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口令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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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6章 仙人战
“这是牧云府群战的看家本领,一气化元,能将所有人的灵气牵系作一处,形成对外的护罩,以减弱敌攻,只是这神通极耗灵力,他们坚持不了多久。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群人当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炼虚期,因为参加渡劫观礼的缘故,还有许多新手苗子,所以应付起来特别吃力。
牧云府,这名字听起来特别耳熟,她是不是先前听谁说起过?
宁小闲正皱眉间,七仔又加一把劲儿,如离弦之箭直奔战场去了。他眼力极好,已看出牧云府的两名仙人在对方九仙的围攻下俱是岌岌可危,幸好其中一人尤擅防御,手中一尊金塔不知道挡去了多少攻击,可惜对方攻势太勐,塔上金光转眼即黯,他不得已,一口一口舌尖精血喷上去,才激得金光重新焕发,自己精神却越来越萎顿,这般亏耗法,连仙人也支撑不住。
便在此时,围攻他二人的九仙中有人顺眼看了底下的战局,皱了皱眉,似在不满为何还没将低阶修士全歼。他的法器是一对儿青锏,这时就顺手打了一只下去。
底下敌我双方混战一起,他也不敢用大规模杀伤性的术法,这一只青锏如有灵性,每击必穿过红光,打中一名牧云府弟子的天灵盖。这样点杀三次,牧云府就死了三个人,人人自危,局面险些崩盘。压阵那名俊俏修士喝道:“入谷!”
他们已经退到摩天崖下,只消再多几步就能借助长长的石梁遮蔽己身。青锏终归要人来操控,在方圆窄小之地施展不开。
众弟子鱼贯而入,果然青锏追击不到。不过天上仙人留了心,这时听在耳里,遂冷哼一声,青锏在天上盘旋一圈,对准了这名修士,当头砸了下来!
他为同伴压阵,当然落在最外,这时还没有躲入石梁中。青锏快逾箭矢,甚至连人眼都捕捉不到它的轨迹。
眼看他也要像前面三人一样倒毙当场,正陷在车轮战中的白龙勐一回头,对准青锏喷出一口龙炎!
龙火炽白,温度奇高无比,这一口喷到,青锏顿时被打偏一边,连锏身都烧了个洞出来,险些当场作废,自然是砸不中人了。它还没掉下去,就被主人收回去连唿心痛。
可是花想容这般任性而为,也付出了惨重代价。白龙身躯细长而矫健,体型却远不能和巴蛇那样的庞然大物相比,力量自然也远远不如。缠住她的三名仙人又都是以气力见长的大妖怪,显然郎青对于行军指派成竹在胸。仙人境的生死搏杀都是危险至极,她原本就已伤痕累累,这么一回头,就露出好大一个破绽。
边上一头巨猿般的怪物瞅准机会,一口咬在她左前腿上。这怪物名为蓝魈,面上有蓝色竖纹,也是上古异种。它本身力大无穷,嘴里又生有毒腺,一旦撕咬起来即可通过中空的利齿将剧毒注入对手肌肉当中,令其战力立减。
白龙吃痛,长尾如鞭,一下将它抽出去十余里远,不过蓝魈咬得正狠,她这一下虽将敌人甩出,前臂上好大一块肉却也被撒扯下来,伤口大如门板,淡金色的血液怒溅而出,落到地面上却变作了黑色。
地表残余的草根和灌木被这变了色的龙血一浇,就如遇着了强酸,“嗤”地一声冒出白烟,被融化于无形。甚至地面也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好厉害的毒性!
边上两头大妖更不会错失机会,冲上来对准白龙脑袋就砸。白龙虚晃一下,头上犄角狠狠扎入其中一只胸膛,前进后出捅了个对穿。不过她放弃了对自身的防护,后半截身躯就暴露在敌人眼皮底下,另一头巨兽手里执着一对金瓜锤,这时瞅准空隙,全力砸了下去。
只听“喀喇”一声脆响,像是半空中的烟花炸开。
白龙的肋骨应声断了三根,内脏剧震,身躯也在地上打了两滚,露出一直保护的腹下要害。
她痛得长啸一声,鲜血自嘴角淌了出来,刚将犄角上顶刺的家伙丢出去,兀自要迎身再战,剩下两头巨妖已经扑上来,爪上寒光闪烁,就要将它开膛破腹。
这时,众人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怒喝:“住手!”
正在扑击白龙的大妖,有一头顿时觉得眼前白影闪动,随后面上寒气森然,显然对方直取它面部要害。其动作迅捷无伦,它这样以力见长的妖怪跟不上,仓促间只得抬手护住了头面。可是紧接着掌心一痛,却是对方坚愈精钢的鹰爪张开来,一下刺穿了它的巨掌。
与此同时,头顶上的光芒突然黯淡,一张尖喙勐地啄下来,破其护身罡气如无物,选了个极刁钻的缝隙,从它左眼窝直接戳了进去!
吃这一记偷袭,巨妖疼得浑身乱颤,勐一拳头砸出去,可是对手退比进更快,居然乘着拳风往外虚飘出去,下一波攻势又到。
手里握锤那妖怪原本要再砸一记的,这时突感身边微风吹过,居然令他寒毛直竖。
仙人的第六感都很出色,他不敢贪功冒进,转身就是一锤扫了过去。
这一锤势大力沉,划动空气引发不祥的呜呜声,有若鬼哭。白龙的肋骨比精钢都坚硬不知道多少倍,却被他一下打断,现在莫说是个人了,就算面前是座山岳,他也有信心将它轰成碎片。
不过这一锤居然落在了空处。
他的力道和普通修仙者当然不能同日而语,挥出去的虽是金瓜锤,但撩起的却是可怕的气墙,其锤头所向,空气都凝成了坚岩一般。他身高三十丈(一百米),这一手防的是体型较小的对手从他锤下落空。
再定晴细看,锤上却多了个小小的人儿,俏生生立在锤头,随着他收回动作而向他靠近。她很苗条,甚至还长得很好看,只不过现在柳眉倒竖,显出十二分不悦。
便是这样一个玉瓷般的人儿,令他生出了强大的危机感?巨妖身经百战,也不敢小觑了她,正要将她甩出去,身体突然觉出了奇特的沉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2087章 化戈止战
那感觉就好像是还未得道之前,他在地面上连奔了十余天,身体已到强弩之末,每再多行一步都感觉到体能的衰耗,感觉到心慌手颤,两耳轰鸣。
简单来说,就是疲乏困顿,劳累至极,就好像身体被安了个阀门,然后生命力被源源不绝抽出去。
这感觉莫名侵袭,他的手上动作不由得缓了一缓,当即明白是眼前这小人搞的鬼,当即伸掌要将她捉住。只不过这时手心一凉,大拇指居然被削了下来。
他都未看清对方用了什么伎俩,只望见她手里似乎持着一把小小的匕首。以他的身高而言,这匕首比起玩具还精巧,不过下一秒,对方已向他胸膛冲了过来。
巨怪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打算将她直接拍死在自己胸口上。哪知二者甫一接触,就有一股巨力透体而来。哪里是个小人儿,那感觉分明就是被一头巨象给当胸踹了一脚!偏偏受力点极小,以他皮肤之坚硬,都忍不住长嚎一声,被带得仰面栽倒。
宁小闲不等它后背着地,已先跃至它天灵穴上,纤足重重一踏。
这一下力道极沉、极狠,踩的又是要穴,巨怪只觉脑门儿像被自己的金瓜锤重砸一下,顿时识海震荡。趁着它这一失神的功夫,她手中匕首变作一柄长戟,直顶住它眼皮一声清叱:“都住手!否则我要了他的命!”
戟尖离巨怪的眼珠子不到一尺,丝丝缕缕的寒光即已透了过来。这武器上散发出淡淡的青光,若是从这里直扎进去,恐怕连神魂也会受剧创。
巨怪不敢再动弹了。
其实自她露面开始,郎青已经暗叹一声“可惜了”,杀掉这些人最好的机会已经失去。他也不恋战,朗声道:“几位仙师,请收手罢。”
其实方才宁小闲一出现,西夜众仙皆有所感,似乎身体当中的力量源源不绝流走,幸好成仙之后本源强大,否则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即显颓态。
来人身份不明,他们也不愿意无故招惹强敌,乐得借着郎青这一声顺势收了手。
七仔和宁小闲也都后退几步,看两名对手捂着脑袋站起来,返回自己的阵营,变作了普通人大小。
宁小闲侧了侧头,七仔会意,奔去救援小白龙。她这才转头对郎青道:“郎宗主伤我手下白龙,这是何意?”
她一上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先将动手伤人的帽子扣到郎青头上。后者再怎样骄狂自负,这时也自愧不如了,暗道她不愧是巴蛇道侣,夫妻真是一般儿的跋扈。
他也不是善茬,闻言皮笑肉不笑道:“这是西夜和牧云府的私怨,隐流的白龙突然插手,我正愁没地方申张呢。正好玄天娘娘来了,这笔账我们好好算一算。”
“玄天娘娘”四字一出,敌我双方惧是一懔。原来眼前这位就是玄天娘娘,从古至今成功渡过九重天劫的第四人,众人不惜跋涉千万里来此的理由!
宁小闲嘴角一扯:“正是幸好我来了,否则我家的白龙被人悄悄打死在这里,我还不知道哩。”
郎青也有些头疼。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世间仅存的一条真龙还是眼前这女子的手下。偏偏白龙战斗起来格外凶猛,大能之间的搏杀不能留手,那三头大妖何尝不是被她迫得马力全开?
他沉声道:“我追杀蛮人余孽,被牧云府阻拦,白龙无故相帮,是何道理?”
蛮人余孽?宁小闲心中微惊,转头望了白龙一眼:“怎么回事?”
这时牧云府门下已经在两位仙人的率领下走了过来,花想容还未答话,方才在人群中指挥若定的那名俊美修士即朗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正从凤南前往平淄,路过此地,就遭到西夜的截杀,硬是咬定我们包庇余孽,要彻底搜查。”
这孩子不错呀,短短两三句就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是个少见的明白人。嗯,声音还格外好听,清泠泠地,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嗯,打住,现在不是神游的时候。宁小闲轻咳一声:“郎宗主,这里是隐流地界。”
她一听就明白了,西夜这是随便找了个由头,要堵杀牧云府众人。无论蛮人余孽是不是真地藏在牧云府的队伍之中,事关宗派脸面,这个有两名仙人坐镇的仙派也决不会让西夜挨个儿搜查的,这一仗轻轻松松就能打起来。至于西夜截杀牧云府的理由,她基本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话十分强硬,郎青沉下脸道:“蛮人余孽的名单,还是隐流赠与我的。待我追杀时,怎地又不允了?”
宁小闲微一侧首:“牧云府人数尽在这里了,可有你想追的蛮人?”
“这世上有种储物空间,可以将活人也装进去。”郎青缓缓道,“玄天娘娘不会不知道罢?”
这就是着意难为人了,难不成她能叫牧云府修士将储物空间都交出来给西夜审查?方才手托金塔那名仙人受了重伤,这时也忍不住捂着胸口上前一步:“竖子,欺人太甚!”
宁小闲却摆了摆手:“您贵姓?”
“免贵姓陈。”
那俊朗修士介绍道:“玄天娘娘,这是我宗陈玄龄仙长,这一次前来观礼就由他老人家带队。”
宁小闲又看了他一眼。这小家伙不简单呢,可不止生了副好皮相。他轻咬“观礼”两字,就是意在提醒她,牧云府这趟遇险实是和她脱不了干系。就算尽地主之谊,她也不该撒手不管。
“好,陈道友,你们果真不曾暗藏蛮族余孽?”追查蛮人一直是各门派的重要任务,因此无论这是不是郎青所找的借口,她的话都问得尤其严肃。
这姓陈的仙人出语掷地有声:“没有!”
“好。”宁小闲点了点头,“你们身上,可有能储活人的法器?”
陈玄龄依旧是斩钉截铁:“没有!”
宁小闲望向郎青,还未发话,他身后有一人接腔了:“玄天娘娘,该不是偏听偏信之人罢?”
第2088章 子虚乌有
这女声集软、糯、甜于一体,教男人听了都要酥到心底去。
只听声音就知道,这也是老熟人了。宁小闲眸目光一扫,果然望见有个倾城美人自郎青身后走了出来。蛾眉淡扫,水眸含情,双肩若削,细腰款摆,正是晏聆雪。
三百年时光几乎无损于她的美貌,只比从前显得更加气定神闲,又多了周身的贵气。
看起来,她在郎青身边也过得很好。
她一开口,宁小闲就凝视着她,目光如炬如刀,锐利得后者和她对视了几息就不得不移开目光,否则神魂就要受到伤损。毕竟,这是渡过了九重劫的大仙人,晏聆雪焉能望她项背?
宁小闲这才缓缓道:“好,他们身上若是没有储物空间,蛮人余孽纯属子虚乌有,此理可对?”
这话说出来,牧云府人人面上变色,陈玄龄更是急声道:“宁夫人……”难不成换作隐流来搜他们的身?那和西夜行迳有何不同,须知士可杀不可辱。
宁小闲微一摆手,阻住了他的下文。这时远方有大片黑云翻腾,却是隐流的妖众赶到了。
七仔速度最快,载着她首先抵达战场,隐流的大妖们自然也要赶来,行动力上却差了一筹。
看到己方势力抵达,七仔和小白龙当然心下大定,反观女主人面色却无甚变化,只对郎青道:“郎宗主,是与不是?”
郎青此时也有些骑虎难下,方才闪击牧云府失败,其实就丧失了斩尽杀绝的机会,这时也犯不着再和地头蛇隐流死倔下去,给她一个难堪就是了,因此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言罢恚怒地扫了小白龙一眼,暗道若不是斜刺里杀出这头白龙坏事,牧云府早被他们一勺脍了。
“善。”说出这个字的感觉果然爽,难怪长天喜欢用它当口头禅。宁小闲笑道,“我自有一法可以测定,诸位稍候。”
隐流妖军已经赶到,将这里团团围起。地头蛇发力,来的可不是三十五人,而是足足有五百之众!因此她也就放心大胆地一闪身,消失在原地。
连郎青都看得眼皮一跳,七仔等人却知道她是隐入了神魔狱当中去。
果然等她再出现的时候,手里提溜着一只肥胖的灰老鼠,看起来奇貌不扬,眼睛倒是火红色的,正中瞳孔呈现暗金。
郎青见着这东西,心里一震:不好,怎么忘了世上还有这东西!却听宁小闲举着老鼠向他一晃:“郎宗主见多识广,总该知道这是什么罢?”
郎青铁青着脸,沉默不语,旁边的晏聆雪想说话,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宁小闲也不追问,将灰鼠放到地上,下了个命令:“去,找出能藏活人的储物空间。仔细些,不得遗漏。”
老鼠像是听懂了,果然吱吱两声,耸动小鼻子嗅了起来,而后往牧云府这里跑了过来。
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不过这只胖老鼠只是在每个人身前都嗅了嗅,随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果然像宁小闲交代的,要“仔细”。
“唐长老,这是什么?”那个俊俏修士边上站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这时细声细气地问他。
“寻宝鼠。”俊俏修士不动声色地退开半步,才低声答道,“这妖怪惯能寻天下宝物,当世少见,没想到玄天娘娘手里有一头。”
小姑娘哇了一声,连连眨眼看他:“这么厉害,有了这老鼠岂非能搜罗天下宝物?”她也知道门派危机八成是过去了,心情放松下来。
唐长老盯着这寻宝鼠,并未转头看她:“是。哪个宗派都愿意供养一只寻宝鼠。”
他二人窃窃私语,声音虽然极低,小白龙也听到了,龙目扫来一眼,眼中含义复杂难明。
这小老鼠在牧云府的人群中穿梭一圈,很快跑了出来,往西夜方向而去。七仔正要叫它回来,却见它停在郎青面前,吱吱叫了两声,人立而起,前爪作揖。
这姿势的意味再清楚也没有了:能储活物的法器,在郎青身上!
七仔忍不住大笑:“原来那蛮人的余孽,还在郎宗主身上藏得好好的。郎宗主是不是该把他拽出来,就地正法?”
郎青的脸色很不好看:“就算是寻宝鼠,玄天娘娘怎知它的判断一定无误?”
“很简单,再做两个试验即可。”宁小闲笑了笑,伸手向牧云府一指,“寻出这里所有人身上的保灵丹。”
小老鼠当即晃着肥屁股转了过去,这回隔三岔五就在人家面前停下来作揖。果然被它指认到的人,随后都能掏出保灵丹,有些甚至是收在储物戒当中的。
这下连晏聆雪等人都有些诧异了,这头寻宝鼠的天赋,居然比同类还要再强些!
他们自然不知道,宁小闲当年在北地岩炭城见识了寻宝鼠的神异之后,一直都念念不忘。长天知道心上人什么都好,唯独有个贪财的毛病,也不忍拂了她的意,遂搜罗天下,真地找了一只寻宝鼠的幼崽送给她。她将这小家伙装在神魔狱当中,后来她被长天哄进归墟闭关之前忘了将它取出来。这小老鼠在神魔狱里吃香喝辣,也不晓得干掉了多少外界寻不着的天材地宝,天赋的寻宝能力比起同类又要强上许多。
待寻宝鼠转过了一圈,宁小闲才笑问郎青:“如何?”
郎青也知道自己这回败得难看,不得已认输道:“是郎某失误了,原来那孽徒不在牧云府当中,陈道友、许道友,得罪了。”一拂衣袖,转身要走。
“且慢。”宁小闲敛了脸上笑容,一字一句道,“既然错在郎宗主,请问贵派打伤了我隐流的白龙,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隐流的字典里,本就没有“任人欺凌”这四个字!
郎青轻咳一声:“玄天娘娘,这里不在七城范围内。”隐流发往所有门派的通碟,是申明七城之内不得斗殴伤人,否则起事的双方都要被严罚。但这里?
宁小闲微微一笑:“这里还是隐流地界,你在我的地头,无故打伤了我的人。”
第2089章 索要赔偿
还被她当场抓包。
她将“无故”二字咬得很重。强龙不压地头蛇,郎青也知道她不肯跟自己善了,遂道:“好,那么我赔偿隐流五百万灵石,作为误伤白龙的赔偿。”他也强调了“误伤”二字。
宁小闲转头问苦主:“你意如何?”
白龙怒吼一声,远近千里可闻。龙吟的穿透力远胜一般妖兽,两边的低阶弟子都被她震得东倒西歪。
宁小闲耸了耸肩,对郎青道:“我家白龙不满意。”
郎青深深吸了口气,将心头怒意压下去:“那么白龙仙子怎样才能满意?”
宁小闲伸手抚了抚白龙的鼻子,两人低语几句,这才道:“除了五百万灵石以外,还要六十万斤五色土,三十万斤灵盐,品质必须都为一等,不可以次充好。”
西夜众人眼皮一跳,这女人真敢狮子大开口啊。五色土是近二百年来才发掘出用途的稀有土壤,炼器师发现它可以作为炼器的催化剂使用,效果极好并且不留杂质。现在泛大陆征战不休,哪个宗门都需要大量法器,因上这个特点一经发现,五色土的身价立刻涨上去了,如今一斤纯净五色土的身价已经达到了五十灵石。西夜的领地恰好有五色土的富矿,这些年坐拥金山,富得流油。
六十万斤五色土,那可价值三千万灵石!
再说灵盐。修仙者辟谷是传统了,其实可以不进凡食,不过这些年富含灵力的食物开始端上餐桌,如中州、奉州这些经济格外发达的地界,也有大量修仙者嗜好美食。盐巴作为调味品,当然是不可或缺的,这就催生了灵盐。除了将海水替换成灵泉之外,其他制法与晾晒海盐相同,不过西夜地界里有一口玫瑰灵泉,流量丰沛不说,晾出来的灵盐还带有淡淡的玫瑰香气,以之入肴,增味添香,是餐桌上的骄奢品。
大家都知道,奢侈品的身价和它的实用价值基本挂不上等号,所以一斤玫瑰灵盐的身价也达到了二十灵石。那么三十万斤盐巴就相当于六百万灵石了。
饶是郎青城府深沉,这时也气得哼了一声:“玄天娘娘好大的胃口!”
宁小闲微微眯眼:“小打小闹,不及郎宗主。”
她不过要点儿赔偿罢了,还是小家子气了,说来西夜和牧云府自己打生打死,若非白龙受伤,隐流本不该管。可是西夜率众来攻牧云府,如果当真将这些人全歼的话……获利何止是她的百倍、千倍?
郎青一噎,知道她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只得道:“十万斤五色土,两斤灵盐,不可再多。”
宁小闲的笑容中可不带什么善意:“郎宗主打算将仙人当作叫花子打发了吗?”背在身后的小手一勾,隐流妖众就齐齐向前迈了一步。
妖气冲天。
更糟糕的是,这些人当中一定隐藏了仙人境,只是妖众一律黑甲覆面,无论是牧云府还是西夜都辨认不出,自然也不晓得数量几何。
被他们所激,西夜上下也都锵啷一声执出法器,耽耽以视。
局面突然剑拔弩张。
哪个叫花子能值千万灵石?郎青想笑却笑不出来。在隐流的地界和地头蛇打架,他肯定讨不了好去。尤其宁小闲还皮笑肉不笑道:“突然想起来,这里是荒郊野地,郎宗主也只有区区四十人呢。”
她笑得不怀好意。
隐流从来不是善类,莫说打家劫舍,就是吞宗并派也是常事。
她说得没错,先前西夜将牧云府当成了猎物,现在轮到隐流将西夜看成盘中餐。
晏聆雪只觉心头沉甸甸地难受得紧,只能开口渲泄压力:“宁小闲,我们是隐流请来的客人,你敢对我们动手,天下人……”
“天下人只要一个说法。”宁小闲截口道,“西夜包庇蛮族余孽,并且拒不交出,隐流也是迫不得已,小阁主,哦不,晏夫人以为如何呀?”
她嘴角慢慢勾起一道讥讽的笑容:“就我所知,郎宗主身上恰好带着能藏活人的储物空间呢,对也不对?”
牧云府众人简直想鼓掌了。
这一套原本是西夜杀人的借口,隐流为何不能拿来用?这一刻,他们真盼着隐流出手啊,横竖先把人都杀了,后面死无对证,理由还不是任隐流随便掰?
先前西夜打的,可不就是这个主意吗?
晏聆雪哑口无言,但觉浑身发冷。郎青却微笑起来:“玄天娘娘了得,郎某甘拜下风。那么除了五百万灵石之外,西夜还奉上一等五色土二十万斤,灵盐十万斤,玄天娘娘以为如何?”他这人极是光棍,眼见这笔赔款是躲不过了,也就不再纠结。
宁小闲也是见好就收,点头:“善,就这样议定吧。陈仙友,接下来轮到你了。”牧云府的损失比西夜还惨重,两名仙人都受了重伤,还死了七、八名亲传弟子,这笔账是要跟西夜好好算一算的。
不过陈仙人的口才可没有宁小闲好,最关键的是他的底牌没隐流那么硬,因此最后谈下来是西夜补偿给牧云府四百万灵石,外加五万张上等黄符,两千套玄级铠武。
这比起小白龙要到的赔偿可是差得多了,不过牧云府已经很满意。
被连宰两刀,就算郎青脾气再好,面上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签好协议之后就道了声“告辞”。
钱银到手,宁小闲的笑容立刻灿烂:“郎宗主伉俪,今晚四方天城,恭候大驾。”
她拿到钱,脸变得比什么都快。
三百年了,这女人到底是没变,晏聆雪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声,只有郎青面无表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两人心情复杂,当然不想再与她虚与委蛇,郎青扯了扯嘴角:“一定。”带着西夜帮众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们的身影悻悻远去,牧云府的少年弟子们只差欢呼出声了。
陈仙人一瞪眼:“喜形于色干什么,战场还没打扫!”
是呢,今回大战激烈,还有许多同门献义当场,大家赶紧敛了笑容,去收拾善后了。
第2090章 小白龙和唐方
陈仙人即率领门下前来致谢。原本众人性命危在旦夕,现在反而能力压对方一头,还拿了补偿,这都要是隐流的功劳。尤其他谢过宁小闲之后,又真心诚意地向小白龙一拱手:“多谢白龙仙子仗义援手。”先前牧云府遭西夜半路伏击,那真叫一个出奇不意。后者有备而来,一击得手,后著连绵不绝,凶毒狠辣,那是铁了心要在最短时间内全歼牧云府的人。若非这条白龙不知打哪里杀出来相助,牧云府恐怕早就死得一个不剩,候不到隐流援军的到来了。
话说若没有白龙插手,隐流的援军也不会到来罢?
他也想不通白龙为何突然相援,只能以“仗义”二字来形容了。
小白龙摇了摇头,开口却是优美的女声:“无妨。”
陈仙人却问宁小闲:“从战斗结束至今,我等伤势都在飞快痊愈,是娘娘领域之功罢?真是好本事。”他和另一名仙人受九仙围攻,内外伤势沉重,方才是提气强行压下,不想在强敌之前削了颜面,可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外伤居然康愈许多,连内腑的伤势都不再那么沉重了。再看门下弟子,先前激战中受了重伤的,现在基本都能站起来了,有两人肚腹被剖开,连肠子都流出来,现在肚皮上的伤口不仅不再流血,甚至已经结痂,转眼就要好全了。
再好的丹药也没有这样的效果,何况宁小闲根本不曾亲手接触到他们。这只能是领域的神效。
宁小闲点了点头,也不解释。陈仙人知道领域是每个仙人的秘密,不好打探,随后就听她道:“西夜为何袭击你们?”
陈仙人苦笑道:“牧云府早就是西夜的眼中钉,郎青早有此心。这一次无非想将我们都葬在这里,他对付牧云府才更顺利。”
宁小闲不语。
她今早恶补了一下过去三百年的功课,重点研摩了当今南赡部洲的势力分布,这才明白陈仙人所指为何。过去三百年间,西夜势力快速膨胀,成为坐拥二十六名仙人的超级大宗,并且风传西夜也有一名真仙坐镇,只是从未有人见过。且不论最后这个传闻是真是假,西夜这些年来节节推进,领土快速扩张乃是不争事实。
到得宁小闲渡劫,它的领地已经比三百年前扩大了足足三倍有余,倒在它手下的,不仅有南部仙宗,也有原先的北部仙派同伴。西夜的领地已经占据了足足二十二州,如果从现有的版图去看,一下就能明白牧云府和西夜为什么是死对头了:
牧云府的领地,恰好就在西夜的正南方,阻住了它往南扩张的脚步。
不除掉牧云府,西夜就不能把手伸向更加广阔丰饶的中部大地。
可是牧云府也是老牌大宗,本身也拥有七名仙人。并且附近十个宗派以它为首,立下了同盟互助协约,同气连枝,一荣俱荣。它们抱团在一块儿,西夜想蚕食其领地可就不容易了。
是以牧云府对西夜来说,就是哽在咽喉里的一根硬刺,不除不快。这一次牧云府到大西南观礼,将两大仙人都派了出来,并且宗内将被重点栽培的好苗子也都同来,西夜如果能将他们剿灭在外,无疑是大幅度削弱了牧云府的势力,后面想再对这个门派下嘴也会容易得多。
其实这不单是西夜的算盘,也是许多宗派的企图,否则这几日七城之外为何发生那么多起搏杀?
和她再寒暄了几句,陈仙人就去探视自己的弟子了。他自己身上的伤是敌仙留下的,没有那么快恢复,不过此时倒不碍行走。
宁小闲这才缓步走到花想容身边,面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仗义,嗯?”这条白龙何时会那么好心了,无端援助路人?
白龙心虚地将头搁在地上,低声道:“娘娘,我错了。”
宁小闲冷冷道:“你这一搅和,隐流和西夜的关系立刻恶化。后面我拿什么来弥补?”西夜是如今南赡部洲中北部最强大的宗派之一,隐流可不想与它交恶。
小白龙不敢吱声。她今日冲出来时心急救人,也根本不曾深思熟虑。
宁小闲叹了口气:“你先前托青鸾和我说过,会将这事情处理好,我也就一直放任。现在,你倒是将自己陷进去!”
小白龙嗫嚅道:“娘娘……”
这时唐长老往这里走过来,她遂住口不言。
如今战斗结束,众人也都忙着收拾善后,他往自己身上丢了个清洁术,重新扶了发冠来见玄天娘娘,以表尊重。不过他弄净了颜面,宁小闲近距离看他,倒真觉得这男子从身形到面貌,再到气度,无一不是上佳,任哪个小姑娘见了也是心里砰跳。
所谓美男子,可不是光长着一张漂亮脸蛋就行的。
唐长老向宁小闲拱手,正色道:“多谢隐流援手。”又向白龙作了个深揖,“多谢白龙仙子仗义出手。”
白龙援其于危难,自己也身负重伤,而宁小闲虽然也阻住了西夜的猖狂行凶,更多却是智取,在他心目中,这二者出力程度不同,因此他的态度也不同。
分得清轻重,又不因为她是隐流之首而加倍恭敬,宁小闲对他的印象更好了,笑吟吟道:“唐长老大名可否告知?”
“不敢。”他微微躬身,“敝人唐方,陋名教娘娘见笑了。”
“你何时拜入牧云府?”
唐方不知她为何提问,不过依旧答道:“约在三百一十八年前。”
宁小闲想了想:“你我应不是第一次见面罢?”
唐方笑道:“不是。娘娘应是不记得我了,我却记得神君和娘娘昔年大婚时,中京的盛况。”
撼天神君大婚那一年,他不过才十七岁,有幸成为师父的入门站子,这才够资格随师门晋京,有幸亲睹了神境成婚的盛景,可是他随后却遇上了……
唐方的喉结动了动。
原来如此。宁小闲笑了,瞥了白龙一眼:“你和花想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吧?”
第2091章 乱点鸳鸯
白龙龙目顿时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唐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也是一怔,凝神思索几息才道:“娘娘果然好记性。我和白龙仙子此前曾有过一面之缘,她途经奉州,曾作客牧云府。”
“你俩可真是有缘。”她脸上笑容不变,紧接着却传音给白龙,“他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不知道。”花想容的声音闷闷地,显然好生难受。
说话间,宁小闲伸手按在龙躯上,乙木之力缓缓渡了过去。先前龙身上的外伤就开始愈合,只不过西夜的巨妖口中獠牙附上了剧毒,她自己一直驱之不出。仙人的手段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按常理而言,她的伤势至少要两、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不过得宁小闲之助,现在她的伤口中黑血汨汨,流个不停。白龙现下身长四十余丈,血流量甚是惊人,地面轰出来的浅洼很快就变作了黑血池塘,腥臭扑鼻。
她一定很痛苦吧?唐方看着这一幕,既是心惊,不知怎地还有些没来由的心疼。幸好黑血很快流尽,白龙仙躯的自愈力又开始工作,加上宁小闲喂了她几颗丹药,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收缩、结痂。
唐方先前没有时间细睹,现下再放眼打量,果然发现“她”的体态尤其修长匀称,虽然浑身伤痕累累,可是每一片完好的鳞片都是莹润有光,仿佛上好的白玉雕成。这条龙方才从天而降的时候,不仅威武,也是美极。只是那会儿所有人心情紧张沉重,哪有功夫欣赏?
他眼前浮起白龙方才奋力拼杀的模样,她以一己之力拖住了三名仙人,战斗是那样惨烈而凶勐。他从未见过有谁替人助拳会这般拼命的。
为什么?
花想容总觉得他的目光像钉子,钉得她好不自在,遂微微侧过脑袋,不肯与他对视。
唐方有些愕然,白龙这是害羞了?
宁小闲见他直勾勾盯着花想容,心里有些好笑,口中却道:“我家白龙漂亮吧?”
“漂亮。”他脱口而出,才想起这是条雌龙,“我是说,呃……”神骏这个词,用在雌性身上不好吧?
宁小闲和白龙都转头盯着他,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看得他好尴尬:“呃,罢了,请勿在意。只是白龙仙子的眼神,很像我一个故友。”
花想容心中一跳,宁小闲却忍不住笑了:“她现在是条龙。”龙和人的眼睛能长一个样儿吗?这家伙能从白龙联想到女人,想象力也是相当强大啊。
唐方俊面微微发红:“是,我知道,应是我看错了。”可是真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从白龙眼中看到了属于“她”的神情。难道长久未见,他反而想念那个妖女了?不可能,他分明已经将她逐出心田了。
宁小闲哦了一声:“故友?你那故友今日何在?”
唐方摇了摇头:“久无音讯,早不知去向。”
“难怪你想念。”他声音太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宁小闲眼珠子转来转去,“唐长老可有道侣?”
她话题切换得太快,唐方一怔,面色更红了:“不曾。”
宁小闲更惊讶了:”以唐长老如此人才,居然没有道侣么?是了,必然是眼界太高。”
这玄天娘娘的性子也太……唐方轻咳一声,掩住自己的不自在:“唐某于此无爱,愿潜心修行,不须、不须道侣。”
“此言差矣!”宁小闲一本正经,“阴|阳调和,方固本源。唐长老既然没有心仪之人,那更好办了,你看我家白龙如何?”
这话说出来,唐方目瞪口呆。“沙啦”一声,旁边的白龙也是浑身鳞片立起,身躯看起来突然涨大了一小半不止。
这两人都震惊极了。
唐方失声道:“使不得!”吃惊之下,声音都哑了。
宁小闲奇道:“不好么?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她还舍命救了你,有什么功过都抵消了,不正好是天作之合么?你方才也说了,她漂亮得很。”
唐方额上都要冒汗了:“可,可我是说……”他说的是白龙的龙形的确很漂亮啊,咳,当然白龙变作人的时候他也是见过的,的确是俏丽佳人。可是,他不愿。
唐方最后长叹一声:“玄天娘娘,真使不得。我真无意于男女之情。”眼前这位身份地位非同一般,若是旁人这样撮合,他早就拂袖而去了。譬如这几百年来,就连师长要给他指派道侣,他都是坚决拒绝的。
白龙突然抬首,迳直游走到一边去了。唐方在后面唤她“白龙仙子”,她都理也不理,一甩尾走得更远。
瞎子都能看出来,她生气了,并且说不定是又羞又恼。以堂堂真龙之身,居然被一个渡劫期都未至的修士拒绝了,这说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敬酒不吃。”宁小闲刷地沉下脸来,冷笑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唐长老,你会后悔的。”转头往白龙方向去了。
唐方怔立原地,良久才木然转身,也不知在想什么。
宁小闲缓步走到花想容身边,张口就道:“他不知道你是你?”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语气也不通顺,可是花想容听懂了,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怎不告诉他实情?”
小白龙赧然:“我当年戏弄他太过,几次三番。他要是知道真相,一定恨我入骨。”
宁小闲哼了一声:“你既然喜欢他,怎地又变作他的‘故友’了?”
小白龙更不好意思了,龙尾扫来扫去,在地上刨出了深深的沟槽:“我,我最后一次去找他,险些露馅了。我怕他有所怀疑,就,就没敢再去……”
宁小闲不由得轻嗤一声:“你不是龙,你的真身是乌龟吧?”一遇事就直接缩进壳子里。话说,这傻丫头向来喜欢变作人形,今日却只以龙身出现,是怕自己狼狈的模样被唐方看见吧?
谁都希望自己在心上人的心目中,是完美无缺的形象呢。
小白龙低头,不敢看女主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2092章 天道赏赐
昔日年幼好玩,她才沾惹了这一身情事,后面却是作茧自缚了。花想容如今也不知怎生是好。
看她这副模样,宁小闲恨铁不成钢:“你对他又不说实话,他若是再找了其他女子为道侣,你却要如何自处?”
白龙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无论他找了谁,我杀了她便是。”
宁小闲秀颌轻点:“就像方才那个依在唐长老身边的小姑娘么?”
白龙不吭声了。女主人和西夜宗主斗智的时候,居然还能分神来管顾她的小动作。
宁小闲的脸色却已沉了下来:“他影响你太多。你也知道接下来怕有大战将近,我要的是心无旁鹜的白龙。你若不立刻将这事情处理好,就不要怪我出手处理了他。”白擎当年为了令权十方一心证道,想直接将她打杀了。现在,她也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多少能够体会白大仙人当年的苦衷。
花想容大惊,抬首求道:“娘娘!”
宁小闲冷冷道:“三百年了,你也该有个决断了。现在,还不随我回去?”轻轻跃到龙头上,向着牧云府众人朗声道,“各位道友,我先行一步。莫要忘了参加今晚天香墅中的夜宴。”
牧云府众人连忙回礼。
她拍了拍龙角,白龙伤势恢复了大半,这时拔地而起,腾云驾雾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天边的云后。
唐方却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再见不着。不知怎地,他总觉得那个背影看起来很悲伤,令他心绪也跟着低落。
奇怪了,别人何时能这样影响过他?
自从……自从那些事情以后,他对女人向来都厌恶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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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返回藤花别院,前脚才刚刚踏进院门,腰上一紧,身体一轻,已经被抓进一个火热的怀抱里,有人对着她的耳朵吹气:“用了这么久时间?”落马坡的异动,自然瞒不过他。不过宁小闲既已出面了,他也就继续稳坐钓鱼台。
她痒得直躲,可哪里逃得过身后这人:“先吃饭后打架,总要一点时间罢?”落马坡的动静,必定也瞒不过他。她没有危险,他也就懒得出手了。
他抱怨道:“太阳都西斜了。”
阳光一过正午就会西斜,很奇怪么?她心里还有气,正想推开他,长天已经将她抱到园中的小亭里,宽阔的胸膛在她的视野里占了满屏。他还毫不客气地将全身重量都堆在她身上。她肺里的空气都快被挤光了,小嘴一张正想吸气,却被严丝合缝地堵上了。
他吃了好半天,才低头咬着她雪白的颈:“我也饿了。”手上不停,十指灵活地去摘她的腰带。
难怪别院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原来他早有预谋。宁小闲伸手将好好儿一张俊面推得快要变形:“大白天地,你就没别的事情做?”
“你见到权十方了?”
这话题转得太快,宁小闲一怔,下意识答道:“是,我已经把名单交给了权师兄……”话未说完,忽然轻叫一声。
好疼,他居然咬她!
长天模模糊糊地哼了一声,最不耐她樱口中吐出这三个字来,偏还说得这般软糯婉转,该罚!他用腰带将她皓腕绑了,随手令她翻趴在阑杆上,轻轻啃咬着她的雪背道:“莫提这人,扫兴。”
讲道理,分明是他先开的头!但她来不及辩解了,这人的手实在作恶多端,令她小口中只顾得上发出娇软的低吟,两手抓着朱红阑干,指尖却深深陷入了木头里。
雨已经停了,碧空如洗,小院中姹紫嫣红,是连门扉也几乎掩不住的满园春|色。
他今天的索求格外粗暴,不仅是因为憋足了三百年,也因为她见到了那个男人。每到这种时候,他总想在她身上留下更多印记,宣示更多主权。
到得情浓之时,两人身体当中的乙木之力再度交汇于她的丹田之中。若说从前都是涓涓细流,渡劫之后已变作滔滔江河,气势澎湃,幻出来那株青木的虚影,枝干都是漂亮的纯金色,就与天劫后一模一样。
待得星力各归体|内,两人均觉大有裨益,这一回获得的星力,至少也是从前的三倍还多。这一方面是由于她带回了地球位面的全部星力,酝酿之后也会分给长天,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她升仙之后体质大幅度提升,终于可以变作乙木之力尽情奔流的沃土了。
等到这一番云雨过后,天边都挂染了赤霞,长天却觉得没有她肌肤晕透出来的淡淡粉色来得漂亮。他虽意犹未尽,不过晚上还有盛大的夜宴要出席,他可不愿她满面春晕去见人,因此暂且放她一马,只轻吻她的面庞道:“渡过九重劫,天道赠了哪些好处?”三天已过,她体质尽复,这才能对本次天劫的战利品作个正确概算。
他的口气,就像去买东西店家还给了赠品一般。宁小闲嗤地一笑:“天劫刚过降下来的金浆,可抵三千年道行。这三天也消化不掉,留着慢慢用罢。”
长天展颜,赞了一声:“善。”天道难得大方一把,降下了比帝流浆更加珍贵的金浆。那才真叫琼浆玉露,每一滴都能抵得上帝流浆十倍效力。宁小闲借着这股力量脱胎换骨,余下的却不是马上就能吸收掉的,只存在丹田里慢慢炼化。三千年道行,这世上多数修仙者还没有三千岁哩,就算世间的灵丹可以增加修为,一次也不过是一甲子或者上百年,并且终生只能吞服一次,多吃无效。因此天道这一回的赏赐,的确算是很慷慨的,拿出手的就是硬通货。当然金浆太过丰厚,除了真仙以上的大能之外,谁妄图一口吞下都会立刻被撑爆。
如此,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她的修为都会暴涨。这也是天道对于渡过了九重劫的仙人给予的额外典赐,否则她用九转升莲华压缩修为,延迟了两百多年才来渡假,可比其他人成仙要晚得多,怎才能后来居上?
“身体强度,约莫提升了三倍左右。”
他捏着佳人小腰,懒洋洋道:“我知道。”娇躯尽在他掌握之中,谁能比他更清楚?
宁小闲白了他一眼。
这却是渡劫过程中带来的好处了。无上劫雷可以毁人于一瞬,同样可以打熬她的身体,使之真正做到了千锤百炼,从骨髓到肌肤,每一点杂质都将它细细滤去。最关键的是,会将丹毒也一并洗掉。
修仙者不思凡食,不进五谷,体质当然远较凡人澄清,可是人人都曾吞服丹药。几乎所有丹丸,包括隐流炼成的灵丹当中都含有丹毒,只不过越是高明的丹师,炼制出来的丹药所含丹毒越少,却不可完全避免。
这些丹毒积累在体|内,轻易排不出去,经年久月必成隐患。而天劫就有这样的妙用,在督使仙人脱胎换骨的同时,将他们体|内的丹毒也一扫而尽,达到了真正的“无垢”之躯。
宁小闲一直走体修路线,炼的又是巴蛇的功法,体质远比同阶修士来得强韧,在此基础上再翻三倍,乃是相当惊人的数字。可以说就算是当年广成宫的仙人靳丝雨、齐灵宣也无法与她比拟,若是双方此时再战,宁小闲的胜率至少也高达七成以上,再不可能如当日那样狼狈逃窜了。
渡过九重天劫的仙人,与只渡过了三、四、重的,怎能相提并论?长天知道,今后她的修行必然一路坦途,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还有呢?”
“捱最后一雷动用了獠牙,所以也得了天道赐福,增了个‘拟态’的特性,令它的形体可以随我心意变更,但是强度不变。”
他一听即道:“很好。”他当然明白,一把合乎主人心意的法器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的法器可以千变万幻,除非纯以自己的神力凝成。獠牙此前变幻出来的形态,都是它曾经吞噬掉的法器所有,如长剑或者巨斧,并且这家伙挑嘴得很,不是好东西根本不吃。它本身的形态细小,宁小闲一直烦恼去哪里弄些更趁手的武器来,毕竟她是体修出身,能驾驭的法器太多。
天道倒是很贴心地替她解决了这个麻烦,不过獠牙的变幻也是有限制的,其强度不能超过匕首本身。也就是说,用獠牙本身砍不开的东西,不要妄想变出巨斧就能剁掉了。
“还有,我好像凝出了领域,名字称为‘生杀予夺’,听起来是不是很霸气呀?”杀手锏放到最后,她笑得像偷腥了的小老鼠。
这丫头向来就沉不住气,如今成了仙人还是如此,长天只能摇头:“我看看。”
她依言扩开了领域。这感觉很是奇特,就好像神念往外扩散一般,不过有效范围就要小得多了,放至最大也只有区区百丈(三百米)。
长天静静感受了一会儿,不由得皱眉:“怎么回事?”
奇怪了,什么感觉也没有。
“那是因为没对你下手!”宁小闲将下颌搁在他胸口:“这领域其实是由两部分构成的,‘予夺’部分可以快速夺取领域之中指定生物的生命力。”她招了招手,外间果盘当中的苹果就飞到了她的手里,“看好了。”
话音刚落,苹果就急速萎缩下去,首先是表皮起皱,而后内凹,连颜都由红转黑,三息之后干瘪得像木乃伊,连颜色都像黑炭,谁也认不出这原先是个什么东西。
随后她嘬唇轻轻一吹,这点儿残渣顿时化作飞灰,消失在空气当中。
这即是将活物的生命力尽数抽走了。长天侧了侧头:“有限制?”
“有。”宁小闲耸了耸肩,“最多可以抽取我自身生命力的两倍,拿来对付你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用吧。”
“嗯。”长天指正道,“以你现在的本源强度,对真仙境以上不造成致命伤害。”她吸取的生命力是己身的两倍,但神境的本源无比强大,她吸走那一点儿,莫说巴蛇了,就是现在的虚泫都觉得像毛毛雨一般。
话虽如此,在战斗中却也是极实用的法门了,毕竟这世上又有多少真仙和神境?并且随着她自身本源的强大,这个领域的威力是可持续发展的。
她接下去道:“另一个部分是‘予生’,即是将抽取出来的生命力散播出去,恩泽领域覆盖范围内指定的生物。”说罢取了一枚蒲公英的种子在手,于是这小东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根发芽,一眨眼就从芥子大小变作了一棵嫩生生的幼苗。不过它的生长也到此为止了,“苹果里攫取来的生命力,用光了。”先前她用来阻止西夜群仙、愈补小白龙和牧云府的法门,就是这个,因此其他仙人才觉得身体疲乏。只不过当时领域内敌对方的仙人达到了十二个之多,其威力被均摊下来,并未显示出惊人的效力。
“有用,可愈补生物伤势。”这是长天对领域的评价,“这或许与你身具乙木之力有关。”
作为妖军首脑,他当然第一时间联想到这个领域在群战当中的作用。这小芽儿飞速成长,说白了就是加快了新陈代谢,伤口的愈合也是同理,修仙者的生命力远比常人强大,因此修复肌体的速度也快过普通人类,原理就这样简单。
说来说去,这领域的后半部分就是让她当个特勤护士么?宁小闲诶了一声:“我还以为天道赐给我的领域,会是什么大杀器呢。”
长天肃容道:“莫要小觑。领域的作用一般辅助为主,一己之得失,未必就那般重要了。你若可以攫取到足够的生命力,即可愈补领域当中同伴的伤势。那对一场大战来说,或许就是取胜的关键。”
咦,也是。战场上她若以领域汲取敌军生命力,再补愈回己方妖员身上,那么就是一减一增,此消彼长,效果何止叠倍?她这才高兴起来,突然转了转眼珠子:“长天,你的领域是什么?”
第2093章 庆典(附小剧场)
说起来这家伙出手的次数很少,每次对阵的对手至少也是真仙以上,怎从未见过他使出领域?
“日后自知。”他微微一笑,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我说过了,领域作用辅助为主。在神境层级的战斗中,时常发挥不出作用。”
这家伙真是个闷瓜,她噘起小嘴,结果被他偷香一口:“只有这些?算不得丰厚。”
“其实……”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第八十一记天雷结束的刹那,脑中倒是有些明悟,只是紊乱得很,也说不出口。”
“道可道,非常道。”天劫最珍贵之处,在于渡劫者有机会窥见天机,至于能不能把握,能领悟多少,却要看个人的造化了。这种体悟说不清、道不明,根本不足与外人道也。“这丝明悟,指向哪个方面?”
“修行心法。”她幽幽道,“长天,我大概不再适合巴蛇功法了。”
长天一怔,半晌无语,最后抚着她的秀发道:“这很好,恭喜你。”
她能走上仙途,都是由于他替她拓出了妖脉,传授了巴蛇的功法,甚至她所有修行的根基都是这套法诀。可是她毕竟不是巴蛇这种天生神物,专为巴蛇而生的心法,到了一定程度也就不再适合她了。宁小闲今后若还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就要开始钻研属于自己的“道”了。
听起来着实令人惶恐,然而许多仙人都是渡过了天劫之后,才开始研摩自己的成名绝艺,否则只拾前人牙慧,永远都不能升华彼岸。另辟蹊径必然艰难,然而却是每个真仙和神境的必经之路,因此长天听到这个消息,才由衷替她欢喜。
至少,她已经迈出了这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之前的奖励虽然丰厚,和这一项比起来又都不算什么了。这才是她最急需之物。
“还有何事?”狼爪在她身上逡巡不已,又有些意动了。
“有。”怀中佳人赶紧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兽皮,悬在他眼前:“今日还有收获。”
这张皮子上满是字迹,就是杨仲山默书下来的拓本。
“嗯?”
她指着左下角几个小字:“‘天命有时’,还记得这几个字么?喂,你的手规矩点。”
长天心不在焉地点头。上一回杨仲山默书出这份拓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发现这整卷都是同一人所写,唯有最左下角的四个字,笔迹不同,笔力不同,甚至连文字的形式也不同。虽说都是蛮文,但“命”和“时”这两字的写法,却是近千年来才改变的。
字如其人,到了长天和宁小闲眼下的境界,当然能一眼判断出写字的人修为实在平平,尤其和这拓文的正主儿字体比起来,那就是给人提靴都不配。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有一种解释:
从金石上拓了秘诀下来那人,后来又在拓本上添了这四个字进去。
理由,他们现在当然猜不着,不过宁小闲反复看这字迹,居然觉得似曾相识,这可就不寻常了。她这辈子打过交道的蛮人其实不多,见过的蛮人手迹自然是更少,又怎会眼熟这一笔字体?
只是当时她刚刚渡过天劫,身心俱疲,只交代了宁羽去查,即陷入了沉睡当中。
可是今儿一早天还不亮,宁羽却抱着两本册子来找她了。
这是两份合议,他迳直翻开最后一页,指着签名画押道:“看这个。”
她只扫了一眼,就轻噫一声:“对,就是它!”
这合议上的签名,与拓本上最后四个字的笔韵笔法,果真神似。宁羽道:“你交给我的拓本,最后那四字我也有印象,似是从前常见。你我姐弟都识得的人,无非也就是那几个了。”
西行路还没走完,宁羽就离开她去创办了宁远商会,此后替她掌管钱袋子,身上责任一天重过一天,也就没有跟她四处冒险的机会了。这样说起来,能令她姐弟二人都记住的笔迹,只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
商会的契约和协议。
宁远商会和别家做交易,肯定要有两方主事者的签名。并且能令宁小闲也有印象的,那人的地位应该也是很高。
所以循着这个线索找下去,其实候选人已经被排除得差不多。等到宁远拿出这两份重要文契,她终是豁然开朗:“原来是他,居然是他!”
这个人的名字,就写在契约的最后方,和她并列画押:
皇甫嵩云。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不曾被提起,却不代表宁小闲就忘了他。事实上,三百年前能无视他的修仙者可不多,因为此人就是镜海王府的老府主,皇甫铭的亲生父亲。
三百多年前,巴蛇山脉不再封山,开放与泛大陆的合作,镜海王府就是第一批与隐流往来生意的宗派之一。当时宁小闲甚至就前往镜海王府,参加老太君九十大寿庆典,中间和皇甫嵩云见过多次,也代表隐流和他定过不少协议,因此对他的字迹颇有印象。
皇甫嵩云在儿子皇甫铭成年之后,即主动让位予他,后期皇甫铭的名声太大,反盖得父亲黯淡无光。不过宁小闲可不会因此而小觑了皇甫嵩云,能将镜海王府经营得那般出色的,哪里会是庸人?
现在,这张拓本出自他手也毫不奇怪,然而他是从哪里拓下来的呢?
皇甫嵩云已经随儿子去了天外世界,这问题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有答案了。她叹了口气:“如安鱼这样事先被种了术法的蛮人后裔怕是不在少数,赶紧通知各大门派便可消解了。”随后将茶楼和落马坡的事都说了,有些忧心,“这几天事故频频,我总觉得暗潮汹涌,连隐流都快压不下来。”这数百个宗派聚在一起,擦枪走火是难免,隐流再大的名头,最多也就是堵着七城不让滋事,人家要在野外找个安静的地方了断,他们却管不着了,虽然那儿也是隐流的地盘。
也就这么几天时间,矛盾激化的程度令她望见一封封密报都要胆战心惊,搞不好这里要变作火药桶了。
这却要如何解决?
“我自有办法,你勿需烦恼。”长天顺口道了一声,将她手上的兽皮抽走,扔开老远。
她愕然:“你作什么?”
他翻身将软玉温香压在身下,小意哄劝:“离夜宴还有一点时间……”他改变主意了,此时宜争分夺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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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纵自己的男人任性胡为的结果,就是宁小闲参加晚宴迟到了。
想起来她就恨恨不已。这家伙食髓知味,纠缠她到日暮还不罢休,直到掌灯时分才放过了她。他自己倒好,收拾一下衣冠,再任她拢一下头发就施施然走出去了,留下青鸾和侍女们围着她团团转,敷面、上妆、编发,至少也要个把时辰。今日夜宴专为她渡劫升仙而庆贺,又是她闭关三百年来第一次与世人见面,自然要妆扮得隆重些。
直到青鸾鼓掌道一声“好啦”,晚宴已经开始了大半刻钟。
隐流在四方天城外建起的天香墅,也是面积广大的庄园,亭台楼阁无数,星罗棋布于湖、溪、绿丛和园林当中,面积几乎与中等城镇相当,能同时容纳十五万人仍显宽绰。
宴会的主厅此时当然是灯火通明,明珠灯一直往厅外延伸出百丈,然而相比天上隆隆作响的烟花仍是黯然失色。
这一套烟火是重金请了大西南最有名的匠人制造的,甚至刻绘了法阵上去,每一记爆发出来的图案都不一样,甚至那烟火构成的种种龙凤,在天空中还能走动,错过之后可就再也看不着了。各大门派的年轻弟子还都是好奇贪玩的年纪,又不耐大殿内庄重的气氛,就纷纷走到院内观赏。
这时有门童高声唱喏:“玄天娘娘到!”
顿时全场肃静,众人齐刷刷回头,目光同时聚焦。
只见大殿门口有数名美貌侍女,簇拥着一名玉人走了进来。
她一身红袍胜火,迤逦而来,袍子上一头唱日翱翔的金凤从裙角蜿蜒至领口,栩栩如生,似是展翅欲飞,凤冠、凤眼、凤尾缀有红、紫、蓝三色宝石,行走间光芒闪动,瑞气千条。领口露出一截雪肤,明明是宽袍大袖,却让人越发觉出红袍包裹下的娇躯玲珑有致。
她挽了个凌云飞天髻,头上戴的是蝶栖牡丹的花胜,枝叶也是纯金打造,彩蝶、粉蕊、缀以红果,华美无伦。
安鱼喃喃道:“真的是她。”
宁小闲似是听闻,转眸冲她一笑,芙面生光,红唇微分,露出齿若编贝。她先前不苟言笑,就是凤仪威赫,气势迫人,倒真像庙里精致无瑕的神像,可这样小口轻启,面貌立刻就生动起来,众人便注意到她双颊染晕,眼中宝光温润,看起来冷冽无情,可是被她眸光无意扫过的年轻男子,骨头俱都酥软,只想匍匐而下。
便是个冷美人,也是艳到了骨子里。
望着她的人,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其实她华贵若此,哪有多少宾客能真正看清她面庞?许多人眼看着她和自己擦肩而过,不知怎地心里空空落落,只记得这一份香暖。
长天自然也迎上前,挽着她一同入座。他面色不变,手上使的劲儿却很大,捏得她都有些疼了。宁小闲伸指甲掐他一下,他才松了手,眼帘垂下,掩着只有她才能看出的不悦。
其实他一见着她进殿就后悔了,下午真不该贪欢的,她新承了雨露,就有抑不住的艳光四射。这一副莫须有的女王范儿不知道又要倾倒多少异性。
哼,妖女。这一面本不该给其他男人看的。
她也悄悄翻了个白眼给他。哼,小气。
男女主人既已入席,宾客也纷纷就坐,宁小闲才站了起来,向四方各行一礼,清声道:“小闲有幸渡过九重天劫,劳各位持驾,感激不尽。前几日闭关休养,今才得出,怠慢各位,还请相恕。为表歉意,今日与席各位,皆可得到仙植园所赠的玉膏一份、凝香露一瓶,以及灵茶二十斤。”
她的声音也如琅琅珠玉,敲得人心头半点火气也无,四下里宾客自然纷纷回礼,连道无妨。其实玄天娘娘这次渡劫庆典,也是南赡部洲近百年来都未有过的门派集会,超过了三百个宗派参加,显赫仙宗几乎全部来齐。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个互通有无、传情暗表的上好平台,私底下也不知有多少门派暗通|款曲,相互结为友盟了,因此倒真没有多少人嫌在这里呆得久的。至于互相看不惯的,当然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爆发。
礼乐声起,随后就是各色精彩节目纷呈,山珍海味也流水价一般献了上来。
这一次连乐音宫都派出嫡传弟子亲自献乐,歌舞纷扬扬,何似在人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是敬酒时间了。
眼见一波又一波贵客上前道贺,宁小闲暗自提了口气,露出矜持而温婉的笑容迎了上去。这一回筵席的主角是她,长天可分不走她的负担。
……
两个时辰以后。
就在宁小闲笑得脸都快僵住了,才有两个女子联袂而来,冲她笑道:“你的脸不疼么?”
这时她已经走到殿后的大柱侧边,没几人见得着了。宁小闲脸上神情这才放松下来,伸手轻拍面部,心有余悸:“不疼啊,早就麻了!”
能让她这般放松自若,懒顾颜面的,也只有这两人了:
黄萱、符舒。
黄萱展颜:“还是你家相公聪明,从头到尾都板着脸,肯定不累。”
昔年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已经变作了落落大方的贵妇,眼中却还有往日的纯净。这也真不容易了,想来沉夏将她保护得极好。宁小闲心里暗自感叹,却要愁眉苦脸:“谁能跟他比,久经沙场呵。我就盼着别再来一回了,可吃不消。”
符舒微微一笑:“你道九重天劫还能再捱一次?”
宁小闲望着她,瞬也不瞬,直到后者忍不住伸手抚面:“我脸上长了花儿?”
---017春节小剧场·舅舅一家来到巴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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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小剧场都为随兴创作,内容与正文完全无关。)
过年了,宁小闲邀请舅舅一家到巴蛇山脉作客,林家望着森林里的景象惊呆了。
林瑞(兴奋):“这么大的老虎,这么大的狮子,咦姐姐你这里居然还有独角兽,比坦克还大!”
宁小闲:“那不是独角兽,那是独角仙。”
钱少芬(差点晕厥):“这么大的蜘蛛!这么大的蚂蟥!我说小闲啊,你这里虫子大得不像话啊,我外甥孙不得被咬坏了?啊——这么小的蛇,别过来!”
树上有小蛇掉到钱少芬身上,她尖叫一声,猛力一甩:“听说越小的蛇毒性越强,是不是啊?我会不会已经被咬了,你这里有抗毒血清吗?”
宁小闲:“……没有,放心吧舅妈你没被咬。”
林青洋咳了一声:“好了,你这里的确漂亮,山青水秀……”简直是蛮荒之地,一个甲壳虫都比坦克大啊!“你们的孩子,我的外甥孙在哪?快带来给舅公看看呀。”这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宁小闲:“舅妈刚刚甩出去的就是。”
林家一家:“……?!”
钱少芬捂心,差点又背过气去。
宁小闲招了招手:“宝贝,过来给外舅公、外舅婆和小表舅拜年了。”
包子们慢吞吞过来。
宁小闲:“来,叫外舅公好。”
包子们:“外舅公好。”
林青洋(目瞪口呆):“好、好,哦,这是红包。”
一眨眼,包子们喜孜孜地收起了红包。
宁小闲:“来,叫外舅婆好。”
包子们:“外舅婆好!”
钱少芬(面无人色):“好,这是外舅婆做的点心,拿……拿去吧。”
一眨眼,包子们喜孜孜地收起了点心。
宁小闲:“来,叫小表舅好。”
包子们:“小表舅好!”
林瑞(眨眼):“我带了玩具过来,可是你们好像玩不了……”外甥们看起来圆滚滚的,用他的玩具好像不太方便?
一眨眼,包子们喜孜孜地收起了玩具。
趁着包子们收东西的契机,林瑞问父亲:“老爸,他们说的话你能懂?我怎么听起来全是‘咝咝’声?”
林青洋眼中含泪:“听不懂!”
林瑞:“他们又没有手,怎么收起我们的东西?”
林青洋(心不在焉):“不知道……”
他忍不住把宁小闲叫过一边:“我们都以为你生的是人!”
宁小闲:“咳,他们随父亲,再长大一点就能变成人。”
林青洋暴走:“你上次回家怎不告诉我,你嫁的是条蛇?”不然打死也不能同意啊!
宁小闲(干笑):不要留意这种细节,瞧,长天来了。
第2094章 炫耀
“花儿哪有你好看?”宁小闲也伸手拧了一把她的俏面,入手滑嫩,犹胜当年,“长天骗我闭关三百年,我还以为你……”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符舒却已明尽,心中感动。她背负上天赐予符氏的祝福,因此不能修仙。白虎带她去寻破解之法,宁小闲也就没能再见到她。符舒发给她的最后一条讯息,正好在她进入归墟前几日送到,言明解咒之事暂未有进展。宁小闲原以为自己闭关五十年而出,无论符舒成功与否,自己至少还能见她一面,没想到却被长天暗算了三百年。
眼见故友俏立当场,不曾被时光夺去了青春性命,反倒风姿犹胜从前,她对长天余下的那一丝埋怨终于也消于无形。符舒原本就长得极美,此时看起来更是艳光流转,宛如罂|粟,让人移不开目光。像这样容貌盛妍的女子,一看便知是过得顺遂如意的。
“一言难尽。”符舒轻声道,“费了好大功夫,白虎也尽了全力,终于令天道将这赐福收回了。”于她而言,这赐福却更像是诅咒,消祛这一层赐福,她才能重新修行。好在她踏入仙道的时间虽然也晚了些,不过丹田里的生命之火越加炽旺,无形中改变了她的体质,令她很快迎头赶上。这一点,却是要比哨子幸运得多。
宁小闲轻笑,说出了迟到三百年的祝福:“恭喜。”恭喜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恭喜她终于和白虎互证心意,成就姻缘。
患难当中,唯见真情。这个自信而又自卑的女子,终于打败了自己的心魔。
她和长天也是如此。
正说话间,外面有人接腔道:“娘娘原来躲在这里清闲,倒真教我一通好找。”
这声音又娇又软,黄萱一听就翻了个白眼。果然前头香风扑鼻,有个玲珑的身影靠了过来,正是晏聆雪。
她今日盛装出席,衣带当风,珠灯下看来也是好生明媚的一个人儿。昔年弱不经风的小阁主,今日已是一方霸主的妻子了,神态雍容富贵,比起当年不知道沉稳多少。
外间已经有人留意到这里四美聚集,目光都投向了这里。
她笑吟吟而来,举起装满了美酒的杯子来敬。作为本次筵席的主人,宁小闲当然温和回礼:“晏夫人辛苦。”
这两人午时还针锋相对,半步都不愿退让,隔了几个时辰再见,却已经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
晏聆雪递过来一只储物袋:“这是协议的头款,约是二百万灵石。余下的灵土和灵盐数量和体积都太大,非得商队运输不可了。”
黄萱和符舒都是微微吃惊,不知道隐流和西夜还有生意往来。在西夜崛起之后,这两个强大妖宗互相都看不顺眼,向来很少走动。
只有宁小闲明白,不动声色接过来笑道:“郎宗主和晏夫人慷慨。”谁拿出这等巨款都等于身上割肉,尤其她知道晏聆雪在西夜中也有财权,这次赔款给隐流,也相当于从她口袋里掏钱。只隔了几个时辰,这女子就调整好了心态,能和她谈笑自若,可见晏聆雪也非吴下阿蒙了。
酒也敬了,东西也交了,按理说晏聆雪就该和其他宾客一样退下。然而并没有,她望了望宁小闲,轻叹道:“宁妹妹出落得这般风华绝世,哪个男人见着了不倾慕?昔年何曾料想得到你会这样颠倒众生?原来我输与你,不冤。”方才她立在郎青身边,见到了丈夫望着玄天娘娘的眼神。尽管这个女人午间才刚刚讹了他们一大笔钱物,郎青看待她的目光,竟然和其他男人一样炽热盎然。
啧,男人。
她是万中无一的砾中金体质,可以令男人享|受到这世间无边的极乐。论身份,她是撼天神君的道侣,隐流之主;论修为,她是当世唯一度过了九重天劫的仙人。
这样特殊的女人,谁敢轻易染指?寻常男子连靠近她的勇气都没有。可是对有些人来说,她就像磁石,牢牢吸引他们的目光。
晏聆雪不会错看丈夫眼中的欣赏和兴趣。郎青生性风|流,嗜美如命,她一向大度,不理会丈夫的寻芳问柳,因此夫妻之间相处得一向和睦。可唯独眼前这个女人,她是不愿丈夫招惹的。
连符舒都没料到她居然这般直白,一下瞪大了凤眼。她早从黄萱那里听说了小阁主和宁小闲之间的过节。就晏聆雪而言,宁小闲夺其爱,毁其人,原该是她心头一根毒刺,现在居然直言自己“不冤”,那是当真放下了?
“颠倒众生”这般评语在宁小闲听来,却不似好话。她微微一笑:“不须颠倒众生,我有一人足矣。”她也不明白晏聆雪此话何意,只得顺口来接。
黄萱也道:“小闲姐有神君大人足够了,哪会将其他男子放在眼里?”
晏聆雪伸着纤纤玉指,掩口笑道:“说的是,神君大人威武盖世,自然要护着自己爱侣不被他人觊觎。”目光转到黄萱身上,忽然道,“萱妹妹有一女?”
黄萱被她这句“萱妹妹”唤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挠了挠手背才应道:“是,顽皮得很,至今还不肯好好修炼。”神兽的后裔生长缓慢,三百岁对玄武血脉来说,也不过是青春期刚过,还是好玩好动的年纪。
她也就这样顺口一提,哪知晏聆雪连连赞同,面露气恼:“是呵,孩儿们就是烦人得很。养得心力交瘁,真不如养个宠物玩着。”话是这样说,可她面上容光焕发,哪来半点憔悴?
在场三人却是知道,晏聆雪自从嫁与郎青,前后生了两子一女出来,肚皮当真争气得很,也是一下巩固了自己在西夜的地位。郎青渡劫升仙后再无所出,将这三个孩儿视若掌珠,也就对晏聆雪格外宠爱。经此联姻,天凌阁和西夜的关系牢不可破,前者因后者而在这乱世中立稳脚跟,蓬勃兴旺;后者得了前者的矿物、钱物和武器输送,在征战中更加无往而不利。
可以说,西夜的半壁江山,晏聆雪功不可没。
宁小闲抿着嘴笑了笑。晏聆雪的态度就像富人坐拥金山,而后感叹“钱有什么好,又臭又硬”,那不是抱怨,而是赤果果的炫富。可是宁小闲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炫的。
黄萱眨着眼道:“那你扔了吧。”
符舒嘴角一撇,好容易忍住了没笑出来。晏聆雪愕然:“萱妹妹说什么傻话,那也是自己腹里掉下来一块肉,再怎样不好,也还是自己生下来的孩儿啊!”
符舒轻轻道:“好好教养一番,还是有出息的。”
这话仔细琢磨,可真不怎么中听。晏聆雪脸上笑容未变:“说得是,郎君那里还要寻我,我先去了。祝娘娘和神君百年、不,万年好合,早生贵子。”再度举杯,然后袅袅去了。
黄萱盯着她走远了,不满道:“她到底作什么来的?”
符舒直截了当:“炫孩子。”伸手拍了拍宁小闲的肩膀,“她和你比起来,修为不如,功业不如,夫君也不如,唯有孩儿可以拿出来炫耀一番,莫放心上。”
宁小闲怔了半晌,失笑:“竟是如此?”她压根儿都未反应过来。对她来说,大婚一个月就被长天骗去归墟闭关了,以后海中不知岁月长,到得现在也仍感觉到自己还在新婚燕尔的阶段,根本都未曾想象过身边一两个小萝卜头围着自己喊娘亲的场景。
唔,可是看黄萱满面光彩的模样,那是少女身上不会有的温柔。
要是能生个娃娃来玩玩,好像也不错。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转眼被她抛到脑后去了。长天就不用说了,神兽的生育率一向低得令人发指,现在连她自己也晋升成仙,想要孩儿云云,那是越发遥远了。郎青和沉夏成仙之后再无所出,符舒和白虎相伴三百多年,也没有诞下一男半女。可见仙人神境要个后代有多难,她连想都不敢去想。
这时她才能勉强理解萧寄云为了自己的后代风闻伯,不惜将整个广成宫都拖入毁灭深渊的那种感情了。
她将这个念头甩得远远地,问黄萱:“我乾女儿呢?”
“被她爹关在宫里禁足了。”
“怎了?”
黄萱汲了一口美酒:“真是长了熊心豹胆,敢去偷她爹爹的山河阵来耍,也不知受了哪个唆使,沉夏正在调查。”
她说得轻描淡写,宁小闲和符舒却感觉到其中不妥。玄武亲传下来的山河阵,是当世神器当中唯一一件只考究血脉、不计用者修为的宝物,也就是说,黄萱的女儿是可以将其偷走和使用的。不管这是她自己的主张还是别人教唆,沉夏都不会轻饶了她。
符舒望了远处的晏聆雪一眼,不甘心道:“可惜我的天赋已经被上天收走,否则可以听听这女人心里的算计。”白虎找上天道,令她可以修仙的同时也剥去了她的天赋,包括善听人心和福运光环。这就叫做有得必有失。
宁小闲并不在乎:“她不值得浪费你的天赋。”
这时晏聆雪已经走回了郎青身边,后者将目光从谈笑晏晏的三女身上移开,问她:“她可有刁难你?”
“在自己的庆典上?”晏聆雪漫不经心道,“她不蠢。”
郎青看了她一眼,忽然叹气:“你是不是恨我?”
晏聆雪奇道:“恨你,为什么?”
“我说过一定替你出气,始终都未办到。”宁小闲有撼天神君相护,后面闭关三百年,他就是想寻对方晦气都不可得。现在她更是渡过九重天劫,他离当初给晏聆雪的承诺好像越来越远了。
晏聆雪噗嗤一笑:“三百多年前的旧事,还提它作甚?我都忘啦。”尾指在郎青的手心里轻挠一下,“我有你,还有三个聪明的孩儿,此生足矣。”
她说得这般温婉,连侧面看起来都柔美动人,郎青想起来这些年她的大度和懂事,心中感动,不由得反握住她的小手:“我必不负你。”
“我知。”晏聆雪的目光停留在宁小闲面上,这个女人比起第一次见,的确又好看了许多倍。作为同性,她很明白,只有深得了丈夫宠爱的女人,才能焕发出这样的光彩。宁小闲的道侣,是撼天神君。那个孤冷如雪山的男子为什么会为她痴狂,晏聆雪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弄不明白,“我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恨之欲其死?”女人家的心眼儿自来就小,他的妻子也跳不出这个心结。
“不。”这时有熟人路过,冲晏聆雪招呼,她笑得灿烂如花,一边传音给郎青道,“我希望她比死还难过。”
这时,厅中突然响起三声脆响,余音袅袅,殿内殿外皆可听闻。
这是坐在主位上的长天取银匙敲了敲水晶杯壁发出来的声响。
殿内立刻安静下来,只听这位神君沉声道:“各位道友,今日有一事要与诸位相商。”
能得他如此郑重提出的,必不是小事。众人屏息以待,果然这位向来言简意赅的神境下一句话就直奔主题:
“隐流得到确切消息,离时空裂隙的下一次全面开启,已经不到一年时间。蛮人业已做好准备,隐流日前业已将蛮人细作名单发给各大宗派。”
话音落下,先是满场寂静,接着四座窃窃,那骚动声响越来越大,显然这一石果然激起了千重浪。时至今日,有些底蕴的宗派都知道天外裂隙,都知道数万年前的蛮人旧事,甚至许多宗派的典籍中就记载了上古之战种种。再说,得了天道示警的也不止有寥寥几人。
可是,只剩一年时间?这也太紧迫了吧,南赡部洲能人异士无数,为何唯有隐流测出来了?
权十方长身而起,朗声道:“神君这般说来,可有证据?”
他一下就问到点子上,所以四下里当即安静下来,要听主事者怎么说。
第2095章 恶讯(求月票)
长天将手中杯子放下:“我们已经掌握了时空裂隙的测定之法,可预知开启的时间、地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权十方望了宁小闲一眼。事关重大,他也不会循私,迳直道:“何以为证?”
“算法可以公布,我随后会命人发往各位手里。有些人已经知道,时空裂隙的推算必须加入天外世界的数值,否则单方面无法测定。这一系数字隐流已经取得,我也可以奉上。”长天环顾四周,眼中神光炯然,“我知诸位道友心中必有疑虑,因此作了些准备,眼见为实。”说罢,伸指弹出一点金光。
这点光芒落到半空中即晃晃悠悠停下,最后才定住了,往外晕开一片光波。
待到金光闪过,空中即凝出一片镜像,那里面有山、有树,还有二、三十人伫立当场的身影。
天香墅内有眼力的,就识得这是比水镜术还要再高一个层级的光镜术,只要事先埋好法器,就能够将影像传送到千里之外。要是按宁小闲的说法,那就是高清像素和蓝光大碟的区别。
不少人轻咦出声:这镜像中的人物,除了十余名身披黑甲的隐流妖卫以外,剩下的七、八人看起来倒是好生眼熟。
宁小闲已经走回长天身边,这时代他指明:“这是剑指天南肖老爷子,这位是凌云轩的于掌门,这位是八王阁的梅少阁主……”一口气将镜像内的人名身份都点了出来,如数家珍,“隐流请他们前往安舆乡,在那里作个见证。各位道友如有疑虑,事后可以直接询问,他们将在二十个时辰内返回四方天城。”
隐流请去安舆乡的,都是德高望重之辈,在南赡部洲名声很好。大家明白,这是隐流为了证明自己的镜像真实可信之举,以免有人怀疑撼天神君使用了幻术。
郎青提声道:“安舆乡有什么?”
“根据我们的测算,镜像对准之处将有时空裂隙出现,时间应该在……”她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沙漏,倒过来放在桌上,“这个沙漏当中的沙子漏完时。”
竟能测算得这样精准?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事关重大,大家自然是要耐心等下去的。
沙漏小巧,任谁一眼都能看出来,最多是半个时辰就能漏完了。
果然过了一刻钟左右,镜像当中出现了些许异常:
安舆乡草木茂盛,镜像所选取之处也是郁郁葱葱的林莽之地,不过这个时候,空气中开始浮现出一片黑影,那感觉难以描述,就仿佛隔着毛玻璃视物,观者明明知道影子里似乎还有东西,偏生就看不明白。
幸好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不长,众人视野很快清晰起来,只见原本高大的乔木森林被一片低矮的密林代替了,这里的矮树是铁青色的,还不足两米高,每一株间距不到三尺,从这里看过去,密密麻麻地一眼望不到边际。
再看地面,原来被厚树叶覆盖的草皮不见了,被替换作一片又一片池沼,沼泽里的水是墨一般的浓黑,时常还有气泡从里头冒出来。想来这水也深不到哪里去,因为矮树的根部在水里盘根错结,有大半露在外面。
像宁小闲这样的仙植师,就知道那是植物的气根。南赡部洲许多沼泽里也有类似的植物。不过眼前这片沼泽,给人的感觉却是尤为不祥,似乎这里死气沉沉。
立在现场的肖老爷子,顺手在地上拣了块石头,对准沼泽扔了过去。
“朴”,这一声很沉闷,并不是落水的动静,而是掉到了柔软的实物,比如厚树叶上的声音。
这颗石子儿居然“穿”过了黑水,掉到了地面上。
这一幕黑沉沼泽的景象,居然是一幕幻影。
宁小闲适时解说道:“这不是幻影,而是天外世界的一个小小角落,乃是真实存在的。”
天外裂隙这就开启了么?隐流果然抓对了点,不过时间上好像有些异常,因为沙漏里的白砂还未落完呢。
宁小闲看出众人所想,摇头道:“这个天隙,也就是时空裂隙,其实还未开启。我们眼下所见,不过是天外世界在南赡部洲的投影。”
就有人发问:“三百年前时空裂隙开启之前,并未出现这样的景象。这是何解?”
这至少是三百多岁的老人了。宁小闲郑重道:“那是因为,当年南赡部洲和天外世界之间依旧壁垒森严,时空裂隙的存在,只是小小的缝隙,管中窥豹,自然不得见其全貌。今遭儿却不同了,两界之间的时空通道很快就要完全洞开。我们现下所见,正是天外世界通过即将洞开的天隙,投在南赡部洲的造影。”
四座当即响起一片嗡嗡之声,各大宗派首脑都议论不休。
众所周知,时空裂隙的确可以人为制造,神境以上的大能都是依此穿行虚空之中。它的作用,就是开辟出一条时空通道,把两个相距极度遥远的位面距离拉得无限接近,近到一步可以跨越的程度。但是两个世界的时空通道被联结在一起,并且很快就要打通,这却超过了大多数人的认知。
牧云府的陈仙人身上还带着伤,这时也忍不住站起来道:“这要如何才能办到?”
宁小闲摊手,苦笑道:“我等未知。”
她就代表了隐流,代表了长天。连撼天神君都未能研究出来的难题,在座又有多少人自信可以解答?
长天终于开了口:“天外世界与南赡部洲之间的时空裂隙,乃是当年蛮祖所开辟。他与天道的决战,破坏了两个世界的部分规则,两界通道迟迟不能愈合,反倒越发恶化,如今被蛮人利用,恐怕大战在即。”
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辩驳的意味,权十方却仍然要问他:“我们怎知镜像所示,确是天外世界而非南赡部洲的某个角落?”
如果隐流将南赡部洲哪个犄角旮旯的影像幻化出来,通过镜像放给众人观看,也不是不可能呢。他这话一针见血,在座不少人都下意识点头。
长天望着他,皱了皱眉,权十方却面色不变,昂然直视。
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之势渐起。
“善。”好一会儿,长天才转眸看了一眼沙漏,“时间到,可见分晓。”
几乎与此同时,镜像中的隐流妖卫拣起地上一截长长的树枝,往沼泽里丢了进去。
这动作与方才肖老爷子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一回,效果却大不相同。
“扑通”,树枝飞出十余丈远,然后落入了黑水之中,溅起一熘儿水花。
居然掉进了水里!幻影成真了?
众人惊讶未过,黑水“哗啦”一声分开,从里面窜出个黑乎乎的物事来!
在场众人眼力俱佳,当即看出这是一头样貌古怪的生物,四脚着地,身形如猴,但浑身覆盖鳞片,腿部的关节异常粗大,长长的尾巴赶得上身体一半长度。头部一张血盆大口倒也罢了,却长着四个眼睛,两只巨眼直视前方,两只小眼长在脑后,能够看住反方向。
它的身体扁平,虽然体长达到了十丈(三十多米),但是伏到地面上还不到一尺半高,想来这就是它能潜伏在黑水中的秘密。隐卫往泽中扔进去的树枝激起了它的凶性,眼前这些又是从未见过的生物,想来是好奇心发作,想探个究竟。
它的尾部像打桩机一般有力,这么一拍水面,整具身躯几乎凌空窜起,往隐卫这里冲来,速度倒是极快。
站在最前头的隐卫首当其冲,成了它伏击的对象。这名隐卫身材雄壮,原身是头巨象,人形也有八尺多高(二米五),这时当然夷然不惧,反而踏前一步,将自己手里执着的长戟一横、一递!
“咔嚓”一声,黑色怪物扑上来,一口咬住了他送过来的长戟。
现在,谁也不认为这片沼泽、这头怪物是幻象了,尤其这货咬得兴起,摆动大头左摇右晃,锐齿和金属磨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宁小闲突然说了一声:“时间到。”
话音刚落,镜像中的泥泽世界突然一闪,像是光线折射发生了偏颇,立在安舆乡的修仙者都能感觉到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又模煳起来。
紧接着就是吧嗒一记声响,怪物身首异处,脑袋后面黑血狂涌如喷泉,将地面的草皮尽数浇湿。
这倒不是隐卫动手了,而是它先前从时空裂隙当中扑出来时,由于身形庞大,恰好身处两端,脑袋在南赡部洲,而身体还落在天外世界,现在裂隙突然关闭,自然将它自颈部一切两半!
隐卫将这硕大的脑袋抛在地上,它死而不僵,兀自张合大嘴,黑黄的獠牙咬得咔嚓作响。
这时,安舆乡中的沼泽又已渐渐隐去,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又是莽莽绿林。那片冒着黑色水泡,仿佛潜藏了无数不祥的大沼泽,就像从未出现过。
可是曾经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人们,心情却是沉甸甸地。
长天挥了挥手,半空中的镜像即消失不见。
好半天,大殿当中也无人说话,最后还是干清圣殿的掌门许凌志悠悠道:“神君今日将我等聚在这里,必有深意?”
方才众人所见一切,分明是精心布置,除了彰显隐流对于天隙开合时间掌握的精确之外,必然还有诉求。
长天颌首:“正是。距离天隙洞开不足一年,须知天外世界与南赡部洲的时间流速比率是四比一,我们这里过去了三百年,天外世界就流逝了一千二百年之多!蛮人的准备,远比我们精心和充分,倘若南赡部洲各派继续倾轧争斗,只怕天隙洞开之日,就是蛮人重新称霸大陆之时!”
郎青冷冷道:“神君怎知蛮人准备精心?须知天外世界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
这时大殿右侧有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三百年前我就去过天外世界了,彼时蛮族早在那里繁衍成为最强盛的种族,并且神通完备、国运昌明,比起三万年前更甚。莫不成你指望在这区区三百年间,那里就会地覆天翻,蛮人突然衰亡?”
说话这人浓眉虎目,身材魁伟,似是蕴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一头浓密的黑发及腰,被整整齐齐拢在背后。虽然他抱臂而坐,给人的感觉却像伏地的勐兽,暴起就可伤人。他一开口,殿内立刻鸦雀无声,只因这人正是白虎神君,符舒就坐在他身边,被他一手搂着细腰。
宁小闲也道:“蛮人在南赡部洲留下细作,我们也往天外世界派去人手,反馈过来的情况很不乐观。”她叹了一口气,“蛮人的势力构成,与三百年前相比并无太大变化,仍是镜海王府、摩诘天和三足鼎立,不过其中强弱已经发生对比。镜海王府这些年快速崛起,势力不可当,另外两家势力联合起来,方能与它分庭抗礼。当然无论哪个势力昌隆,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权十方皱眉道:“自上古之战败退以后,蛮人既然已经在天外世界繁衍了十二万年,那么他们现在拥有多少高端战力?”
他句句都问到点子上,这也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之一。所谓高端战力,现下指的都是仙人境以上。
“蛮人在天外世界发展多年,修为进阶已和原先大不相同,其混元境即相当于修仙者的仙人境,其下只有三个境界,即命从、法显、入微;而混元境以上有圣人境,与我们的真仙相仿,再往上称作神境,这就与我们一致了。神境以上,为阳神。”宁小闲三言两语说完背景,“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蛮族已有一十六位神境,圣人境一百七十位,至于混元境,多不胜数。若非天外世界资源贫瘠,供养不起更多大能,恐怕我们要面对的还远不止这些数量。”
一十六位神境,一百七十位真仙!
众人都被这数字震得倒抽一口凉气,半天作声不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2096章 图穷匕现
南赡部洲经了多年浩劫,神境数量两只手就数得过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在没有真神境的南赡部洲,神境就是终极大杀器,任何一尊跺跺脚,全大陆都要抖三抖。而对方比南赡部洲至少多了六名神境!
至于真仙……泛大陆才多少个?相比之下,蛮族真是多得令人绝望啊。
真不愧为专出天才的种族,即使在贫瘠的天外世界,都能滋养出那么多高端战力来。时到如今,众人终于明白天道为何要大开方便之门,批量制造仙人了:若不如此,恐怕南赡部洲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好半晌,才有一个小宗领袖站了起来,直言不讳:“蛮族既然这般强大,我们……打得赢?”
“郎宗主方才也说了,蛮人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此言中的。”宁小闲的用意只在警示众人危机将至,却不想将他们抵抗的念头一齐打消,“事实上在三百年前,天外世界有神境二十名,白虎神君就与其中的两人交过手。过了这些年,只剩下十六名了,可见其也有内耗。尤其镜海王府与另外两派水火不容,我们若是团结一心,善用时局,必然也有战而胜之的机会。”
她说这话的时候,众人看看她,再看看撼天神君,不约而同均想,确是如此。这一对儿夫妇祸害南赡部洲的时候,不仅真仙萧寄云是殒在他们手上的,连魂修的鼻祖阴九幽、海中巨妖虚泫这两大神境都被撼天神君击败,对南赡部洲来说,这不也是“内耗”?
他们当然不知道,神魔狱还曾经关押过另一个神境的巨头转轮王沃。
广成宫如今的掌门为苏允合,他的话直截了当:“神君已有应对之法?”
长天终于站起,一字一句道:“内子已说得明白,蛮族入侵,非匹夫之力能挡。吾将立战盟,约同道骈入,以御外侮!”
他声音低沉,却如皇钟大吕,不教任何人漏过一字。
这一句说出,余音袅袅,半晌不绝。
所有人一齐望着他。这位名声满天下的撼天神君说得掷地有声,明珠灯从他身后照下,在地上拖长了影子,更显威严,仿佛日月都可以一肩挑之。
这个人,生来就有令人不得不臣服的魄力。
他说得很清楚了,趁着玄天娘娘渡劫成功、天下宗派来贺的机会,隐流要成立战盟,邀众仙派加入,组建抵御蛮人的有效防线!
其实方才见着镜像、听着蛮人讯息,无数宗派首领都是心中惴惴。蛮人如此势大,当非一己之力能敌。眼下能倚靠的,也就是群策群力了。撼天神君抖出了这许多一手消息,接着就趁人心惶惶之际邀立战盟,再算上己身威望,十九能成!
满座窃窃私语,然而时间不长,即中止于郎青的一声长笑:“神君好手段!”
长天转眸凝望着他:“郎宗主可有异议?”他眼中金光灿然,如日中天,谁也不愿与他对视。
郎青扯了扯嘴角:“不敢。可是神君的战盟并非无条件可入吧?”
长天微微一哂:“战盟意在御蛮,内部同气连枝,一荣俱荣,因此不得内讧内斗。若是门派之间起了纷争,交由阁老会仲裁,不服不遵者将受战盟责罚,此其一。”
众人屏息,要听接下来的条件。
“战盟内部物资优先流动。盟内宗派出售货物,同盟成员有权优先购买,尤其是战备缺用物资。隐流也会以比市价更低两成的价格,将手中货品售与战盟成员。其他同盟宗派自行议价,此其二。然物资不得往外倒卖,否则同受处分。暂时便是如此,诸位可以发问了。”
话音刚落,四座嗡嗡声不绝于耳,都在互相商议。
隐流今日投下好几枚巨型爆弹,即使是对在座的各宗领袖来说,每一枚都需要充足的时间才能消化。
过不多时,即有一人站出来道:“请问神君,不能够防范于未然,修补天隙令其无法洞开么?”若能如此,就从源头上阻绝了蛮人的入侵。
“天隙的自然形成,涉及世界本源奥秘,非真神境以上不能周知。”长天摇头道,“就我所知,南赡部洲上还未有人能够修补。”两界之间这种自然的时空裂隙的形成,与神境划破虚空时制造出来的可不一样。那涉及两个世界的法则,除非都将其洞察于心,否则无法修补。
史上诞生过的大能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是能办到这一点的,也不过只有一个蛮祖。
即使对长天这个等阶的神境来说,即使能够穷尽本世界的奥秘,对天外世界的揣摩又不知道要耗费多久时日。
他们都办不到,遑论旁人。
其实大家隐然知道这个答案,得他亲口验证,仍是不免大失所望。
这时又有天璇阁的首脑站起来问道:“若不加入战盟,又会如何?”
“不如何,只不过无法与大伙儿守望互助罢了。”这一回是宁小闲开口了,轻描淡写。
“守望互助”这四个字,着实精辟。在座的能爬到今日这般地位,哪个不是人精?这么会儿功夫,已经琢磨出撼天神君开出来的两个条件背后的深意了。
表面上乍一看,不加入战盟的宗派,在蛮人入侵时得不到战盟的有力支援。然而往深里去想,何止是这么浅显?
要知道如今南赡部洲上数百宗派已经打得一塌煳涂,连今时今日坐在这里,都有许多门派相看红眼,恨不得撸袖子出去一决生死,这种宗派之间的矛盾和仇恨,已经到了隐流这个地头蛇都快要压制不住的局面。
这种情况下,相对弱小的宗派加入战盟,首先获得的就是安全保障。如果对头也在战盟里,那么受到战盟条款的保护,原本的死敌就不能对它下手了,从此再也不是危在旦夕;如果对手不在战盟,那更好了,盟内说好了同气连枝,它要是出手打人还打不过,盟友岂能坐视不理?这一下就等若多了强力外援来帮它一起打架,对手除非是超级强宗,否则哪里招架得住?
再说物资。战盟的成立,很可能对整个大陆的物资发配造成举足轻重的影响,若不归属于战盟成员,就不能享受到低价的货品优惠,甚至连购买的优先权都没有。尤其是人人紧缺的战略物资,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不加入战盟,就可能被战盟成员欺负到死。
不加入战盟,就可能连基本的货品都买不到。相购得急需的物资,只能花高价、走黑市。
若是华夏人看到这一幕,脑海里跳出来的必定是“垄断”、“寡头”这几个耳熟能详的词汇。
可是战盟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它对平抑大陆上战火纷飞、血流成河的局面,将久违了的和平送到人间至少是大部分地区,毕竟战盟成员之间互相不能打架;其次,它有利于各宗派协同互助,有利于宗派人员和物资的管控和调配,这在战时将起决定性作用。
自然战盟内部的矛盾和关系,还需要花大量心力去解决和理顺,可至少让人望见了希望的曙光。
郎青突然道:“战盟成立,谁来主持?”
“战盟设阁老会,二十名阁老都为各宗派推选南赡部洲德高望重者担任,重德、重才不重修为。平日买办经营、调停纷争,都由各位阁老分类主持。”
郎青微微冷笑:“那么一到战时?”
战争需要一个统帅,战时也只需要一个声音,否则七嘴八舌必然怠误战机。因此被选作统帅这人,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个人必须有谋略。
这个人必须有决断。
这个人必须有胆识。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必须能服众。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齐望向了长天。
这个位置,好像就是为了他量身订做的。
撼天神君今个儿破例说了这样多,也就是为了当上这个统帅,掌握战盟的权力罢?
迎着郎青的目光,迎着众人的目光,长天淡淡道:“蛮祸一去,战盟可散。”
这便是承认了!
他连谦虚都不曾,他连客套都不须,直接就这样承认了。
郎青都呆住,不知如何接下。若是长天推让两句,他还可以顺势要求众议推选,还可以给撼天神君难堪,毕竟这些年隐流结下的对头也着实不少。
可是对方连这机会都不给他。
长天竟然如此坦然、如此不讳。
更要命的是,以撼天神君的身份、地位、威望,南赡部洲的确无人能出其右,与他同阶的神境大能,俱都深居简出,没有哪个像他入世这么深,唯一近些年大肆扩张的白虎和朱雀,看起来好像也不想与他作对。
希明宗的仙人也在现场,这时大声道:“战盟既然是隐流定立的,我们各宗不过是应邀而入,出任盟主的自然是神君,这还有异议?”
这个宗派倒是很会审时度势,宁小闲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郎青只作不闻,想了想道:“战盟领袖运筹帷幄、深居简出,无须亲身上阵,对修为要求不高。”
这意思,是说领袖并不非得由神境担当了。
再迟钝的人,也觉出场中硝烟气味有些儿浓厚了。
长天却不意外,只静静问他:“这么说来,郎宗主心中另有属意人选?”
“正是。”包括宁小闲在内,所有人都以为郎青要毛遂自荐了,谁知这人却笑了,说出来一句话:
“郎某想要推举奉天府主。”
汨罗,他居然想推举汨罗作为战盟的最高领袖!
在场修仙者尽皆动容的同时,郎青已经接下去道:“奉天府主智计无双,布局周全,声望、名分早够,窃以为可为战盟盟主之属意人选。”
是呵,奉天府主是天狐血脉,天生多智,这数百年来更是因算无遗策而名声大噪。南方的朱雀贵为神兽,与奉天府争夺地盘却屡屡失利,这也与汨罗本身行事机妙大有关联。三百年,奉天府的领地几乎扩大了一倍有余,连仙人都达到了六十五位之多,真仙两名,称霸中南部地区。
说声望、论才能,他的确也有资格问鼎战盟宝座。
可是近五十年来,西夜和奉天府在中部领地的争夺上,一直都有分歧。郎青为什么会推选自己的竞争对手?
宁小闲想到这里,心中砰砰直跳:是了,郎青自知挨不上战盟首领的边儿,干脆就将水搅得更混一些。若能令隐流和奉天府两宗之间的罅隙加深,才是他喜闻乐见。此一招妙就妙在汨罗本人现下不在这里,根本不能表态,等到事情传来了,他早就百口莫辩。长天和汨罗之间原本就相看两厌,再有了利益上的剧烈冲突,战盟从一开始就不是铁板一块了。
这样做,对郎青有何好处?他这般当着大庭广众直接挑战撼天神君的权威,只有一个解释。
宁小闲突然开口:“郎宗主,西夜可有打算加入战盟?”
这女人好生敏锐。郎青回首,望她一眼:“玄天娘娘以为?”
宁小闲笑了:“纯属自愿。我可没那本事,能代郎宗主定夺。”
郎青脸上浮起一丝阴沉的笑意:“我并未见着加入战盟对我有甚好处。所以西夜的回答是”
“不。”
西夜是南赡部洲中北部的一方豪强,势力原就庞大,其地大物博、资材丰富。他不去寻别的宗派晦气,人家就要谢天谢地了,又哪里敢来招惹他?
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既然人手、资源都不缺,他自可当他的山大王,何必加入战盟、对长天俯首听命?
至于蛮人,呵,谁敢说蛮人入侵本世界的第一步,就是先找西夜的晦气?或许其他宗派都死绝了,西夜还安然无恙哩。
这回答并不出她意料。宁小闲若在他那个位置,也不愿加入战盟的。所以她微笑道:“既如此,郎宗主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这是战盟的内部事务。”
西夜既然无意加入战盟,那自然没有权力对战盟领袖人选的定夺指手划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2097章 力挺
他也不争执,笑了笑道:“也是。”
可是话虽如此,他到底在所有人心目中都种下了阴影,也成功在长天心里埋下了一根刺,不是么?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果然话音刚落,即有宗派首脑站了起来,大声道:“我与郎宗主所见相同。现下我们连蛮人的影子都未见着,就要加入这个战盟么?”
宁小闲认得,这是来自中北部的另一个宗派,名为顶翰楼,大略与西夜交好。
接着是座下又有一宗站起,向四周宾客行了一礼才道:“蛮人从南赡部洲消失,已经是三万年前之事。时间过去太久,我们对蛮族并无认知,只凭道听途说,是不是有些轻率了?”
方才蛮族的情况都由宁小闲介绍,所谓道听、途说,自然是在影射隐流了。
这两宗的话都有道理,也在满堂宾客当中掀起了阵阵评议。
不过,撼天神君面上却未如郎青所料那般露出怒色,只是眼帘微垂,目光平静若寒潭之水。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样的对手才着实难缠。
这时又有一个宗派使者站了起来道:“我宗有自济之力,也不需要……”
后话未出,即有一个清亮的女声截断了他的话:“我加入。”
这女子的声线十分独特,像青瓷玉击在石上,清脆琅琅。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名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倚在大殿左侧的巨柱上,双臂环胸。这殿中云集大陆的各派女仙,样貌倾城的不在少数,可像她这样英气勃发,秀眉微抬就有无限威严流露的,却真是寥寥无几。
气质这样独特的美人,真是教人一眼难忘。
最重要的是,先前她虽然一声不吭,却没人敢忽视她的存在,没人敢对着她指指点点。
因为她即是南赡部洲最有名的四大神兽之一——朱雀。
自地球返回灵气充沛的南赡部洲,又历经了三百年修炼,朱雀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回复了大半。她选择了南方作为自己的领地,这几百年来扩张迅猛,也组建了自己的凤军,领地多达一十七州。别人家的领地都是几千几万年来一点一点开辟出来的,而她只用了区区三百年。崛起速度之快,行事手段之狠辣,实是令人乍舌。可是谁也不觉得奇怪,神兽要是没有这些手段,这种魄力,还能被称为神兽么?
今晚她首度开声,居然是力挺隐流?
众人立刻觉得,风向有些微妙的改变。
宁小闲却不感到奇怪。当初她带着朱雀返回南赡部洲的条件之一,即是要她唯隐流马首是瞻达五百年之久。眼下只过去了三百年,离期限还早,又是到了这等关键时刻,正是她履行承诺、选排站队的时候了。朱雀活的年头不比巴蛇少,对时机的把握自然准确无比。
并且她现在和奉天府矛盾重重,加入战盟之后,这个局面也将得到改善,对她来说并非全无好处。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又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也加入战盟。”
这人甚至还举手,挥了两下。
可是在座的没人笑出声来,因为说话的这人身份地位同样很高:
白虎。
坐在他身边的符舒,向着宁小闲莞尔一笑。后者同样一笑回之,彼此心照。
四大神兽当中,就有两位直接表态,算上巴蛇自己,这个即将成立的战盟至少得到三位神境的支持了。
整个南赡部洲才有几个神境?三分之一都在战盟当中。有大神坐镇,这个仙盟的份量立刻就不一样了。
方才站起来拒否的那个宗派使者,处境就很尴尬了。他怔立当场几息,摸摸鼻子,默默地坐了回去。
长天目光向边上一扫,宁羽即站了出来,手捧一张金黄色的兽皮长卷,朗声道:“有意结盟的同道,请在这长卷上落下宗名、人名,加盖宗派大印。自加印起,契成!如未能当场决定,三月内加盖印章都有效力!”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诸派想要入伙就要先签名盖章,让天道作保。如果今次前来的代表没有自主决定权,可以和门派商量,三个月内回来盖章可以。
然而这就存在一个问题:
在座的门派当中,有许多互为仇敌。有一方加入了战盟,另一方就未必肯进了。这种情况下,先入盟的就占了便宜,这叫手快有、手慢无。
所以宁羽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宗派领袖长身而起,提笔加章去了。
这份黄金兽皮也是精炼过的法器,看着虽薄,长度却可以无限延展,签下数百个宗派不成问题。
当然,有更多人犹豫不决。
郎青摇了摇头,对长天道:“既然我等不入盟,也就不在这里叨扰神君的正事了。”又转向宁小闲道,“再贺宁夫人渡过九重天劫。”眼下这等局面,战盟大势已成,他既拦不住就不必多费唇舌了。
这话听起来还是有些淡淡的讽刺,宁小闲眨了眨眼:“郎宗主这就要走?还有好菜好戏未上呢。何不魇足再去?”
郎青哈哈一笑:“免了,只恐夜长梦多……”
话音未落,面色忽变。
不止是他,厅内厅外的修仙者都突然觉出了不好!
那感觉格外奇特,像是乘坐在高速飞行的法器中,而后这件载具突然一个急刹,那种被动和强大惯性,将每个人都狠狠抛向前去!
宁小闲在华夏坐过不知道多少次汽车了,但她敢用丹炉穷奇来打赌,这惯性比起汽车的紧急制动,至少要强上千倍!
可是众人所处之地是天香墅,这里分明就是静止的地面,出奇强大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
乒里乓啷一阵乱响,殿中的桌椅受力横飞出去,饶是坚固的黑檀木所制,也依旧在大殿的巨柱和硬墙上撞了个粉身碎骨!
周围惊呼连连。
要知道,众门派今次带来观礼的门徒当中,有许多修为尚浅,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力道,都是眼前一黑,肺腑如被搓磨,哇地一下吐出血来。还有人更干脆,直接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地面急速震动,那摇动的幅度就像婴儿的摇篮,修为差一些的都险些站立不住。
紧接着,外头传来了巨大、沉闷而不祥的声响,像是木头被掰断的声音,然而放大了千万倍。
阅历丰厚的修仙者,对这种声音都不陌生,一听之下勃然变色:
“地裂!”
高强度的地震会给大地造成巨大的创伤,或拱起山脉,或下沉峡谷,但最常见的却是撕扯地面,划出深深的渊壑!
事发突然,宁小闲神念扩散,往外扫视出去。
这一瞬间,不知道多少大能作出与她同样的举动,而后震惊道:“不好!”
在众人神念之中,地裂居然贯穿了整个四方天城。
此地原本位于肥沃的冲积平原上,恰在两条大河的交汇口,否则物产不会这样丰饶,隐流也不会选它作为款待仙客的地址了。可是现在若从高空看下去,整个四方天城就像全幅拼图掉落地面,一下被掼得四分五裂!
地裂形成的深沟和渊壑,几乎将这个城市切分成了不规则的七、八个部分。
连修仙者都震惊若此,凡人当然更没有准备了。
短短几息之间,地裂就毁掉了无数房屋,无数活人惨叫着,落入了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而在地面上,尖叫声、哭喊声、求救声,伴着房屋的倒塌和燃烧响彻天际。
在这个原本安详静谧的夜晚,四方天城突然变作了人间地狱!
扫见了这一幕的修仙者,不少人喃喃道:“这是什么神通,怎会引发空间震动?”
如这般大范围的攻击型术法,必然引起天地灵气的震荡。可是大家感受最深的,还是周围的空间似是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神念扫视出去,反馈回来的却是极不舒服的感觉,像是人站在形形色色的哈哈镜面前,望着里面的空间。
扭曲、变形、像是受过外力撕扯。
“那不是攻击型术法!”长天霍然站起,厉声道,“彻查四方天城周围,找出一切可疑的人、事、物!”
殿中传令官大声接令,快步奔出去发布命令了。
眼看撼天神君伉俪举步要往外行去,郎青突然道:“玄天娘娘方才所说的好菜好戏,莫不是指这个?”
这指控可就极其严重了,宁小闲顿时停下脚步,满面寒霜:“在我自己的城市、在我自己的庆典上,制造伤人无数的地裂来博诸君一笑,郎宗主是这个意思么?”
她字字都切中要害,大家一想,也觉郎青的话有些荒谬了。玄天娘娘的庆典本是大喜事一桩,她作什么要在自己的地盘上制造这样的人间惨剧?
就在此时,四方天城中的惊叫声更甚,许多凡人跪下来以头点地,放声大哭:“神君、娘娘救我!”
原来祸不单行,城西的山脉原本截住了西边的大河,可是现在它被不明外力截断,山脉中央裂开一道狭长的口子,河水顿时沿着这条新开辟出来的洪道,一路往东奔淌而来!
四方天城位于平原之上,地势甚至还要比西边低些儿,这下子洪水溃闸、带着惊天动地的威势滚滚而来,奔在最前头的大浪更是抬起了三、四丈高!
转眼之间,它就越过了两道沟壑,气势汹汹继续往四方天城而来!
先前在地裂中挺过来的人们,都是面若死灰:先是地裂,后有洪水,两灾齐至,这城里还能有多少人幸存下来?
城中都是自己的子民,再说天下修仙者云集于此,瞪大了眼瞧着,长天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不过他刚刚抬起衣袖,已经有人洪声道:“我来吧!”
紧接着一个身影已经倏忽而出,出了天香墅,再一闪,即凌空站到了四方天城正上方!
这个人面世不过三百多年,然而在场的许多宾客都已熟识。
沉夏,神兽玄武之子。
他已成仙数百年,修为和昔年不可同日而语,这时顺手一掷,神器山河阵就离掌而出,直直落进底下最大、最深的一条沟壑当中去了。
轰隆隆,地裂之声再起。
只不过这一回,却是沉夏刻意为之了。神器沉入地底之后,再一次改变了这里的地貌,每一条沟壑都在迅速加深、加长,而后互相勾连,又有三条深渊向外飞快延伸,横跨了整个宽广的平原,最后连通了另外一条大河。
洪水奔腾,涌入了深壑之中,又顺着它们往东而行。庞沛的水量被一条又一条深壑所分流,浪头越来越低,终于不再漫过城市的街道了——这些原本触目惊心的大地的伤口,突然变作了四通八达的水道。
两条大河之间,像是多了一条人工开凿的运河,只不过这条运河的分支也太多了些,纵横交错于整个平原。
天府之地,转眼变作水乡泽国。不过,至少四方天城没有被洪水吞噬,人类的性命暂时安全了。
现在,盘旋在所有人心中的问题只有一个:
这是谁干的好事?
这时,长天已经阖目,神念从整座四方天城扫过,不放过只屋片瓦、不放过任何会移动的生物,甚至不放过任何一片树叶、任何一颗沙砾……只有神境的念头,才能够这样全面无死角地扫视人间。
席上的白虎也微微动容,忽然道:“无妨了,尘埃落定。”
显然这两位大能都见着了关键物事,然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长天果然也睁开眼,放松了面色:“此事已然解决,各位勿惊,这就要见分晓了。”
他既如此说,宁小闲也放松下来,挥手召人道:“速去四方天城中救援。”
……
这时外面门童忽然高声唱了一声喏:
“奉天府主到!”
筵席顿时安静了下来。
果然门外施施然走进一人,一袭白裳、纤尘不染,头戴玉冠,腰缚金带,他今日是来道贺的,因此衣襟袍袖上还滚着金边,更衬得肤白如玉,华艳无双。
他迈步而入,众人只觉明月当空,满堂生辉。
第2098章 一个人的价值
厅里厅外不知多少女子痴痴望着他,脑海里只浮现那两句诗来:
望眼不见仙,低眉叹伊人。却见春枝里,斜倚桃花君。
这便是美貌冠绝大陆的奉天府主,即使最挑剔的人面对着他,都只能道一句名不虚传。
黄萱咬牙低骂:“不管先前见着多少次,看起来还是这般惊艳。这厮比女人还漂亮十倍,却让我们怎么活?”
此时汨罗已经走到大殿正中,向着长天一笑。
这两个男人站在一处,一个威严冷俊,一个美艳绝伦,当真一时瑜亮,难分轩轾。旁观众人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只恨自己少生了一双眼睛,怎么也看不过来。
长天也不起身,举着手中水晶杯,对他点了点头。
汩罗举步上前,向着宁小闲拱手道:“恭喜!”
宁小闲回了一礼:“我还道你不来了。”
“你的大好日子,我错过一回,怎能再错过第二次?”汨罗含笑道,“再说,我今日另有礼物赠你。”
礼物?
果然汨罗拍了拍手,即有三名妖卫提着一名俘虏,从后方走上前来。
那真叫作“提”,因为这人连脚尖都没碰着地面,全靠别人托扶。这俘虏穿着农人的粗布衣裳,半新不旧,露出两条精壮的膀子被反绑在背后。时逢盛夏,这里地气虽不如东部湿热,但下田干活的农人还是喜欢精短打扮。
这人看起来,也就是个地里劳作的庄稼汉,充其量长得壮实了些,然而在场众人都有好眼力,一下就瞄见他身上钉着三十六枚金钉,每一根钉子都深陷在穴道当中,露出皮肤的钉尾不到半寸长度。
有经验的人一看便知,这是锁灵钉,钉尖不仅要穿皮入肉,还得直刺入经脉,如此可以将修仙者的浑身灵力都截停,令他无法使用神通奇技。
这其中的痛苦不言而喻,可是比起俘虏身上另一重折磨,却又不算得什么了:
有三枚比缝衣针更粗的蓝色钢钉,从他颅后玉枕穴刺入破颅骨,直扎进大脑当中,针身上却奇异地没有一丝血迹。
这人眼白不停翻动,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可是他莫说挣扎了,就连自尽都做不到,只能乖乖任人鱼肉。
宾客中已经有人轻唤出声:“定魂针!”
修仙者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有时会自爆神魂,与敌人玉石俱焚。而定魂针就是千金堂专为此而研制出来的巧器。用它定住生物的神魂,使之不得自爆。不过有利就有弊,这手段使出来虽然锢定了神魂,可它也失去了控制肌体的能力,因此全身都动弹不得。
所以方才这名俘虏是由几个妖卫给直接“提”进来的。
这刑罚好生可怕,安鱼远远地缩在厅角见了,低下头不敢再看,小声对师姐嘀咕:“奉天府主生得这样漂亮,却这么狠辣!”这男人的样貌和狠毒成正比,也就是蛇蝎美人,令人恐惧。
师姐正看美男子看得目不转睛,闻言头也不回:“奉天府主真是名不虚传!你倒是从一而终,看咱掌门怎样都好,别人谁也比不上。”
安鱼的脸红了,偷眼去看掌门,他侧对她而坐,同样注视着汨罗,眼中却有凝重之色。
掌门在想什么呢?
宁小闲奇道:“你上回送我一本册子,这次干脆是个活人了么?”
汨罗微笑:“送金送银,岂非显得太过俗气?”
宁小闲托腮道:“我就喜欢俗气的,越俗越好……所以这人虽然其貌不扬,然而价值连城?”
这人就算不被制住,修为充其量也只赶得上低阶修士,从头到脚哪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若不是被郑重其事地五花在绑,随便扔在这大殿当中又有谁会注意他?
汨罗却一本正经地点头:“不错,他的命可抵三十六万凡人性命,可定十万修仙者去向,可灭南赡部洲气数,可易万千山河之主。”说到这里,他嘴角绽开一抹轻笑,“玄天娘娘以为,他的命算不算昂贵?”
众人动容。
若换了旁人这样说道,他们只当笑话听闻,说不定还附送两记大耳括子。偏偏说这话的是汨罗,是放眼南赡部洲也举足轻重的存在呵。
这位奉天府主,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宁小闲也正襟危坐,面色肃然:“请说。”涉及这般大事,她自然不再谈笑。
“其实严格来说,贵的是这东西。”汨罗自怀中取出一面铜镜,递给长天,“神君见多识广,可识得此物?”
这面铜镜通体光滑,连花纹都没有,原本看起来也没甚特别之处,顶多就是镜面光可鉴人,还带着微微的蓝,竟是比水晶还要剔透的材质。要知道这时候百姓用的铜镜,多数只能照见一个模糊的影子,想要如玻璃一般清晰却不可能。此外,镜头上还有个浅浅的浮雕,雕的是一头张嘴的巨鱼。鱼目外凸,大嘴里长满钢针一般的獠牙,虽然只是个浅雕,却是栩栩如生,尤其鱼眼嵌了两颗红宝石,看起来猩红邪异,闪着残忍的光。
可惜的是,镜面上有一道长长的裂痕。
宁小闲盯着它,总觉得这货看起来有些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是了,聚宝盆上雕饰的,也是这头怪鱼呢。
长天翻看几下,不觉面色微变:“这鱼名为恐喉,乃是远古恶兽之一,在神通都未诞生的年代就是水中霸主,因此在早年的器物上常以它为装饰。蛮人习惯用十二种兽头,分别代表十二个方位。这套东西是蛮人王族的秘藏,我见过的次数也是寥寥,若未料错,应该是一套驱魔盘。”而这面镜子,只是成套法器中的一件而已。
汨罗伸手一指俘虏:“我搜出这人时,他正在城西外头的榕树林里掩埋铜镜。埋好之后掐了个法诀,即有淡蓝色光束从地底升起,与其他方向生成的光束一起,变作光幕覆盖了整个城市,接着光幕外头的景致开始模糊。”任谁一看,这家伙办的也不是好事,因此汨罗即刻打断他,“我着人挖起这面鱼头铜镜,光幕立刻消失,镜面裂缝,城池也出现了那许多变故。”
长天听到这里已然明白,冷笑出声:“竟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好算计、好手段!”
朱雀皱起好看的细眉:“这是什么意思,几件铜盘能将我们尽数杀掉?”此刻天香墅中云集了南赡部洲英豪,其中有多少法力无边之士,数也数不过来。别的不提,就算玄天娘娘渡过的九重天劫再临,也未必能耐他们何,何况这几只盘子可看不出什么威胁来。
“对方没有那么蠢,打的不是这主意。”长天摇头,“驱魔盘的作用,本非杀人,而是驱赶。”
“蛮人在征伐和内战的过程中,偶尔会遇到杀也杀不死、灭也灭不掉的对手,原先的手段是将之禁锢在地底,以地心真火慢慢熔之,可是有些大能依然不惧,并且被关押的时间长了,人间一有变动,他们就能东山再起。”
长天看了朱雀一眼,像这样的家伙平素最喜高温,掉进地心真火也不过是作一次火浴罢了,“所以后来蛮人想了个办法,即是将这些棘手人物驱赶出南赡部洲,送去了无尽遥远的虚空,驱魔盘就是因此而被炼制出来。”
宁小闲奇道:“可是神境岂非可以划破虚空而返?”
“破开虚空,需要对世界本源的真实领悟。昔年无论是蛮人还是妖族,哪怕是神境的神通都没有发展到那样的高度。一旦被送走了,十有八|九回不来南赡部洲,蛮族也解决了心腹大患。”事物总是不断变化发展的,神通也一样。谁敢说过去的大能,就一定比现在的修仙者要强大呢?
听到这里,聪明人已经咂摸出味儿来,权十方沉声道:“这套法器怎么使用?”
“只要十二件盘子摆放在正确的方位,并且事先灌入足够的灵力,就可以将阵中人送走,送去的位置和距离随机。我没有尝试过,不清楚其中机要,不过就我所知,被驱魔盘送走的人当中,只有两个曾经返回。镜上的裂隙,大概是阵法临时中断产生的反噬所致。”
能被这盘子走送的人,身体可都不一般,正如长天方才所说的,是蛮人“杀灭不掉”的对象。众人扪心自问,好像还未达到这个等级,人家都回不来,若是自己被送走……
这时突然有宗派提问:“奉天府主怎会这样碰巧,在他驱动阵法时拿住了他?”
这问话就很不客气了,汨罗却不生气,只郑重道:“我日前拿到一份蛮人暗探的名册,因此奉天府与隐流正在按图索骥,清除蛮族余孽。这一回真真是运气。”他顿了一顿,“我拿了这人,只除了他身上自尽用的毒物,来不及审问就送来了。神君,请!”往后比了个请君随意的手势。
他对付蛮人多年,深知这些家伙一言不合就自爆的根性,因此一拿住这个奸细就锁其灵力,定其神魂,让他连自爆元神也不能。四方天城异变来得突然,他深知事情重大,还未审问就先将俘虏送过来了。
长天颌首,沉声道:“涂尽。”
即有一人自其左下首站出来,向他行礼:“属下在。”
这人看起来形貌平常,面无表情,连眼中都不露神光。可是熟悉隐流的人都知道,这即是妖宗中的强大魂修,阴九幽衣钵的继承者,也是神君最信任的左右手之一。
“我要知道实情。”从别人脑海中拷问实情,这才是魂修的拿手好戏,甚至不容他人作伪。
“是。”涂尽应了一声,大步走到俘虏面前端详几息,似在评判他的魂魄强度,随后袖角轻抬,即有一缕黑烟冒出,轻轻巧巧地钻入俘虏的耳朵眼儿里去了。
一万多年前和三百年前阴九幽为祸南赡部洲,因此在场的各宗大佬多半都知道魂修一脉。但这一门太过隐秘,总共也不过两人,传言和现实毕竟不同,眼见他这般轻巧地化出分身,侵占他人识海,旁人都是不寒而栗,对魂修暗自提高了警惕。
宁小闲看了长天一眼,知道这是他想要的震摄作用。横竖魂修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不若作为武器在这般场合高调祭出,以达自己目的。要知道,恐惧有时便是最好用的手段。
随后,涂尽就伸手去拔俘虏颅后的三枚镇魂钉。
边上有人忍不住道:“镇魂钉一拔……”这货就可能自爆。厅内多数人不惧,可是重要的证据也就消失了。
涂尽抬手,阻住了他下文:“无妨。”指尖一捏,将三枚钉子一齐拔出!
俘虏眼皮的跳动顿时停住,一下阖上了眼,似在冥想心法。
但这模样更像在默诵自爆元神的口诀,所以不少宗派长辈都暗自撑开了罡气结界,护住身边的末学后进。
一息过去了。
三息过去了。
十几息过去了,什么事都未发生。
就在大家心绪稍松时,一缕黑烟从俘虏耳中冒出来,重新飘回了涂尽的袖子里。看来,这次元神拷问已经结束了。
俘虏快速眨了两下眼,目光渐渐清澄起来,显然得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紧接着,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紧紧抿嘴,再度阖眼。
这姿势神态,很多人都熟悉——这俘虏没了枷锁,果然第一时间就想起自爆了。
先前汨罗抓到他,第一时间除去了他假牙里的毒物,又锁住他浑身经脉、识海神魂,令他无论是咬舌自尽还是自爆元神都办不到。这人也不傻,知道自己袒露在数万修仙者的眼皮底下,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自我了断来得干脆。
然而其他人怎会让他如意?汨罗身后的妖卫大步上前,要去打断他念咒,涂尽却浑不在意道:“由他去。”
汨罗一抬手,阻住了妖卫举动。
自爆元神的口诀极短,就这么一耽误的功夫,俘虏已经默诵近尾声,最后两个音节乃是带着仇恨的快意吼出来的。
第2099章 酷刑
他就算是死,也想拖上两个垫背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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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静悄悄地。他茫然睁眼,望见无数修仙者沉默地瞪着他,目光不善。
自爆居然不成功,他没死。
涂尽耸了耸肩:“我抽走了他的一魂。魂魄不全,则无法自爆元神。”
原来如此,大家恍然。这个道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易。除了魂修,谁要抽取旁人的魂魄都得大费周章,哪能像他这么轻描淡写?
涂尽转身,对长天恭敬道:“神君大人,此人作法与您所料无误。但为公正起见,还是由他亲口说出的好。”
长天颌首,道一声:“善。”
于是涂尽走到俘虏面前,轻声道:“芮银昌,你所知晓的,我也尽知,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你亲口回答我的问题。”
俘虏蓦地抬头,就是一口唾沫吐出去,不过涂尽料事在前,抢先出手拉开了他下颌。骨关节脱臼,口水再也抑不住,滴滴答答落下来。
涂尽也不生气,甚至还扯动脸皮笑了一笑:“敬酒不吃,就要吃些罚酒了。”朝他周身上下打量两眼,满意道,“很好,既然神魂也被禁锢在肉身当中,那么还是刑求肉|体吧。”这种眼神仿佛是屠夫看着刀下的肉猪,芮银昌哪怕是久经训练的蛮人探子,也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在场的修仙者,都知道隐流尚严刑峻法,有些惨无人道的据说就出自眼前这位涂尽之手,这时不由得瞪大了眼。
涂尽取出来的刑具也很特别,就是一根看不出材质的洁白皮索,还不到尾指粗细。别说血腥气了,连半点刮痕都没有,看起来拿去当作奇珍售卖都没问题。
说好的刑具呢,难道不该是血迹斑斑,怨魂缠绕,令人望而生畏的模样?就一根强子,还能玩得出什么花样来?正准备捂脸不看的许多女修,这时也好奇地瞥了一眼。
“算你上辈子修来的福运,今天是玄天娘娘庆典,天下宗派又聚集于此,对你不好用太重的刑罚。”大庭广众之下,弄得一地血煳啦的,也不美观。
俘虏原本就双手被缚在背后,现在涂尽将皮索分别系到俘虏十个手指上套好,再系到他脖子上套了两圈,一边解说道:“这是虬筋制成,越挣扎就会缚得越紧。”随后往俘虏口中投了一枚丹药,“这药物会将你的感官放大五倍,变得灵敏无比。”这是隐流的丹师们为了配合刑讯而特别研制出来的药物。
他的手法十分奇特,一个一个结打下来,多半是活结。彼时造船技术已经很先进,有些人就看明白这系法类似船绳,真正叫做牵一发,动全身。当然多数人只晓得他将指环和项圈以繁复的花结系在了一起,而后在绳结上轻轻一拉,即后退两步道:“这根虬筋经过了特殊的炼制,会慢慢缩短,请观赏。”又对俘虏道,“想招供了就表态,我自会知道。”
果然他话音刚落,虬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蜷缩起来。这种收缩是整体性地,无论是俘虏的手指、颈部,都渐渐受到压迫。这人也不笨,一下明白其中关键,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但涂尽卸了他的下巴,这时就说不出话来。
再过得十几息,他开始往后仰脖子和双手之间的虬筋收缩,令颈部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不得不尽量往后仰靠,以免窒息的痛苦。
三十息左右,身体弓得太厉害,再无法站立,终于倒在地上,侧躺着弯曲如煮熟的虾米。
可是他脸上的痛苦之色更甚,因为颈部和双手之间的虬筋已经绷到了最紧,像是撑满的弓弦,似乎下一秒就要破裂。
可是经过了精心炼制的虬筋当然不会断裂,会被拗断的,只是他的脖子而已。
“咯”、“咯”,人的骨响有些儿像清脆的爆竹,音量虽小,但在场修士哪个听力不好?一下都明白这是他的颈骨支撑不住,行将断裂的前兆。
这人的脸色也酱紫如猪肝。可是如此重要的人质即将丧命,涂尽却抱臂站在一边,无动于衷。
这时就忍不住有仙人道:“涂护法,这人怕是要没命了。”
涂尽笑道:“无妨,他自己会想办法的。”他脸皮冷硬,不笑还好,边上就是兵不刃血却更加残忍的刑求手段,他这一笑起来就更显狰狞。
果然又过了几息,这俘虏眼看就要不行了,双手突然用力往上掀翻!
人的双臂交叉在背后,即使是久经训练的体术师,能抬起的最大角度一般也不超过九十度,可是这人口中大吼一声,双臂拼尽全力往上一振,居然越过了头顶,绕到了前面来!
这显然违反了人类臂骨活动范围的设计,骨头直接在臼槽里转了一圈,那疼痛非常人所能忍受,这从众人听到的“喀喇”一声震响就知道了,并且这是双手立刻脱臼,如无外力相助,根本衔接不上。
饶是他意志坚定,这时也痛得不停呻|吟。
涂尽为他轻轻鼓了两下掌,称赞道:“好,做得好。你暂时摆脱生命危险了,现在我们进入下一环节,选择权都在你手上呢。”说罢,在他手上的虬筋上轻轻弹了几下,手法轻盈。
这人喘息未定,就觉出虬筋再度收缩起来,这回速度可比先前快了许多,不一会儿他的双手就被缩紧到了自己的颈部。只听涂尽认认真真地介绍道:“颈部和手上的结都可以活动,从现在开始,你可以选择哪个部位优先被勒紧,是颈部呢,还是你的指头,是拇指呢,还是尾指。颈部和十指,你一共有十一个选择。”
俘虏又感受到了方才手被缚在背后时缺氧的痛苦。颈部当然是要害,他憋了一会儿,脸皮就重新发紫,不得不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涂尽说得没错,他缚结的手法十分精巧,犯人只要将打算牺牲的部分往上抬,其他部位的压力就会被分流。
这一次,犯人抬起的是左手尾指。
“正确的选择。”涂尽夸了他一声。不过这人脸上可现不出高兴的神色,因为颈部和其他九指暂时松快的代价,是这枚尾指被越勒越紧,被阻断了血液的指尖部分充血胀成了萝卜一般,颜色由鲜红变作深紫,再过上一小会儿,大家就听到了喀吱、喀吱的声音。
这是他的指骨不堪负荷发出的呻|吟。
虬筋当然继续收紧。
这人口中发出来“呵呵”的惨叫,又似断断续续说了些字句,但因下巴被卸而显得模煳不清。
虬筋越勒越紧,这人的叫声也越来越大。
“卟”,在场众人都听到了这一下清脆的响声。
他的尾指,断了。
在这人的惨唿声中,虬筋继续缓慢收缩,将他的尾指绞成了麻花一般,而后掉到了地上。
他痛得浑身打颤,一边惨唿,一边脸上却露出了松快之色。
尾指虽断,但虬筋的劲道一下泄出去,颈部的压力大减,他又能畅快地唿吸了。
原来能够自由唿吸的感觉这样好。
不过这样的好时光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虬筋的收缩又开始了。
这一次,他要选择牺牲掉自己的哪个部位呢?
因为过程太缓慢,勒脖的痛苦就无限止延长。人类可以自杀,却不会忍受这么痛苦的死亡方式。他尝试着以此自杀,可是在浑身都发颤的时候就坚持不下去了,泪流满面。涂尽见了,也不吭声。
果然这人最后还是停下了自尽的举动,选择了牺牲右手的尾指。
刑讯进行到这里,虽然流血不多,但包括安鱼在内的许多修士都悄悄低头,不忍再看,只有这个倒霉鬼的叫声不绝于耳。隐流的妖怪居然这样残忍,没见过多少例死亡的小姑娘心里砰砰直跳,期间不自觉抬头望了一眼掌门,发现他观看刑讯的场面目不转睛,竟似专注无比。
掌门向来宅心仁厚,看到这一幕居然不觉得难受么?
涂尽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所以刑讯仍在继续。对受刑者而言,若是刽子手一刀剁下了他的身体器官甚至是首级,都绝没有这样痛苦。绳刑看起来缓慢而平和,可它最惨烈之处,却在于给了犯人一种错觉,让他以为自己有自由选择的权力每一次,他都在掉头还是掉手指的选择中徘徊不定。答案虽然显而易见,但作出选择的却是他本人,这是自己加诸于自己身上的痛苦,是绝望中的不二选择。
看着自己的手指遵从自己的意愿,一个接一个被绞掉,俘虏很快就几近崩溃,尤其他知道,十个手指绞完之后,虬筋一样会勒紧他的脖子,将他的颈骨以同样的方式折断。
这本可以是他的首要选择,可是纵然知道难免一死,他还是无法忍受这样缓慢地被绞缢而亡的痛苦呵!
一刻钟之后,十个指头都断掉了。
这人已经痛得喊都喊不出声,只能痿在地上虚弱喘气。指头已经全部绞断,在他和死亡之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缓冲的了。
感觉到颈骨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的眼珠子慢慢外凸,其中传递出来的惊恐和痛楚之意,令许多女弟子掩面过去,不敢再看。
涂尽叹了口气:“是条汉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吧。”直到此时,这人也没有服输之意,按理来说,这是刑求官的失败,不过涂尽脸上没有露出懊恼之意,只是将绳子另一头捡了起来,随后去剥这人的裤头。
这人哪怕处在极度的痛楚当中,也忍不住一缩,露出惊惶之色。
这个恶鬼一般的刑讯官所说的“再一次机会”,难道是……?
果然涂尽将虬筋的另一头绑在他那话儿上头,笑道:“这一次,你打算选择牺牲掉哪一个?”在场的还有女修,他就不将这人裤子褪尽。
俘虏顿时疯狂躲闪,可惜身体当中的力气都已经花耗在对抗虬筋上头了,这时力不从心。
下|体被套住,他感觉到虬筋开始收缩,他敢打赌,那力道比起前几次绞尽断手指时还要沉重!这时他在狂乱中依稀又听到涂尽对他道:“你五岁那年还在尿床,第一次梦|遗却是在十四岁;你娶的女人,早在和你完婚前就怀了别人的种,你恨不是杀了她,可是你不敢声张,因为你绝不能引来别人的注意,我说的可有偏误?”
再迟疑个几息,芮银昌就是个无根的男人了。
难道这一回,他选择牺牲自己的男性象征来赢取苟活几十息的机会吗?
这刑讯官方才也喊出了他的名字,将他不为人知的隐秘描述得半点无误,这就说明对方的的确确知道了他脑海中的一切,既然如此,他再守着那些秘密又有何用?就算他死了,这人也早获取了所有应知的情报。
他不怕死,可是他的死亡本不需要这样痛苦,也不需要作出这样无谓的牺牲。
涂尽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你已经作得很好了,为了圣族大业而掉尽了十指,现在是打算将自己作为男人的资本,也葬送于无意义的坚持中吗?我记得,圣族当中最恶毒的怨诅,就是指咒一个男人无根而亡。”
话音刚落,芮银昌突然啊啊出声,继而疯狂摇头,动作之剧烈,连眼角的泪水都飞撒开来。
这一半是由于被套住的肢体的疼痛,另一半却是心理的彻底崩溃!
他服输,他认栽!
涂尽一笑:“一会儿你若敢有半字虚言,我会立刻让你尝到十倍于此的痛苦。你也别想着靠泄秘来触发蛮人禁制,从而自裁。我取走你魂魄的时候,将那印记也顺手剜了起来,你尽可答话。”
这一次,芮银昌却是连连点头,不敢犹豫了。
涂尽这才松开了虬筋,同时接好了他的下巴,这人放松下来,一下子瘫倒在地,再站不起来。他被取走一魂,原本就受了重创,再受这样的酷刑,即使涂尽放过他,他也活不过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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