
立在门边这人一身黑衣,容貌俊美却面色漠然,正是长天。他冷冷道:“阴九幽,你炼坏脑子了么,我们在地宫中同行了大半途,怎会是好久不见?”
他和阴九幽,竟然早已互相认出来了!
备受长天两人重视的袁厚,此时当然就是阴九幽。袁厚本人被昆老大那般倚重,显然相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昆老大还是有几分认人的本事,若说袁厚从一开始就存着让昆老大等人当鱼饵的心思,而在他们身边蜇伏了三五年,这也太不合常理。
唯一的解释是,这具皮囊里面已经不是原装的魂魄了。
长天和阴九幽相识太久,即使是隐去了真容和神魂又怎样,自然还是能从举手投足之间依稀辨出对方的习惯,而且长天身边还跟了个宁小闲,她的声音都未尝有变化。阴九幽怎么会认不出他们?
阴九幽笑道:“既然你早就认出了我,怎么就不动手?可是怕伤着你那可爱的小意中人?”
长天反唇讥道:“既然你早就认出了我,怎么当时不返身就逃?须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一路上,他着力压抑着自己的杀意,才能不对眼前这家伙动手。他从汨罗口中得知地煞绝脉的存在时,就联想起记忆深处一个秘辛,再在此处见到阴九幽时,更觉得那消息应是真的,这人从来不做无用功。
阴九幽亦曾是蛮族后裔。他需要这人将他指引至此。
“凡人们常说,富贵险中求,我觉得甚是有理。若不进这地宫。又怎能吸取到十余万修士的生魂之力?”阴九幽笑吟吟道,右手从袖中伸出,竟然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茶水沏在青瓷盖碗里头,碗沿上还绘着一尾金鱼儿。
他轻轻啜饮一口。惬意道:“这一回从玉笏峰脱出之后。才知凡间偌大变化。这是产于昆兰雾园的野生‘螃蟹脚’,只寄生在年岁超过三百年的古茶树上,泡制饮下去后回甘生津,味道犹胜茶叶一筹!你可要尝尝?”
长天神色不变,瞳孔却微微一缩:这家伙在他面前虽是假情假意地喝茶,但那茶水的热气袅袅而起,浮在盖碗上凝而不散,阴九幽喝了一口热茶之后。竟然还能呵出白气来。
若说这两样都不奇怪,那么长天却是的的确确闻到了杯中茶的香气。浓郁扑鼻,沁人心脾!
换言之,这茶是真的!
这家伙分明是魂体啊,居然能在自己面前凝出有若实质的身体,还用魂力凭空端出热茶,透出茶香!他估计若是自己伸手去接,这盏热茶也能令他喝下肚中,并且有滋有味。这等境界和手段,已超越了寻常意义上的神通所为,破入了“拟物化形”之境!
这个境界对长天来说自不稀罕,可他有肉身,并且还是身外化身,对面的阴九幽呢?他心中不禁有些后悔,看来方才不该放任他吞掉那头百子鬼母的。
原本被血祭在这里的十万凡人,死时经历的悲苦痛楚太甚,尽数化为更加强大的怨鬼,在这内宫当中充当了九子鬼母的饲料。而那头无知鬼物在这内宫中被煞气将养得太好,数万年下来实力膨胀,竟然硬生生给阴九幽输送了至少超过十万的修士魂力。并且这些魂力经过鬼母和鬼|子的精心温养,不像战场当中收来的那般驳杂不堪,省去了他的炼化之功,几乎是收取过来之后便融入了己身。
对阴九幽来说,这笔收获堪称难能可贵。要知道,虽然长天和他签下血契,但任何契约本身都会有条款的漏洞可以钻,就与当今的法律条文一样。
阴九幽知道,长天决不可能替他收集魂力,因此血契上规定的是,长天须屠满四十万修士以供阴九幽获取魂力。可是,莫忘了隐流之中还有个同为魂修的涂尽,长天只要派他上战场,就能与阴九幽或者阴九幽的分身们争一杯羹!并且在连续吞掉了阴九幽的两个分身端木彦和卞长老之后,涂尽的修为突飞猛进,犹胜当年反叛阴九幽的公输昭。
所以这三年下来,阴九幽从隐流的杀戮当中实际到手的魂力,最多也只有半数而已,再加上阴九幽的几个分身在北方挑起的争端和战火,他也不过筹到了三十万修士魂力。
谁知一迈进这地宫,顿时有了十余万修士魂力的斩获?他当初和长天提出“屠满四十万修士”这个数量,就是经过仔细考量过的。虽说为了隐藏实力,报出的这数字有些水分,但至少可以说明,这四十万魂力足以令他脱胎换骨,再度往昔年全盛时期的实力再靠近一步,这便是所谓的量变到质变了。
长天就是再能算计,也万万没想到阴九幽入了内宫之后,兀然有大量魂力入账。这地宫的设计者本想用恶鬼取人性命,哪知道恰好是给阴九幽送菜了?
不过他夷然不惧,冷笑一声道:“装模作样!”他仍维持着双臂在胸的姿势,只是右掌虚抬,修长的五指微动,如同蜘蛛挑动网中的细丝。
阴九幽觉出不对。抿了一口茶,噗地一声朝前喷去,果然眼前黑雾被一口喷散。水汽中浮起了淡淡的金光——这一处静室的空气中,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布满了比人发还要纤细百倍的金丝,如十字扣,纵横交错,不知道有数千万条,只是细得像是风一吹就要断,又隐在黑若墨汁的煞气雾团当中。极不起眼。
阴九幽可不会当真认为这些金丝有多柔弱,事实上,这些细丝几乎已经将他固定在这片区域。别说腾挪跳跃了,连半点动弹的空间都没有。他像是变成了一个牵线木偶,而丝线的尽头就掌握在长天手里,对方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操纵空气凝成的细丝顺从主人的本意。将他削头去腿,或者千刀万剐!
“这家伙的本体不是蛇么,怎么学会了蜘蛛的本事?”阴九幽一个念头还没转完,金丝大网已经收网,无数丝线从四面八方瞬间聚拢、交叠,每一根金丝上都闪着冰冷的光,要将他均匀等分地切成细小的碎片!
所以阴九幽果然化作了无数微小的碎片,只是这并不是长天的功劳。而是他自行变回了魂体,将黑烟四散开来。变为肉眼都难见的颗粒,从无数金网的细小网眼当中穿过的缘故!
若说长天收拢了神力编织而成的天罗地网,那么阴九幽所做的,就是化作了无形的水、流动的砂,从网眼当中流漏了出去!
只是这些金丝果然是不好相与的,要从仿若恒河沙数般的网眼中钻过去,纵使阴九幽神念强大到能够身化万万千千,终归有了一点点失误。
有几缕黑烟计算错误,躲闪不及,被金丝拦腰斩断。二者相交,发出了嗤嗤几声轻响,金丝消融,黑烟也瞬间汽化。
从两人交上手到阴九幽应对,不过是十分之一刹那时间都不到。长天自不会这样放过了他,左手已经捏好法印,形若飞腾的火焰。说来也甚奇怪,他只不过捏了个手势,对面的阴九幽就生出迎面扑来的炙热之感,显见得长天对拟物化形之道也甚精通。下一秒,他将这火焰印往下一压,轻轻抹在右手操控的提线上。
顿时有一道透明的火焰顺着金丝奔腾而出,一化四、四化十、十化百,沿着网眼扩散开来,只用了眨眼不到的功夫,金丝大网上已经布满了这种火焰。即使以阴九幽的眼力,也根本看不到火焰的形状和颜色,只能从空气的微微扭动来感受它的存在。
这种火焰甚至没有恐怖的温度,这静室中的气温都不曾有丝毫升高,和长天放在囊萤甬道里的神火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可是受到火焰包围的阴九幽却发出了一声疼痛的怒吼!
他还在魂魄状态,发出的怒吼自然也不通过嗓音出声,而发自灵魂状态。幸好方才金丝和黑烟相碰之后,有一个小小的破洞。阴九幽全力紧缩,黑烟收作细细一束,飞快地从那一小处破绽中钻了出来。
他落地重新化成人形的时候,身上的紫衣都被烧破,白晰的皮肤上更是处处烧伤,连一向从容的清秀面庞都微微扭曲起来:“这是……”
话未说完,原本倚在门口的长天已经一步跨过了二十丈距离,直接欺到他面前,南明离火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执起,随后便是一剑斩了出去。(未完待续。。)
ps: 情人节快乐!
水云又突然加更了有木有?其实是被m贪吃蛇童鞋的和氏璧炸出来的。
另外再向大家作个报告:水云明天,也就是15日要坐飞机去东北了,不过到现在腿上的毛病也还没好——据中医说,是风邪入体,右腿完全不能动弹,已经卧床四天了,也请医生做了艾炙,这两天虽有康复,但还没办法长时间行走。
今天中午做了最后一次理疗,希望明天顺利成行。唉,对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来说,东北实在太冻人了。
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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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9章 明觉之力(为浅笑轻纱和氏璧加更)
他这一下欺近,动作轻迅无伦,像是夏夜里刮过山岗的凉风,像是轻拍沙滩的浪花,竟是浑若天成,没有半点造做,给人理当如此的感觉,令人心头完全都生不出抗拒之意。
他的性格原本强横霸道,可是自周游三千小世界之后,对力量本质的领悟已是更上一层楼,这世界虽然未曾有佛,他也从未领悟过佛道,但这一下动作已经饶富禅息,竟是充满了生生不息、光华圆满之意。
紧接着,就是一剑劈出,似是从虚空中直接斩入现世,由虚化实。阴九幽只勉强转了半身,右肩就被齐齐削下!
以剑器对付他,他这老对头懵了?魂体最不惧的便是利器之伤,哪怕这是南明离火剑也一样。他早在数万年前就已经炼出了不惧太阳真火的神通,这把剑上所附的朱雀离火虽然更加凶猛,可以杀灭他的分身,却伤不了他的本尊。
阴九幽嘴角才挂起冷笑,下一秒脸色又变了。
身上竟然传来了久违了的疼痛,那般火烧火燎的炙热感,竟像是右臂真的齐肩而断!
他大骇,微一转头,居然看到右肩以下果然齐齐断去,断臂落到地上,顷刻间化作了虚无。这时才注意到,原来南明离火剑彤红赤灼的剑身上,还附有丝丝电蛇,时常化作蓝白闪电爆开,只是这光芒太细弱,被火焰所掩。
长天到底用了什么新花招伤到他的?
他脑海中念头急转,长天冰冷的神念已经传过来:“这是她命名的招数,称为白日焰火,你觉得如何?”长剑一转,第二击已到,直取他项上头颅!
上古之时,长天遍采宇内神火才炼出了本命真火,这么多年来始终各有其用,只到脱出白玉京之后,这三年来对大道的参悟勇猛精进,终于以能够燃尽神魂的玄冥真火为基底,将身上所负的种种神火都融合为一,才创出了那般透明无色的火焰,至寒至热,烧邪除秽,真正是无物不燃、无坚不熔!
至于他斩断了阴九幽手臂,却是服用了道果之后神游天外,仔细观察了众世界的本源之力以后,新悟出来的一门神通。他原本就精擅“见微知著”的心法,比宁小闲又要高出好几个境界,这一次琢磨出的本事,乃是百尺竿头更进了一步,将见微知著、见端知末的察物之能,直接变作了伤敌致胜的神通,这当中最重要的一次飞跃,就是“明觉之力”,亦即是洞察事物本质、以求应对之策的力量。
说得直白些,他只要伤及了敌人的身体,这一次攻击就能化作针对性的伤害。如果对手是外面那头擅于御水的螭吻,那么这一剑劈出去所附带的,就是极火之力;如果伤及的是琅琊那般拥有厚土之力的妖怪,那么这一次攻击所带的属性,就是灵木之力;现在他劈中的是阴九幽,从本质来说,这妖人修炼的也是魂魄,所以南明离火剑上附著的,就是九天雷狱之力!
从这里便也可以看出,公输昭向渡劫的大能们收集诛神雷,以研制克制阴九幽之法,这条路本身就已走歪了。他虽是阴九幽的一大分身,却对本尊这一万多年来的道行进展并不了解。从方才阴九幽化虚为实,以魂体端出热茶的本事来看,长天已察觉出这个对头力量正在快速恢复,至少又能用出念力神通。
说起来,这其实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就算在华夏,若有人坚信自己病入膏肓、药石无效,那么他的确会在短期内很快死掉,并且症状都和他自己料想的几乎一样。而在这个世界还有所谓的寒毒巫术,被方士下了寒毒恶咒的患者会产生幻觉,认为自己坠入了冰窖当中脱身不得,明明外头是盛夏三伏天,热得让人光膀子都要流汗的天气,他能裹着四、五层棉被死掉,并且死去的时候身上还有多处青紫色的冻伤,口鼻处都会结出冰来。
这便是信念的力量了,甚至能够逼迫身体做出不切实际的反应。前面早已说过,人最难的是骗自己,而阴九幽的神念不仅强大到能够骗过自己,甚至真正化出自己所坚信的事物实体来。这样的魂体,又怎会害怕拷问心志的诛神雷?
长天一招得手,后面的剑势自然如雷霆直击,绝不相饶。
阴九幽吃了一次大亏,面色反而平静下来,修长的身体倏忽化作烟气,避开了要害一击,反而沿着长天右臂攀援而上,直取他胸口。
长天皱了皱眉。他有神力护体,黑烟与金光相触,如冰火相遇,发出嗤嗤的轻响,二者皆在快速消耗。可是黑烟前进的速度依旧很快,瞬间便已奔到他前心。
长天薄唇开启,对准黑烟就是一口无色神火喷了出来。阴九幽识得厉害,却不躲闪,反而直直往前冲去。
黑烟甫一接触神火,顿时被净化为虚无,可是它收缩得很紧,神火也只是不断消熔它的外层。这团黑雾开始还有拳头大小,等扑到长天胸口的时候,已经不足尾指指甲盖大小了。此时烟气中有一颗麦粒大小的黑球电射而出,速度迅快无比,终于突破了神火的包围,冲入了长天的心口位置!
长天的动作,顿时为之一凝!
眼前一花,所有景象立刻变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
这里是蛮族的大军军帐之中,火盆中的火柴烧得噼啪作响,觥中美酒如血,四下里歌舞升平。无数蛮族贵族和大妖争相饮胜,众人笑语宴宴,气氛好不热闹。
他身边紧紧傍着两名姿容艳丽的妖姬,笑靥如花,一个为他轻揉肩膀,一个轻轻跪到他面前,从膝盖轻轻抚向他大腿之间,眼波如水,媚色倾城……
他心生浓浓一股厌烦,推开这两名妖姬,掀开帐门走了出去。
他性格冷清,又从来一心证道,对男女之事无甚热情。
外头夜风冰冷,他深深吸了口气,顿觉头脑清醒了些许,随后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呼救声!
这个声音……他蓦地睁眼,下一瞬间,身形已从原地消失。
这是他自己的帐篷,正有一个女子尖厉的哭喊声从中传了出来。
帐门虚掩着。其实无需掀帐,他外放的神念都能看到,帐中有头五大三粗的黑熊妖正将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压在身下,欲行凌|辱之事。
一股怒火攻心而起,长天大步掠进帐中,伸手抓住这黑熊妖肩膀用力一捏,后者长声惨嗥,立刻放开了手中人。
他随手将这妖怪扭断了脖子,扔出帐外,再转头看地上的人儿,正一边掉眼泪,一边畏畏缩缩地爬坐起来。她胸前几层衣物都被熊妖的蛮力撕破,此刻颤抖着一双嫩生生的小手去拢,也挡不住那一片泄出来的雪白柔腻。她双腿缩起,尽力蜷在胸前,却突出了那一双纤腿极完美的弧线。
他自来对人类是很不屑的,当然更瞧不上这么个人类女子,可是这一刹那流露的春光,却着实映进了他的眼帘。
他的呼吸加重了,语带恼怒道:“他碰你哪儿了?”
这小人儿埋着头,只将两只小手举起,上面传来淡淡的咸腥气息,那是熊妖的唾沫。他嫌恶地施放了一个清洁术,随后捏着她秀气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这里呢,他可曾碰了?”
这是张瓜子脸,肌肤雪白又吹弹可破,杏眸盈泪,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小巧的菱唇紧紧闭着。
这眉、这眼、这面庞,是他熟悉的宁小闲!这是多年来与他朝夕相处的面容。
可是这时候,他却像认不出她,只手上微一用力,不耐烦道:“回话!”她的肌肤触感很好,引得他忍不住勾起尾指,轻轻划过。
她慌乱地摇了摇头,身上香气却是淡而幽远,令他安心。他知道她没有说谎,她将身体护得很好,熊妖的臭味没有沾染在她身上。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偷偷跑出帐外?”他长眉皱起,颇为恼怒。若非她罔顾他的命令偷偷潜出帐篷,也不会被这头熊妖盯上了。在蛮族的大军之中,有主的东西,别人都不会碰,这是铁律!
她眼眶立刻红了,像是受了好大委屈,声若蚊呐:“我……好饿……”
长天一怔,满腹的怒气消下去大半。是了,他都不记得她上一餐是什么时候吃的了,这不过是个柔弱的凡人,被他丢在帐中一整天,大概是饿得呆不下去了才偷跑出去,想找口吃食。
这时他才注意到,她的红唇缺乏水分滋养,都有些开裂了。
像是为了配合这话,她腹中传来一阵饥鸣。
她立刻脸红耳赤,垂下头不敢看他。
他盯着她泛红的耳朵,心想真奇怪,他与人类打交道虽少,却不记得人类雌性如此害羞啊。在这个时代,女性都是热情而大胆的,无论哪个种族。
他重重叹了口气,放开钳制她下巴的手,转身出了大帐。
约莫十几个呼吸后,他才转了回来,手里托着一个硕大的金盘,盘子里装着各式熟食,还有好几种浆果。
第660章 似真似幻
莫名地,他觉得她应该更喜欢这些颜色各异的果子。
果然她见着了食物两眼发光,对他的惧怕像是立刻消褪了大半,赶紧靠了过来。
眼看他似乎不打算把盘子递给她,她也大着胆子从他手上取食,先是啃了两个荸荠,然后像小老鼠一样用贝齿啃开了几只板栗,吃得那叫一个欢实。至于那几块熟肉,他的猜测没错,她只用指食轻轻戳了两下,似是不感兴趣。
在她低头之前,他看到这个凡人女子眼中突然闪过轻蔑的光。
她这是,嫌弃军中伙头做的食物难吃?
看这小东西吃饭,好像很有意思。他见她只进攻浆果,出声道:“喜欢果子?”声音之温柔,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吃得开心,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结果咽得太急,嗓子被几颗花生堵住了。
“咳咳咳……”她捂着嘴,惊天动地。
长天一阵无语,下意识地拍了拍她的背,将盘上的酒杯递给她。
她一把接过,仰头痛饮了几大口。她灌得又快又急,殷红的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流过了细长的脖颈,流过了胸前那一片隆起……
她胸衣上的纽绊本来就被扯破了,只是松松掩着,这几下动作之后,那一对傲人的雪峰在衣裳中半遮半掩,说不出的诱|惑。
红色的酒水,流过雪白的丰盈。长天的金瞳,立刻变暗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心动,大概是这晦暗不明的环境,又大概是方才两名妖姬的挑|逗?
偏偏她本人毫无所觉,放下酒杯后还伸手拍了拍胸部,像是安慰自己受惊的心情。那一对白兔儿受了挤搡,压出了深深的沟痕。
他看得喉结上下动了动。
啖了几样东西下肚,她不再饥火中烧,这才拈起汁水饱满的果子吃了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她的教养还是很不错的,和一般的蛮女迥异。这个时候尚无“文静”一词,可是她吃东西的模样,却安静得很,也秀气得很,尖细白嫩的手指拈着草莓送进红唇中,轻轻一动就已经不见了。
她吃草莓的动作,就好像她在亲吻这颗莓子……并且吞下之后,还要将手指放进口中,嘟唇吮吸溢出来的汁液。
这是最魅惑的姿势,他看到这一幕,顿时都觉得方才那两只妖姬的表演媚俗低级得很。可偏偏她面上惬意又享受的表情又告诉他,她是无意的!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勾|男人么!
这样很傻很天真的女人,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他原本只将她当宠物养着,可是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明了地意识到,她是他拣来的小奴,也就是归属于他的所有物。在当今世道下,他要对她怎样都可以。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腹下从未有过的火热。
长天突然伸手取过一颗葡萄,送到她嘴边。
这是让她吃掉的意思?她愣愣地眨眼,温驯地张口,任他将果子推入她樱唇之中,慢慢嚼了起来。
她腮帮子鼓鼓地,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真像兔子。长天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在她惊艳的目光中噙走她颊上残留的酒液,随后精准地覆住她的唇,灵舌探出,与她争夺口那一枚葡萄。
骤然遇袭,她惊叫出声,声音却被他压在口中,变作了嘤嘤的娇唤,听在他耳里十足媚|惑。她着急往后退去,却被他一手按住后脑,一手揽住细腰,半点动弹不得。
果然甜得很,尤其她的小舌柔滑软腻,怎么吮吸都觉得不过瘾,他深表满意。等长天将被压坏的果子咬出来时,她已经娇喘吁吁,双目发直,几乎瘫在他怀中了。
他玩性大起,如法炮制,兴致勃勃地从她嘴里连续抢了好几个枣子、草莓,这才随手倒了一觥美酒,自己先噙了一大口,随后嘴对嘴地喂她。
她的樱桃小口能接住多少酒水?他哺得又急,酒液潺潺流下,再一次光顾了她的雪颈、酥胸,一路往下淌。
他立刻松口,顺着酒液的去向,一路舐吻而下。
她惊喘一声,立刻摇头,尽力想挣脱逃走,却哪里能够,反而被他推倒了压在床上。
她的身体弹性惊人,他舒服得几乎想呻|吟了,这般压下去,两人之间严丝合缝,仿佛天造地设一般。长天决意不再忍耐,伸手将她剩下的衣服都撕了下来。
他有种错觉,摆脱了这些丝物的束缚,她皎白柔滑的身体正在破茧成蝶,展现出从来没被旁人体验过的那一种柔美妩媚来。
长天嘴里发干。他想要她,他的身体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急迫,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
他强抑冲动,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感受她的肌肤,终于在欲|望最高涨的时候打开她的双腿,她呜哽着,眼中满是哀求。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凡人女子的身体,承受得起么?
可是身下佳人柔若无骨,活色生香,他怎么舍得不吃?这想法不过一闪而逝,他就不顾她的抗拒和哭泣,按住她纤细的腰肢,随后用力地……
不对!他脑海中突然警铃大作,这一切都有问题。她很真实,温暖的体温、滑腻的肌肤、炙热的呼吸,乃至于柔顺的每一根发丝,甚至每一次颤抖和娇呼,都真实得触手可及,耳畔能闻。
可是她的表现太不对劲了!
长天突然睁眼,双目中金光乍起,像是黎明时分的第一缕阳光,将无边昏噩照亮。
眼前完美的一幕如同被撕破的画布,四分五裂,随后每一个破碎的片段都归入了虚无,再也不复存在。
帐篷不见了、军队不见了,她也不见了,眼前只有阴九幽欺近的身影,和他手中一枚尖细的、黑色的针,看起来比缝衣针还要短些,却通体漆黑,像是光线射到上头都会被吸收一样。
长天在思绪的幻象中经历了这么多,但放在真实世界里,却只有短短的一瞬,连常人一次眨眼的功夫都不到。
黑针刺来得很慢,却也离他眉心只有两寸距离了。显然阴九幽害怕针上的杀气惊动了长天,只敢一寸一寸地往前递进。长天甫一睁眼见到,就感觉到眉心相应的位置产生了强烈的压迫感。
慑魂针,阴九幽的绝技之一!即使以他的本事,被这钉子扎在要害,也绝没有好果子吃。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头颅后仰,一口神火喷出,手中南明离火剑已是毫不客气地挑了出去。
阴九幽见他突然睁眼,也是吃了一惊,待要强行将慑魂针钉入却已不及,只得翩然后退,可是哪有长天的动作迅速,南明离火剑掠起的火光一闪,已从他胸腹之间拦腰而斩!
“咦?”这一下皱起眉的却是长天。
虽说阴九幽本身就是魂体,这一剑本就不会有斩入血肉的感觉,可是他看得分明,阴九幽吃了斩击,却根本未再受创,剑尖从空气中划过,甚是失落。
“如何?这么多年了,也不止有你一个进步神速。”阴九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的紫袍重新变得平滑柔顺,先前被劈落的臂膀连同袖子也长了回来,只是颜色看上去淡了一点点。他的脸色,也变得更白了,显然前两回受了长天的神通也不好过。
长天上下睨了他两眼,不屑道:“不过是暂时躲入了青冥之中,以回避现实的剑意,算得什么进步,这一招总不会是无代价的吧?有本事,你在那里呆着永远别出来!”虽是这样说,心下却有几分佩服。这家伙的天魔幻景,越来越精妙了,连他都可以困住,那种血脉贲张的感受,完全都不似幻境。
若不是在这场幻象中,宁小闲表现出的性格与现实严重不符,他说不定真会沉溺下去。他家的丫头向来伶俐坚强,什么时候也不曾那样怯懦过啊。
阴九幽脸上笑容微滞,似是没料到他能一眼看出自己这神通的本质。
两人这番搏斗都有意识地收敛了威能,惟恐波及棺内之物,毕竟这里是螭吻的腹中乾坤,若是放开了手脚,弄不好引起空间坍塌怎么办?
长天见他缩起也不理会,返身大步走到棺边,伸手一推!
青铜棺盖嘎吱一声,打开了。
长天目光往里头一扫,就此凝住。
阴九幽虽然离棺尚远,神念却时时关注,此刻自然也看到了棺内事物。
这是?两人突然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好!”
长天哪里还顾得上和他动手,微一跺脚,人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阴九幽自然知道他去了哪里,从青冥中闪现出来,赶了过去。
这是内宫的入口——高地上的小池塘,长天黑着脸站在这里。
池中的水已经被他的神火烧得半滴不剩,可是池底只有爬满了青苔和水草的大块方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传送阵法的入口,消失了。
长天转头盯了阴九幽一眼,后者会意,斩钉截铁地澄清道:“我下给螭吻的醉龙草剂量,至少能让它再沉睡半个时辰!”
第661章 上当了(为絶钣货和氏璧加更)
阴九幽做事向来很有把握,他既如此说来,长天就相信螭吻并非自行醒转,导致传送阵法关闭的。并且莫忘了,外面还有一个宁小闲,若是螭吻提前清醒,这机灵的丫头怎会不给长天传递警讯?
联想起棺内所见,两人心中均明白过来,随即不忿:“原来这所谓的内宫,还不是真正的藏宝之地,还是地宫设计者故布的疑阵之一!”
任谁见到螭吻腹上密若蛛丝的地煞聚灵阵法,又耗费偌大力气窥破了开启这处内宫的秘密,进来之后又遇上了九子鬼母和八重诛神雷,哪个还会认为这处内宫是假的?
可它偏偏还不是真的,还他吖的是死路、绝地!长天和阴九幽气恼之余,还是忍不住有些佩服这地宫的设计者了,这一回,终是这家伙棋高一着,将他二人结结实实坑了一把。
估计是两人触动了禁制,内宫入口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自行关闭了。
长天面色一动,也顾不得在阴九幽面前露馅,取出胸前所佩戴的魔眼,传音道:“小闲!”
那一头却安静无声,听不到回复。
他又低唤了几声,仍然如此。
看来空间已然阻隔极远,否则原先他踞守神魔狱里,还可以用魔眼与外头的她沟通。
阴九幽看着他的脸色,笑道:“不过是传送阵法关闭罢了,困得住别人,难道困得住我们?”手里缓缓掐了个法诀。
他这是入了内宫以来第一次运指掐诀,有趣的是,他明明运用的是阴邪的魂力,这个法诀的起手式却给人予正大光明之感,像是下一刻就有无限光明和希望要涌动出来。
这也没甚奇怪的,若是深究任何神力的本质,都不过是力量的具现罢了,所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光暗相生,阴阳相衍,本是天地之道。
他正要念诀生效,长天微一弹指,已经拂过来一股神力,干扰了他的法诀。
阴九幽奇道:“你作什么?”
长天阴沉着脸,不答。
阴九幽转念一想,旋即恍然:“是了是了,你那心上人还在外头呢,你怕我炸塌了这个空间,余波伤到了她?”他将长天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眼神新奇得像是从未看过这人一般,“相识多年,怎地从未见过你这般着紧女人,连……”
这传送阵法毕竟直接连通的是螭吻的身体。宁小闲必然也在它身边不远之处,阴九幽若真出手破坏了这个空间,螭吻说不定要粉身裂骨,那一种神通的余波都有可能伤害到她。长天可是知道,这里毕竟是地宫,不比外界,她的护身罡气本就很弱了,哪里吃得起再多意外?
他话未说完,长天已经出声打断道:“有空说这些闲话,还不如回去那青铜棺中寻些线索。”他盯着阴九幽,冷冷道,“这笔账,出去再算。”
他说得漠然,却是心急如焚,不为别的,只是他突然生出一股极不安的感觉,不因为己身被困,反倒担忧外面的宁小闲。修为到了他这般地步,每一次心有所感都是有的放矢,他得赶紧先脱身再说。若这一次心血来潮应在她身上,他宁可先放过阴九幽了。
那一处寝陵里头,光线依然昏暗,却不妨碍两人所见。
躺在这里的,一定不是上古蛮族的哪个君王,因为煞气浓厚的关系,青铜棺里头躺着的那一具尸体连扭曲的面部表情都还栩栩如生。别说长天和阴九幽都认得这张面孔,就算是不认得,也能从这人双手被困在青色镣铐里头的场景推断出,这人死在棺中的时候,一定是心不甘情不愿地。
厚重的棺盖上还有他拼尽全力,用指甲划出来的几道歪歪扭扭的字迹,字里行间有黑色污渍,显然是凝住的血块。与之相对应的,是这人两手指甲都断裂开来,凝成的黑色血渍至今可见。
这种文字在今天来说算得上玄奥隐晦,但对长天和阴九幽来说,读起来却半点障碍也没有,因为这正是上古蛮文!若翻译成现今大陆通用的语言,那这几个字用最最婉转的意思来表达,也无非就是:“阴无殇,我日|你十八代先人板板,你死后必坠无间地狱,日日受业火焚魂之苦,永世不得蛮祖庇佑!”
事实上,若从蛮文的修辞来说,这几行字写得极尽恶毒之能事。但奇怪的是,一般咒骂不仅要辱及祖先,还要祸及子孙才算解气,比如“满门死绝”、“断子绝孙”之类,连乡野村民都懂得骂出来。这人将“阴无殇”骂得够狠,却只字不提他的子孙,也是异常。
长天和阴九幽看了这人临死前的惨状,也不惊讶他为何诅咒得这般狠毒。他四肢骨骼都被闪着黑光的符文锁穿透,这锁链看模样都和锁住螭吻的相差无几,只是大小型号不同罢了。并且这人鼻子被割、双目被刺瞎,嘴巴张得很大,因此长天都可以看到,他嘴里的舌头还齐根断去。
他二人眼力毒辣,能够看出这人是先受了诸多酷刑后还活着,因为伤口附近都有肌肉收止痊愈的痕迹。他是最后才被扔进了棺椁里,葬身在这个假内宫之中的。
这张脸,依稀可辨哪。长天皱眉道:“这不是你那最精于禁制和阵法之道的手下,阳泽?”
以阴九幽之定力,目光都忍不住闪烁了一下,才磨着牙道:“确是他,难怪上古之战中,我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原以为他遁世隐居起来,原来竟是死在了这里!他一向对王族忠心耿耿,老头子竟狠得下心,拉他来陪葬!”
他顿了一顿,旋即恍然:“是了,是了,这处地宫必是他亲手设计的,难怪你我都会着了道儿。”
“还是您知我最深。”一个声音响起来,幽幽叹着气。
长天和阴九幽却没有惊讶的神情,像是早料到这死寂的假陵中还有第三个人。
随后青铜棺附近的空气突然折叠扭动,不久析出了一个透明的影子。这个影子既像存在于现世,却又飘飘渺渺,只似幻象,若要打比方,就像插入水面以下的筷子,因了折射之故,肉眼所见之处,其实并非真实所在。
这个影子立在空中,很快幻化出人形身影,面貌看不清楚,但身形健壮彪悍,隐隐都能见到衣下贲张的肌肉,头发连同颌下长须,全都编作了辫子。这影子望着阴九幽,俯身行了个奇怪的礼节,恭敬道:“主人,好久不见!”
声音中又是欣喜,又是惭愧,还暗含着几分无奈。
阴九幽皱眉打量着他,突然道:“你这是什么状态,不完全是魂魄了,唔,你居然变作了……器灵?这么说来,我们现在正处于一座法器的内部空间之中?”
他是玩弄灵魂的大拿,只一眼就看出了它的状态异常。
影子阳泽苦笑道:“是的,这件法器名为血肉熔炉,乃是许多年前我族十位大巫动用了最珍贵的蛮神遗骨,模仿神魔狱而建成的。效用虽不如神魔狱神奇,但用于关押重犯已是够用,后来阴无殇要我给他建寝陵,就将它交给了我,让我在这里头作了些布置,才变成了你们看到的这样。”
既是这等段数的法器,有个器灵也不稀奇。神魔狱也有器灵,只不过有长天镇守时,器灵和狱身融为一体,从来不曾幻出身影。法器的器灵一向都有两种可能:一是从法器之中自行诞生,不过这机率小得比在晴空底下挨雷劈还要小得多,所以多数炼器师在炼制法器时采用的办法都是第二个——将强者的神魂塞进法器当中,充当器灵。
当然了,没有哪一个健全的神魂会自愿成为器灵。对阳泽来说,被阴无殇所杀之后,还要变作器灵替他守陵,这当真是永世的痛苦。
长天突然截口道:“我对蛮族和你的往事都没兴趣,现在我只想知道,如何才能破出这座血肉熔炉?”他眉心直跳,牵挂外面那个人儿。
阳泽转身向他鞠了个躬,才道:“撼天神君,我生前最敬重的是主人,最佩服的却是您,所以我也不想瞒着您。”
“整个地宫的设计都是出自我手,这座血肉熔炉的确经过改造之后,被伪装成了一座假陵。螭吻腹部的地煞聚灵阵是真的,口中的传送阵法却是假的,穿过传送阵法的人,就会被直接送入血肉熔炉的空间当中,而非螭吻的乾坤世界——那里才是蛮王阴无殇的长眠之地。而在这里,只要静室的黑门一被打开,即是有外敌入侵,入口的传送阵法就会自动关闭。”
这般设计,当真是精巧得很,以长天之高傲,心中也油然生出几分佩服之意。
阴九幽插口道:“不对,若来者是蛮族后裔,岂非也一并被困在里面了?”
阳泽指着棺椁边上的平台道:“若来者有王族血统,只需往盒子里滴入一滴精血,传送阵法自能重新打开;如果没有,五十息内传送阵法就会自行破坏掉,再也打不开了。并且这个传送阵法还是单向的,从里面无法再开启。”
第662章 久远的往事
他苦笑一声道:“您二位身上,可都没有蛮族血脉啊。”
长天冷冷道:“打开它的第二个法子呢?”
“设计这座地宫时我便考虑到,能闯入这里的绝不会是普通人,十有八九是境界在仙人或者真仙以上的大能,因此也要防范这些人突破血肉熔炉的桎梏,打扰蛮王的长眠和抢走蛮族的圣物,所以,所以……”他忍不住支吾了两下,有几分心虚道,“所以血肉熔炉其实并不位于我们所在的世界了。”
长天和阴九幽同时惊道:“什么!”心里顿时都生出极不好的预感。
阳泽虽然只是个器灵的影子,此时也做出了个摸鼻子的动作:“能力达到真仙之境以上的敌人,就不是随随便便能杀得死的了,尤其这陵墓不知道存世多少年后才会被打开,所以我们的选择只有一样——将敌人驱赶到无限遥远之外。”
“我们以人殉坑里那十万凡人的血肉为引,以十位大巫的全部力量为底,向蛮祖求得了将血肉熔炉扔至其他位面的机会。这里离我们的世界还隔着数百个位面之远,所以传送阵法关闭之后,咳,您二位恐怕……”
难怪魔眼不能生效,中间有这重重阻隔,长天能联系得上宁小闲才怪!
这一处静室的气温陡然下降,连青铜棺上都开始爬上了细白的冰棱子。影子和阴九幽都知道,这异象都源于静室当中那个几欲爆发的身影——长天。
他气怒至极,反而冷静下来,缓缓执出了南明离火剑道:“若是将这血肉熔炉自内而外击破,又会如何?”
阳泽道:“若是旁人,我会告诉他血肉熔炉坚不可摧,不过您和主人或许确有能力打破它。可是一旦法器破灭,二位就要以己身直面外头的位面乱流。这里毕竟离我们原先的世界太远。位面当中乱流漩涡无数,以您二位的本事,稍有不慎亦可能粉身碎骨,要赶回去绝非易事。”
长天问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你可知道这里的位标?”
“这个自然知道。”阳泽点了点头,报出了一个位标,随后道:“您二位即使能够找到回去的路,恐怕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这个位标,离他的世界太远了!当年长天之所以在中京能够击破天上居的小千镜桎梏,破界而出,乃是因为白玉京是依附着大千世界生长的,彼此距离极近,以他之能,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可是现在情况却是完全相反。
长天在心底默算,然后发现两件事:
一,以他现在的神通,又有了当下的位标,的确可以破开虚空,赶回原世界去。
二,这路途实在太远,就算能回去,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达成目标。
既是如此,他暗自深吸一口气,压抑下心头的暴躁,对阳泽淡淡道:“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修为如他,已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境,更何况他修炼的是见微知著心法,一向于控制情绪极有一套。
阴九幽瞪着他,觉得其实很多时候,他比自己更不像人。不过终究是识得他太久,已隐隐从他的金眸中窥见了焦急的情绪,微微一笑道:“怎么,现在又不怕你那个小心上人落单了?”
“她还有一个法子能够联系得上我。”长天叹了口气,“但我宁可她想不起。”
阴九幽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进地宫之前没料到会遇上我,那么,你是为什么而来?”
长天冷冷道:“和你一样。你道蛮王墓陵葬在地煞绝脉是天大的秘密,无人知晓?只不过像你这样眼巴巴地赶来掘老子墓地的,世上当真不多。”
这里竟是阴九幽父亲的墓陵!
“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辣。”阴九幽不以为意,笑道,“他既可以不仁,我自可以不义。阴无殇虽是我父亲,却也是上古蛮族倒数第二代蛮王,他陪葬在墓中的几样东西,你抓过我几个分身,大概也知道了些因由。这几件,我是非拿到不可的。阳泽!”
伫在一边的影子阳泽会意,果然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蛮族在上古末期越发强大,到了蛮王阴无殇掌权,蛮族在南赡部洲繁衍得空前兴旺,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蛮人活动的身影。蛮族本身实力强劲,又只信奉蛮祖,他们和人类不同,从不供养任何妖、神。当这个种族在全大陆蔓延开来之后,与妖族的摩擦也在不断升级当中,到最后已经演变为赤果果的生存空间之争。
这种情况下,阴无殇接过祖先的接力棒,对妖族发动了多次战争,赢多败少,成效斐然,一时声名无俩,闻名宇内。
可是阴无殇小器多疑,总疑心长子阴无灭要夺自己的权位,偏偏阴无灭又确实是个雄才大略的主儿,父子二人罅隙渐深,终至不可调和,反目成仇。
此时阴无灭的势力已然强大。一山不容二虎,一番争斗下来,阴无殇只好带着自己的部属离开。
老实说来,还是阴无殇硬生生将阴无灭逼反了。不过他老人家当然不会这样想。蛮人的身体,毕竟和妖怪不同,阴无殇早年征战时伤及了根本,知道自己再活不了多久,也知道蛮王的位置从此归了阴无灭,心中极是不甘,于是将两件蛮族圣物攥在手里藏起,又命令阴九幽的得力部下,也就是最擅于机营之道的阳泽,为他建造寝陵。
彼时,蛮族的王族之中有一个传闻:第三条地煞绝脉已被发现,其真正位置却只有老蛮王知道。
阳泽知道,这个传闻是真的。当他第一次站在这条地煞绝脉面前时,简直要热泪盈眶。可是阴无殇的命令却是:利用聚灵阵,将地脉中的煞气全部掩盖,半丝不得泄露!
他纵然心中再惊讶、再抗拒,也不得不服从王上的命令,兢兢业业地主持这一次秘密修造。结果地宫才建好了外陵,蛮族就抓到了一条年幼的螭吻。阳泽见闻广博,知道龙之第九子腹内另有乾坤,于是灵机一动:将内陵建在地底,即使布置得再精巧也架不住时光的摧残,若有天灾,更可能随时震裂,令外人深入内陵,取走宝物。与其如此,倒不如——
他改变了计划,将原本打算继续在地底修建下去的内陵,改建到了螭吻的腹内。同时为地宫的入侵者设计了最后一道关卡——血肉熔炉。能够挤进血肉熔炉当中的人,必会觉得自己实力运气均是很不错了,怎会料到这里居然还是个假陵?!
说到这里,阳泽咬牙切齿,若非他没有实体,此时就该将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了:“我处处精心设计,却没料到阴无殇那个老贼秃,居然在寝陵基本建好之后露出杀意。我逃走了,却被他派人捉回,刺眼割鼻剜舌,原本大概是打算将我处死的,后来想了想,废物也要好好利用,于是将我丢入这一处假陵之中,又在棺下绘了阵法,令我变作这一座血肉熔炉的器灵!”
有了器灵,法器的档次一下子提升了好几等,也会更加坚不可摧。而悲哀的是,他作为器灵无法违抗主人的命令,即使他是受尽了阴无殇的折磨而死,即使蛮族已经化作了历史的尘埃,它还要忠心地执行主人的最后一个指令,也即是在外敌入侵之后,关闭传送阵法。
长天淡淡道:“这便是人类所说的,狡兔死,走狗烹了。你若当真聪明,怎会没料到他都屠灭了这里的十万劳工,又怎会放你这知情人活着离开,去将他寝陵的位置告诉旁人,尤其是阴无灭?”
阳泽沉默不语。
有时,“忠诚”也是一条枷锁,令人看不清前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嘿嘿冷笑道:“幸好我也不是埋头苦干,陵墓造到最后,这老狗的神色上还是露出些端倪,看我的眼神也像看死人一样。所以我在真正的陵墓当中也动了些手脚,若是有心人想进,还是能进得去的。”
他这话一说出来,长天和阴九幽都为之侧目。只听阳泽喃喃说了几句,二人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长天心中暗自庆幸,多亏这阳泽早就死在阴无殇手里,并且这一次突破血肉熔炉之后,他作为器灵也非殒落不可,否则这人智计不下汨罗,若得他相助,阴九幽如虎添翼,更难对付了。
阳泽将这些事情说完,恨恨道:“我知自己神魂未灭,就成天巴望着有人能找到这里来。可是这墓陵设计得……连我自己都不知怎样出去,过了这么多年都没人能找上门来。这里静得要命,换成别人说不定都发了疯,可是我成了器灵之后又疯癲不得,外面墓门上那头百子鬼母脑子又有问题,连答个话都难,唉……”他长长叹了一声,似是要将满腹的寂寞都排遣出去,终于忍不住问道:“外界到底过去了多久?”
阴九幽淡淡道:“也就三万多年罢。”
第663章 怎么办?(为呵呵哩啦和氏璧加更)
“三……竟然已经三万多年了,怪不得时睡时醒,仍觉出时光漫长。”这影子的声音先是一惊,随后不胜唏嘘,“现在轮到哪一任蛮王掌权,想必不是阴无殇或者主人的血脉了吧?”
阴九幽眼中露出了讥讽之色:“蛮王?呵,你可知何谓斗转星移?如今的南赡部洲,是人族和妖族的天下,哪里还有蛮人的立足之地?”
阳泽终于失声道:“你,你说什么,蛮族竟然衰微至此了?!”
“不是衰微,而是灭绝。”阴九幽盯着他,声音中充斥着快意,一字一句道,“蛮族在三万年前的上古之战中落败,被灭族了。时至今日,蛮族已被称为上古魔族,哪怕身上还流存着蛮族的血脉,也没有哪个人敢站出来说,自己就是蛮族后裔!”
影子形体都差点散开,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凝起:“我蛮族五亿人口,妇孺皆可为兵,竟是这样说亡就亡的?!”原是那般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种族!
阴九幽露齿笑道:“或许原本不该亡的,可惜有个任性的老头子,将蛮族至宝力之魄和羿神弓埋在自己的寝陵里。你布下的阵法当真了得,明明大哥知道你将宝物藏在了这条不世出的地煞绝脉当中,可是这里伪装得半点儿煞气都不露!”
“蛮族花了天大力气遍寻不着,没了可以轻易射杀神兽巨妖的羿神弓,又失去了记录有蛮族先辈战阵战技心得的力之魄,终于在与妖族的战斗中败下阵来。”他突然纵声长笑,显然极是惬意:“大好江山旁落,五亿子民染血。我的好王父,这一切,都要归咎在你身上啊。”
“只归咎在他身上么?”长天待他笑得最欢畅时开腔,声音如磁石相击,说不出的清冷冰寒,“你怎不告诉他,是你在最后时刻反戈一击,杀掉了最后一名蛮族番王?”
“你怎不告诉他,是你破去大阵,将妖族大军引上了浮空山?你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阴九幽奇道:“咦,你是怎么知道的?上古之战结束前,你就已经被镇入神魔狱,怎会知道这一役的秘密?”说到这里,突地恍然,“是了,你抓去了我好几个分身,便是从他们那里拷问出来的吧?”
长天还未回话,阳泽就已经颤声道:“主人,他的话可是,可是真的?”他毕竟对本族异常忠诚,乍听此讯,一时接受不能。
阴九幽的声音冷漠无比:“不错。蛮族大势已去、气运耗尽,即便无我出手相助妖族,这南赡部洲也不会再有蛮族立锥之地。我所做的,不过顺应天道尔。”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似乎并不为自己背族灭族的行为感到半分羞耻,反倒像是世事正该如此。
长天暗自摇了摇头。这家伙的确有本事连他自个儿都说服、骗过,直至今日都没有半点悔愧之心,否则诛神雷怎会对他没用?内心强大到这等地步的人,无论修为怎样,都不可小觑。
阳泽仿若未闻,只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他自在那里痴痴愣愣,长天转头望了阴九幽一眼,突然道:“地脉泄出煞气不过半年时间,你怎会知道这个地方?”
阴九幽目光一闪道:“我的消息来源,只怕和你一样。”
长天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半晌才道:“好。好一个奉天府主,好一个汨罗。”
当然是汨罗,只能是汨罗。
能将地煞绝脉传播出去的,除了汨罗还能有谁?
这地脉在汨罗的地盘中出现,以他习惯于掌控全局的性格,当然第一时间就打探出了相关情况。这死狐狸打不过他,就出这等下三滥的招数。
阴九幽闲散地倚在石壁上,悠悠然道:“只盼他莫将这消息告诉第三方人马,否则的话——我倒没什么可急的,只是你那小姑娘怕是要遇上麻烦了。”
此话正说中了长天的心事。他转头看去,这人的语气虽是如此,紫眸中却散发着不怀好意的光。
他冷冷觑了他一眼,突然道:“你不是向来标榜自个儿的天魔幻景远胜现实么,怎地有那般大的破绽?”
“幻景?谁说是幻景?”阴九幽露出了奇异的神色,“旁人编造的幻景必有破绽。为了困住你,我这一次用的不是幻景,而是属于你自己的记忆。”
那些,都不是幻景,而是记忆?
他看着长天脸上一下子变得相当精彩的表情,好奇道:“你想起什么了?”相由心生、魔从心起,纵使他能挑起别人的心魔,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的。
长天瞪着他,一字不吭。那些事情,难道都曾真实发生过?可他怎么不记得了?
#####
宁小闲坐在沙滩上,闭目调息。
这里的环境对她来说已很不舒服,浓厚的煞气在她身前的罡气层上钻营打洞,没有一刻不想趁虚而入。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令全身的机能都放慢下来,以期能在这里坚持得更久。
但是她依然不能入定,因为每过半刻钟,她还要确认一次螭吻的状态。目前这头巨兽一直处于沉睡之中,没有半点醒转的迹象。
不知道内宫当中是什么情况,长天进去了好一会儿。她心中有些着急,有些好奇,却知道若是连他都束手无措,恐怕她进去了也是白搭,因此还是耐着性子慢慢等待。
体内气机运转,又经过了一个小周天。她再一次缓缓睁开了眼,下意识地看下螭吻。
这一眼,看出一身冷汗。
螭吻还在呼呼大睡,巨口微张。它嘴太大,只这样微开一条缝,方才都能让她看见里面黑黝黝的传送阵法。
问题来了,它现在依旧张着嘴,可是血盆巨口中却已是一片空荡——
传送阵法呢?
宁小闲大惊,轻轻掠了过去,一头跃入水中,也顾不得危险,伸手掰开了螭吻的大嘴钻进去。
这怪兽的喉咙像个无底洞,除此之外了,只余锐齿和舌头。
传送阵法,竟然悄无声息地关闭了!
这不合理!按照她和长天的推断,螭吻清醒时,传送阵法消失,而当它入眠之后,内宫的大门才会洞开。可是现在,螭吻依然沉睡,传送阵法却自行关闭了!
这是怎么回事?
宁小闲心念急转:必是内宫之中发生了变故。原本就不知道里头有什么禁制,更何况还有阴九幽这个大妖人,当真是变数多多。
她轻轻叹了口气,暗道以长天之能,破开空间而出,应该不太为难吧?
应该吧?
她抚着胸前的魔眼,连唤了几声,那一头都静悄悄地,熟悉的声音没有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上一次遇到这问题,还是在隔绝了灵力神力的幻境之中。莫非长天现在离她极远极远,否则魔眼断不会失效。
她自来不习惯将问题甩给别人解决,因此出了螭吻大嘴之后,又围着这头巨兽转了几圈,想看看还有什么端倪之前未曾发现,最好能从外部再度将传送阵法打开——想来比长天自行破界而出要容易一点罢?
可是她转了好几圈,才确认什么异样也没有,倒是螭吻腹下的聚灵阵法复杂得令她一望就眼晕得很,根本无从分析起。果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她揉了揉有几分酸胀的眼皮子。
要不,等螭吻苏醒之后,将它再打晕一次,试试看能不能再度开启传送阵法?宁小闲摸着下巴考虑这个可能性。
她虽然同情这头龙子的悲惨遭遇,但与长天的安危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她想了想,退回了小沙滩上,给自己身上放了个清洁术以消去巨兽口里的臭气,重新坐下来安心等待——醉龙草的效力总会过去,彼时长天还无法自行破出的话,她就尝试将这头螭吻再度打晕。
宁小闲闭上眼,强迫自己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
有个念头突然如流星一闪而过,划过昏暗多时的神识天空。
她蓦地睁开了眼:如果传送阵法的关闭,与螭吻的睡着或醒来没有直接关系呢,她又该怎么办?
长天一直都太强势,也是她的主心骨。从她自长眠中苏醒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十日,她已经习惯了凡事都去倚靠长天,浑然忘了此前漫长的西行路,都是她一个人走过来的。
现在长天不在,她难道要坐以待讯?其实仔细想来,无论是她还是长天,又或者是阴九幽,都忘了要弄清这一切,最直接的办法还有一个:询问当事人——这头螭吻呀!
从头到尾,这可怜的家伙都表现得不像一只有智慧的妖怪,更不像是逼格很高的龙子,反而以本能行动,更似是寻常野兽。正因如此,所有人都忽略了它原本是可以说话的!
螭吻虽然被漫长的痛苦折磨得有些神智不清了,但毕竟还是龙子,只要设法令它清醒过来,它是不是会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她?
第664章 新的念头
只是这个大家伙和寻常的阿猫阿狗不一样,她要怎样才能令它恢复说话的能力?
唉,与神魂沟通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是阴九幽的专长吗,为什么会落到她这个半桶水身上?
宁小闲凝神细思了一会儿,这才一个闪身,消失在甬道里。螭吻应该快醒了。在它睁眼之前,她还有些事情要办。
#####
甬道里,回响着凄厉的吼叫声,不过只吼到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呼,又放倒一只。”宁小闲轻轻吁了一口气,抽出长剑。脚下,是瘫倒在地的几头变异蜥蜴。
她又重新返回地宫,这一次从猎物变作猎人,搜寻能看到的一切活物。她的运气不错,正好有一大窝子山锚集体行动,冲破了青铜大殿的变异蜥蜴的防守,跑到矿洞里头大啖云英石。她粗略数了数,都有三十余只呢。
对她来说,拿下这些家伙自然不在话下,将噬妖藤肉球扔出去变成张牙舞爪的触手怪,都能一下子将十余只大蚂蚁捆在一起。噬妖藤是很特别的植物,算不得妖怪,因此在这地宫里也未觉得不适,反倒吸了煞气之后还有些如鱼得水的感觉。
剩下几只山锚,被她草草收拾了,随后出了矿洞就遇到尾随山锚而来的三、四只变异蜥蜴。这些怪物体型极大,近看更像是一堵肉山,当真是完美之极的——食物。
变异蜥蜴习惯于划分领地居住,个体分布零散,所以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她才又捕捉了四头变异蜥蜴。
这数量,应该是足够了。她将这些战利品都放入海纳袋中,忖道。
地宫对她很不友好,宁小闲放倒最后一只蜥蜴的时候,都有些儿气喘。现在她用于战斗的,已不是本身的力量,而是长天临进传送阵法之前渡给她的神力。
这一道神力很精纯、很庞博,显然长天为了防止意外,一次将大量神力都输送给她。毕竟两人同力同源,她运用起来也无甚阻碍。
可是神力再多,终究有个限度。她在地宫的活动越激烈,神力的消耗就越快。
所以,重在节约。
她再度从囊萤石室的甬道走出去时,螭吻果然已经醒了。这大家伙今日饱受摧残,虽说吃了些“牙巴拉”垫垫肚子,奈何昆老大、阴九幽先后给予重创,它也没甚力气再东游西逛了,只能凭着龙子的体质慢慢愈合。
宁小闲进来的时候,它正睁着眼怔怔发呆。
疯子平时都在想什么?这种问题,宁小闲从未研究过,她只是默默趟过小沙滩,向螭吻走去。
龙子看到她,眼睛重新充血。
就是铁打的身躯,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它也吃不消了。螭吻其实累得不想动弹,可是今日见着的头两个人形生物都没给它好果子吃,眼看这第三个又出现了。
龙子的骄傲,迫得它重新抬头,准备再度迎战。
宁小闲踏波而行,手中默默取出了獠牙。尽管同情这个大家伙,但若要实施她的计划,第一步就要将先它打服了。莫看螭吻此刻貌相凄惨,奄奄一息,可它能在地宫里坚持这么久,光从恢复能力来说就要甩她十条街。
更何况,她身上的神力也是“借”来的,还能支撑多久呢?
这一次,同样要速战速决。
她再不迟疑,足尖一点,曼妙的娇躯已经闪现出去,几乎在螭吻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欺到它右腮旁边。
螭吻前头遇着的两人都未曾这样快过,一时有些不惯,不过它本能犹在,右鳍一伸,就向她拍了过来。它吨位惊人,光这右鳍就长五丈、四三丈,在水中一搅就形成了狂暴的水流,要将她向前直推出去。
与此同时,螭吻的脑袋已经转了过来,张着大嘴朝前伸,若她被水流推搡前去,保不准落进这张大嘴里。
她当然不会令自己遇上这样的窘境。水墙拍到她身上之前,匕首獠牙就已经戳入了百叶窗一般的腮片上,她借力牢牢吸附在光滑的鱼身上,任凭螭吻怎样扭转身形,都不能将她甩开来。
下一瞬间,獠牙上的败血特效发动了。
螭吻顿时惨嚎一声,庞大身躯重重地砸进了水面以下。
獠牙的特效,能令生物飙血不止,同时体内血液如沸,痛苦不堪。它的身形虽大,这种特效执行起来却也不打半点折扣的。螭吻被铁链捆在这里,饱受折磨,但这种痛苦对它来说却是全新又难忍,一个时辰前被昆老大的炽魂球炸伤的大嘴、被牙巴拉咬伤的菊|花,伤口才刚刚止血,此刻在败血特效的作用下重新迸裂,鲜血若喷泉一般激涌而出,很快染红了附近的水域。
它的体质强横,未必会流血到死,但大量失血同样会导致它很快视力模糊、体力迅速下降。
螭吻疯狂挣扎,在水里横冲直撞,几次三番撞到石壁上,震得整个地下湖簌簌发抖。
哪怕是此时,它犹有后劲呢。宁小闲叹了口气,待它游过小沙滩的时候放手,跃回了沙滩上。
果然螭吻转了两圈之后,虽被疼痛刺激得发狂,却也注意到元凶在视野里出现,于是强忍着剧痛,巨尾一甩冲开水面,像鲸鱼一样冲滩而来。这么一个比座头鲸块头还要大上几倍的家伙迎面扑来,视觉冲击力不知道有多酷炫。
前提是,它冲撞的人别是你。
宁小闲重重吸了口气,獠牙已经幻化为妖颅的模样。这一次,她要动用的是巴蛇的巨力。
要驯化一头野兽,最快的办法,就是让它明白你比它更加强大,所以一味的躲闪是无用的。
在螭吻冲上沙滩之前,她已经一步闪出,速度快得在原地都留下一道残影。渡河未济,新力未生,即要击其中流,所以宁小闲早螭吻一步动手,在它加速度未达到最大之前,就已经闪现到它巨目之下。
龙子的眼睛是竖瞳,和鳄鱼相似,虽然布满血丝,但她都能从晶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她冲着自己的影子笑了笑,然后攒指成拳,攒足了力气,一记勾拳砸在螭吻的眼后方上。
任何生物的眼眶周围都是脆弱的,何况这个位置是太阳穴。她可不会笨到去砸人家的脑门儿,光看这家伙的造型,就知道它的脑壳硬度比座头鲸还要强悍。
这一击,毫无花俏。
只听“砰”地一声沉闷的钝响,螭吻一头栽进了水里,搅起的浪花再度掀起了水墙,拍向四面八方。
宁小闲进入合道大圆满之后,本身的力量已经超过了五万斤,再算上龙象果的加成,那么是妥妥地超过了五十七万斤。妖颅所附的巨蛇之力的全部加成原该有十五倍,她肯定承受不住这么多,但考虑到她身体的强度比起初食龙象果时又要强韧了数倍,因此大概可以发挥出四倍巨蛇之力的效果,那即是将近二百三十万斤的巨力!
这样可怕的力量,螭吻若在全盛时期也许还能硬吃得下,但现在伤体疲乏,挨了这一记重拳之后只觉得眼眶突突直跳,眼前一片漆黑,脑中更是天旋地转,显见得引起了脑震荡。
它咕噜咕噜沉了下去,在水面下晃了好久的脑袋,这才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于是又张着大嘴重新冲了过来。
随后照样被她再度一拳击倒。这一次,换作了嘴角位置,她都听到了令人牙酸的喀啦声,不知道这家伙断了几颗牙,反正只见着它嘴里又冒出了不少血雾。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无论它从哪个角度出击,宁小闲都能闪躲而过,然后一拳轰在它的薄弱部位。时至现在,它也没甚力气去发动天赋神通了,那样耗的心神力气远远超过了肉搏。
螭吻附近的水域已经被鲜血染得赤红,飘起浓浓的血腥气味。龙子血液的气味顺着甬道传出去,很快吸引了其他生物上门,只可惜甬道太窄,外头赶到的几只变异蜥蜴进不来,只能挤在甬道门口,发出婴儿般啼哭的急切响声。
“早知道你的血液这么有吸引力,我也不用费劲出去捕捉蜥蜴了。”她喃喃道,待螭吻冲上了沙滩,最后一记直拳仍砸在螭吻的右边太阳穴上。
它哀鸣了一声,挣扎了两下,终于再没有力气动弹,和一头搁浅的鲸鱼差不多。
唉,她也好累啊,右拳红肿一片,至少有两节指骨裂开了,腕骨挫伤,她都能闻到自己血的气味。就算她体质再好,和这头龙子硬碰硬多次,自个儿也是伤筋动骨。早知如此,当年在白玉京发卖会上,她就该拍下手套型的法器呢。
不过此时还不能露出疲态。
她从右后方走出来,站到这头螭吻面前,同时中止了獠牙的败血特性。
它的一只鼻孔都比她大,但看着眼前这个人形生物,它原本疯狂昏噩的眼里终于露出了畏惧的神色:这生物,一抬手就能要了它的命。
宁小闲没有抬手,却跳上了它的背部。螭吻头皮发麻,只当她又要怎么折磨自己,空自怒吼了几声,却没有力气应对。
第665章 驯龙(为絶钣货和氏璧加更)
过不多时,背脊上突然一疼,紧接着脑子里也传来了惊人的痛觉。
“吼!”这一下子疼痛太甚,螭吻长声嘶吼,连疲软的身躯都硬生生抬起来一丈高,这才重重地砸到沙滩上。这片小沙滩今日可算是被毁灭殆尽,整片沙滩都被压到了水平面以下。
然而这一下剧痛过后,它却觉得脑海中似有一层灰蒙蒙的迷瘴被揭开,头脑为之一清,方觉得自己长年都被这层迷瘴笼罩,似是生出过无数疯狂暴戾迷乱之念。这些癫狂而奇怪的念头,令它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为什么被困在这里……
它才在愣愣发呆,宁小闲已经拍了拍它的脑袋道:“清醒些了没?”
方才与它战斗时,她就发现这条龙子的背部露出一小截古怪的金属,与捆绑住它的锁链完全不同,似是被人硬生生从颅背相连之处直接扎入龙子的大脑下方,所取的角度相当之刁钻。
她目光一凝,隐约猜到了龙子如此疯狂的原因。除了被捆在这里长久地忍受煞气、锁链和饥饿的折磨之外,地宫的设计者,竟然还在它脑中钉入了这样一截金属。她倒是听说,某些人类方士掌握了秘术,能将一寸长的钉子钉入他人脑后,却不伤其性命,只使其或昏迷、或癫狂、或神思恍惚。
方士的很多秘术都源于蛮族,那么龙子颅后这根金属,会不会也起着相同的作用呢?
她觉得不妨一试,毕竟龙子的生命力比人类顽强得多,就是拔出来了,也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很不负责任的某人,当真就跳到螭吻背上,将这玩意儿往外用力一拔!
这截金属扎在螭吻身上显得很袖珍,但对她来说,可是粗得令她双手几乎无法合抱。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握不住长剑妖颅了。幸好这东西扎得并不很深,并且是埋在螭吻颈后的软褶之中,被保护得很好。她只用了七分力,就将它给拔了出来。
这是一根金色的长杵,本身重量都达到了惊人的三万余斤,若非她力量惊人,也拔不出这东西来。炼器不是她的忖长,她抚摩了一下,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金属,但想来能用于对付螭吻的应该不是蠢物,因此随手放入了海纳袋中。
螭吻呆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待得螭吻不再动弹了,才轻轻地抚上它的面颊:“你的运气很好,当时做这事的蛮人不甚用心。否则,这枚钉子再扎进去一丈深,你此生都得疯癫渡日,再也恢复不了正常。”是负责打入钉子的蛮人不用心么?这个角度选取得如此刁钻,安放它的必是高手,怎会有此疏忽?唯一的理由,是对方有意放水,令它还有清醒过来的可能。
龙子紧张地喷了两下鼻息,发现预想中的重拳没有到来,原本令它几欲发狂的疼痛也消失不见,一下子放松下来。
她的抚摩很轻柔,哪怕它神智不甚清楚,也没有再从她身上感觉到敌意。
“张嘴。”她说,用力掰开它紧闭的嘴巴。
她可不会冒险将手伸进森然的巨牙当中,幸好方才几次重拳打下来,它右边的牙被打掉了两颗,露出两个大洞,她轻松地冲其中丢进了整整两种丹药各两瓶。
这两种药都是隐流丹师的杰作,一种能够迅速恢复伤势,滋养肉体,另一种,则是清心养神,对付神智恍惚、迷癔疯癫有奇效。修仙者走火入魔,被心魔所惑的情况不在少数,隐流对外出售的丹丸自然有对症之药。这四瓶药物放到市面上,少说可以卖出几千灵石,宁小闲看它身形太大,唯恐药效不足,这才整瓶砸了进去。
螭吻不知她丢给自己的是何物,下意识地舐了一舐,嚼出满嘴清凉,随后丸药化作甘津,直接流入了喉间。
这两样东西才吃下肚,它就觉得有暖意迅速流走全身,所到之处伤口收缩、血流止住,隐隐有舒适之感传来,对它来说,这种难能可贵的感觉,上一次体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其次,是有一团青气浮上脑际,带来无限清凉舒沁,像是鼻塞已久的人深吸了一口薄荷,脑中多种疯狂癔胀之处,都豁然贯通,心神顿时为之一清,有许多模糊的记忆开始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宁小闲见它眼中的红光渐渐黯淡,鼻息渐渐放缓,知道丹药终于起了效果,终于暗中松了口气。螭吻被长久折磨之后,还能不能恢复神志,她原本也无把握,不过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倒像是生效了,这有赖于隐流出品,一贯是有保证的。
之所以不用神力助它恢复,一来这家伙体型太大,她的神力又有限;二来,螭吻身体沾染了煞气,她冒然输送神力入体,怕反而被它体中的煞气围攻,徒增它的痛苦。
她也不浪费时间,从海纳袋中丢出一头山锚,扔到螭吻面前。
龙子见着食物,眼中都泛出了光,犹豫地望了她一眼,还是没抵住诱|惑,张口吞掉了这头大蚂蚁。甬道外头一向有囊萤把门,山锚哪里敢到这里来撒野,所以它也从来没尝过这种爽脆小零食的味道。
她笑眯眯地:“好吃?”
螭吻眨了眨眼,似是努力分辨了很久,才听清她的话,于是点了点头。
宁小闲微松了口气。这家伙大概太久未曾和其他生物交流,语言技能已经生疏。不过它既听得懂人言,那么后面沟通起来至少是无碍,这便好了。
她伸手抚了抚螭吻粗糙的皮肤:“还想吃么?”
螭吻咂了咂嘴,显然意犹未尽。
“张嘴。”这一次她从海纳袋中抓出来两头蜥蜴,龙子果然听话地张开巨口,任她将这身长五丈左右的食物丢进它嘴里。这般肥美多汁又厚重的肉块,它可是N年都不曾尝过了,估计在它吃起来要比台|塑牛排还棒。
它也是饿得狠了,几千斤的食物,居然嚼巴嚼巴不到五十息就完事了。
吃完之后,它又眼巴巴地望着宁小闲,期望她能带给它更多惊喜。
她知道时机成熟了,于是道:“食物么,我这里还有,但吃完之后,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这真是傻子都知道如何选。螭吻像马儿一样打了个响鼻,随后就有一个晦涩的声音响了起来:“好。”这声音犹如超低音炮,震得她脚下的沙地都有些发抖,偏偏听起来有些别扭,显然这声音的主人都有好些年不曾开口说话了。
她微微一愣,才明白这是螭吻的回答,显然这家伙的智商正在向正常值靠拢。
它既应允了,她也不吝啬,从海纳袋中倒出了那几十头猎物,在它面前堆成了好大一座肉山,将螭吻都吓了一跳。
它被关入地宫以来,就从未见过这么多食物,一时涎水都要滴出来,更是引得腹中雷鸣,声音远远地传出去,竟然还有回音。
宁小闲笑了笑道:“吃吧。”螭吻毫不客气地张开大嘴,一口一口吞吃起来。这几万斤重的肉食都够小镇全体居民吃上好久,放到它嘴里,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大概过了两炷香的功夫,沙滩上重新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下。螭吻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若说之前它是伤重无力,现在则是吃了数万年来第一顿饱饭,撑得不愿动弹了。
“言归正传。”宁小闲在它进食的同时,也处理了自己手上的伤口,此时伸出左手拍了拍它坚硬的表皮:“数万年前被逮进这里之后,你的腹中乾坤是不是被蛮族利用来建了内宫?”
龙子点了点头。
“内宫的入口,可是在你休息时才打开,清醒时关闭?”
螭吻将长嘴搁在沙滩上休息,闻言左右摆弄大脑袋,几乎在沙石上挖出个大坑,低沉道:“那是假的!这帮下作的蛮人在我口中安设了一个传送阵,的确是只有在我睡着时才会打开。可是,那里并不通往我的腹中乾坤。”
她心中咯噔一声响。坏了,最糟糕的预感变成了现实。那么长天现在到底失陷在什么鬼地方?以他的本事,一个半时辰之内都没有动静,这本身已经很说明问题。
只听螭吻接着道:“我当时的神智就已浑浑噩噩,偶尔有一次清醒,听到几个蛮人围在我身边嘻笑,说这座传送阵法通往一个名为‘血肉熔炉’的奇异空间,那地方原来是关押被捕的妖族重犯,数百年来从未有人能逃出来。”
囧,又是监狱,长天这辈子一定犯了血光之灾。这座监狱会比神魔狱更难逃脱么?宁小闲想了想道:“我的朋友误入了传送阵法,大概触犯了里面的禁制,现在被困在里头,从那里出来很费劲儿么?”
“不知道。”螭吻实话实说,“我那时神智不甚清楚,恍惚听到他们对奇异空间做了其他布置,想来没有那么容易逃出来罢?”
她咬着唇,心想,难道要用上那个法子?
罢了,她强抑着担心将这问题搁在一边,转了转眼珠,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么,真正的内宫,却又要怎么进入?”
新春到来,祝大家节日快乐!
今个儿是除夕啦,先祝大家羊年吉祥,成事胜意!
这个春节,水云回东北婆家过年。东北这儿过年太热闹,人声鼎沸,要串的门儿、要找的人儿,要办的事儿,都太多太多。话说这儿的生活习俗实在奇特,大家轮流在各个房间窜门子,要找个安静没人的地方码字挺不容易……
所以要很抱歉地说一声,从
第666章 真正的内陵
螭吻蓦地长啸了一声,澎湃的龙吟声震四壁,也将她吓得一阵耳鸣,还以为这大家伙准备翻脸不认人。
结果龙子看她反手挚出来的武器愣了愣,赶紧道:“莫要动手,我只是想起了当年……”它的声音低落下去,中暗含着无限屈辱。
它郁怒道:“那该死的蛮王,的确将陵墓藏在了我的腹中乾坤,入口……入口就是我。只要我愿意,就能为来人打开陵墓的大门!”
宁小闲一时怔忡了。是啊,那是属于螭吻的腹中乾坤,它能自行打开岂非再正常不过?她和长天,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
建陵之人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在它颈后扎入了金杵以混乱其神智,又以锁链、饥饿时时折磨它,最大限度地保证它处在疯癫昏噩状态。
被困了这么多年,它又是癫狂、又是饥饿,哪怕有人能摸进地下湖,遇着了这种状态下的螭吻,不是被吃就是一番搏斗后将它杀掉,最了不得的就是将它打昏过去,从而像阴九幽那样发现假陵。有哪个人会吃饱了撑地去想办法替它恢复神智啊?
除了她。
然而唯有如此做法,才能打开真正内宫的入口。
这地宫的设计者,布思当真巧妙,称得上一环扣住了一环。宁小闲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将那金杵再往下扎入一丈,如此一来螭吻神智永陷昏噩,内宫就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了。
她自然不晓得,这是有人动过手脚,只当这是天意。
螭吻眼中露出了奇异的神色,突然道:“你若想进,只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为你打开入口!哈,能见到那些肮脏下作的蛮人被掘坟,我也当真快活!”
她倒不奇怪,只是心跳微微加快:“你说罢。”
螭吻低低长啸了一声,才道:“你从内宫出来后,就杀了我吧。”
“什么?”她愕然,随后明白过来,心里微微发酸。被蛮族捉来在体|内炼制洞府,被锁链困住了数万年,时时刻刻被煞气饥饿和疯狂的神志所折磨,这等悲惨遭遇哪怕是放在牛羊猪狗这般畜牲身上,都嫌太过了吧?!
何况它是尊贵无比的龙子,天生就该呼风唤雨的大妖怪!
螭吻冷冷道:“被关在地宫中这么久,我的骨骼、血液和肌肉都浸染了煞气,就算出去了,也再没有吸收灵气增长修为的可能。像我这样的妖怪,若不能自由遨游天地之间,活着又有何趣可言?”
它被煞气戕害太久,身躯等若残废,已经失去了继续修行的可能,甚至连龙族腾云驾雾的本事都没有了。先前神昏智闭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它清醒过来,立刻就感受到无比的屈辱。若是这一辈子都只能和普通水族一般地仰望他人从空中飞过,他的确也是生不若死!
宁小闲不再犹豫,道了声:“好!”对这等生灵,的确只有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对于进不进内宫,她并没有过多考虑。能将长天和阴九幽都吸引到这里来的神秘之地,真正的入口就在她面前,她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螭吻眼中露出了快意的神色,然后再一次张大了嘴。
这张血盆大口里面没有传送阵法,只有深不见底的咽喉。螭吻的声音低沉响起:“你若信得过我,只管往里走就是。”
这般直通通地走进一头巨兽的肚子里,并且这头巨兽还对你说,“只管往里走”,换在平时恐怕只有疯子才会信。
宁小闲却没有迟疑,举步踏入了螭吻口中,看上去就像一块会走动的甜美小糕点。
不是每个人都敢这样走进巨兽的大嘴,这小姑娘很有胆气,它有些佩服她。
螭吻却不知道,她手里紧紧握着一张传送符。这张特制的符录能令她瞬间置身半里之外,可是在地宫中尤其是螭吻腹内是不是同样有效,她并无把握。
不过世事若样样都要十拿九稳才来做,她还能办成几样?所谓富贵险中求,长天此时都在血肉熔炉中奋力挣脱,她又岂能无所作为?
螭吻的嘴里带着食肉动物特有的腥味儿,但当她沿着喉管走出去两、三丈之后,这种难闻的气味儿消失了。
眼前虽仍是一片漆黑,但她五感灵敏,已经察觉到落足之地开始变硬,似乎踏在了石质的路面上,立刻就知道螭吻所言应是真的。它的喉道也是由肌肉组成,原本踩在上头是相对柔软的质感。
与此同时,空气中的煞气浓度大幅度增加,她几乎每迈前二十步,煞气浓度都要增加一倍。
这样行了二十来息时间,前头开始透出了微薄的光。
果然有出口。宁小闲大步向前走去,只行了十余步,眼前就豁然开朗!
若是长天在这里,必会发现她见到的景致,和他在血肉熔炉中是一样的,只是她出来之后,面临的却是那一条长街。
她走出来之后,身形却是晃了晃,几乎瘫软下去。
这里的煞气浓度,竟是地宫的四十倍!对她来说,都到了几乎无法呼吸的地步。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身体泛出了许久不见的虚弱之感。
幸好就在此时,长天留给她的那一股神力大概感受到了她面临的危险,自动激发出来,在身体周围形成了罡气层,一下子将煞气隔绝在外。这层金色的光罩上头,还有不断流转的金色文字,以及恍若虚影般的金蛇轻轻游移,它每移到一处,那里的煞气就被迫退避,然而等它离开之后,煞气又重新围拢过来,像无数啮齿类动物,要将这层光罩都啃噬干净!
宁小闲的脸色又有些发白,她已经发现这层金光虽能保护她,但长天留下的神力却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照这样下去,恐怕不出五十息,神力就会消耗殆尽,届时,她拿什么来抵抗这里浓得可怕的煞气?这样的浓度,已经可以置她于死地了!
可是毕竟走到了这里,她不探完地宫,如何能甘心?
时间紧迫,她要怎么办?
宁小闲紧紧咬唇。事到如今,也只能用那个办法了,希望不会耽误了他的正事。
她收摄心神,默默念了几句口诀。
动用到这种神通的情况,一般都比较危急,所以这两句口诀就特别短。她才默诵完毕,就感觉到自己与无穷遥远的虚空中,那个庞大的意志之间,终于联系到了一起。
一股浩瀚的神念顷刻间笼罩了她的身心。
与此同时,熟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小闲?你终于想起了这个办法。”
请神术!这是她唯一想起的,能够联系上长天的办法了。这种神通原本被用于神仙与信众之间的沟通,几经修改才有了今日的效果,不仅能令她在短时间内联系上长天,并请他附于己身,解决遇到的问题。
长天刚刚接管了她的身体,就发现眼下的境况,微咦一声,随手捏了几个法诀,她周身的金光罩立刻便是光华黯淡,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同时范围极力缩小,不再形如圆罩,变作紧紧贴住她的身体表面。
她一眼就看出,长天也探知自己的神力所剩不多,干脆全力收拢,将罡气层的强度调整到一个临界点,若增一分即是浪费,若减一分,煞气就会破壁而入,侵害她的身体!这样精妙的操控,是她目前即使有心也无力办到的,只有神识强大如长天之流,才可以集中这样有限的资源,为她再多争取些时间。
长天亲自出手,这层金光罩便可以再多支持七十息左右。
这里的地形他早已熟悉,只是内陵面积看起来比血肉熔炉大了许多。四下里看了一眼,辨清方向,当即往前飞掠而去,一边道:“这里莫非是真正的内陵,你如何寻进来的?”
宁小闲将救治螭吻之事说了一遍,长天也不得不感叹道:“果然是福将,这般大运也能让你撞上。只是你实不该这般莽撞,那时就该先出了再宫,找个安全之处动用这请神术才好。”蛮族那两件东西虽然重要,他却不想她只身来取。请神术的后遗症太强,她身处地宫这等危险之地,实不该冒然使用。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听到他的声音,她方能心安,于是笑嘻嘻道,“莫担心,大不了找个山洞躺上几天,必然无妨。”见他还要再说,赶紧道,“你失陷在血肉熔炉里,可出得来?”
血肉熔炉是用蛮祖的遗骨炼制,亦算是上古的神器,他要破围而出哪有那般轻松?何况身边还有个阴九幽虎视眈眈。他要同这家伙一起脱困,无异于与虎谋皮。不过这些都没必要让她知道,增徒她的烦恼而已。
长天淡淡道:“自是能出来,只不过这件法器被蛮族运用神通,流放到无数世界之外,我若要寻路回来,还需要花耗很长时间。”他控制着她的身体,自然看不到她表情,却也能猜到这丫头心里的担忧,因此安慰道,“无须担心,三个月内,我必能回来。并且我在这个世界的标点就是你,一出现便能在你身边。”
第667章 你想怎么死?
阳泽说得不错,无数个世界之间暗流汹涌,三个月之期对他来说亦是很紧。幸好当初服下道果之后获得的就是神游三千小世界的机会,所以论及对世界本源和位移的了解,很少人能及得上他。
开年之后形势不好,他不能放她一个人面对。他无论如何也要尽快赶回来。
“阴九幽可在你边上,那大阴人……”
她话未说完,长天就直截了当道:“莫担心,他从我这里讨不了好去。相比之下,我更担心你。我被困之后偶遇心血来潮,恐怕有麻烦要应在你身上,你身体好转之后,立即赶回隐流吧。”
她应了一声,趁着自己是个大闲人的时候四处打量。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蛮族的建筑,惊奇道:“这里的房屋,比我想象的粗犷得多呢。”
虽然杂草丛生、野径无人,这里的建筑之泱泱气派,还能令她自动脑补王城昔日的风光。
两人以神念交流,因此无论怎样长篇大论,在脑海中也不过是转瞬之事。此刻长天又已到了核心区域,这里的建筑格局同血肉熔炉中多有不同,他辨识起来却不困难,因为目力所及范围内第二高大、第二豪华的一栋建筑,门口的沉积木立柱上,可是插着一整颗完整的黑龙头!
这颗龙头乃是以特殊手法祭炼过了,密布细鳞的皮肤都紧贴在骨骼上,已呈风干之势,更显眼窝深陷。但历经无数年月竟然还未化为白骨,可见生前是何等强横的存在。
不待她开口,长天掠过这根立柱的时候。已顺手将龙头收入了海纳袋中。
宁小闲:“……”她家长天越来越乖了,果然是深谙她贪财的本性啊。
接下去的事无庸多说。宁小闲之所以胆敢一人进入内宫,乃是因为螭吻告诉她,真正的内陵之中并没有设置禁制和陷阱,类似于九子鬼母那样的秽物,怎能安放在君王之侧?
长天进入的这一处内殿,殿堂作六角形。六面巨大的石壁上,分别用青铜板镌出了一幅画版,其上各式巨妖、神人厮杀搏斗。俱是栩栩如生,连面部表情都生动到位。她一抬头,就认出画中的妖怪,有一条正是长天的真身巴蛇。彼时却远没有今日体型庞大。
画面上刻绘的线条虽然粗犷。却是寥寥几笔就绘出了战天斗地的神韵来,正是蛮族经历的种种过往,若是有人沉下心凝视细看,这些画像都会连作一片,直接在脑海当中展开来,连喊杀声、哭泣声、哀求声都能听闻。
这正是手段极其高超的画者将笔意、杀意俱都融入了画中,才会产生的效果。
她欣赏画板的时候,长天都不曾稍作停留。直接掠到了大殿正中的高台之上。与假陵不同,这座高台铸成的形状。乃是被一只硕大的黑龙龙爪握在正中央,看起来充满了威严、暴虐之气。
这套棺椁与假陵中的果然不一样,乃是纯金制成,表面纹路细腻繁复,又以白金细丝掐底、宝石嵌制,隐透着豪华。在它上方,亦即是龙爪的五爪自然相合之处,嵌着一枚拳头大小、心脏形状的……钻石。
这颗钻石完全透明,即使处在这等微光环境中,都掩盖不了它的晶莹剔透。这一处宫殿也是全地宫当中煞气浓度最高之处,甚至凝出实质,至少都相当于螭吻湖中浓度的六十余倍,空气中翻腾着如墨汁般厚重的雾汽,连凡人肉眼都看得见,也几乎到了连鲛人油膏的光亮也快要照之不透的地步。
而在眼前,煞气凝成集束,缓缓流入透明的石心之中,如百川入海。可是黑雾一旦被石心吸收之后,即消失不见,石心依然清亮如洗。
这便是他们要寻的宝物?
果然长天控制着她的身体上前,没有亲手去取,而是取出獠牙,在龙爪上轻轻一拍,这颗宝石就被震下来包入绢帕里,随后被收入了海纳袋中,动作一气呵成。
这过程中,宁小闲似乎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叹息,不过声音转瞬即逝。
她好奇道:“那是什么声音?”
长天淡定道:“管它是什么,出去之后再仔细研究不迟!”手上不停,在金棺上用力一推,已将近千斤重的棺盖推在一边,露出里面的物事来。
棺材里会装什么东西?自然是死人了。棺中人身材乃是远胜常人的高大,身上的豪华战甲都掩不住虬结的肌肉,一张金色面具盖住了脸庞,但宁小闲却能看到他满头白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在浓厚煞气的滋养下,这位棺主的肉身依然保持完整,虽已死去了不知道多少年,但仍然有一股精壮、彪悍、暴戾之气扑面而来。
这便是阴九幽的生身之父?看起来这一对儿父子无论从外貌还是身材上,都没有一点点相似之处啊,她胡思乱想,阴九幽该不会是别人家的种吧?
对她的想法,长天不作理会,只伸手将死者身畔放着的一张黑沉沉的大弓拾了起来。弓臂共作六层,表面简单地饰以几处鼎器形纹路,只在中央有一处凹槽,在黯淡的灯光底下看来,都没甚特异之处。
不过阴无殇何许人也,到死时还要放在身侧的武器,又岂能是凡物?
长天依旧是看也不看,直接将这长弓扔进海纳袋,正要离开,目光扫过墓室墙边一处胡意堆放礼器的石台,突然轻咦了一声,大步走过去,手指在上头轻轻拂了两下,台子上就突然多出了一个青铜盒子。
这盒子看起来朴实无华,像是普通人家所用,居然一直以小型阵法掩盖着。若非他明察秋毫,恐怕这一趟就遗漏过去了。
长天无暇开盒细看,同样将它收起,同时向内陵入口处疾奔而去。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一分一秒都浪费不起了。
出了螭吻大嘴,龙子睁着眼看她,总觉得这姑娘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只听她反身肃然道:“你想怎么死?”竟是毫不拖泥带水。
“这是龙珠,也是我拼尽全力,全身上下惟一不曾让煞气沾染的东西!”螭吻张大了口,从中吐出一颗青色的圆球,飘飘忽忽飞到她面前:“杀了我,谢谢你。”
螭吻身躯太庞大、龙皮又太过坚硬,宁小闲的武器不足以快速而无痛苦地杀掉这样的巨兽,所以她的选择只剩下了一样。
她微微点头,收下了龙珠,跃上螭吻的背部,抬手从海纳袋中抱出那支金色巨杵,低声道:“你好走。”
长天素来情感甚少外露,宁小闲却通过了自己的口,听出了他的怜悯。
下一瞬,这支金杵就从龙子背上那一处完全还未痊愈的巨大创口上,重新刺入!
在宁小闲拔除之前,金杵原本只扎入脑下皮层一点点,恰好刺激得它狂性大发,神智昏噩,却又不会丧命。可这回不一样了,长天毫不留情地在杵底一拍,这支金杵就一击到底,悄无声息地贯穿了龙子脆弱的脑部!
螭吻张开巨口,发出了它在这世间最后一声怒啸,随后巨颅重重砸下。巨大的音波向四面八方飞速扩去,震得整座地下湖簌簌发抖。
龙子闭上双眼,有两滴眼泪从眼角流下。
它终于解脱了。
长天控制着宁小闲的身体跳下沙滩,伸出獠牙接走了螭吻眼角滑落的泪水。
落到冰冷的锋刃上时,这两滴眼泪就变成了淡蓝色的珍珠。
他再不停留,施开缩地成寸神通,往外疾驰而去,每迈出一步都能行出六十余丈!地宫中的怪物们哪怕是在经年累月的黑暗中练就了惊人的灵觉,也最多就感觉到身畔有一阵清风吹过。至于这地宫之中哪来的风儿,那就不是它们擅长思考的问题了。
这一处地宫,他们和昆老大等人进入时,花了一整晚的时间;现在长天返程,却只用了四十息不到!
她依旧从万人坑中钻出来,才发现外面天色大亮,太阳西斜,竟然都已是日昳时分(下午三点)。
长天心中却越来越着急。以宁小闲如今合道后期大圆满的修为,请神术的效力估计能维持一百一十息左右,比上一次在万象期修为施术时,要能多坚持七十息。
可是方才在地宫和螭吻身上,他已经用掉了二十息。也就是说,她能动弹的时间,只剩下短短的五十息了!
再用玉舟赶路,已经来不及了,她需要借力。
似是知道他心中焦虑,宁小闲并不催促他,只是安慰道:“找个山洞将就几日,也就是了,我可没有那么金贵。”
长天皱眉不语,略一思索,这回从海纳袋中取出的,却是一根寸许长的白色虎毛。或在阳光下看去,毛尖上还映出一点点淡金色泽。
宁小闲奇道:“白虎真君的信物?”
白虎从玉笏峰脱困之后,给了她三根虎毛为信物,言若有事可凭此物寻他。
想通了这一节,她都要给长天的急智点赞了。这个时候,还有比叫出白虎真君来帮忙更靠谱的想法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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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虚弱
果然长天手指一动,就将这根虎毛点燃了,随后空气中就弥漫出乳白色浓烟,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麝香气味。
这股浓烟滚滚扩散到地面上,居然很快凝形,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显出了一头横卧在大石上的吊睛猛虎,纯白的皮毛,头顶上还有个老大的“王”字,顾盼之间,雄威凛凛,几乎要令人跪拜臣服。
这正是缩小了许多倍的白虎形象。
白虎懒洋洋地舐了舐巨大的爪子,抬头瞟了她一眼道:“宁小闲,终于想起我了呀?有没有打算抛弃蛇郎君,投奔我身边?咦,这里煞气好重,真不是个好地方。”
长天冷冷道:“少废话,爬起来,载我去最近的城镇。”
头一次听宁小闲这般不客气,白虎凝望一眼,惊奇道:“咦,这不是小丫头的语气……你是蛇郎君?”
“快点!我没时间了。”他的焦急之色,这才溢于言表。
挖墙角居然不小心当着人家的面挖,白虎老脸一红,幸好有虎皮挡着,谁也看不着。耳听他说得慎重,知道事态紧急,他也不再拿乔,不情不愿地趴下身体,让她爬了上来,这才虎躯一震站直了,然后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一溜烟儿往山下跑去。
“虎大爷被你当马骑,你小心些,我早晚把这笔账算回来!”神兽也是有尊严的!
白虎原就擅于奔行,这一下迈开步子,速度用追星赶月来形容都嫌慢了。宁小闲又感受到当初从无尽海眼中被长天抱出来的时候,那种无数景物都变成了直线,被甩在脑后的畅快感,偏又平稳至极,没有半丝风力侵袭,这感觉大概和乘坐世界名驾阿斯顿马丁相差无几?
白虎虽是烟气凝成,跑动起来却很真实,她都能感觉到身下这头猛兽的肌肉正在收缩和运动,每一次都强劲有力,虎皮如同拍上海滩的洁白浪花,在西斜的阳光照耀下,漾出一圈又一圈金纹。
“你这是动用了请神术?”白虎边跑,边啧啧有声,“小姑娘接下去几天危险了啊,蛇郎君你倒舍得不赶来照顾!”
长天正与宁小闲神念交流,闻言回了句“再聒噪,海纳袋别想要了”,将白虎噎得直翻白眼。
二人皆知所剩时间不多了,长天此时就一一向宁小闲交代。
首先是地宫中收缴来的两件战利品。其中那一枚钻石,即是赫赫有名的“石之心”。在上古时期,蛮王之所以每一代皆如此强悍,正是因为历代王者在临死前都将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传承给了下一任,接受了传承的王位继承人,不仅可以融会其中的知识与力量,还能以此为凭,为族中其他有天赋的蛮人开启修炼之法门,称为“启蒙”。
蛮人的修行很有特色,每个人被开启的天赋都是五花八门,随后的修炼就讲究因势利导,从而引申出形形色色的神奇术法和神通来,这也是上古蛮人在妖族眼中特别难以对付的原因之一。
接下来就是蛮族最核心的机密,长天也是捉走了阴九幽的两个分身之后,才从他们的记忆中得知:这传承原来只有一份的,但在上古之战开始前的数百年里,又被分作了智之魂和力之魄,分别保存在两颗石心当中。被阴无殇任性地带走葬在墓中,复又被宁小闲拿在手里的这一颗,却不知道是智之魂还是力之魄。
上古之战开始以后的头五十年之中,蛮人几乎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可惜的是,虽然这个种族以高生育率和出高手的机率闻名于世,但末代君王阴无灭手中少了一块石之心,无法为族人再进行启蒙,因此蛮族的人才出现了青黄不接之势,最后终于大半葬身在残酷的战争之中。
战争的天平,这才开始倾向妖族。
那么第二件战利品,那把黑色的大弓,来头就和名字一样惊人:羿神弓。
莫看它黑沉沉地毫不起眼,这把大弓乃是蛮族中的能工巧匠以弱水的建木为干,以东海囚牛之角为角,以吴西雷泽中的鼍龙筋为筋,以泰泽的龙龟制成龟胶,以北极冰蚕的天蚕丝为丝,以虢山漆为漆。制这弓也极有讲究,要冬治弓干,春治角,夏治筋,秋合拢诸材,寒冬时把弓置于排檠内以定体形,严冬极寒时修治外表。
羿神弓制好后,还要将其置身于九天雷狱之中,接受天地最狂暴、最原始的力量洗炼。从开始制弓到弓成,足足经历七七四十九年!这样炼成的神弓,才有资格被称为“羿神弓”。
天底下只有一把羿神弓,它出世之后所射杀的第一种妖怪,就震惊了天下,这即是大名鼎鼎的三足金乌。
每一把神器都有自己的特性。羿神弓的特性,即是每射杀一只巨妖或神兽,它本身都会变得更加强大。九只被射杀的金乌魂魄都被吸入了弓身之中,所以此弓才从准神器一跃而并入了神器之流。蛮族在这片大陆上开疆拓土的过程中,历代蛮王也不知道凭借此弓,射杀了多少只了不起的大妖怪,幸好它被葬在了地下,不曾在上古之战中现身,否则不知道妖族还要殒落多少员大将。
“哇,来头这么大?”她随口问了一句,“那么,它能击穿巴蛇的真身么?”那样恐怖的巨兽,是区区一把长弓能够对付的吗?
未料到长天居然低沉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未与这把弓对上。”
她从未听到他这么没把握,不由得乍舌,暗自庆幸这把长弓落到了她手中。
“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他将后续的诸多事项都交代给她。他离开的时间不短,不能亲眼看着她、看着隐流,他心里很不安。
白虎星驰电掣,居然当真驮着她在短短的四十息之内移出了三百多里路程,赶到了一个小县城外头。
宁小闲接下来身体不便,长天并不打算骑着白虎高调入县,所以在城外就遣散了他。白虎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重新化作白雾消散于空气中。
她手中的虎毛,只剩下两根了。
接下来,长天在县城中迅速找了一家门面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丢了一锭大银换来一间上房。此时天寒地冻,又是过年期间,客栈里十室九空,好不容易来了位客人,掌柜原本正倚在柜台前打瞌睡,看着这锭银子立刻清楚无比,上前嘘寒问暖,又叮嘱伙计端茶倒水。
长天时间紧迫,哪还给他好脸色看,只吩咐了一句:“我要休息,不许任何人打扰。”就匆匆上楼了。
进了上房之后,他反手关好门,喂她喝了几口茶水,服了几粒丹药,随后让宁小闲躺到床上,放下了床幔,又盖好了被褥,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又觉得心疼。
请神术的时间一过,她至少要卧床四日。这么长时间的痛苦和等待,她都要一个人挺过去。他很想亲手将她抱在怀里,可惜身体在数万万里之外,他触不着她,碰不着她,也……抚慰不着她,甚感煎熬。
宁小闲知道他心底所想,反倒安慰他道:“无妨,不过四日而已,转眼即过。你三个月后回来看,我照旧生龙活虎一般。”
长天叹了口气,对附在她身上的噬妖藤肉球厉色道:“护得她周全,否则我回来之后将你劈作柴烧!”
噬妖藤一阵蠕动,只差摇晃枝条来表忠心: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又说了几句体己话儿,时间就到了。长天柔声道:“小乖,这段时间不要再作怪,好好等着我回来。”难得她这样乖,真想亲亲她。
“嗯,你快些儿。”她还是没忍住,这般催了一句。
结果脑海中再无回复。
他离开了。
宁小闲咬着唇,心底空空荡荡。这十余日他都黏在她身边,她有时还嫌他霸道得令她难以呼吸,可是现在他放开她孤身应对自己的问题,正如她一般,她又觉得他千好万好,怎么想念也不够。
莫名地觉得委屈和想哭,有木有?尤其当请神术的后遗症开始发作的时候,那种筋脉、肌肉、骨骼被寸寸撕裂的错觉,令她全力咬紧了牙才不会发出声音来。
疼!死!了!所以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这捞什子的请神术,简直是虐己术!
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客栈,若呻|吟声太大,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长天坚持要她入住人烟之地,就是因为此刻正是数九寒冬。这里虽然地处西南部,远没有巴蛇森林那么冷,但入夜之后,气温同样会降到零下十度左右。偏偏她的身体在动用了请神术之后,远比普通凡人更加脆弱,若是在乡间随意找个山洞将就,不出半日她就要被冻僵。
莫忘了,神魔狱正在长天手中,她可进出不得。后遗症发作后,她周身都无法动弹,就算弄来足够烧上四、五天的火柴,她也无法照顾自己周全。
这天傍晚,伙计来敲门,转到床尾给暖炕扒了一回灰,加了一次煤,隔着床幔问她要不要用饭,被她拒绝了。
第669章 尔虞我诈
脾气古怪的客人他伺候得多了,她又不是头一个,伙计不以为意,只耸了耸肩膀将房门带上。
她知道再多拒绝几次,必会惹人怀疑,不过这也无法可想,她连抬手端碗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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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熔炉之中一片静默无声,阳泽早已从聆听了这三万年的沧桑变故中恢复过来。
阴九幽伸了伸懒腰站起来道:“宜速战速决,我们动手吧。”若合两人之力,要破开血肉熔炉亦有把握。
长天罕见地附和道:“正该如此。”双手拢起。
阴九幽这才发现他方才手势有异,乃是虚心合掌,二食指相背而屈指尖部分,复以二拇指压二食指前端,作弹指状,形若水瓶。
这人竟然默不作声地结出了手印!阴九幽忍不住瞳孔微缩了一下,怒道:“你这是作甚!”
长天看着他冷笑道:“你又想作什么?”低喝了一声,“落!”
血肉熔炉昏暗的顶空中骤然响过一记惊雷,随后居然有暴雨从天而降。假陵当中自然不会有天气系统,雨水显然来自瀑布。也不见长天动过手脚,雨丝仍是透明的,可是淋到阴九幽身上,却像是泼上了盐酸,激起了丝丝白气。
每一根雨丝当中,赫然都附着长天的无色神火!
阴九幽咬牙道:“还没破出大狱之前,你我何必斗个两败俱伤?”
长天轻嗤一声:“说得比唱的好听,你在地上留下的又是什么?”
被这天降甘霖一浇,地上的东西同样露出了真面目,乃是密密麻麻的细小魂丝,已经布满长天所坐之处方圆五丈范围,这线条的繁复程度,居然都不比螭吻肚皮上的那个聚灵阵差,并且这一处空地可没那么宽绰!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这个阵法,说不定都会当场昏厥过去。
只是被这涤邪祛恶的雨水一浇,这些掩在赭色地面的魂丝顿时都化作白气,袅袅消失。
长天淡淡道:“看来,你果真创出了魂阵。”二人分道扬镳之前,他就曾听阴九幽说过关于魂阵的构想。然而要将自己的神魂分裂成无穷多细密的丝线,又要布成如此繁复的大阵,并且半点都不能有误——上古奇人虽多,他却没听说过谁能拥有这样的本事。不意这家伙居然真能练成这一手儿。
世间阵法,无不以物载形,勒其线条、整其方圆,哪怕以流水为阵,水也是无形但有质之物。惟有阴九幽当初构想的魂阵,乃是以自身魂丝布成,暗合六道轮回之险恶,若不慎陷入其中,哪怕是真仙和神境,也只消片刻就会尝遍六道之间、千百次轮回的沧桑,试过天人道的繁花似锦、畜生道的沉沦无知、饿鬼道和地狱道的可悲可怖,然后一一体会生老病死、声色犬马、惊恐悲喜,而己身神魂也会作为驱动这一切的燃料被层层消磨。元神稍弱一些的,当即就要飘飘渺渺消散在天地之间。
这阵法胜在悄无声息间就要令人着了道儿,缺点却是布设的时间有些儿长了。
长天发现时,阴九幽也不过是差了几步就要完成,他唉了一声道:“可惜了,只差一丁点儿。”
和这家伙站在一起,当真是每分每秒都松懈不得。长天不想与他多说,连南明离火剑也未用,只一拳直直轰向他门面。
这一记攻击看起来平平无奇,除了他眼中光华乍现、拳头上有淡淡的金光闪过之外,连劲风都没有带起多少,似乎和凡人拳师相比也强不了多少,在阴九幽眼中更是连长天如何出拳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他面对着这样的攻击,却感觉到自己所有后路都被一起封死,似乎无论怎样躲闪都要结结实实地吃上这一拳。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若说阴九幽的魂阵是繁复到了极致、精妙到了极致,那么长天这一拳却是弃繁就简、溯本究源,拷问最单纯、最根本的力量极致!方才在棺边,他心怀顾虑,刻意控制了力道,只以神通对敌。那么到了现在还有什么留手的必要?横竖,这血肉熔炉也是要毁在他手里的!
这一拳,才是巴蛇真正可怖力量的体现!
阴九幽现下虽是魂体,不会受到物理攻击,然而长天这一拳几乎是以人形击出了巴蛇天赋的最强力道,其渊庞若海,其坚凝若山,竟然是硬生生地突破了虚实之间的壁垒!
这一拳,阴九幽可没把握自己能接得下。
不过他也没打算接下。
阴九幽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一拳袭来,感受拳风拂起额前的乌发——他虽是魂体,却当真受到了这一拳的影响——眼中突然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
地表微微颤动,下一瞬,景致全变了。
池塘不见了、瀑布不见了、风格粗犷的蛮族建筑也不见了,路边的香花野草也不见了踪影。这里突然变成了逼仄窄小的空间,粗壮的栏杆和坚实的石墙,分隔出无数单调而粗糙的隔间。
这样的隔间,长天再熟悉不过了。神魔狱中,也尽多这样的房间——牢房。
血肉熔炉,终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景致既变,阴九幽就不再站在原地了,长天所立之处也变成了一间牢房,所以他这一拳直接轰在了石壁上!
血肉熔炉既是用蛮祖的遗骨炼成,石墙上自然附有令强大囚犯也束手无策的神通。然而长天这一拳击出去,整座血肉熔炉都为之颤抖,连作为器灵的阳泽都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面前的石墙更是毫无声息地碎成了齑粉,然后是下一道……
长天这一拳的劲道,足足击破了七道石墙,这才逐渐式微,更在地面上拉开一道巨大豁口。
“三万年不见,你还是勇猛如昔。”阴九幽的声音,这时却从外头传进。长天转头,看到他从牢外的通道缓缓走来,远远地隔着栏杆凝视自己,嘴角挂起一抹得意的微笑,“这一回,你认输了罢?”
在这血肉熔炉之中,就算长天破牢而出,他也能瞬间移出去很远很远。
长天微愠道:“阳泽,你让血肉熔炉认阴九幽为主了?”
阳泽的声音立刻回响在这片昏暗的牢狱中:“神君,我很抱歉。阴大人毕竟是我故主!”
长天轻轻吁了一口气,颇有些恼怒。事到如今,长天还有何不明白的?阳泽是血肉熔炉的器灵,这座监狱虽然谨守着老主人的最后一个命令,然而自阴无殇死后,血肉熔炉就是无主的法器了。
这个等阶的法器,已有择主之能。阳泽曾是阴九幽旧部,又对蛮族忠心耿耿,若让他在长天和阴九幽中择一为主,自然非阴九幽莫属了。
这里景致的瞬间变幻,正说明长天身处的血肉熔炉,已投向了阴九幽!世事如棋,谁能料到,上一瞬两人还有同仇敌忾的趋势,下一瞬就是阴九幽得血肉熔炉认主,长天却成了这里的阶下囚!
长天皱眉道:“还没破出大狱之前,你我何必斗个两败俱伤?血肉熔炉的入口已消失,就算它认你为主,想离开这里也只有暴力解脱一途,你此刻囚我又有何用?”这正是先前阴九幽问他的话。
阴九幽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没用,但能让你吃一次瘪,把你再一次丢入牢狱中,我心中可舒坦得不得了!”
长天奇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不仅于此吧?你打的主意不是削弱我的实力,阻碍我回去的速度?横竖着急离开这里的,也只有我一个而已。我越着急,就会越卖力去打破血肉熔炉,你坐享其成即可,大不了临门再补上一脚,出一丁点儿力气,就可以全须全尾地出去了,是不是?”
阴九幽笑了,耸了耸肩道:“知我者,长天也。”
“你喜欢坐享其成的性格,这么多年都从未变过。”长天轻轻叹了一口气,居然随手拈了个清洁术,将地上的尘土都清了个干净,随后不急不徐地盘膝坐了下来。
他的动作倒让阴九幽迷惑地眨了眨眼:“你不急着出去了?”
长天冷冷道:“急,但在出去之前,我要先从你身上得到答案。”
“什么?”
“我服下道果之后,周游了三千世界,基本窥探了道之本质,然而有一样物事,违背了天道的运行,却不受惩罚,反而又受到了天道之庇护,这是我始终思索不通的。”长天凝视着阴九幽道,“想来想去,这答案恐怕从你身上才能找到。”
阴九幽若有所思道:“你说。”
“我想知道无中生有之谜,也即是——生魂之谜!”长天皱眉道,“最广阔的世界起源于无,最微小的生命也起源于无。这二者虽不可同日而语,却有相通之处。我要了解生魂之谜,才可能探究世界的本源。”
阴九幽动容道:“你竟有此感悟?距离真神之境,只有一步之遥了罢?”
“嗯。”
他嘴角缓缓拉开一抹微笑:“既如此,我为何要将这个秘密告诉毕生大敌?”
“因为——”长天眼中突然有金芒四射,“你没有选择。”
第670章 窥魂追忆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空间突然扭曲、破裂、随后崩塌下去。在刚刚形成的这片虚空中,有一扇宏伟的大门缓缓由虚变实,随后徐徐打开,阴森的风从中吹出,拂动了长天衣袍的一角。
这扇大门一开,整座血肉熔炉都剧烈晃动起来,仿佛狱中发生了十级地震。
是了,他怎么忘了,这东西在他手里!阴九幽面色骤变,耳边传来了这万年死对头平静的声音:“你看,并不只有你一人才拥有上古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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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小闲离开地宫的三个时辰之后。
赤鬼山的地宫入口处,又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这批人进入地宫的速度,远比昆老大等人迅速得多,并且这里无处不在的煞气对他们非但构不成影响,反倒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似乎身处其中还分外自在。
地宫中的怪物都拦不住他们,甚至遇到一头体积超过了十丈的巨大变异晰蜴时,当中有人轻轻挥了挥手,空气中就像传出去一小圈细细的波动,仿佛有看不见的波纹荡漾开来,接着这头晰蜴就在下一瞬间很干脆地四分五裂,身体被肢|解成了匀称的肉块,每一块都不会超过五斤重,并且每一块都是沿着肌理切下来的,晰蜴还能留下一具森森白骨。
他们在地宫中穿行,大概用了两个时辰左右,终于摸到了囊萤所在的石室,见到了静水中的“明珠”。微微一愕,其中一人沉声道:“不好,这是囊萤卵。按理说还未孵化前亲虫都不会离开太远,怎地这间石室中半只囊萤也未看到?”
他们几乎也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角落的小门,走进去看到被长天神火烧灼过的甬道石壁时,伸手摸了一把石头熔成的水,先前那人道:“烧而不黑、化而不凝,这是段数极高的三昧神火了,这里已被人捷足先登。”
众人加快脚步从甬道走出去。旋即看到了被破坏殆尽的沙滩,以及俯首于其上的巨大身影。
螭吻自是已经死去。它的奇异貌相,令来者都惊噫一声。未料到居然会在这里见着传说中的龙子,并且还是死去的。
不过他们立刻回过神来,当下有一人走上前去,检查螭吻尸体。剩下的。除了为首的黑衣人之外。其他人都四散开来,潜入水中寻找入口。
这片湖泊疆域颇广,所以这几人也花了一刻钟才打探完毕。他们赶回来时,负责验尸之人也刚刚结束手中的工作,正向首领汇报道:“这是螭吻,传说中的龙之第九子,从它的牙齿判断,这头龙子年龄大概在三万零二百岁左右。年龄偏差不超过一百年。而从它身上符文锁制作的手法来看,大概是距今三万三千多年前蛮……族的造物。比螭吻的年龄还要大。”
“螭吻的嘴似是被炸伤,创口是开放性的,龙牙都崩断了两颗。它身上还有多处暗伤,覆在皮下看不出来,但我方才以玄蜂针相试,发现它两侧太阳穴、嘴角、下颚、颈部都有被巨力击打过的痕迹,并且口中的另外两颗牙,估计也是被打断的。”这人恭敬道,“不过真正的致命伤,还是在后颅上,创口约有一人合抱粗细,估计有锐物刺进里面,直接捅穿了螭吻的脑部。小人力气不足,这物又深入螭吻脑部,拔不出来。”
先前劈斩了巨型晰蜴之人也开腔道:“闰七太弱,不如我来试试?”
首领点了点头,那人就跃上晰蜴背部,伸手去捞。可是金杵陷得太深,他纵使双臂较常人更长,却也只能勉强摸到杵后光滑的表面,再说金杵沾满了脑浆血水,滑不溜手,他哪里使得上劲儿?
首领叹了口气道:“笨蛋,真是笨蛋,我怎么会带着一群笨蛋出门?既然拔不出,那便索性让它捅出来,这都不知道?”
这人咧嘴笑道:“还是您厉害。”平平砸出一拳,正好击在金杵底部。
只听“嗤”地一下声如裂帛,尖锐的金杵尖端竟然从龙子的眼中直直捅了出来!
“就是这东西杀了看守地宫的龙子?”首领沉吟了一会儿,转身对另外几人道,“可寻到内陵的入口?”
众人皆摇头,只有一人道:“不曾,这里只有一条进水的窄小水道,我方才潜进去查过了,上头有亮光,游出去就到地面了。”
那到了这里,地宫就戛然而止了?不合常理啊,再说他们都知道这里葬着的人是谁,蛮王阴无殇做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尤其这还是一条极罕见的地煞绝脉,阴无殇不将寝陵建在这样的风水宝地上,还想建到哪里去?
这时负责验尸的闰七嚅嗫道:“这个,螭吻的肚皮上,还刻有极精细的阵法,只是这个就非小人所长了,看不出是什么作用……”
首领俯下身看了两眼,嗯了一声道:“倒不怪你。这是七十二门地煞聚灵阵,援引整条地脉的煞气到此。莫怪地宫在没被震裂之前,整个赤鬼山都不曾有煞气溢出,原来都被吸到这里来了。可是阴无殇为什么命人将聚灵阵刻在这东西的肚皮上,而不是其他地方,莫非……内陵被安放在龙子的身体当中?”话未说完,身上就隐隐泛起了暴戾之气,显然想到了糟糕的后果。
其他人都赶紧低下头去。
不怪他就好,闰七暗舒了一口气,嘴上却怒道:“这些人敢偷入蛮王寝陵,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首领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闰七只觉得他寒目如电,像是窥破了自己的心事,赶紧住嘴。
首领摇头道:“若内陵真在螭吻身中,只盼先来的人别那么莽撞,将它直接弄死,否则入陵的路就算是断了。若他们取走了宝物反倒无妨,我们事后再去追回便是。”他伸手摸了摸龙子的尸首,突然道,“这头妖怪,死了多久?”
闰七道:“不足四个时辰。”他的技艺娴熟,对螭吻的死亡时间判断得极为精准。
“甚好,还不到十个时辰。”首领满意道,从怀中取出一支狼毫笔,命人打了一盆水来。他手里这毛笔也没甚特别的,爱好文房四宝之人还能认出,这是瘦云轩出品的毛笔,用的一律是上好狼豪,据说每一根毫毛在阳光都会映出紫光。而盆子么,这群人随手拿出来的一个盆子,就是纯金制成的,盆底还镂刻有精美的花纹。
首领伸掌一压,盆中的水就静止下来,如同沉淀了许久,随后他才从怀中取出一小盒颜料,色若朱砂,执笔蘸了些颜料,居然就在水面上写划起来。
说来也怪,这颜料居然入水之后不晕不化不散,也不沉入,像是直接铭刻在水纹当中。他勾画得很快,不过二十息就已经完成,看来却是个极其复杂的阵法,若是长天或宁小闲在这里,必会认得阵法中屡屡出现的文字,乃是上古蛮文!
这阵法完成之后,自有人递上从金杵上剖下来的螭吻脑浆和血液。这首领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滴在阵法最中央的空隙上。
这两样东西入了水,毫无悬念地晕染开来。诡异的是,原本刻绘在水面上,像是一百年都不会动摇的阵法,居然也随着这两滴液体的滴入而开始扩散开来,随后阵法发力,盆中开始激发出一个小小的漩涡,将颜料和取自螭吻身上之物都吸了进去。
一待吸干净了,水面突然又变得平滑如镜,随后一帧帧画面开始在这面水镜上一一上演。
从阿吉等人惊扰了螭吻的休眠、昆老大被吃掉的瞬间引爆了炽魂球,再到袁厚先后召唤出“牙巴拉”、冰熊和海妖对付螭吻,一直到宁小闲将这头巨怪揍了个半死,随后帮它拔除了脑后的金杵,又喂它吃了食物。
最后,宁小闲从螭吻口中出来,再过不久,水镜里的画面全部消失。
这些画面,竟然都是螭吻生前的记忆!这种窥魂之法,全部以螭吻的视角来获取记忆片段,由于长天始终不曾在螭吻清醒的时候出现,所以这些画面中,自然也未出现长天的身影。
众人看着这些走马灯一般的记忆,虽然只见画面,听不着声音,却能将前因后果推断出个大概来。袁厚出现并召唤出种种妖物时,大家都有些奇怪,区区凡人怎有这样本事,最古怪的是,接下来的画面中,袁厚这人就不曾再见,反而是宁小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宁小闲一露面,所有人都齐齐看向首领,果然见他嘴角含笑道:“居然是她。”面上的神情立刻柔和下来,哪里还有先前的半点戾怒模样?
待得宁小闲从螭吻大嘴里走出来时,大家都知道,自己追寻的宝物,十有**落到她手里了,随后就见螭吻将龙珠吐出来给她,又俯首贴在沙滩上,一副引颈就义的模样,就明白这是螭吻自己在索死了。首领叹了口气道:“她揍人虽狠,但其实一直都这样心慈手软。”
她再心慈手软,您还不是照旧喜欢?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谁也不敢吱声。
只过了四个时辰,还是有可能追得上她的。首领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小的木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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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 意外
这东西雕成了一只灵猫的形状,原本刀法栩栩如生,三刀两凿就令其形神俱备,只是不知怎地,这猫儿竟在啃咬自己的爪子,看起来都有两分诡异。
他伸手一弹,木雕就无火而自|燃起来,须臾功夫烧得一干二净。首领笑了笑,突然冲着手上的灰烬吹了口气,将它们都吹入了水里。
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水中突然有物游出来,湿溚溚地爬到了沙滩上,竟然是一只肥硕的碧眼黑猫,脸部中央有一道白线。它原本的皮毛该是油光水滑的,但从水里钻出来,免不得一身湿,毛发都紧贴在身体上。
这猫儿才上了岸,就一边抖水一边抱怨道:“我湿身了!明知道我怕水,您还……啊——!”结果声音在看到螭吻的尸体时一下子拔高走调,闰七都被它突然变出来的女高音吓得浑身一抖,“龙子,是龙子!还是血肉都被煞气浸润的极品,修仙的蠢蛋们用不上,可我只消吃上几块就是大补啊!”它的眼中都发出了绿油油的光,说话间已经张着嘴扑了上去,像是要从螭吻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首领一脚将它踢出去三、四丈远,不耐烦道:“把差事办完就都归你了!现在,先给我干活!”
他这一脚用力不小,怕是头牛都被踢毙了,可是猫儿落地之后轻巧地转了个身,没伤着半根毫毛,赶紧屁颠屁颠地跑回来,谄媚道:“您要我办什么差事?找人,还是杀人?”一张猫脸上居然露出了很人性化的表情。
“寻人。”方才水镜之中显示,宁小闲没有在这里落下任何私人物品,虽说她碰触过金杵,但这东西扎入螭吻脑部之后,也被血浆沾满了,气味已经不纯。首领想了想,才从储物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袭轻狐裘,裘皮领口上沾着几滴血液。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这血液看起来仍然鲜艳若新沾染上的。
猫儿凑上来,要伸舌去舐,首领一下子避过道:“眼观嘴勿动!”
“也罢,就是会慢点儿。”猫儿不敢再动嘴,只是伸过鼻子老实地嗅了嗅血滴的气味,随后蜷在地上眯起了眼,似在假寐。
众人静立,并不出声打扰,果然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灵猫才睁眼,伸出爪子往北一指,很确定道:“咦,您要我找的还是三年前那个小姑娘啊。她往这个方向去了,距离这里大概……二百多里地。”
首领颌首道:“走。”他身形一动,众人都随后紧跟。
“哎,等等,我的龙肉……”
“晚点再回来取,快点指路,不然我活剥了你。”首领不耐烦地抓住猫儿后领上的皮毛,将它扔到闰七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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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前几日还能大吃大喝,点炮仗、逛花灯玩耍,这一到了大年初四的夜晚,就实在无聊得很。杨末儿从宅子里头溜出来的时候,外头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
他翻身上了车,里面三个伙伴已经等了好半天,其中一个着满身锦袄,抱着手炉还冻得嘴唇发青:“我说末哥儿啊,你这动作也太慢了,要把我们几个冻死不成?”
这三人俱都呵欠连天,面色带青、眼皮浮肿,显然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杨末儿朝车外吐了口唾沫,还没溅到地上就凝成了冰:“你当我不想早些出来?我爹这几天管得紧,他一刻钟前才睡下,还交代管家盯紧了我!”见他还要再说,赶紧道,“得了得了,正月里得了不少赏钱,今晚全算我的,柳三你说上哪间花楼就上哪间。”
“花楼里头的姐儿,哥几个不都玩遍了么,也没进来新面孔,再去也是无趣得紧。”柳三嘿嘿一笑,压低了音量道,“再说花楼里面的见人就喊大爷,玩久了也就是那样,不如咱再试试外头的?”
杨末儿闻言有几分意动,却皱眉道:“良家子多半性烈。上回玩了城东头邹家的小寡妇,这小贱货第二天就没脸没皮地跑去报官,若不是我派人拦下来,事情就闹大了。”
柳三冷笑道:“外乡客就没这般烦恼了吧?方才我手下的遇到景上行客栈的伙计,听他说下午店里收了个漂亮女客,孤身一人要了间上房,一住下就躺倒了,连他推门进去扒炕换煤灰都没能起身,估计是病倒了。”都说病来如山倒,尤其在这种天气里头赶路,别说身体娇弱的女子,就是大男人一下子病倒的也不在少数。
杨末儿冷笑道:“玩这种生病的,你也不怕过了病气!”
柳三笑得猥琐:“她住进去时面色好得很,就算有病,也不过是一时风寒,把那小嘴堵上不就没事了?”
杨末儿目光闪闪烁烁,想起上回在邹家小寡妇身上感受的好滋味,明明拼死挣扎,身子却还绞得那么紧,哭喊声也助兴得很。这些乐趣,窑|子里的姐儿怎么比得上?
柳三知他甚深,赶紧又加了一把火道:“据伙计说,这女客面貌生得好看不说,身材那叫一个棒,丰胸细腰,尤其一双腿又长又直……你想想,这大年初四还只身一人赶路的,能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千金?估摸着也不会有人来找她。后头处理起来,不也容易得多?”
杨末儿喉间咕噜一声,压着火气道:“走,去景上行。”
马车随即调了头,辘辘而行。
这县城不大点儿地方,一行人驱车走了一刻钟,就看到了客栈的大门。
现在都是亥时了,客栈早就打了烊,连掌柜的都回家休息,只会留个伙计应付半夜起身的客人使唤。他们自然不从正大门进去,柳三吩咐马车停到了客栈后头,随后从身上摸出一枚钥匙,快速打开了后门,一边回头笑道:“二两银子,换一把钥匙也真不便宜。”
柳三早就打听清楚了,景上行现在只有三、四名客人住宿,安静得很,上房这一整排屋子更是只有那女客住了一间,所以一行人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刚摸到楼梯口,就看到前头突然冒出一个人,看打扮是店里伙计,却是个脸生的。
两边甫一打照面,都吓了一跳。柳三低喝道:“你是谁,今晚怎么不是徐棱子当班?”徐棱子就是递给他钥匙的人。
客栈里头灯光昏暗,他们只能看到这人不到二十岁年纪,身材瘦削,面黄肌瘦地,显然平日里营养也不好,一张脸说不上漂亮,也说不上难看,属于扔到人堆当中就找不着的类型,只有眼睛大而有神,骨碌碌转个不停。
这伙计嚅嗫道:“你们,你们又是谁?客栈打烊了,现在已经不收客了!”上下打量不停,杨末儿只觉得这人眼里透出来的光让他们很不舒服。
柳三脸色不好看了,低喝道:“徐棱子呢!”那小子不厚道,明明说好今晚在这里接应的,哪知道临时换了个尖嘴猴腮的。这下子还能愉快地玩耍吗,这家伙要是把他们干的好事宣扬出去了,可怎么办?
他背对着伙计,朝身后几人打了个手势,后者会意,悄悄地围拢上去。
伙计老老实实道:“掌柜今日要他和我换班,啊,你们干什么!”却是那几个人扑上来捉胳膊扭腿,外带一把捂住他的嘴。
柳三对这客栈也有几分熟悉,举着油烟溜进货仓,翻出一捆绳子将他五花大绑,丢在地上,又拿麻布堵了他的嘴,这才拍拍手道:“走,先找那小娘皮玩玩,回头再来收拾这个。”
经过这次小小意外,杨末儿等人的兴致不减反增,心中大感刺激,悄悄往上房那里摸了过去。他们几个毕竟都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不是专业扒门的小贼,因此要弄开那女客的房门,还是鼓捣出不少声响。
幸好门最后还是开了,柳三伸手一推,“嘎吱”一声,里面的女客立刻道:“站住,不许过来!”
这嗓音像黄莺儿,听着就清脆动人,几个登徒子咽了下口水,没注意到她的声音朗朗,不像被半夜吵醒的人。
杨末儿瞪了最后头的跟班儿一眼,把头一摆,这人就识趣地不进门儿,反而往外头走了两步,将门带上,准备替他们把风。杨末儿露出满意之色,这才越过了柳三,大步往前走去。他是头儿,好东西自然由他先享用。
床幔后面的女子居然不吱声了。几人虽然意外,但她不惊动其他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将油灯放在桌上,杨末儿伸手掀开床幔,看到了床上的女子,眼睛立刻就直了,心道徐柱子那伙计说得不错,这女子果然生得柳叶眉、樱桃口,此刻见他掀幔,杏眼中带着嗔怒,当真十分好看。尤其嫩生生的皮肤吹弹可破,似乎一伸手就能掐出水来。杨末儿可以肯定地说,这县上哪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都没有这般标志,这般水嫩。
她果然犹在病中,起不得身,颈口的雪白一直绵延到领口就被棉被挡住了,这床被子虽厚,却盖不住底下窈窕的身形,看得他心痒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