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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行水云间     宁小闲御神录txt下载     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4章 花香

    这种捕兽夹,她行走乡野之间就见到过,可以轻易夹住体重上千斤的狮虎熊类,拿来对付一个人类简直大材小用。从他腿部的奇怪形状来看,这条左腿九成九是断了。

    他身边还站着一名同伴,却没有俯下身来帮他,而是正狠狠地跺了一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前头走来了三个人,就堵在他俩与入口之间,为首的汉子满脸横肉,嘴时还衔着一块肉干,嚼了两嚼,才吐出她在华夏电影中看到的最经典的两个字:“打劫!”

    看到这场景,宁小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入口处这三个人埋伏在这里,看来打的就是黑吃黑的主意。他们也不到秘境深处去寻宝,只坐等肥羊上门来挨宰。

    其他队伍的人从秘境远方回来,基本身上带伤,人人乏力,遇上这三个吃饱喝足、好整以暇的拦路虎,除非人多势众,否则真要被打劫了去。

    所有团队进了秘境之门就分头行动,而这三个家伙也忒歹毒了,居然就在入口前的小道上设下陷阱。大家走在秘境的其他地方,可能都打起十二分心神来留意四周,惟有走在这条小路上,因为来时安全,回归时又眼看着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自然而然就不设防了。

    中了陷阱的这两个倒霉蛋,就是发现了第一件宝物的小队。他们这一路折返卯足了精神,总算顺顺利利地走到了入口,正雀跃着打算跑步进入自由时代,结果被三个劫匪逮了个正着。

    “把东西交出来。”拦路虎为首的那个笑嘻嘻地看着两只瓮中鳖。这两人当中,有战斗力的只剩站着的这一个人了。

    这人眼神游移不定:“什么东西?我们没有!”

    拦路虎也懒得和他辩白不清,这里毕竟也算是“官道”,一会儿说不定还有人来呢。“少废话,交出来就放你俩一条生路;不然我们送你们一程,再从你俩身上搜也行。”

    这人也知道不能善了,满口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入口就在眼前,只差几步就能跨出去了,他不甘心啊!

    “好!就给你们!”他伸手丢出一物,趁着劫匪的注意力被转移的空档,噌地发力,往入口狂奔。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树上的宁小闲都知道,这三个劫匪拿了宝物也不会放过他俩,否则这两个活口到外头一喳乎,劫匪的这桩好买卖就是断头生意了。

    事到如今,这男子也顾不得同伴了,只希望奔出一条活路来。生死倏关,他的速度居然极快。

    哪知三个劫匪中最瘦的那个狞笑一声,看也不看他丢来的东西,挥了挥手,一条长长的勾链就飞了出去。这勾链前头连着一把精致的镰刀,瘦子一使力,这镰刀就扎穿了正在亡命疾奔的猎物的琵琶骨!

    看来他平时没少使出这一招,因为这一记攻击劲道极狠,准头也神乎其神。那正在逃命的人也如同伴一样发出了长长的惨呼,却被镰刀硬生生勾了回来!

    看样子,这三个劫匪在外头也是靠打劫为生,谋划得极好。瘦子刚才掷出的若是小刀,这逃命的家伙也许就借着一掷之力反倒逃出了秘境。他用的钩镰,才能十拿九稳地将人捉回来。

    被抓回来的倒霉蛋才嚎了两声就断气了,因为那瘦子极迅速地扭断了他的脖子,动作干脆俐落。

    被捕兽夹夹断了腿的人,也知道自己不能幸免了,趴在地上放声咒骂起来。此时他忍不住后悔,若是当初没有见财起义,杀了自己的两名同伴的话,此刻这三个劫匪,也未必就能将他们收拾了。

    三名劫匪不喜他动静太大,上前对他如法炮制,这场地顿时安静下来。死人身上还挂着一个捕兽夹,得两人同时使力才能掰开。这钢夹用的是上好的强力机簧,半点没有偷工减料,即使以他们的身手,也掰得气喘吁吁地,才将这兽夹卸了下来。

    “擦干血迹埋起来,看下一个倒霉蛋是谁。”老大嘿嘿笑了一声。此时瘦子将两具尸体都拖进矮林中,上上下下搜刮一遍,翻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

    这三个劫匪看来财大气粗,连成锭的大银都不要,只取了细软和银钞,又在剩下的东西里细细找了起来。三人组当中一直保持沉默的那人道:“很可能是这枚戒指了。”手中拣起的,正是一枚银色戒指,上面绘有繁奥的纹路。算算时间,这两个家伙很可能是捡到第一件宝物的人,他们这回宰到了大肥羊!

    “极有可能!”老大接过戒指,对着刚刚升起的太阳照了照,突然道,“好香,你们闻到花香了没有?”

    经他这么一提醒,剩下两人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然后对忘一眼,齐齐呼道:“不好!”他们在这秘境里呆了一整天了,除了黑、脏、臭,这环境没有别的特色了,哪来的花?

    三人正想去掏怀中的解毒丸,手脚却不听使唤了,勉力睁了睁眼就滚到地上。那瘦子毅力最强,合眼最晚,就看到他刚刚抛尸的林中转出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姑娘,笑吟吟地对他们说:“打劫!”

    他大着舌头问道:“介是……甚么?”

    “安魂香。”她晃了晃手上的三根细香,“点上一根,包你好梦到天亮。哦,天已经亮了。你们安歇吧!”

    这林子里无花,但是有风。风儿轻轻吹,这姑娘看准风向点起了这毒香,让风儿帮忙放倒了他们。

    宁小闲毫不客气地将三人身上的财物据为己有。于是前后七个人的资产就转移到她的身上了。除了银子,她将其他东西都收走了。这玩意儿太重,声响又太大,不易行走。

    对付这三人,能用省力的办法,她绝不想浪费体力。刚才躲在林中,她已经感觉自己反复揉眼的冲动。这是神经高度紧绷了十多个时辰的后遗症,她需要休息。

    她收起安魂香,将地上三人绑到树上,用的就是瘦子的钩镰。她心底知道,处理这三人的最好方法,就是一杀了事。可是她这辈子还没杀过人,现在也还不想开荤。这一日终会到来,但她不希望是今天。

    反正这三人没见过她真面目,她自我安慰道。

    接下来,她仍走她的空中VIP树梢通道,但寻到一棵最挺直的大树之后,她也不再纠结了,找了个叶子浓密的树杈轻轻蜷起身子,从行囊中拉出毯子盖住自己,很快沉入了梦乡。这毯子是从岩城的互市里购得的,据说是用西域的一种稀有羊毛织就,羊毛直径只有人类头发的五分之一,毯子质料如丝如帛,偏偏轻若蝉翼,这整件五尺见方的毯子,可以轻易从她刚刚获得的那枚戒指中穿孔而过。

    当然这件毯子最大的好处,还是它会随着周围的环境来变色,比如现在它就呈现暗绿色,使包裹在其中的姑娘伪装得很好。

    她在身上涂上了驱毒虫毒蛇的药物,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沉入了梦乡。

    她不知道,在她呼呼大睡的时候,秘境正北方,一片人迹罕至的沼泽里突然冒出了大片气泡。

    秘境东部,离放置月光杯不远的地面上,有一块平地上的泥土被悄悄地推开了,一只手伸了出来……

    =============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晓得睁开眼之后,又正对着满天闪烁的星光。

    然后,她才意识到,这真是个大麻烦!

    要辨认方向还算简单,可是要记住时间,那可就太难了。她百密一疏,未料到这秘境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居然是昼短夜长。原先在庞海的队伍里,自有领队来记录时间。现在她已经单飞了,如此一来,她可怎么计时呢?若不能计时,她如何晓得距离秘境关闭的时限还有多久?

    如何是好?她挠了挠头。三个劫匪身上的零碎里,并没有计时仪这一类的工具。看来他们本来就打定了伏在入口处打秋风的主意,没打算走进秘境深处。

    算啦,先走吧。她睡了这一觉,可谓神完气足,又可以愉快地赶路了。

    可是这一路走下去,速度就慢了许多。原因很简单——树下的队伍,越来越多了,她得加倍小心,才不会被人发现。看来,许多领队不约而同地选择秘境东部作为探宝的线路。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足足又走了四个时辰,她才终于找到了藏宝图上的起始点。莫要小看了这个原点,从这时起,她的寻宝之路才刚刚开始。

    她看着脚下的人,犯愁了。

    从半个时辰前算起,这里就走过了不下四波队伍。

    这也意味着,这条寻宝之路的人太多了,她要怎样地能安安静静地寻到杯子呢?若她拿到月光杯之后,玉磬之声在东部响起,那这儿所有人都会应声前来。

第176章 人造

    宁小闲不知道,这花衣女人擅使奇蛊,有了这项奇技才敢进来秘境寻宝。“上天梯”内,法器和法术都无效,但蛊术却是凡人可用的秘术,不在被禁用的行列之内,她凭着这一手本事,三十年来在秘境中均能全身而退!

    箍住宁小闲这男子,是她精心炼制的“蛊人”。她挑选了一名武技精湛的拳师,然后将“食魂蛊”种到他体内。中了这蛊的人第一日就已被食去了魂魄,只留下一具躯壳供蛊虫使用。花衣女人可以通过秘术控制蛊虫,从而操纵武者的身躯。为了使这具傀儡更加耐用,头半年内还需用药酒每日浸泡,以增加肌体的各项能力,不仅力大无穷,而且刀枪不入。

    这种药酒加身的痛苦,人类是忍受不了的,但傀儡却不会喊疼。这也是傀儡体表呈黄青色的缘故。

    花衣女人也试验过了,“上天梯”中的普通怪物,也拿傀儡没有办法,其血液甚至不能腐蚀傀儡的皮肤。这才是她敢来参加秘境试炼的底牌。

    今时不同以往,她也知道东部探宝的队伍太多,眼前这个女人窥破了他们的秘密,是必死无疑的,所以她动用了傀儡,打算速战速决。哪知这女子竟然如此难缠。

    眼看着匕首刀尖自傀儡背后刺出,她也有些心疼。回去之后还要用药酒养上五天,这伤口才能愈合,在此期间,傀儡的战斗力势力大减。不过,幸好现在大局已定,拿下了这女子,她手中的神兵足以弥自己的损失。

    宁小闲卖力地挣扎,甚至也提膝去踢了他的下阴。可这傀儡得了主人命令,若疯狗一般拼尽全力箍住她,就连獠牙也被挤在他腹中抽不出来。她将脸挣得通红,心中悔得连肠子都青了:为何会大意被这疯狗贴上身?自己身上明明还有那么多宝贝、那么多暗器,为何不早点取出来用?

    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早已等在一旁的粗衣大汉朝地上啐了一口,提起半截断刀,朝她颈上挥去!这女人已经耗掉他们不少时间了,赶紧解决了才好携宝逃离。此后吃香喝辣,逍遥一生!

    在这一刻,她才感觉到死神的狞笑如此真实,如此接近。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这大汉手中断刀带起的刀风,激得她颈上的汗毛根根倒竖。

    从她踏上西行路的那一天起,她就作好了终有一日华丽仆街的准备。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命丧凡人之手。和那么多妖怪周旋过后,这样的死法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她不想死,不想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秘境里!

    不想还未再见着长天一面就先死了!

    这大汉出手如此之快,恐怕她连眼泪都没掉下来,就要身手异处了!

    “噗嗤”一声轻响。除了傀儡之外,场中人都瞪大了眼。

    就连闭眼等死的宁小闲都张开双目。

    面色最惊讶的是那粗衣汉子,因为他胸口突然冒出一小截剑尖来。就这无声无息的一击,瞬间抽离了他全部的力气,劈向宁小闲的手中途落下,刀刃贴着她的面庞滑到了地面上。

    偷袭者毫不客气,这一剑正扎在他心房上,所以这汉子瞬间断了气,跌在地上,露出了贴在他身后的人。

    这人衣衫十分破烂了,外衣都沤成了烂布条挂在身上,若放在清净山下的小镇里,谁都不会怀疑这是个拾荒者。他的年龄在三十三、四岁上下,肤色惨白,整个人看起来尖瘦而虚弱,像是风一吹就倒似的。

    不过他挟着杀人之余威而来,场内没人会看轻他。

    劫后余生的宁小闲用力喘了两口气,突然发现能够自由呼吸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贼老天这回终于听到了她的请求,派了个救星给她。不过这人是谁,她认得么?

    她回过神来,集中全身力量抬腿踢在傀儡的小腿骨上。如今她气力渐长,对方腿上发出沉闷声响,不知折断了没有,但手臂上却没有丝毫放松。

    那出手相助的男子瞟了她一眼,剑花一抖,就将傀儡的大好头颅割了下来,转头去对付其他人。宁小闲顿时觉得身上一松,束缚感顿去。

    她心里气恼,抽出獠牙,直取花衣女人。

    这女人用蛊的手段虽好,功夫却不怎好,加上宁小闲自己服了驱蛊的药物,因此没几个照面就用匕首抵住了她的喉间。

    此时,场中的战斗也结束了。新来的男子似是功夫不弱,两下就将剩余的人杀了。他手法极尽凶残,猥琐男被他拦腰劈成了两半,是惨烈的“腰斩”,中者生命力若顽强些,要呼嚎一刻钟才会死掉。不过猥琐男看来也不怎样坚强,因为倒地十几息之后就再不动弹了;剩下那人的待遇还好些,只是被捅了个透心凉而已。

    场中仍然站立的敌人,只剩这花衣女人了。她花容失色,只觉得宁小闲抵在自己喉间的匕首吞吐寒气,腿间忍不住就湿了。

    宁小闲嗅觉极好,顿时皱了皱眉,鄙视这女人的色厉内荏。几十息之前,差点命丧黄泉之人是她,几十息后,对方反倒几乎被诛尽。这即是所谓的战局如棋,事宜长变。她在心中默默教训自己:若无此人相助,这里就是你的埋骨之所。宁小闲,你该长记性了!

    她的救星剁翻了另外两人,带着一身血气走了过来。“谢谢!”对方于她有大恩,这一声谢可不能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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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衣女人看了他,忍不住簌簌发抖,开口求饶:“两位大人,饶我一命,宝物请您拿走……”

    她虽进过三次秘境,但都以蛊术控制着傀儡和他人,从来不须以身犯险。如今小命不保,她头一次尝到了死亡的恐惧。

    还没等宁小闲说话,男子抬手一剑,居然将这花衣女人也杀了,速度快到连她也不过掏出了獠牙,远远来不及阻挡。

    “你!”这人才救了她,她要怎么说出喝斥人的话?这男人连杀三人,连眼都不眨一下,好狠。可是他出剑的速度又快得惊人,他从亮剑到出剑,每个过程都展示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也了然于心,但就是来不及伸手。

    扪心自问,这人若出剑对付她,她可能挡住?她想了想,答案却是否定的。

    “杀了她,最明智。”这人面无表情,话语却是在向她解释的,显然对她没什么恶意。

    宁小闲沉默了。她也知道现下的局势,其实不留活口最好。其实能进这秘境来寻宝的人,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可是哪怕理当如此,她的情感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就听这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姓涂,名尽。”

    涂尽?屠尽?这名字好血腥呵。她叹了口气,报上了自己的真名,顺便问道:“请问,为何救我?”这人看起来也不像个大善人,出手救她必有原因。

    果然涂尽摇头道:“我不是救你。只是他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罢了。”说完,走到花衣女子尸身旁边,从她手里拽出来一样物事。这东西想来就是第三件宝物了,也是她在这里见过的最漂亮的宝物——一只女式臂环,通体以黄金打造,镂雕出玫瑰纹路,上头还嵌有酒红色宝石,奢华大气。他将臂环上的尘土和落叶抚净,动作轻柔。

    “呵,真漂亮。”她忍不住赞道。涂尽闻声看了她一眼,宁小闲赶紧摇手道:“这战利品归你,我不争。”

    他救了她,这东西理当归他所有。并且,她也打不过他呀。

    涂尽也不推辞,将这只臂环放入自己怀中,说道:“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我们?”她眨了眨眼,哪来的我们?这家伙要和她一起上路?

    他反问她:“你进这秘境所为何事?”

    “寻宝啊。”

    “我也要寻宝,而且我知道多个伙伴,多一点机会。”他望着她,“玉磬只响了三声。我们还有两次机会。”

    要和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一直寻宝?她真心不愿意,可是怎么拒绝他?

    涂尽似乎知道她心里所想,开口问道:“我在你后头赶过来的,看你在林中四处乱转,为什么?”

    这一句问中了要害。以她的脸皮之厚,也忍不住红了:“我……迷路了。”

    这答案实在出人意料,连涂尽都忍不住咧嘴一笑:“那你更应该和我一起走了。我恰好知道一个藏宝的地点,就在东边!”

    他要去东边!宁小闲心里一跳,难道涂尽也知道月光杯的位置?

    她转了转眼珠:“好!”能有个领路人是最好了,大不了到时找个机会偷跑。哨子的轻身之术用在逃跑上还是很不错的,对方只是个凡人,逮不着她的。

    发死人财的机会不能放过。她从地上的死鬼身上搜出不少值钱的东西来,待要递给涂尽,他却摇摇头,示意不收。

    好吧,她自己笑纳了。摸到花衣女人身上的时候,她知道这女人有些古怪,所以特别小心。

    除了金银细软之外,这女人身上还藏着不少蛊虫,以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第181章 秘境

    不过,这毕竟是只非同寻常的杯子,重一点又有什么奇怪的?她臂力不小,第二次终于将它举了起来。

    头顶上传来了久违了的玉磬清响——第四件宝物,终于有主了!

    月光杯才刚拿了起来,原本被杯底盖住的位置,骤然发出一阵蓝莹莹的光芒。她讶然看去,竟是一个古朴的咒文熠熠生辉。看字迹,也和山峰下、石壁上的咒文一样,出于女子之手。不过这光芒很短暂,闪烁了两下就消于无形。

    她伸手去摸,却摸到了一手的灰——这咒文竟然在转瞬之间化作了灰烬!

    更糟糕的是,脚下的地面传来了轻微的颤动,并且有越发加重的趋势。

    地震了?莫非她触动了什么禁制?

    不可坐以待毙!想到这个,她转身就跑。她这两日养精蓄锐,可不就是为了逃命而备?这下子疾奔起来当真叫动如脱兔,几乎转瞬间就奔到了天梯之下。

    回首望向来路,宁小闲大惊!此刻那笼罩整座山峰的大结界,赫然已经消失了!天梯、山峰、羊肠小道,已经清晰无碍地展现在这秘境之中。

    自己拿起月光杯,竟是将大小结界一起打碎了。并且她有个很不妙的预感,她打碎的好像不仅仅是结界吧?

    整个秘境都沸腾了,所有的寻宝者大惊失色,因为脚下的大地之中传来了沉闷的不祥之音,像是地底开始崩裂,随后整个秘境都在发抖,似乎顷刻之间就会覆灭一般。

    有两个正与野兽作殊死搏斗的队伍发现,向来一见到生人就红了眼的黑化野兽,突然纷纷倒地不起,再不动弹,就连那只把人们踩成了亡魂、绕着秘境撒野撒得正欢的猛犸巨象,也像喝醉了酒似地打了几个摆子,然后一头扎在地上,再无声息!

    任谁都知道,这存在了一千多年的秘境要变天了!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发力狂奔,冲向秘境的门口。这逃命的人之中,自然就有宁小闲。她将月光杯妥贴地收入囊中,这才放开脚步,往南方疾驰。

    可是她深入秘境太远,哪怕现在马力全开,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及时跑到秘境门口。这一路上她跳过了许多莫名死亡的野兽身体,又见到有些倒霉蛋光顾着逃命,不慎踩到道上的陷阱,于是只能倒在地上惨呼的光景,不由得暗自心惊:她到底做了什么?

    又奔跑了一刻钟,地面开始胀裂,板块拱起,地表的树木分纷倒伏,给这场大逃亡增加了障碍赛的元素。宁小闲咬牙发力狂奔,心底却沉了下去。照着这样的行进速度,秘境坍塌之前,她跑不出去的!此刻,她就恨自己平时接受长天训练的时候,为何不再刻苦一点!

    所有人都不知道,就在此时,原本被结界笼罩的那座山峰突然崩裂了,随后是山腰、山腹,成百上千吨的岩石滚滚而下,砸向地面。而乱石之中,突然窜起一道乌光,原地盘旋了两圈就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树林之内。

    这里一直静静站着一个人:涂尽!

    乌光也不矫情,直接扑向他,从他的耳朵与大张的嘴巴之中钻进了身体里。两息之后,他原本紧闭的双目慢慢睁开,眼珠竟然是鲜血般的赤红!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这具身体,才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天大笑道:“终于,自由了!”声音中有无穷无尽的喜悦之意。

    说罢,他转向秘境入口的方向走去。虽说是“走”,但他每迈一步,几乎都能跨出数百丈的距离,瞬间就将许多寻宝者甩在了身后。

    他鬼魅般的身影,让很多逃亡者根本看不清楚,心中只掠过一个念头:“这里也有鬼?”然而天倾在即,这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随后他们又埋头发力逃命了。

    涂尽才走了十余里,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嗯,是她?”

    这女子奔跑的速度比其他人都要快上数筹,不是宁小闲又是谁?此刻她觉得自己只怕是赶不上秘境闭门了,正急得满头大汗,冷不防身边有个声音笑道:“投桃报李,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涂尽!这家伙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她转头去看,大惊。这要紧关头,谁不是撒丫子狂奔,哪还顾得及逃命姿势是不是好看?可是涂尽此刻不急不徐地跟在她身畔,那惬意的模样胜似闲庭信步,哪有半分惶急?

    她咬牙不语。这家伙,终于还是追上自己了么?可是月光杯,却万万不能给他。只是这人的眼睛,为何变得了血红色?她有很不好、很不好的感觉!

    涂尽似是又看透了她的想法,笑道:“我早告诉过你,我不要这月光杯了。嗯,就凭你这速度,是跑不出秘境了。看在你破开封印还我自由的份上,我帮你出去吧。”

    破开封印,还他自由?她心里“咯噔”一响:不会吧,姑奶奶除了弄塌这个秘境之外,还放出了一个妖孽么?

    长天说得对,她果然是个闯祸精!

    涂尽也不多言,伸手放在她肩上,带着她一起走。他下一步跨出之时,宁小闲瞬间明白了何谓风驰电掣!只见身旁的景物齐唰唰溜到后头去了,快得令她根本看不清楚。这秘境中本来也没甚大风,可是涂尽奔跑起来,迎面而来的风力竟然刮得她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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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这家伙面前根本讨不了好去,可笑前面为了取这月光杯,她心里还很是动了些小算盘。现在看来,“涂尽”根本也不是人类呵!

    对方将她提在手上,不过用了几十息,就奔到了秘境门口。这原本可宽三辆马车并排齐驱的入口,现在却剧烈颤抖,正如水面上掀起急浪。

    涂尽似乎也停顿了一下,这才一步踏了出去!

    秘境之外,四大仙派的弟子已将入口团团围住,如临大敌,显然先逃出的凡人已将秘境内发生重大变故之事告诉了仙大爷们。云霄殿弟子早已飞书上禀,不过这门派内部的通传嘛,总是一级传上一级的,等传到掌门那里,恐怕还要一小段时间。

    这些弟子也不笨,上头的命令没下来之前,谁也不愿进这秘境探明情况。凡人们还往外跑呢,一个个跟蹦饺子似的,哪个弟子脑袋被驴踢过了才会往里跑!

    云霄殿建立至今也近两千年历史了,早已膨胀成为人数逾六千的仙派,这秘境有变的消息,要从在场的低阶弟子上报到主事师兄那里,再递至各峰执事,再报到长老手里,最后才会传进掌门耳中,中间至少要走四个环节。而秘境生变至今,不过是一刻多钟而已,所以涂尽迈出秘境门口时,低阶弟子见这次出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凡人,心中先松了一口气,口里便很不客气道:“过来,再报告下里面的情况!”

    涂尽出了秘境,就放开了宁小闲,森道:“你还我自由,我救你一命,我们两不相欠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清净山后山的清新空气,突然大笑道:“哈,哈哈!这是清净山后山松林的味道!我终于出来了!”

    云霄殿某弟子怒道:“兀那凡人,失心疯了么?快滚过来,给仙爷们讲讲秘境的情况。”

    涂尽斜睨了他一眼,突然道:“你亲自进去看一下,不就明白了?”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他身边,也不等这弟子反应过来就提起他的领子,抓小鸡一般往秘境入口丢了进去。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这弟子居然没有一点儿还手之力,就这样直直落入了秘境之中。

    此时的“上天梯”入口已经如同卷起了惊涛骇浪一般的水面,这弟子才刚被投了进去,偌大的入口就急剧向内一缩,化成一个原点,随后重新归于无形。

    这清净山后山上,松声如涛,明月依旧,只是这秘境入口却已消失不见了!那被投进去的弟子,连同还未出来的凡人之命运,可想而知。

    与这倒霉蛋交好的两名弟子大怒,一拍身后剑匣,闪着寒光的法器自行出匣,直取涂尽。可是后者看也不看,只伸手轻喝一声:“爆!”这两件法器就被定在半空中,进退不得,随后“啪”地两声轻响,碎成一地的铁屑。这法器与主人有心血连接,两名弟子受了这等打击,立刻就是坐倒在地,心神受损。

    “咦?”他在场中扫了一眼,发现宁小闲突然不见了,不由得有些惊讶。这场中的任何人都逃不出他的神识扫描,可是这一介凡人小姑娘竟然能从他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声无息,当真有两把刷子。

    不过她走了也就走了吧,自己带她出了秘境,恩情相抵,两人就再无瓜葛。眼下,他还有一大笔账,要等着和云霄殿结算呢!想到这里,涂尽唇边露出一抹狞笑!

    在场众人都是又惊又怒,不知道这面黄肌瘦的男子是什么来头的妖魔鬼怪。

第184章 往事不堪回首

    却听素霞仙子的影像又轻叹道:“他们……他们都不知道是我封印了你。我不忍心杀了你,又不愿让他们找到你,所以就将封印之地设在了南瞻部洲的最北部。”

    “这么多年来,你一定很恨我,很恨云霄殿,日日夜夜都想着要复仇,对不对?”她停顿了一下,才柔声道,“若是如此,就请你看在那夜的恩情上,放过这个门派吧。天地之大,你何处不可纵横?”说到最后,她的脸色都有些发红,声音也软了下来,哪里像个一派掌门,反倒似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忆起了那些不可告人之事。

    幸好云霄殿众人此时离得极远,听不到二人说话。

    涂尽看着她的人、听着她的话,喉间动了动,满腔的怒气却像遇着了冰雪,瞬间化作了柔情。

    那一夜么……

    她成功为他种下了魂毒,拿下了这个四大仙派都抓不住的魔影涂尽。

    后面的事,他都不记得了。然而被镇压在封印之地的一千多年里,这段苦涩中的甜蜜回忆,每一个细节他都不曾忘记。

    柔肠百转,他终于要哑着声说出一个“好”字。正在这时,素霞仙子的神念像小女孩般吐了吐舌头道:“若你的回答是好,那么,请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他瞪着她,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垂下头,把玩着衣角道:“只有对云霄殿心无恶念的人,才能走进我的结界里。所以你始终进不去……也不知道我在月光杯上还下了另一道禁制。只要被封印得足够久,当结界被打破,炼化这杯子的人,就能控制和命令你。原本我也办不到这件事,可是你在月光杯提供的灵力中生活得越久,对它的依赖性就越大,这禁制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生效。”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道:“我愿意一赌。赌你在千年之后才能脱困而出,千年时间,足够这禁制生效了;我也赌拿到这杯子的人,至少对云霄殿没有恶意,他能约束你不对这个门派下手。他既然能破我的封印,足见是聪明多智之人,必不会亏待了你。”

    这个女人,临到最终还不忘再给他一记绝杀!涂尽怒极,正要挥手拂去素霞仙子的神念,却见她又快速低声道:“对啦。若是你想问起,我最后也没有同意那门婚事,也始终没有再寻找……道侣。”说罢郝然一笑,这一缕神念终于消失。

    他结结实实地愣住了。这女人什么意思,她没有嫁人?她在向他表白这辈子只有他一个男人么?

    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她这样轻易地激起的情绪,这一瞬令他身处欢喜,下一瞬就将他推进了地狱!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先对付眼下的难题:他被囚禁了一千多年,好不容易获得了自由,绝不可这样失去!

    涂尽兀地想起,月光杯正在宁小闲那里。她不过一介凡人,不可能有灵力炼化这只杯子。所以,他还有机会,只要在这杯子落入修士或妖怪手中之前抢回来就行。

    云霄殿众人眼见这煞星又杀气腾腾地飞了回来,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然而此刻涂尽运起了独有的神通,眼前的一切事物突然都消失不见,仿佛浩瀚宇宙的黑暗中,只有一个个银色的光点在跳跃、在移动,像微弱的小火苗,指引着他的目光。

    他动用了所有力量,穷尽目力。此刻在他眼中,这些光点都是人类的魂魄,有云霄殿众人的,也有清净山下的小镇居民的。每一个魂魄都是独一无二的,他要从这近两万个魂魄中,找出宁小闲!

    他记得这个姑娘独特的魂魄波动。此刻他滤去了所有人的身形、面貌、伪装,他要从真实的魂魄波动里,找出她的位置来!

    涂尽的神通何等强大,但是他反复地扫过了多遍,还是没有找到这姑娘的魂魄位置所在。

    这怎么可能!她不过一介凡人,就算跑得再快,这一刻钟的功夫也走不出清净山的范围!莫非是被人接走了?

    他腾空而起,快速地绕着清净山飞了一圈,再度扩大搜索范围。可是两刻钟后,仍是无果。

    “秦素霞,宁小闲,哼!”他郁忿极了,暗道天下女人怎地都如此难缠。

    幸好老天终于是开眼的,正当他苦寻无果打算离去时,他终于感应到了,在原本秘境入口处,宁小闲现身了。

    她的出现就和消失一样突兀。不过这有什么关系?他只须从她手里拿回杯子、拿回自由就行了。其他的,他一概不关心。

    他几乎在瞬间就赶到了清净山后山上,果然看到这个小姑娘俏生生地立在月辉之下,手里捧着的,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不忘的月光杯?

    他沉声道:“把杯子给我。”麒兽的声线很像低音炮。

    宁小闲郁闷地叹了口气道:“你说过不和我抢这杯子,而且还说过两次,男人果然都是言而无信。”

    他微微一窒。涂尽虽然凶狠,但为人守信,现在要他出尔反尔,心里也略有愧疚,否则以他的性格,将杯子抢来也就完事了,何须和她废话?

    “我自有其他补偿给你。”他低声道,伸手来拿月光杯。

    可是这杯子上头像是重新罩起了结界,任他怎么使力,也触不到杯身。

    他又惊又怒:“莫非你已经炼化了月光杯?!”伸掌要来抓拿宁小闲。他现在是麒兽之身,这一掌要是拍实了,她就算有乌鳞宝甲护身,也非被踩得吐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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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涂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他不晓得为何宁小闲身为凡人也能掌控他的行动。他颓然放下了巨掌。

    宁小闲读懂了他眼里的心灰意冷,笑道:“炼化杯子的另有其人,你别挣扎,我带你去看他。”

    他苦笑。他倒是想挣扎啊,可是冥冥中有人下了令,所以他现在连麒兽的尾巴都摇不起来,谈何挣扎?

    就见这小姑娘伸出手掌,轻轻放在他前腿上。

    下一瞬,他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

    在经过了最初的震撼之后,涂尽的心情很快平复下来。毕竟他是修为有成的化神期修士,所炼的功法也是最惊世骇俗的那一种,不是没见识的土鳖。

    他垂下头。眼前这黑衣男子足够强大了,强大到即使没有月光杯中的禁制,也足以令他俯首贴耳。只是又被那女人摆了一道,就这样和自由擦肩而过,他好不甘心!

    长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尽管自己一身本事已经十成去了八成,但这个魂修在他面前还能如此从容,实属不易。

    过了好半晌,这空旷的黑石房间才终于响起宁小闲的话声:“涂尽,能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告诉我们么?”

    她说得虽然客气,但涂尽却未看她,只是让麒兽和身趴下,面对着长天恭声道:“是!”

    他本名涂雨生,幼时家中贫困,十岁那一年被选入云霄殿。原以为自己从此可以一步青云,和凡人拉开云泥之别,然而进了仙派才知道,他的仙根资质不过是最差的那一种,并且小时候由于跟着家人颠沛流离,体质也很不好,拜入云霄殿之后,也只能在杂务司给师兄师弟们打打杂,做做苦活儿、累活儿。

    其实在这乱世之中,有个安身之所原本也没什么不好。然而命运弄人,他偏偏喜欢上了最不该喜欢的人——云霄殿第二代掌门秦时雨的独生女,秦素霞。秦素霞的仙根资质之好自不用说,何况她自幼天赋异禀,于结界一道的悟性竟是天成的。十三岁时,她已是闻名南瞻部洲中部的“素霞仙子”!

    此时的涂雨生,还只是门派当中一个普普通通的杂役,只有在其他弟子勤学苦练的时候,羡慕得默默握紧了拳头。若长此下去,两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不过老天对他终于有半分垂怜,涂雨生竟在无意中得到了一册魂修之法,从此背着师门,走上了一条奇特的修行之路。

第185章 不可信

    魂修,顾名思义,修的是自己的魂魄,要练到魂魄离体且无惧于太阳真火的曝晒,才算是入了门。普通的修士和妖怪,修炼的都是自己的肉身。然而这魂修的开创者,可谓是独辟蹊径,竟然大胆地抛却肉身于不顾,专攻神魂之道。如此一来,无论肉身资质有多差,都不会再妨碍修行的进步。

    并且魂修者以魂魄为己身,以**为躯壳,甚至能脱离**的束缚,随时附身到其他人的体内,窃取其他人的记忆,使用其他人的神通,端的是极隐秘、极厉害。

    只是,这样逆天的功法自然也有重大的缺陷。首先它终非正道,修炼这门神通的人时时受到心魔蛊惑,稍不容易就会入魔;其次,魂修之道虽然速成,但根基不稳,进入炼虚期之后就再难有寸进了,更别说修炼到后面的合体期、大乘期乃至渡劫飞升。

    这些在涂雨生获得的功法册页上都写得明明白白,不过他拿到这本书就像溺水者摸着了救命的稻草,如何会放过?他要的不过是个改变自身实力与命运的机会,要的不过是个逍遥天地间的资格,哪会去管什么合体、大乘?

    所以他的进境开始一步千里,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入了魔。魂修有一项恶毒的法门,能将他人的魂魄吸为己用,这真比宁小闲在书中看过的“吸星**”还要可怕,这种书中的**不过是吸走别人的内劲,而魂修之法,则是把活人的魂魄生生抽掉,以助长自身修为。

    这种法门当然为世间所不容。可是他行事十分小心谨慎,竟然始终都未被发现。直到秦时雨替女儿订下一门婚事,男方是另一名门大派的掌门高徒,这消息将涂尽刺激得凶性大发,苦苦压抑的魔性释放出来,不顾一切地戮杀了近百平民,接着日驰千里,赶去将秦素霞的未婚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魔头现世,滥伤人命,这还了得?尤其伤的还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英杰。当他败露了行踪,被云霄殿和数大仙派联手围攻时,手下已经积攒了上千条人命,是名副其实的“大魔头”。

    可是,此时的涂雨生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了,距离化神期只有一步之遥,再加上魂修的特殊法门能使他力战化神期修士而不败,因此在这次围剿中只是受了重伤而已。他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改名为涂尽,并狂笑着发誓要将云霄殿上上下下杀个鸡犬不留,随后远远地遁走了。

    仙派追逐了他三天三夜,无果。大家最后都当他逃进了南瞻部洲中部的十万大山里,只好放弃。哪知道涂尽胆大包天,竟然悄悄地潜回清净山后山,在这里休养伤势,等待着给这个门派致命一击的时机到来。

    惟一看破他行踪的人,自然是素霞仙子,于是有了那一个**蚀骨的夜晚。她抓住了这天下人所不能容的大魔头,却奇异地没有将他交给仙派发落,而是镇压进了自己苦心制造的封印之地。自那以后,魔影涂尽从世间消失了,而素霞仙子在接掌云霄殿二百六十年之后,也辞掉掌门之职翩然而去,从此下落不明。

    属于素霞仙子的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然而属于涂尽的自然还没有。他被镇在封印之地后,每日里挂念的,就是如何脱困而出。他始终不曾想过要伤害曾经的意中人素霞仙子,却渴望实践自己的诺言,将云霄殿上下屠个干净,让这女人也尝尝心痛欲裂的滋味!

    “世间女子,皆不可信!”他以这样一句话作为结尾,神魔狱内一时无声。大家都想着,素霞仙子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保护云霄殿而已。哪知世事无常,这门派的确没有被强敌屠戮,却耗不过时间的摧残。两千年的心血,流传至今,也不过变成个中等而平庸的门派,素霞仙子时代的荣光,早已一去不复返了。她当时若知今日之事,还会弃自己的幸福于不顾,一心一意只护着这个门派么?

    长天还未觉得如何,宁小闲却已经被这故事所打动,忍不住道:“你对她还是有情,说这样的话,太违心。”

    涂尽板着脸,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胡说!”

    “若不念旧情,秘境里的花衣女人要拿走那只黄金臂环的时候,你为何出来阻止?”宁小闲眼中闪着了然的光,“你明明都将那臂环当作普通宝物丢在秘境里了,就是为了让人拣走它。可是有人真的发现了,为何你又舍不得?这只臂环,就是当初你送给她的礼物,是也不是?”

    涂尽微微闭起了眼,也不去看宁小闲。这架式,她就当他默认了。

    她叹气道:“她对你其实非无情。只是那捞什子狗屁的正邪不能两立,她才无法正大光明地和你走在一起吧?”

    麒兽眼中红光大盛,恨声道:“你不懂,就莫要胡说!”这女人如今他是动不得了,否则以他过往的性子,撕成碎片都是薄惩。

    有禁制护着,又有长天在这里,她自然不怕他:“她那么聪明的人,有的是办法对付重伤后的你,为何偏偏选了……选了献身这种办法?她若恨你,将你丢给仙派发落不就好了,为何要劳心费力地建起封印之地?”

    他沉默不语。这些他都知道,只是在封印之地中,若不凭着满腔的仇恨,又如何能独自支撑过这漫长的一千多年?

    “你现在也知道了,那些宝物不过是我随意丢在秘境里的法器而已。”麒兽本是圣兽,但被他附身之后,竟然能桀桀而笑,“这封印之地中原有的生物,都被我用魂气进行了改造,对外来者充满了仇恨。可是仅凭这些还不够!我对人类的本性太了解了,若不这样规定,怎能引得他们自相残杀?你也知道,我能够以魂为食,这漫长的一千多年里,月光杯汲取的灵力根本不够用,若无魂魄补充,我放在秘境里的这一缕分身,如何能长久地保持下去?”

    “你没发现么?这秘境里死过那么多人,为何你从头到尾都瞧不见一具白骨?那是因为整个封印之地会自动吸聚所有死物的精气血骨为己用,我不过截留了其中的魂魄而已。”

    这男人真阴险!幸好他再不能对她构成威胁了。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这只麒兽咋回事?为何一你出秘境,它就臣服于你了?”他周身又没有王霸之气,抖一抖就能震慑圣兽。那是只有身具主角光环的人才能办到的事好不好,比如她?

    涂尽眼中露出讥诮之色:“云霄殿真是吃干饭的,弄来当镇山神兽的这只麒兽血统不纯,又呆头呆脑。被四大仙派围攻之后,我只不过分出一缕魂魄分身,轻而易举地就占据了它的躯壳。”他有些懊恼,用兽爪挠了挠头,模样有些滑稽,“哪知还没派上用场,我就被素霞这个婆娘给放倒了。哼,云霄殿其实该感谢我才是。若我当年不曾抹去了它的意识,再过些年,它就该开始吃人了。”

    “为何是我?在秘境中,为何指引我去寻月光杯?”这是令她最想不通的地方。

    涂尽望了她一眼:“魂修阅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外貌,而是魂魄的特性。每一次秘境开放,我都选择魂魄最强大的人去尝试破除结界,可是每一次都失败了。你是这次秘境开放之后,魂魄最强大、最纯正之人,我不选你却又去选谁?”

    好吧,她还以为她身具主角的气质,所以才被选中。话说,她的魂魄很强大么?大概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过程中,神魂被凝炼过了吧?

    长天看她没有其他问题了,才开口对涂尽道:“我们要往西而去。你若尽心相助,日后未必没有重获自由的一天。”

    麒兽眼睛一亮,急急道:“神君大人肯放我走?”

    长天淡淡道:“你刚从封印之地出来,又没了复仇的目标,今后何去何从?只怕心下也有些茫然吧?我敬你是个人杰,若你诚心助我,我总有一日会放你自由。”

    涂尽立直了身体,郑重道:“一言为定!”

    他想要自由,想去寻到素霞那婆娘,问清她的本心!

    “在此之前,神魔狱第五层的园子暂时交由你打理吧。”长天挥了挥手,将他送了上去。

    这晦暗不明的底层,又只剩下她和长天两人了。

    莫名地,她心跳有些加快,就见到这个家伙嘴角扯出一缕笑容道:“现在我们来算一算总账吧。我吩咐你乖乖呆在水府里,结果你跑了出来,路上差点被汨罗逮住,还差点被困在秘境之中。”

    “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你?”

    “呃……”早知会这样,她就该跟着涂尽到第五层去了!“我……我不也拿到月光杯,解决了咱们的后顾之忧了么?不能将功补过嘛?!”她结结巴巴道。

    “那是后话,我们的账要一笔一笔来算!”

    这个男人,实在太小气了!她欲哭无泪。

第187章 哎呀

    她气结:“莫开玩笑了,我是问,效果怎样啦!”

    “哦,你说效果啊。”他忽然笑得很玩味,“百说不若一试。你亲自试一试,便知道啦。”

    亲自试一试?她眨了眨眼,没明白过来,就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搂进了宽阔的怀抱中。

    下一瞬,他温柔而坚定地吻上了她.。

    他很少这样逗她。她看不到他的笑容,但能感觉到笑意令他胸腔轻微震动。她有些羞恼,于是无师自通地伸指揪住他用力拧了一把。

    这点儿轻微的刺痛,长天显然不在意。他将女孩从怀中放出来,双手放在她肩膀上,双眼直视她,正色道:“男女相悦,天经地义,亦合天道。你为何害怕?”他能感觉到她的彷徨和犹豫。

    宁小闲瞠目结舌,终于想起眼前这家伙并不是个普通的男人。她要怎样与一条神兽解释少女情怀?他浅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清澈无比,显然心中坦荡,其热度简直要将她灼伤。

    “你不明白。”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我若喜欢一人,那便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可是我终归是要回去的!”她不自觉地被他吸引,却不希望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西行路上互相扶持的情人。可是,她的心还念着故土。另一个世界还在等着她。

    他深深望进她眼底:“这是你心中所想?”

    “嗯。”她点了点头。这人的眼睛漂亮得可怕,多看两眼总会令她走神,不过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她还是抬眼与他对视。

    长天看到了她眼中的希冀,一个“好”字差点冲口而出。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道:“我明白了。你很快便会知道我的态度。”

    她有些难过,因为终于想起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回家的梦如此遥远,远得让她立下的最伟大目标,也只是平安活到西行路结束而已。可是,然后呢?他得了自由,她得了返家的机票,这难道不是两人一开始就订好的协议么,为何她现在会觉得胸口闷胀、心绪难平?

    终有一日,他又能重新笑傲于天地之间。这世界如此精彩,他凭什么对她一心一意?何况那时,她或已不在。

    她终究只是个过客。

    “怎地又哭了?”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她才发现自己果然又掉了眼泪。长天伸出手指,将她的泪揩掉:“有个你苦等多时的好消息,想不想听?”

    她赶紧点头。

    “你的体质基本淬炼完毕了。”说到正经事,他脸上的笑容敛了起来,又变成了那个冷静的长天,“据我计算,最多再有五日,你便可以尝试修炼神通法门了。”

    她的脸又红了,这回却是激动得满面通红。终于,她也要有自保之力了!

    “再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月光杯每日凝结的灵露,足够补充我被神魔狱抽取的力量,并且还有些剩余。若是运用得好,或许还能给你提供些助力。”他在她额上印下轻轻一吻,“再过十四天,就是十一月十五日,帝流浆大盛之时,任何妖怪都不会放过这个吸取月华的机会。你能在此之前拿到月光杯,就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长天这是向她道谢了。她抿唇一笑,问道:“帝流浆那一天,你能汲取到多少月华?”

    “很不少。”他嘴角一勾,显然想到此处心情极好,“普通妖怪一晚可当百年。我上一次汲取帝流浆之月华,增长了一千六百多年道行。在这事上,神兽占些便宜。”

第190章 朔源

    果然,哨子进了门,沉声第一句话便是:“据说有人吃了你的丹药中毒,找上了邓领队。”

    她的丹药能致人中毒?宁小闲眉头一掀,站了起来。神魔狱中的穷奇更是一蹦三尺高,若它是个活物,现在恐怕已经气得吐血三升了:“我穷奇大爷炼的丹药能毒死人?哪个王八犊子胆敢胡说八道?”

    她对自己手里出产的药物自然有信心。覆禹鼎是何等强大的法器,炼出来的药物能吃死人?这人是虚不胜补吧?

    她第一反应,就是夏半花又搞鬼了。可是看这人行径,原本不是打定主意只来点儿小打小闹的么?毕竟日后还是同僚,有必要下此狠手么?所以她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她平静道:“走吧。”以她现在的能力,总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她和哨子才走出两条街,接到长天指令的涂尽,就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跟在她身后。哨子看了他一眼,才接着向宁小闲介绍道:“事发陈府。昨日傍晚陈老爷遣仆人从药行买了两枚药丸回家,今日一早服用后就得了急病。陈府急请了大夫去诊治,却没有多少起色,据说陈老爷现在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怎知丹药是从我这里出去的?”

    “陈家人想来想去,自家老爷只有早上服用了一粒新丹药,其他一切如常,于是找上药行。药行供出了货源是邓领队。现在邓队已经赶去了陈府,吩咐我找你帮忙。”他顿了顿道,“陈氏在安平城是大户,此事已经惊动了官家。雷州的郡王府偏偏设在安平城内,官家势力在这里不可小觑。”

    邓浩手里的丹药早就卖光了,这两日若供给了当地的药行,只可能是从宁小闲这里进的药物。

    由于妖、仙威力太大,人类世界还没有成立真正意义上的国度。天下共分为三百六十州,她听说北方的某些州郡已经在各自所属的仙派或妖宗的暗示下,对其他地区展开了吞并,但这把战火还没有燃到南瞻部洲的南部和西部来。因此在她面前的这些州中,郡王已是权势极大的地方豪强。

    世俗之人,就要受世俗势力的约束。哪怕她现在一脚跨入了仙途,可邓浩和云虎商队没有呀。哨子出门找她之前已经做了功课,据说陈老爷的次女嫁给了雷州郡王的独生子作妾,所以此事弄不好还要捅到郡王府去。

    庆丰商行虽然势大,但强龙不压地头蛇,邓浩此事若处理不好,后面再想在雷州分号底下走商,难矣!

    宁小闲明白,邓浩找她帮的这个忙,是救回陈老爷的命。命能捡得回来,其他一切好说。

    陈府在安平城果然也是富宦之家,门面虽不像暴发户那样整得金碧辉煌,但高端大气上档次总是谈得上的,庭中小桥流水、奇花异草,也打理得非常精致。宁小闲只看这院落中的一切疏落有致,心里就暗叹一声。

    要看一个府邸主人的品味高不高,看看院中的摆设就知道了。这陈府看来在当地不仅是富绅,还是望族,若她的丹药真把陈老爷吃死了,她拍拍屁股走人谁也拦不下,但云虎商队以后的日子可就当真难过了。

    他们经由下人带路,进了陈府的正厅,还没踏上门廊就听到厅中女子呜呜哭成一片,以及夹在这哭声中邓浩低沉的话音:“此事必有蹊跷,请陈簿曹宽限些时间,邓某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这陈府里还有个簿曹!宁小闲心底一沉。簿曹为郡王掌管文书,是重要的文职,与主上的关系密切。随后就听到一个强忍着愤怒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估计就是这位陈簿曹了:“这药令我父亲中了毒,如今他生命垂危。邓浩,你是将那炼药之人供出来,还是此事就由你的商队扛起?”

    邓浩犹豫了,沉声道:“炼药之人已在赶来的路上。但她炼出的丹药绝无问题,陈老爷所中之毒必另有来路。我只需三日,不,两日,就可查明!”

    守在陈老爷身边的一位妇人尖声喝道:“两日,怎等得起两日?我家老爷今日就必须康复,否则你们通通蹲进大牢里去罢!”估计这便是陈老爷的正妻、陈簿曹的母亲了。

    宁小闲听邓浩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想护着自己,不禁很是感动。说起来她和邓浩也没有多深厚的交情,不过是萍乡偶遇,然后一同走了段日子罢了。这人果然很仗义,难怪云虎商队人人敬服。

    此时,领着宁小闲几人进来的家丁附在陈簿曹耳边低语了一句,这男子就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眼冒厉光道:“丹师来了?请现身罢!”

    一个清脆的女声应道:“我在这里。”宁小闲便从人群后走上前来。她所到之处,都有一股柔和的劲道,将前面的人轻轻推开。

    陈簿曹见到云虎商队的丹师居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姑娘,不禁一呆,随后大怒:“胡闹!哪有这样年纪轻轻的女流之辈就出来做丹师的道理?”怪不得父亲会中毒,这样黄毛丫头炼制的丹药,吃了不出事才怪。

    想到这里,他更是恶狠狠地瞪了邓浩一眼。

    宁小闲不卑不亢,和声道:“英雄不问年龄。若真是我炼制的丹药出了问题,我自会请罚,此事与云虎商队无关。”她看起来年龄不大,但语气沉稳,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云虎商队的人有大半知道她的本事,见她已经赶到即松了一口气,陈府众人无形中便将矛头对准了她。

    陈簿曹还未开口,地上的妇人已垂泪道:“我家老爷今日上午除了每日定量的饭食之外,只吃了你的丹药,此外再无他物,随后就病倒了,不是你的丹药有毒,还有什么会起效?”她语气含悲、声声控诉,令陈府众人面上更是悲戚。

    宁小闲静静道:“既如此,我要见见陈老爷,望一望他的毒!”她不说“请让我见一见陈老爷”,而采取了这样强硬的语气。陈府众人此时心浮气躁,不少男丁都目光转赤,她显得越有底气,才越是安全。

    她这要求合情合理,所以立刻就有人领她去了陈老爷的卧房。涂尽也要跟进去,下人挡了他一下,宁小闲回头道:“这是我的助手,他也必须进来。”

    邓浩趁着这会儿功夫,在她耳边快速说道:“宁姑娘,我不猜疑你的药丸,只是请你将罪魁祸首找出来!”

    她心里一暖,轻声道:“我省得!”

    陈老爷果然是中了毒,大概大夫开了药方,现在一条命还吊着,就是昏迷不醒,满面浮肿。他床边上围着一圈儿女人,都用手巾揩着泪花儿。

    据伺候他的下人所述,今天早上陈老爷自行服了药之后就开始喊肚痛,过不了两刻钟就四肢瘫软无力、面部肌肉痉挛,直挺挺地倒在椅子上。又过了一小会儿,还能听到别人说话,因为眼皮子动来动去,眼睛却肿得睁不开来。

    这贴身侍候的小厮就是口齿伶俐,当真把陈老爷倒下去的情景描绘得活灵活现,妇人听得眼睛又红了。

    宁小闲瞟了她一眼道:“先别忙哭,那药还有剩?去取来。”

    有下人赶紧跑去取来一个锦盒。她打开来,里面还剩四颗药丸,看样子确实是出自自己之手,哦不,是出自穷奇之手。她将这锦盒举起细细察看,实际上是使丹药离胸前佩戴的魔眼更近些,方便长天和穷奇检验。

    结果这一人一兽都道:“确实是我们的药物,没有另外加入的毒药。”

    长天沉吟道:“我原本还以为是药行或者这府里人在我们的丹药中掺了毒物,但这几颗丹药的气味十分纯正,并未放毒。”想了想又道,“若有人下毒,断不会只下在那一颗上,所以这整盒药丸都是清白的。”

    这可难办了。药上若没被下毒,那么毒却从哪里来呢?若说陈老爷原本就中了毒,为何服了她的丹药才突然发作?这种事莫说陈家人了,连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如何是好?

    “莫慌。”长天宽慰她,声音中有说不出的温柔之意。自从那日吻了她之后,宁小闲近日虽装作一切如常,但总有一股暧|昧的味道在两人之间暗暗涌动,“让涂尽先查一查他体内的情况。此毒断不会出在我们的药丸上,我会助你!”此刻她听长天的话语,就觉得心下的烦躁稍祛。

    她向沧尽吩咐道:“测一测毒。”后者点了点头,翻开病人的眼睑望了望,随后伸指在陈老爷的颈部动脉、桡动脉、耳后都轻按了几下,看起来煞有介事。只有宁小闲知道,这家伙哪里是个大夫,他不过就是借着这几个动作,将一缕黑气悄悄通过陈老爷的耳朵眼儿送进了他体内。

    魂修的神通邪门得很,他不过才到了化神期,就已经能够放出魂魄分身了。连麒兽都中了他的道儿,何况是这昏迷不醒的陈老爷?

第191章 独门秘方

    他放这魂魄分身进去,自然是仔细检查陈老爷的体内情况。他又装模作样地拿捏了一小会儿,才不动声色地将分身收回。

    紧接着,宁小闲的耳中就听到了他的传音:“肠道绞曲、心肺色泽变淡、心跳太缓、肌肉瘫痪,不像中蛊或被鬼惑,只是单纯的中毒而已。”

    她松了一口气。既只是毒素,那么就好办了。她自怀中取玉瓶倒出一颗解毒丹丸,吩咐下人:“取水来。”

    陈簿曹变色道:“你做什么?”

    “喂药啊。”宁小闲手上一顿,“陈老爷只是单纯中了毒,毒根一会儿再找,现在先缓住毒素入侵。”

    跟进来的陈家夫人怒道:“老爷就是吃了你的药,才中毒昏过去了。现在再拿一剂药丸出来,难道是要他的命?”

    宁小闲淡淡道:“陈家前后请了几位大夫,都说药石无效。现在陈老爷重度昏迷,说得难听些,再不救治一样要撒手人寰。”她这话说得毫不客气,陈家人对她怒目而视,她只作不见。

    又不是她的丹药导致毒发,她问心无愧。

    她也不理陈家夫人,转向陈簿曹:“陈老爷的毒,不赖我的药,一会儿证明给你们看便是。若吞了我这丹药,陈老爷十有七八能痊愈;若是不服,半点生机也无。陈大人,你是个明白人,请自行选择吧。”

    陈簿曹皱了皱眉,见母亲睁大眼睛要来苦求,摆了摆手,闭目静思起来。

    这时便看出他在这府里果然掌着大权,连亲生母亲都不敢出声惊扰。

    要不要让父亲服下这丹药呢?

    他见她神色镇定,谈吐自若,虽说心急自家老头的性命,却也不禁有几分佩服她的涵养功夫,进而对她的丹药平空添了几分信心。小姑娘说得没错,父亲的性命已经垂危,若不服药,那是半点活命的机会也没有。可是他若点了头,陈老爷服药而死,此后就是非不断了。他还有六个兄弟,对他这家主位置虎视眈眈,只怕今后自己要遭人诟病,坐不安稳哪!

    思来想去,终归他是个有孝心之人,咬了咬牙,握了握拳,还是将心一横:“扶老爷起来服药!”

    他这话一说出来,人群中便至少有十余人面露喜色。陈家夫人大概也想通了其中利害,一方面心疼儿子,一方面又生怕家主的位置不稳,惊呼了一声。还未等她说话,陈簿曹就阻止道:“此事由我决断,扶!”

    宁小闲冷眼旁观,将众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心里颇感无趣,接过水杯,将丹药给陈老爷灌下了。

    穷奇出品,岂有次品?果然过了小半刻钟,陈老爷的面色就缓了过来。又过了一刻钟,脸色渐好,瘫痪的肌肉也开始能抽动两下,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任谁都能看明白,毒性是慢慢消下去了。

    陈簿曹心中长长吁了一口气,却还要绷紧面皮道:“此事仍须查个水落石出。”

    “那是自然。”宁小闲点头,“麻烦将陈老爷的早饭拿来。”幸好陈簿曹为官多年,在老爹发病之后就命人将其吃剩的饭菜留下来,作为呈堂证供,这下才能端出来供人试毒。

    这饭菜里,没有毒。

    她紧紧地蹙着眉。毒素的来源若不查个清楚,陈府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毒性相冲也未可知?”长天突然出声道,“我们的药中虽然无毒,但这姓陈的老头未必之前就没有服过其他药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宁小闲霍然抬头,对陈簿曹道:“陈老爷平时吞服什么药物?”

    他却是转头去看陈老头的贴身小厮。这厮低声道:“老爷平时也都只服用冷香丸,每日一丸,从不间断,已半年有余。昨日药行掌柜说新到了品质更好的冷香丸,才差我去买来顶替。”

    冷香丸是一味昂贵的药物,非富贵人家不能享用。莫看这药名高贵冷艳,其实除了滋养元气、健利身体之外,它还有个最大的功效——养气壮阳!有钱的男人养几房的妾室又算什么?这药当然就是必备用品了。而且主人家派去的小厮一定要摘了府徽才敢去买,就像今天很多男人只能挑夜半无人时进药房偷问一句:“伟|哥多少钱?”

    宁小闲恍然。这陈老头年龄至少过了五十,身边这一圈七八个女人大概都是他的小妾了,看来也是个贪爱美色的。为了房中雄风不倒,每日服用冷香丸也不稀奇。

    要说她一个小姑娘家,怎么会炼制这种药物。原因也很简单——在药行里,冷香丸一直是最畅销的药物,没有之一。长天本身亦非人类,当然不会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她。

    不过她炼出来的冷香丸,与别人倒有些不同。经过长天和穷奇的改进,丹方中多加了一味花叶海棠,倒使这药丸的效果更好了。话说她有一日似乎看到哨子鬼鬼祟祟找上邓浩,要买这药丸,估计是没有勇气亲自来找她这一手货源购买。

    她又沉吟了一会儿,才问:“老爷以前服用的药丸可还有剩下?取来我看。”

    四十息后,旧药丸就摆在了她面前。她拿起这拇指大的药丸细细地闻了闻,还不等她开口,长天已轻轻哼了一声:“原来是元水!”

    她现已粗通药理,经长天这么一点拨,眼前豁然开朗!

    她将这丸药往陈簿曹面前一推,朗声道:“毒性就出在这旧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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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挑眉一笑:“如何不敢?这味旧冷香丸,居然用元水去炼制!元水是慢性毒-药,陈老爷服得久了,毒性早在体内累积起来。”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元水是什么?水银也!华夏古代有丹士以水银炼药,他们炼出的丹药虽有治愈癫痫的传闻,但最多的实例,却是将好几代英明神武的帝王慢慢侵毒而死!

    陈家夫人失声道:“怎可能!这药可是从中州最负盛名的元春堂买回来的!”

    宁小闲也不去争:“事实胜于雄辩。叫人来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当下陈府就派人去找大夫过来。宁小闲提醒道:“多找几人。”以免找来的大夫有问题。

    陈簿曹看了她一眼,心下了然:“好机灵的姑娘。”

    大夫们取出一枚元春堂冷香丸,验了起来。半晌后结果测出来了,无毒!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向了宁小闲。有人愤怒、有人窃喜、有人担忧,多数陈家人的心声是:这回看你还怎么狡辩!

    幸好她此刻已经成竹在胸,只提示道:“这儿还剩十六枚药丸呢,多拣几枚入水试试。”也不待别人动手,她举箸一枚一枚放进水里化开,再让大夫们去测。

    陈簿曹也是个有眼力的人,见这药丸滑不溜丢地,宁小闲举着银箸却能一夹一个准,绝不失手,心里微微一跳。

    这回再检验,终于出现了毒理反应。

    她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大口气,面上却微笑道:“如何?这毒若分量太重,陈老爷早就中招了,只有这微量的元水,才能使冷香丸的效果看起来更好。”

    陈家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家主大人下令去查这药丸的来龙去脉。陈家夫人疑惑道:“这位……小姑娘,为何老爷今日才毒发?”

    说到底,她还是不信这姑娘的丹药与此事无关。宁小闲摇了摇头:“我制作的冷香丸中是不含毒素的,几位大夫刚才已经连我的药丸一起验过了,这点可以保证。”几个大夫连连点头,她这才接着道,“可是我药中加入一味花叶海棠,本可使药效更好。但惟独有一桩,花叶海棠最厌元水,若不巧相遇,则将元水中的毒性一并激发。陈老爷服这元春堂的冷香丸已经有半年多,体内积毒日深,一旦激发出来,就是要命的效果。”

    “若无花叶海棠的催发,陈老爷倒是能缓上两个月发作。可到了那时,他中毒更深,一旦毒发起来才真正是药石无效。”

    这话说完,满堂皆静。

    她脸色又是一沉:“花叶海棠本来是我家的独门秘方,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今日不得己公示出来。陈大人,你也见着了我的诚意。”

    陈簿曹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招过下人吩咐了两句。宁小闲耳力过人,听到他说的是:“去府衙报个信儿,这支商队我们暂时不告了。”

    她也知陈府还是半信半疑,于是拿起桌上的丸药当弹珠,信手一粒一粒打到了对面的白墙上,每一粒都深深地嵌进了墙体。她翻掌做这动作,可谓骈指如佛手,姿势极尽优美,然而这些丸药不慌不忙地挤进墙里时,再也没人敢轻视这个小姑娘。

    陈府众人,脸色也一点一点变得难看起来。她这才拍了拍手道:“陈大人,你想强留我也是留不住的。我这两日都会在安平城里,若想找我,知会云虎商队一声便是。”

第193章 哎呀,错了

    宁小闲呶了呶嘴,心下有些不满,但还是决定乖乖照办。长天板起脸来真不是一般的可怕,幸好她现在已经有很强的免疫力了。

    再说,她也实在很期待今晚的到来。身具力量、掌控自己命运的滋味到底是怎样的?她这两个多月来出生入死,为的不就是如今的一朝蜕变么?

    这一日,她果然只出去了一趟,其他多数时间都呆在神魔狱中,一遍一遍地练习导引诀和搏命之术。这些她闭着眼都能用出来的招法,无数次从她心头虚晃而过,串联起来,似乎慢慢连成了实影。

    是了,原来是这样。她的心内慢慢浮起从未有过的安定。原来导引诀的前十四式都是炼体,惟独第十五式,炼的却是她的本心。这动作其实不难,只不过她之前的心境一直跟不上,所以总也练不成。

    她这里才有了些进展,长天那儿即有所感,目光一动,看了过来。他一直没有点破其中的秘密,就是认为这样的体悟,自行领会比旁人灌输更好。玉不琢,终不成器。她的心思一向是飞扬跳脱的,哪怕接下来要修的是号称直指本心的妖炼之法,也还是得打磨一番。

    她总能给他带来惊喜,今次也不例外。原本预计着她到今晚才能有所突破,没想到这个原本慵懒的午后,也许就可以提前收工了。这样更好,刚巧能多赶上一天的月夜。

    最后一式,竟然是观想之法。她长长地吐出了胸中的一股浊气,吐气的速度,要比吸气慢上十倍。随着这一口气吐出来,她浑身上下突然为之一轻。

    导引诀,大成了!

    她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将导引诀从头开始,又行了一遍。顿时就有一股强大的气感自丹田起,行遍周身经络,最后又稳稳地游回了丹田。随着她手上动作不停,这股气感也不停歇,沿着周身又走了一周天、两周天、三周天……游走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导引诀最后一式完成,气感已经运行了三十六个周天!

    气满则溢。宁小闲闭目坐了稍许,突然嘬唇轻啸起来。这啸声如雏凤轻鸣,虽细、虽稚,却悠远绵长,不绝于耳。长天正将一盏茶送到唇边,就听到了这声自得自适的啸声。

    他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将这盏茶慢慢地喝完了。

    最后一滴茶水倾入薄唇,宁小闲的啸声刚刚好结束。这种意兴勃发,偏偏又悠闲自适的感觉,她品味了很久才缓缓睁开眼来,随后被自己吓了一跳。

    身上不知何时起,覆盖了一层脏兮兮的污垢,她鼻子已经很灵,还闻出了淡淡的酸臭味道。这是什么?!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心虚地往长天那里看过去。自己这副肮脏的模样,若是不曾展现在他面前多好!结果人家眼也不抬,只是指了指头顶道:“淬体完毕,你身体内食凡间五谷之物而产生的废气污垢,都会被生生逼出体表。上去洗个澡就好了。”他知道这丫头满脸的难为情,也不好再逗她,“洗完下来,我要为你拓展妖脉。”

    这么值得高兴的事,结果她居然得先忍着身上这些秽物去烧水,真是岂有此理!

    幸好长天所言不虚。经过这次强力“排毒”,她体内的杂质果然都被逼了出来。经水一洗,肌肤滑腻胜雪,完胜一切美容用品的保养效果。

    这还没跨入仙门呢,就先享受到了修仙的第一个福利,她笑得眉眼弯弯。以前一直羡慕胡火儿的皮肤好,现在自己也不输给她了。

    片刻之后,她重返底层。长天双手抱胸站在化妖泉边,眼见她出现,忽然有些移不开眼睛。由于要在他的帮助下先凝出妖丹,她穿了一件宽大的袍子下来,只用一条帛带系住,更显得腰身纤细,双腿笔直。

    凭心而论,她并非他见过最美的女人,这丫头的面貌和身材渐渐长开,正如已经含苞而正待怒放的蔷薇——毕竟是快要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她笑吟吟地望着他,面上娥眉淡扫、黑眸若点染。

    他赶紧移开了目光。宁小闲施施然走了过来,还未揩干的秀发上传来花露的淡淡香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道:“好啦,我要做些什么?”

    长天摇头道:“什么也不用做。一会儿我先助你凝出内丹,然后……”他舐了舐唇,“然后我会帮你在体内拓出新的经脉来,以方便以后妖力的运行。只是这个过程太过痛苦,所以我希望你在睡梦中完成。”

    宁小闲注意到了他的不安。“我若睡去了,就不会感受到痛苦了么?”

    “是的。”

    她垂下了头:“长天,这拓脉的成功率,是四成?”

    他声音低哑了些:“……是的。”

    “若是失败了,我会在梦中而去么?”

    他薄唇紧抿,良久才应道:“……嗯。”

    “这样啊。”她盘算了一会儿,忽然微笑起来,“鲤鱼跃龙门成功的机率都不到十万分之一呢,我逆天改命的机会却居然有四成,已经很高很高。”

    只是,六成失败的机率看着虽不高,代价却是她承受不起的——她的性命。

    这笔账,她自然也是会算的。“那么,现在就开始么?”

    “好。”长天虽然应了这一声,却半晌没有动作。她抬头看着他,却意外地发现他眼神游离,不愿与她相视,浅金色的瞳中露出了一点点迷茫的意味。

    这家伙的感情高傲而内敛,始终没有再进一步的表白。这么多天来,她除了修行功课以外,想得最多的就是“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并且始终无解。

    只有今日,忽然就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了。或许这份危险早就潜伏,只是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想。可是该来的,始终要来。

    长天忽然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皱起剑眉,低声道:“要不,推迟几日?”他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窝下留下一小片阴影,给这个一惯强硬的男子平添了几分脆弱。

    他害怕了,他想退缩。

    宁小闲静静地凝视他,似乎想将这一刻的表情尽收眼底,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这手术,早晚都要进行的。今天是个良辰吉日,我愿意一赌!”说完脸色就垮了下来,“你……你会尽力而为的,对吧?”

    良辰吉日?这是什么搞笑的形象词。他扯了下嘴角,没露出笑容来,心中的忧抑却减轻了少许。这丫头,始终是个小赌徒的性格啊。

    “嗯,我将尽我所能。”

    得了这句保证,就见她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脸色也有几分扭捏,支吾道:“长天,我不害怕,我……我很开心!”说罢,双手环在他颈后往下掰,狠狠亲他一口!

    她宁大小姐说不定几刻钟之后就没命了,临死之前,总要表白一下的吧?!若她真的醒不过来,那么,那么起码此刻要清楚地让他知道,她对他的心意!

    她还从没有对他说过,第一眼见到这个俊美冷傲的男子时,她就喜欢上了他。若是她就此入梦而去,哪里还有机会再说出口?

    这一下却是出乎长天意料。前几日被吻之后,她可是一心想逃跑的,今日一反常态组织起绝地大反攻了?他才稍一分神,头部就被掰了下去。

    宁小闲知道,自己临到最后,又可耻地退缩了。她还是没有勇气正视那对写满了惊讶的金色眼眸,所以直到最后一秒,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用尽余下的所有勇气吻了上去。

    然后呢?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闷哼,长天无奈的声音传来,还带着浓厚的鼻音:“你这个……笨女人!”

    这感觉,不太对啊。她单眼打开一条缝瞄了一眼,赶紧放开了他。

    唉,她把他拉低的力度太大,抬头的角度又不大对,关键是最后时刻还闭起了眼,所以——她很准、很准地“吧叽”一声,撞在了对方高而挺的鼻子上!

    糗大了,业务太不熟练了。宁小闲发呆了两秒,这才泛起了满面的红霞。她伸手捂住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这或许是生命最后的时刻里,还要在心上人面前犯这样的大乌龙!

    完了,完了,什么面子、里子,通通丢干净了。她一把捂住了脸。

第194章 我知道

    “长天,长天。”她搂着他脑后浓密的黑发,细声细气,“你喜欢我么?”从什么时候起,这粒细小的情种就埋进了她的心间,进而长成了如今这样的大树?她也不知道。

    他喜欢她么?她在问,他是不是喜欢她。长天猛地睁大了眼,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瞬间将他拉回了现实。

    不对,还不到时候!

    长天集中精神,附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喜欢!”

    宁小闲蓦然瞪大了眼,望着那对光芒四射的金眸。她明白无误地听到了答案,长天说他喜欢她。

    她的眼中,迅速积聚起泪光。

    他轻轻拭去她的泪珠,哑着嗓子哄道:“乖,别哭。”哄女孩,他没有经验,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然后意外地发现这丫头泪水淌得更欢了。

    她揪住他的衣襟,哽咽道:“长天,我说不害怕是假的。我……我想活下去!”她想活下去,想与他一起活下去!只要能天天这般看着他,她愿意倾尽所有。

    “傻丫头。”他用指尖划过她的面庞,许诺道,“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的。”

    正喜悦间,他渡过来一样古怪物事,圆溜溜地,她一不小心就吞进肚子里去了。

    这是什么?她瞪圆了眼,感觉到那东西挪到了她的肚皮里,一会儿变得热乎乎,一会儿又变得凉飕飕地,很不舒服。她皱着眉推开了长天。

    “别怕。”他安抚她,“你正在凝成妖丹,很快就好了,不会疼的。”这丫头最是怕痛。

    他的掌心按在她丹田,令她只能咬牙抵制住哭出声的冲动。腹中奇怪的气感与他似乎互相呼应,很快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既不冷,也不热了。

    她似有所感,轻轻张开了樱唇,那样圆滚滚的东西从她口中窜了出来,打算回归主人身边。

    金光闪闪,还有紫色的小蛇游离其上,这东西可不就是长天的内丹?

    他正色道,“你腹中的气团还在么?”

    “……嗯!”

    “我用妖力在你丹田里结成了新的妖丹,有了它,你今后才可以修炼。”内丹是所有妖怪的神力储藏之源,“接下来,就要拓展妖脉出来。”

    长天在她口中塞入一粒丹药:“拓脉过程有风险,这丹药能暂时增强你身体的机能。”他顿了顿,才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你该睡了。”

    “长天!”她紧紧攥住他的手,怕自己以后没机会再说出来,“我喜欢你!”

    他微笑如春风:“我知道。”伸手在她脑后轻轻一拂,她就沉入了梦乡。

    在她彻底沦入梦境之前,她听到长天在她耳边郑重道:“别怕。哪怕失败了,我也会将你的魂魄抽出,为你再寻一具身躯。”

    怎样都行,只要能让她活着!可是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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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以为自己不会再醒过来了。

    她梦到了不太愉快的童年,梦到了舅舅家的生活,梦到了自离奇抵达这片大陆之后的一切细节。当然也梦到了与长天的初次相遇。

    奇怪的是,她为什么会掉进这片大陆?她还是没有梦到原因,只是总依稀看到一张成熟女子的漂亮面庞。

    听说人死之前,毕生的记忆就会开始回放,不会令这人遗失任何一个细节。既如此,让她多重温几遍与长天的相处片段,好不好?

    她努力驱走脑海中的瞌睡虫,终于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看到上方有一张放大了的俊颜。长天挑起一边的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宁小闲立刻安心了。既然他在身边,说明自己至少没去了阴曹地府。

第198章 雪夜少年

    困龙雪山山下。

    是夜,劲松轻摇,银辉遍地,将这雪白的人间照得纯洁无暇。自帝流浆大盛之后,天地间的第一朵雪花终于飘落。这云州边境上的困龙雪山山域,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已经迎来了十几场大雪。

    万籁寂静中,偏有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从雪地上传来,却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在仓皇奔跑。这呵气成雾、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他居然只穿着一身破旧的棉服。大概是跑得太急,额上竟然有微汗沁出,被风一吹,眨眼就冻成了薄冰。

    他显然对这里的地形并不是太熟悉,每跑一会儿都要停下来辨认一下周围的环境,并且再满眼畏惧地看看漆黑的来路。三天前的一场大雪,将这地上的积雪都到了一尺多厚,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上面,不知道打了多少滑。最糟糕的是,这雪地上留下的足印太清晰了,就是个稚龄童子也能轻易追踪到他。

    他抱住自己的胳膊快速摩擦起来,希望再生出一点儿热量来。这户外的酷寒太过可怕,几乎要将他的体力榨得一干二净,他才奔了一小会儿,就感觉到自己双膝几乎都不能弯曲了。

    一阵冷风吹过,差点将他身体里最后一点热量都带走,但他却不惊反喜。轻柔但细密的雪花从天而降,看来又要迎接一场大雪了。这雪,能替他掩盖行踪,再多争取一点逃亡的时间。

    好事成双。在飘扬的雪花中,他终于看到前方有点点微弱的光芒,顿时喜得咧开嘴笑,结果被风儿灌进了一嘴的雪。他就记得这儿有个山下小村,淡黄色的灯光看起来那么温暖,让他疲惫的身体再度榨出了一点儿力气。快跑!

    小半刻钟之后,他终于奔进了这个小山坳,离村中最大、亮灯最多的那间房子只有十余步之遥了。可是这个时候,他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每迈出一步都摇晃不已。他踉跄了两下,僵硬的身体终于不听使唤,直直地倒在了雪地上。

    只差五步,只差五步就能够着门口了,那帘遮一掀,里面就是温暖的世界了!可是他再也动弹不得。这山坳里的风儿虽然不再狂啸,但落雪的冰凉却并不逊色,他就躺下了这么几息的功夫,就感觉到身体里的生机被地上的冰雪吸走了。

    终于,还是跑不掉么?他好不甘心。少年的眼角沁出了眼泪,还没流下脸颊就变成了薄冰,可是他连抬手去擦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眼前都渐渐模糊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合上眼睛,大屋中帘遮一掀,走出来一人,乃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出了屋之后连四处张望的动作都未有,径直走近雪地上的少年,抓住他背心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这少年虽然瘦弱,却也有近百斤的身量,提在这男子手里,却像是比鸡仔重不了多少。

    年轻男子进了屋,将他往地上一丢,冷冷道:“人我弄进来了。他被冻昏了,但死不了。”

    坐在桌边的少女安抚他道:“辛苦你了。”随即走来摸了摸这昏迷少年的颈动脉,发现他的心脏果然还在微弱但固执地跳动。“这孩子很坚强啊,不枉我有心救他。”她身上穿着滚了边儿的素绒绣花袄,一头乌发只用宝蓝吐翠孔雀吊钗来定形,在这逼恹的室内看起来说不尽的清爽。

    店家正在柜台后面探头探脑,就见这少女转头对他微笑道:“掌柜的,帮我救醒这少年。”将手一翻,掌心里躺着二两银子。

    掌柜顿时眉开眼笑,打发了店内的伙计:“兔崽子们,就知道发呆,还不赶紧救人?”他伸手要去取这锭银子,但见昏黄的灯光下,少女纤柔的掌心莹白得发光,将这银子的光芒都比下去了。“大雪天里,这样漂亮的姑娘居然宿到了我的客栈里。”但是与少女同来的男子一脸冷肃,掌柜的这双老眼识人无数,这人一看就是手上见过血的,他才不会去惹。

    他偷偷咽了下口水,不敢再多看,赶紧取过了银子。被救进来的人关节僵硬、身上隐隐发青,连头发上都挂着冰。客栈的伙计和帮佣们久住雪山脚下,见过的被冻伤的旅人也不知道有多少,自然知道怎么救治,当下就抬进了楼上的客房里。有人往昏迷少年的嘴里灌了几口烈酒,随后打了几盆白雪进来,将他衣服解了,用雪为他反复揉搓身体,直至皮肤变红为止。

    那少女本来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突然撇了撇嘴,转头望向了别处。因为有人正在她耳边不满地喝道:“转过头去!有什么好看的?”

    这少女自然是宁小闲了。“我不看他,难道你给我看?”她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就有些发红了。相处了这么久,她知道长天的身体很有料,自然是地上这瘦嘎嘎的小男孩所不能比的。

    无论是她还是涂尽,耳力都极好。这少年在窗外蹒跚走动的声音,扑倒在雪地里的声音,都让她听着了。若说这人倒在大雪山里,她是鞭长莫及。但他就倒在这客栈门口,却怎能让宁小闲见死不救?于是派涂尽到外头去将这少年拎了回来。

    正思忖间,正在救人的伙计们一阵低呼,突然站了起来,原来地上这少年的手背上印着一个小小的鬼面图案。他自己可能擦过了,刚才又被雪水涂擦,图案已经有些模糊了,但还能看出厉鬼吐舌狞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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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的?”她转向店家。

    站在一边瞧热闹的掌柜显然也看到了这标记,原本笑眯眯的脸色沉下来:“姑娘,这少年原来是山神点名要的人,早知这样,给多少钱我们也不敢治了!”

    山神点名?眼下人命最大,她轻触了少年的胸口,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发热,于是拉过床上的棉被给他盖好,并对掌柜说:“再拿一床棉被来。”

    掌柜还在犹豫,她已不悦道:“拿床棉被而已,又不是让你和山神单挑,你怕个什么劲儿?”

    她脸色一直很温和,现在突然板了起来,竟然有些淡淡的严厉,大概是和长天相处久了的关系,不自觉地被他感染。

    掌柜怔了怔,还是让伙计拿了一床棉被进来,但紧接着便呐呐道:“姑娘。等这人一醒,我们就不能收留他了。”

    笑脸迎客做生意的客栈老板,竟然要把病人往冰天雪地里赶?原本被宁小闲支使着去救人已经心中不爽的涂尽从楼下晃了上来,刚好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冷冷道:“这山神,好大的能耐!”他倒不是正义感爆发,而是讨厌这掌柜语气中的疏离和惶恐罢了。他堂堂一介大修士,竟有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若非宁小闲就在旁边,他早就一抬手收了掌柜的魂。

    掌柜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煞气,又想起宁小闲进门时随手放在衣挂上的雪貂皮大衣,知道这两人非富即贵,有背景也有后台,不好随便得罪,只得苦着脸道:“两位有所不知,这困龙雪山的山神,经常会点名抓人。被抓走的人从此再也不会出现。”

    “是么?”涂尽双手环胸靠在门边,斜睨他一眼,“若是山神随便抓人,你怎还会在这里经营客栈?”

    掌柜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来:“是这样的,山神只会抓走外乡人,对于本地居民从来不碰。并且在山神的管束下,雪山上的妖怪也从来不骚扰我们。所以……所以……”

    宁小闲替他把话说完:“所以遇到山神点名的人,你们就把人再给赶回雪山送给山神?”

    掌柜低了头,竟是默认了。

    这些人对待自己的同胞,竟是如此冷血!

    大概良心上有些过不去,掌柜又出声辩解道:“我们村中原先有心软的收留过山神点名的人,结果第三天全家上下都遭横死。我们,我们都害怕呀。”

    “山神何时开始抓人?”

    “近三十年来,山神偶尔会在这个时候抓些旅人和独客进山。”

    “只在这个时候?”此时正逢二月中旬,天寒地冻。困龙雪山直到三月初才会化开冰雪,所以等着越山的旅人一般选在这个时候陆续往山脚下走来。

    若无这些旅人,小小的村中哪还需要这座客栈?这掌柜真是愧对他的衣食父母。她蹙着眉正想开口,神魔狱中的长天淡淡道:“不许多管闲事。”

    “知道啦。”她撇了撇嘴,掌柜还以为她在回答他。眼见她也没什么要问的,就找了个因由下楼去了,才走到一半,楼上的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掌柜的,弄碗滚烫的米粥来,这人快醒了。”

    他顿时犹豫了一下,却见涂尽刀锋般的眼神扫了过来,只好苦笑着点点头,去准备了。但愿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要把祸事引到他这里来。只等这少年一醒,他说什么也要店里的伙计将他轰走!

第203章 如此之冷

    她目光若利刃,视线扫过之处,人们纷纷摇头,惟恐这小煞星寻自己晦气。

    “没人承认?”她嘴角一翘,她伸出了手指,“没关系,这敢做不敢当的家伙,这个给山神充当内奸的家伙,就是……你!”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她正不偏不倚地指着一个人。

    这个小山村的村长。

    老头儿面上一阵哆嗦,双手作揖道:“仙姑,不是我,不是我!”

    宁小闲咬住唇,好气又好笑道:“我知道不是你。你让开些儿。”

    村长赶紧往外横跨了一步,露出后头缩着身子、低着脑袋的一个家伙。火光下,大伙儿都看明白了。

    竟是那家客栈的掌柜。

    被所有人的目光聚焦,掌柜额上都冒出一层冷汗,他面皮抽搐道:“与我无关啊,仙姑。我不过就是在这村里做一做小本买卖。”

    “是么?”宁小闲笑眯眯地往前走了两步,“那为何刚才我举出延寿丹的时候,所有人都抬头来看,只有你是一个劲儿地往后缩?你以前就在山神那里见过这丹药了,此刻自然不稀罕它,对不对?”

    这是诛心之语,等若说他是山神的同伙。掌柜立刻瞪大了眼,站直了腰,分辩道:“哪有这一回事?”

    “冒充山神的修士黄忠,他祭炼的傀儡虽然力气很大,却没有自主行动的能力。选择祭品、下药这种事,必然是有其他人代劳。黄忠是修士,不会放低身价去做这种事。他的帮凶,一定是个凡人。”

    “那也不是我啊,这村子里凡人这么多……”掌柜频频苦笑,露出一脸茫然。这话一说出来,村人却都气愤不已。这是祸水东引啊。

    宁小闲也不管他,娓娓而谈:“我们前脚刚离开客栈,黄忠的傀儡后脚就到了。不是你告的密,那傀儡怎么会突然来了十几只?按照被困旅人的说法,一次最多有三、四只来掳人。嗯,你用的什么法子通知黄忠的?”

    “仙姑,我若干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必遭天打雷劈!”掌柜急忙摆手,“您三位出门的时候,也可能是被其他村人见到了,才走漏的消息。”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奸细不是我,是这村里的其他人,您查去吧。

    “其他人”们不干了,纷纷指着掌柜骂了起来。仙人的脾气多半都不好,他这么一指引,说不定仙姑发起火来,不分青红皂白地伤了全村人的性命,自己岂不是在这老狗的陷害下枉送一条性命。

    宁小闲耳边,果然就传来了长天淡淡的声音:“无趣得紧。你已非世俗之人,不须行府衙之事,直接将他打杀了就是。”顿了顿,又催促道,“快些了结了,你晚课还没做呢。”

    “知道啦。”她嘟哝一声,放大了音量,“刚才风雪连天,十几步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了,你这客栈又建在村子最外侧,离最近的一栋房屋也有二十多丈,别人怎能看清我们的去向?”

    掌柜支吾了半天,终于没有说辞了。

    “还要狡辩么?你建这客栈平素生意又不好,大概另找了这一条财源广进的法子吧?”她面向众旅人,“他是你们的了。”

    旅人们在一旁听着他俩的对话,眼中先是了然,然后又露出了仇恨的眼神,若非这个小人作祟,他们何至于被关押,他们的亲人何至于横遭惨死?此刻听宁小闲一说,立刻冲上来将这掌柜围住了。随后,拳肉相击之声传来。

    掌柜被围在中间遭众人攻击,口里大声向村人求救:“我也是为了这个村子着想,山神说过我帮他找替代品,他就不杀我们村的人了!哎哟,哎哟,不要再打了,救命啊!”

    然而村中人目光闪烁,偷瞟着宁小闲二人,哪里敢上前营救。这个世界上,修士只要认为凡人有错有罪,打杀了就是,何须证据,何须通过府衙?他们贸然上前,只怕还要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过不多时,掌柜哀号痛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宁小闲淡淡道:“我还会在村中留到三月。那客栈,我暂时征用了,无处可去的旅人,可到那里安住。”说罢,转身慢慢走回了客栈。

    她将月光杯放在屋脊上,令涂尽看住,自己进了神魔狱。

    长天即使闭着眼,面庞微微仰起,也有裾傲之色。有龟珠和月光杯相助,又得了帝流浆的滋补,他的气色越来越好。原本他的嘴唇和脸色过于苍白,虽然俊美不可方物,看久了却有病弱之感。

    然而此时的长天,肤质如玉,唇色渐红,一头黑发整齐地束在脑后,望之有若谪仙。随着神力的充盈,他眼中的神光反倒隐去了,宁小闲看着他,总觉得看到了碧波澹澹的无尽之海,于平静之下蕴含了无上的威势。

    这个男人,真是怎么看也看不腻。她最近偷偷望着他发呆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我脸上长了花儿?”吐出这几个字,他眼睛也慢慢睁开,淡淡的金光透了出来。宁小闲脸上一红,不敢与他那对金瞳对视,赶紧移开了目光。他的眼神,最近越来越看不透了。

    “过来,我抱抱。”他双手微张,声音还是平和淡然。这天下间,大概也只有他能将这男女调|情之事,说得如此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她可没他的心境。宁小闲咬住下唇,脱了脚上的鞋子,露出一双骨肉亭匀的莹白天足来。

    这温度,绝壁比“绝对零度”还要低了!她咬着牙,运起巴蛇的天赋口诀,妖力一遍又一遍在体内流转不息,将新侵入的无主神力又哄又骗地裹挟住,慢慢地带往丹田。

    一步、两步、三步。她稳稳地迈了三大步,站在了长天面前。然后闭上眼,默默忍受着化妖泉中的神力侵袭。

    和这股刺入心扉的恐怖冰冷比起来,此时困龙雪山的劲风,都只能算是阳春三月的和煦微风了。

    她的境界毕竟还是太低,每次在这化妖泉中多站几息的功夫,就会有坠入无底冰窟、浑身血液肌肉慢慢被凝结的感觉,那样的滋味很不好受。正如此刻,她的红唇已经冻得发紫,上下牙关咯咯响个不停,连脸蛋上都覆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再多坚持两息就好了。”长天低声鼓励道。

    她已可在这化妖泉中,坚持一刻钟了。在这极致的酷寒之中,宁小闲拼尽全力运起法诀,努力炼化泉中扑出的神力。这些神力就像在她经脉中奔腾的巨蛇,她要将它们全部驯化为温顺的蚯蚓才可以。这其中的难度、其中的痛苦,比起淬体之前的锻炼,要更甚百倍!在这样的极寒之中每渡过一秒,都像是已经过完了一辈子!

    不知多久之后,她耳中依稀听到长天低声唤她:“时间到了。”但她没有任何动作,仍然咬牙坚持着。

    长天蹙眉,轻喝道:“宁小闲。这已是你的极限了,莫要再逞强。”可这丫头却没有理会。她额上的头发,都渐渐打起了霜花。

    “胡闹。”他突然伸出手,将她拦腰抱起,放在自己怀中,令她身体完全脱离了泉水。

    在宁小闲的强烈建议下,他很早就命令神魔狱给他塑起一把黑石的榻椅,反正只要双足还踏在化妖泉中,这泉水就不会生事。那时她才晓得,这家伙原本就是又懒又自虐,给他买什么黄花梨木的椅子简直是浪费银钱。此刻,他抱着她坐在椅上,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看她闭着眼,仍在努力消化新得的神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完成了。

    在她内视之下,内丹的颜色,已经从帝流浆之后的透明淡紫色,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深紫。今日撷取的神力流入内丹之后,这颗小球表面闪过的色泽,更加明亮了一分。

    太棒了,她应该很快就会突破化形期进入大成期了。

    她这一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都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长天将她往怀中锁得更紧了些,男子暖热的体温传到她身上,令她惬意地叹了一口气:“真舒服。”

    她面上的薄霜已经消失了,重新露出了甜美可人的面庞,长天看她那对儿杏眼骨碌碌直转,忍不住在她额上亲了一口道:“最近为何这么拼命?”他认得的宁小闲是个惫懒的丫头,若能少出一分力,就绝不会多使一点劲儿。可是最近她突然勤奋起来,每日都要求自己在化妖泉中多坚持一点点时间。

    她的内丹本是由他的神力凝成的,与化妖泉中的神力同源同性,因此才能由着她这样吸收而无大碍。可是他自己便是成天呆在这泉水中,深知化妖泉给她造成的痛苦有多大。她不是承受不起,只是他不忍心罢了。

    她眯起眼享受他的温柔:“只是想快点强大起来。”如果她再强大一点,今次就可以不必耽误时间了,直接越过困龙雪山。

第211章 奇境

    她原本有满腹的委屈想要申诉的,被他这样一顿嬉闹,不知怎地,心里的怨气慢慢消融了。

    其实能再见到真正的他,她就已经心头大定。

    “长天……我在轮回中,你又在哪?”这问题她早就想问了。

    他脸上的笑意敛起,郑重道:“你一进了春城,轮回绝阵就将神魔狱隔绝开来。我虽然能看到你的一举一动,但我所说的话却传不到你耳中。这轮回之局会选中你心中最薄弱之处来布设场景,否则让你这一整日无忧无喜地过去了,它怎么会满意?”

    嘿嘿,假长天说他是她的“心头所爱”,这话让他开心了好久。

    也就是说,她的所做所为,几十个轮回的悲泣痛哭、几十个轮回的徒劳无用,他一点不漏全都看到了?

    她顿时有种天打五雷轰的感觉。完了,完了,此后在他眼里,她再无形象了。她辛苦维持的青春可爱小白莲的形象,就这样毁掉了。

    过了很久,她才怏怏地想起来,涂尽不见了。并且除了涂尽,她刚刚出局时也没看到无量剑宗的人。

    “大概他们还被困在局里。”长天提醒她,“你要将轮回破去,才能放他们出来。”

    她沿着废城的那条地缝走了一会儿,听到长天出声道“是这里了”,于是停下脚步,跃进了地缝的深沟里。

    已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深沟中长满了杂草,她一眼看到沟缝里有一具白骨若隐若现。这具骨骸呈现从容的坐姿,骨骼宽大,应该属于成年男子,一望不似寻常骷髅那般丑恶,因为每一根骨头都如白玉般晶莹润洁,甚至在月下闪着微微的光毫。

    “这修士生前,至少到了大乘境界,否则身骨不会是这般色泽。”长天只看了一眼,语气便有些沉重。

    这死者竟已臻大成之境!她骤然一惊。再提一个等级,就要迎接天劫了,这人生前必定也是个极有本事的。

    可是为什么堂堂一名大乘境界的修士,竟然会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里?

    白骨的手掌边上,掉落着一样东西,在月光下一闪一闪地。她凑近细看,发现这是一面很小的圆镜,似是女人配戴之物,但镜框上有淡淡的铜锈。镜面原本是清亮如水,能将她的面容映得清清楚楚,可惜镜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痕。

    镜子的青铜背面上有三个古朴的篆字:“轮回台”。

    明明是一面小镜子,却要取名为“台”,这大乘期修士的想法真是古怪。

    这就是将她困在轮回之中的罪魁祸首?

    但她不解的是:“这般无主的法器,怎么会突然自行生效?”

    他沉吟道:“高阶法器都有器灵。原主人死前大概随手将它封印了起来,后来时日久远,这封印慢慢松脱了,器灵才摆脱了束缚,自行组起了轮回大阵!”

    “炼出这轮回台的,当真是个人才。这法器若有人操控,保准比你所进的轮回要凶险十倍、百倍!说不定闯入者的神魂都会被慢慢磨灭干净。”

    合着这镜子是自行生效的,所以陷入其中的人,只是被困而没有死去?那么,在轮回中假扮长天的,应该就是镜子的器灵了!

    想到自己被一个器灵骗得团团转,她就好恼火。

    她这里正在咬牙切齿,长天忽道:“石墙上有字。”

    这里乌漆麻黑的,她打亮了火折子,果然看到墙上有几行潦草的字迹,显然是匆忙之间写下的。

    “余铸就轮回台后,三千年未尝一败,然以此器困上古神人阴九幽三十日,其竟破局而出,急急索仇。余不敌,奔逃半年,身欲死,道渐消,兵解亦不得脱。阴此人深不可测,余自认不如,遗轮回台于此,有缘者自得之。”落款是凤无俦。

    她看明白了,这个叫凤无俦的人所书的是,他自从炼成了“轮回台”这件法器之后,三千年来都纵横无敌手,可是用它对付上古神人阴九幽,竟然只困住了三十日就被人家破局而出了。逃出生天的阴九幽自然要寻他报仇,结果这人很厉害,凤无俦不是他的对手,只好逃命。

    大概他途中受了很重的伤,身体渐渐支撑不住,道行也缓慢掉落,并且不知道阴九幽用了什么法子,让他连兵解都不能!兵解是元婴期以上修士的最后保命绝招,即是将全身精血转移到元神上,另寻一肉身托附或者投胎。修士绝不会轻易走上这一步,因为辛苦炼就的一身本领从此休矣,哪怕投了胎或者夺舍了别人的肉身,修炼也得从头来过。

    可是这阴九幽,竟然连凤无俦的元神都损伤了,令他只能随着肉身一起消亡。并且凤无俦自己也说了,他的敌人深不可测,他“自认不如”。看这石墙上的书体,疏落狷狂,显然凤无俦本身也是个心气高傲之人,阴九幽却能令他心服口服,自认不如。

    宁小闲自己也尝过轮回的滋味了,那还是器灵自行组阵的结果。可是阴九幽却是在凤无俦亲自操纵着轮回台的情况下,硬生生破局而出。她相信,凤无俦布下的轮回必定是杀机四伏、险阻重重,而阴九幽的本事,又强横到了什么境界?

    这些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随后她就听到了长天冷淡地说了句:“嘿,阴九幽。”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她从没听过长天用这种口气说过话,似是有两分仇恨、两分狂喜,剩下的全是可怕的阴森,是恨得入了骨,将一段仇怨反复嚼透了的阴森。莫名地,她相信这人若是站在长天面前,定会被他用最狠最辣的手段折磨到神魂都化作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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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如此,她还是试探地问了句:“你认得?”

    尽管此时并不在神魔狱中,她都能感觉到身边的空气骤然变得冰寒一片,似是能将她的血液都一起冻住。

    过了很久,长天才淡淡道:“将镜子捡起。”竟是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

    她总觉得他的声音里,还裹着浓浓的杀气。

    是了,凤无俦在遗言中说,阴九幽是“上古神人”,也就是说这人至少也活了三万多年,和长天是同一个世代的人物!这样看来,他二人之间结下的梁子不小。

    她才捡起镜子,就看到镜面上发出了细小的“哔剥哔剥”声响,有第二道细小的裂痕正在生成!

    这镜面就这么小小一片,再多两三条裂痕就会支离破碎了。

    长天了然道:“每有人打破轮回之局,镜上的裂痕就会多出一条。看来这镜子最多还能再裂三次。”

    镜片的裂痕一出,她所在的地缝上方就传出了人声。

    宁小闲跃上了地面,果然看到这里凭空多出了近千人,不仅有凡人,也有许多修士混杂于其中,人人面对着这山谷中的废墟露出茫然之色,似是想不明白自己上一刻还在温柔多情的春城,怎的下一瞬就置身于这荒郊野地了。

    涂尽也在其中。

    她伸手拉了拉涂尽,本来主仆二人想偷偷遁走的,哪知道身边有一群人围了上来。

    简常在皱了皱眉:“宁姑娘,你们二人怎会在此?”正是无量剑宗的小伙伴们。

    轮回消失了,无量剑宗寻找的弟子和长老,顿时看到了本宗之人,此刻正聊得热络呢。

    哎哟,忘了这一茬了。她在轮回中将无量剑宗的这两名元婴期修士都关进了神魔狱里,得想个法子消了他们的记忆才好,否则她的秘密外泄出去,性命堪忧啊。

    不过简常在这话问得挺怪,居然问她“怎会在此”。他们在轮回中都结下梁子了,此时他不是应该问“你怎生逃出来”的么?

    她拢了拢秀发,有点儿不好意思道:“找到破局的关键了,终于逃了出来。貌似我还将轮回大阵一起打破了,这里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

    哪知道简常在和吴好对望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问她:“什么轮回大阵?”

    呃,这两人莫不是在演双簧?堂堂元婴期修士,不厚道了喔!

    长天突然道:“这两人没有说谎。他们不记得自己陷入了轮回之事!”

    居然有这等好事?

    “我们离开困龙雪山之后,就进入了这春城,二位还记得么?”

    简常在点了点头道:“自然记得。可是我们只记得进城之后看了游祭大典,然后便到了这荒野之中。中途不曾见过二位。”

    宁小闲顿时大喜,不用想办法去消这两人的记忆了。这两人是元婴期修士,废城里现在又人多眼杂地,哪怕是涂尽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倒他们,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心头一块大石落下,自然言语就轻快起来。她原本就伶牙利齿,现在提气解释起来,清脆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出很远。

    原本被困在轮回之中的,除了无量剑宗之外还有其他仙派或妖宗之人。他们也知自己遇上了诡奇之事,并且有些人互相之间还是认得的,两两印证之下正心生疑惑,恰好听到宁小闲解释这其中的因由。这事虽然诡异,但修道之人见识原本就比凡人更多些,他们耳力自是不凡,此刻听她娓娓道来,心里已有几分相信,等她掏出轮回台这件法器展示给众人观看的时候,更是信了个七、八分。

第215章 不可欺

    是啊,除了老龟仙,长天的阵法之学也甚是精深。在这里布个阵法掩盖灵石的气息,应该也不是难事。等到她羽翼丰起,有本事了,再回来开采这些灵石。到时,这堆绿莹莹的宝贝定能让她如虎添翼!

    在长天指导下,她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将这阵法布好。从地缝里爬了出来,她浑身又是泥又是草,哪有半点仙家的飘逸?不过她是哼着歌儿出来的。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嘛,得了实惠最重要。

    要事已毕,她返程的时候就很悠闲了。

    从街上的糕饼铺子里又买了两包点心,她才慢慢逛回乌驮城的齐宅。自从有了麒兽可驭行,她此后的路途可以不必那么匆忙了。毕竟用脚丈量土地和飞天而行,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不过才进了齐宅的一处小园,她的耳朵就动了动,随后绕到一座假山后面藏好。

    隔壁小院传来了人声,她原本是不理会的,不过里头的人提到了“齐三儿”、“该死”等话,她立刻就有兴趣了。齐胖子昨天才回到家里,今日就有人想让他入土为安?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啊,这两个密谋计议的人,太看不起她这“仙姑”了吧?

    所以她摆出了最标准的扒墙角的姿势,运足了耳力,浑然忘了自己现在这姿势既不仙风,也不道骨。这丫头一脚踏入了仙途,却连一点修真者的高贵自觉都没有,长天抚了抚眉心,只觉得头疼得很。

    只听到里面一男一女正在对话。

    一个粗嘎的男声急道:“噤声!这样忌讳的话,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

    随后是一阵推门的吱呀声,估计是这男人走出厅门四下里查看了一番,见院子里果真没人,才放心走了回去。不过院里没人,院外却是有耳的。他也没料到修士的耳力如此之好,隔着一个院子又隔了一堵墙,还能听到他和妇人在厅中的对话。

    妇人冷笑了:“你把老三的小妾挨个儿都祸害了,这样忌讳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怕人听着?”

    []正在扒墙偷听的宁小闲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所谓兄弟妻,不可欺也,这齐家不过是新晋的富绅,后宅里就开始出现了这样的腌脏事啦?还是修仙好啊修仙好,没有这么多乱事。

    说到这里,男人叹了口气:“他都消失两三年了,全家都以为他连骨头都被野狗啃干净,哪知道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回来的时候还傍着两个仙人?”

    他咯咯地磨着牙:“老祖宗原本就最宠他,现在又有仙人给他壮声势,我兄弟几个刚分到手的份子还没捂热,眼看就要交出去。这种好事,怎落不到我头上?”

    “寻花问柳你在行,办这正事儿,怎地就蔫了?”妇人咯咯笑道,“他能失踪一次,也就能失踪两次。仙人再厉害,也不会长久地住在这里。齐三儿手下的人,这几年里你们不是都清理干净了?现在他孤家寡人在这大院里,要是遇上个三长两短的,唉,老祖宗又要再伤心一次了。”

    她说这话说得全无心理负担,显然平日里这样的事没少做了。

    宁小闲没兴趣再听下去。这齐宅实在不小,她又是个路痴,转了两圈才找到齐胖子。

    这胖子正呆在老爹的书房里,搬着个账本在算账,见到仙人上门,脸上的笑容还未端起,就听到宁小闲淡淡道:“你原本是不是有个小妾叫桂红?”

    任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出仙姑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句。他茫然回道:“桂红?她不是我的小妾,只是陪嫁过来的通房丫头。这次回家,只听说她随马夫私奔了。”

    她在心里感叹一声,好可怜的姑娘,面上却无表情:“你失踪后,住在梅园里的男人就欺侮了你的妾。[]桂红[]服毒自尽了。”她离开前,看了看那个园子上的横匾。

    齐胖子面色一变,先是难以置信,随后那张总是笑眯眯的圆脸就慢慢显出了狰狞来:“梅园?!那是老二住的地方!他胆敢……他竟敢……”

    “敢不敢,他也都这样做了。”宁小闲截口道,“你手下的人被他们清理干净了,现在正准备等我走了之后再让你消失一次。”

    人家的家事她不想掺和,否则显得她太鸡婆了,这胖子于她原本也就是一个路人,死活都不相干的。可是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微妙,她从轮回里救出过一个人之后,便不希望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了。何况这胖子也确是个有才的,若死在这样无聊的家宅内斗中,真是浪费。

    齐胖子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仙人自有仙人的手段,他可不会蠢到问她可有证据。仙人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仙人说住在梅园里的老二欺他妾、要他命,那就绝对不会有错。

    把他手下的人清理干净了,还准备让他横死,再消失一次?齐胖子把牙咬得嘎吱作响,突然大步走到宁小闲眼前,深深地一揖到底:“仙姑两度救命之恩,齐三如何能报之?”

    “你家宅中事,我不会插手。”宁小闲不答他的话,只是轻轻道,“我还会在这里住上四天。”自从修仙之后,她的心气也慢慢高远。她无心管,也不该管凡人的家事了。

    齐胖子却是大喜。仙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还能在他宅中坐镇四天!这四天当中,哪怕他在齐宅中掀起惊天骇浪,有仙姑在此,家里人是连屁也不敢放一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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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狞笑一声,原本像个包子般白净的脸上,硬生生露出了嗜血的表情。“仙姑放心,且看好戏就是!”

    他有一种预感,只要将家宅这档子破事办好了,他后头还有好处可拿。这感觉无据可证,但偏生准得很,是他为商多年练就的本事,他信。

    宁小闲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

    她又滥发了一次善心,不过也就是到此为止了。她已点破了这宅中的丑事,齐胖子接下来如何做,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刚踏入自己的小院,风儿吹过草叶,掀起一阵摩挲之声。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她这两日与齐家人接触,终于明白了多数修士面对凡人的心态。她若不曾踏入仙道,凡人望向自己的眼中如何会有敬畏?

    正待举步回楼,她耳边突然传来长天的低语:“屋后有动静。”

    “有血腥味儿。”他犹豫了一下,像是最终确认了,“有很淡的妖气。这妖怪似乎用了匿形之术,若非血腥味儿稍浓,竟连我也几乎瞒过。”

    竟然有妖怪追她追到了这里?她后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獠牙悄悄滑进了手中。自有了神力以后,这对匕首就一直收在她体内温养,像绝大多数修士和妖族所做的一样。

    得到长天命令,涂尽也从院外闪了回来,护在宁小闲前方。

    “什么位置?”她传音问长天。

    “屋后方,鸢尾花丛中。”

    涂尽也不吱声,屈指一弹。一缕寒光向着鸢尾花丛中回旋而过,将离地一尺多高的花丛连花带叶剃了个大平头。这一手“打草惊蛇”虽然大煞风景,却是眼下最明智的做法。他们两人可不会傻乎乎地进草丛中去受伏击。

    只是这一下子打出去了,既无怒吼也无溅血之声,花丛中倒是露出一双红光闪闪的眼睛,向着二人望了过来。

    这双眼睛如同最上好的红玛瑙,流光溢彩、晶莹温润,只是充满了寂灭的神采,似乎主人已经奄奄一息。然而扫过眼前的两人,这双眼睛不由得一惊,蓦然瞪大。

    宁小闲也看明白了眼前的生物。却是一只与普通家猫等大的狐狸,然而耳朵偏圆、鼻嘴很短,从头到尾一身雪白,不掺有半点杂色,惟有一双眼睛如同血玉,幽幽泛着光。

    若不看这瞳色,倒很像她见过的北极狐,也是这般纯白又可爱的模样。

    不过,这只狐狸现在连站也站不起来了,它的肚腹间鲜血淋漓,前肢也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看来是已经折断了。现在它只能趴在地上猛喘气,估计是刚才闪过涂尽的一击,已经用掉了最后一丝力气。

第224章 病因?

    宁小闲瞠目道:“可是翻转蛊邪门得很,一共有十五种虫类可以作为主虫来培养,辅虫更是有上百种之多。如果不清楚饲主用了哪些作为主虫和辅虫,这可不好解!”数学的排列组合,她还是学过的,这么多种虫子可以组合出多少种翻转蛊啊?她心算了一会儿,觉得脑子不好使,于是放弃了。

    这就是翻转蛊最难缠之处。哪怕他们诊对了病因,但用错方法的话,这女子还是要香销玉殒。“可怜见儿的,这么漂亮的姑娘,哪个心黑的会想害她?”宁小闲轻叹一声。

    汨罗听在耳里,想说点什么,又合上了嘴。

    她招来了婢女,让她帮着将窗户打开,并熄掉炭盆子。婢女大惊道:“仙姑,使不得啊!”小姐都冻成这样了再灭炭开窗,岂非要直接冻死了?

    宁小闲也懒得和她多费唇舌,让她去找乌城主过来。

    趁着这会儿功夫,她手脚极快地将窗户全打开了,闷热之气一扫而空。骤然掀开的木窗迎进了一股清凉的风,将她乌黑的发丝吹得纷纷扬扬。汨罗不经意间抬头,却在她后项上看到了一抹嫣红。

    这是?他的目光为之一凝。他眼力很好,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初哥,自然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难怪她今日将头发放下来挡住了后颈,原来如此。

    可是这几日,他知道她每晚都憩在楼上的卧房里,但不曾听过上方传来任何响动。她若有男人,又是什么时候露面的呢,为何能瞒过他的耳目?

    他按照自己的习惯下意识进行着理智的分析,可是心头总觉得闷闷地,有些想发火。

    乌获赶来的时候,宁小闲已经将所有火盆全熄灭了。院子内的三个修士见状也赶紧进了房门,那高个子怒叱道:“你作什么?医不好也别害人!”随后便收到涂尽赠送的冰冷眼刀一枚,心里顿时打了个寒噤。

    她也懒得和这些人多说,只对乌获微微一笑道:“乌城主,当下您有两个选择。要么按我的方法来办,请您身后这三位闭上嘴;要么按他们的办法来治,我立刻走人。”她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了,但乌获心中哪怕不喜,也敬在她是个修仙者的份上没有发作,再说女儿的性命最要紧哪,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一放。

    他回头犹豫地问道:“三位仙师,可有良方?”

    那三人面面相觑,皆不发一语。

    乌获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还请仙姑施术。”

    “还要请这三位道友回避。”

    这女子,太过分了!高个儿忍不住道:“你又耍什么幺蛾子?我们仨不能呆在这里?”

    “不能!”她大大方方道,“不是我敝帚自珍,而是我要把乌姑娘身上的锦被都抽走,三位可是大男人,在这妇人闺中实是不便。”抽走被子之后,床上的姑娘曲线毕露,确实不好任三个男人留此观看。

    “这……”高个儿想不到是这个原因,愣了一愣,才摇头道,“罢了,两位师弟,我们走吧!莫管乌氏女的死活了。”

    乌城主赶紧去劝,怎奈这三人铁了心,到院中驭起法器就离开了。

    乌获苦笑连连。这姑娘出的选择题忒毒了,瞬间就把三位仙长气走了,自己接下来要对她加倍客气才好,不然落个鸡飞蛋打两头空,那才叫一个冤屈。

    宁小闲指挥婢女将乌云芳身上的厚被都搬走了。过了十几息,她让乌获触了下爱女的额头,后者面上不禁一喜:“不再冻得那样厉害了!仙姑好本事。”

    宁小闲摇了摇头道:“乌小姐的麻烦还未解决,她不是生病,而是中蛊了。”随后将这蛊的厉害之处说给乌城主听。

    乌获越听,脸上沮丧郁闷之色愈浓。他明白了,若找不着饲主来解乌云芳身上的蛊,她就是死路一条了。可是只剩三天了,这却要从何找起?

    宁小闲沉吟了一会儿道:“这蛊要从耳朵中放入,非亲近之人不可为。乌小姐身边的丫环、老妈子,可有新来的?”

    乌获转头吩咐手下去查了,半晌后得到的回复是,乌云芳身边的奴才,多半是家生子,几个小一点儿的丫头至少也都是跟了五、六年了,没有一个是面生的。

    看来下人们这里暂时没发现问题。她在房中走动了一会儿才问:“这几周,可有亲友上门?”

    婢女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怯怯道:“小姐生性内向,这一个月内都不曾与其他人亲近,除了城东李家的香怜姑娘,半个月前来找过我家小姐。”

    “她与你家小姐的关系如何?”

    “亲如姐妹,是手帕之交,那一晚她们还共寝了。”

    “这些火盆子、这几床厚被,都是谁的主意?”

    “也……也是李家小姐。我家乌小姐病了之后,她虽然没有上门,但也托人送来了暖玉一方,劝城主大人给小姐添被。过不多久,我家小姐的身体就越来越冷了。当时我们都以为李小姐是未雨绸缪。”

    她点点头,将下人们都遣退了,这才对乌城主道:“如未猜错,多半就是这位李香怜姑娘捣的鬼了。”

    乌获脸色发白道:“这蛊不是种下当日发作的么?”

    “若炼蛊之人的手段高明,也可令它定时发作,以减轻自身嫌疑。”

    ”李家与我乌家乃是世交,李香怜的父亲与我也是多年交情,怎会下此毒手?且她家也是书香门第,不曾听闻有养蛊之术啊?”

    乌获正要喝人来办此事,宁小闲摆手道:“她家住何处,你直接告诉我吧。”等他下令、找人,再去李家带李香怜来询问,少说也要一日时间,还打草惊蛇,不如她自己去了。

    乌获喜道:“仙姑愿意为小女出手?当真感激不尽。”

    不愿也不行啊,谁让她记挂乌获手中的人参果树枝。当下问明了李家的方位,和涂尽二人就出府去了。

    她带着汨罗同行,眼下又是白天,不好大喇喇飞在天上,只向乌获借了两匹快马,奔去城东。

    路上,汨罗好奇问道:“你怎知下蛊的人一定是李香怜?”

    宁小闲嗤之以鼻:“什么手帕之交、闺中密友,都是最信不过的,转身就能卖了你!女人呵,最不该信的就是女人。”

    闻听此语,神魔狱内外的所有雄性都石化了。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李家的高大院墙也挡不住她和涂尽的脚步。两人光天化日之下做贼,弄倒了李小姐闺房里的丫头,把这位香怜姑娘直接拎到无人的客房里去问话了。

    这位李香怜年方十九,也是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儿,听了宁小闲上门的来意,惊得浑身颤抖,直呼冤枉,并指天指地发誓绝不会加害自己的闺蜜。

    她声若黄鹂,哭泣哀求,连汨罗都疑道:“难道不是她?”

    “是与不是,一试就知。”宁小闲冷笑一声,冲涂尽打了个眼色。这女子人如其名,看起来果然是又香又可怜的,但她宁小闲就能从李香怜眼里看出端详。她也是女人,而眼前这弱女子虽然哭得一塌糊涂,但眼睛深处却闪动着算计的光芒,绝不是个无辜之人。

    涂尽也是个心狠的,除了素霞仙子不曾对哪个女人假以辞色过,当下放出一缕魂魄分身,溜进了李香怜脑中,也不管她难受得直翻白眼,几欲呕吐,细细探查了半晌,这才收了手。

    宁小闲老神在在地问道:“如何?”

    “果然是她。”

    原来李香怜与乌云芳的未婚夫、林家长子早已有了私情。心上人总是哄劝她会中止与乌家的联姻,可是直到一个月前,这桩婚事还没有取消,她这才知道被骗了,顿时心中大恨。可是她思来想去,也还是舍不得害了自己的情郎,于是将一腔怒火都转移到乌云芳身上,只恨这个闺蜜为什么不贴心些给她让道,为何非要抢了她的爱郎去?

    半个月前,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上乌府去找乌云芳。后者正要出嫁,免不了有一肚子话要和她说,眼看着自己这好友满面的娇羞和幸福,李香怜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泯灭了。当晚,她睡在乌云芳身边,将翻转蛊偷偷放到了这个毫不知情的女孩耳朵里……

    好烂俗的剧情。宁小闲在心中抱怨了一声,这远远没有现代爱情剧狗血啊。

    她好奇的是:“李家诗书传世,家中又从没纳过外族人士,她又怎么学会的调蛊之术?”

    涂尽耸了耸肩:“她没学会。只是有人教会她怎么将蛊放到乌云芳身上而已。”

    这才对嘛,她可以找一找幕后黑手了。

    半个月前,李香怜心伤欲绝,成日以泪洗面。一日午后,她正将自己关在房中哭泣,门外传来有物倒地的声音,她也未留意,但随后门扉却是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个女子站在她面前,冷冷道:“情郎被抢走就只知道哭,没出息,怎不晓得抢回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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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之躯走西游?作死! 多亏随身带着妖怪帅哥,充不了打手也能当个养眼的智囊。 且看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在仙妖漫天的世界里, 吃喝玩游,样样不落。 (6月每日三更求粉红票。保证完本,不胜感激)宁小闲御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小闲御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小闲御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